刀纵天穹- 第194部分

“青门，你需要我们做什么？”谢尘沉吟了一下，沉声问道。

青门昂着头，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为我观战！我要我的大哥，我的兄弟见证我这宿命一战！我胜了，为我欢呼！我败了，为我收尸！”

“可是青门，那炼魂……”

“我原本并没有过什么理想，甚至讨厌战斗……”

青门打断了欲要劝阻自己的莫开，声音悠远：“但自从我的本命灵以先天满灵力觉醒之后，便被家族的期望所禁锢。在别人看来，拼命**是我唯一的选择，中兴家族是我这个天才子弟的责任。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套在我身上的巨大枷锁！”

青门苦笑了一下：“它使得原本散漫而讨厌战斗的我，不得不去为了别人的期盼而活着，而努力，而**……它不会明白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而平静的渡过一生，它迫使我不断的重复着先祖一直以来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我累了，我以纨绔当做面纱，遮挡着我对这种责任的愤怒。但家族却并未因此而放过我，他们以为我的纨绔是因家族对我太过宠溺，于是他们将我送入了一个宗门。宗门中的我继续纨绔，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惩罚和蔑视。也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我还有一颗不甘屈辱的心。”

“我开始反抗，我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我杀了一直在侮辱我的师兄！杀人的那一刻我感到害怕，我逃了，逃得很远逃到天边。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一个叫极地空间的地方……”

“我九死一生，从地狱中爬了出来。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家族因我而覆灭！我愤怒，我开始了杀戮！我灭掉了宗门，我开始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当无数生命在我的火焰中被焚灭之时，我忽然悟了。这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枷锁？它锁着每一个人的命运，任何人都无法逃出它的掌控！我本来只想平凡终老一生的，但我的命运却让我不得不去杀戮，不得不去战斗！就如同今天一样，这个命运又来召唤我了。既然逃不出，那我便去面对！这是属于我的战斗，也是我的宿命，只有我自己能够解开。”

二百九十三章绿妖瞳

青门走了，他再一次踏上了炼魂大陆。

这一次莫开并没有阻拦青门，那是青门的宿命，便是至亲兄弟也无法插手。他选择留在了天港，不止是因为他无能为力，更是因为赤土大陆的赤金已经运到，他必须留下铸炼那梦想中的魔城！

而谢尘则带着三座魔城默默的跟在青门身后，他也没有阻拦青门。不仅是因为他无力阻拦，更是因为青门的话也触动了他的内心。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枷锁，它锁住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青门如今所要面对的，与谢尘将来所要面对的何其相似？！难道每个人都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同样的宿命轮回？

宿命又是什么？命运又是什么？谢尘沉默着，自己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希望？目标？兄弟盟里每一个兄弟都有着自己的希望与目标，甚至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拥有！

希望又是什么？自己究竟在渴求什么？谢尘坐在城头，迷惑着望着苍莽大地，大地上滚滚烈焰在肆无忌惮的燃烧。抬头望天，天空中阴云密布，如同一张黑幕将下方的烈焰掩盖。

行走在天地间，青门的背影萧索而坚定。但他真的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求什么吗？收服了炼魂火之后，他又会改变什么？

不经意间，谢尘想起了傲雷。傲雷在渴望着什么？天地大道逃不出希望，那么他这个霸绝天下的强者又有什么希望？

哦，还有同样强大的银蛇。那个神秘的家伙，他又在希望什么？

那个指**吼绿发老者呢？“苍穹冠盖，我破天！混沌无边，我做崖！”的确是豪情万丈，但万丈豪情之后，他又有何求？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不断在谢尘脑海中浮现，为了成为妖武者而甘渡九次天劫的兽祖，为了傲雷君主而潜匿布局的冰山美人皇甫瑞雪，为了感悟轮回而不断返老还童的无心老祖……

虽然现在在谢尘的眼中，他们的修为都已经不足已仰视，但他们也同样有着自己的希望和目标。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枷锁，它锁住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这个声音再次响起，谢尘仿佛忽然抓住了什么！这个巨大的枷锁到底是用什么来锁住每一个人的命运？难道这个枷锁，便是希望？！

苍生皆有欲，便是无欲也是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到了极致，那便是道！

何谓道，这便是道！这便是人创之至理之源！

那么为何道？谢尘眼中明灭不定，他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周围隐隐已经开始有了金光在流动。若是此刻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会发现他正在微笑，笑得诡秘，笑得令人觉得那不是在笑！

但此时却没人去注意谢尘的表情，因为苍茫的天地忽然又变成了绿色。地上的火焰如无数触角般疯狂挥舞，天空中一道碧绿色的身影已经开始向着青门狞笑！

“真没想到你会自己回来，我还以为你会等上若干年，等到你有实力与我一战的时候才会出现。”

炼魂火那如绿宝石般夺目的双眼中射出兴奋与贪婪，当然它没有忘记将青门身后的三座魔城仔细探查一遍。当它查探清楚那三座魔城之中并没有能够威胁到它的人之后，已经开始准备享用眼前的大餐了！

“我不想等千年，因为便是再有千年，我的神魂也不会有丝毫进境。”

青门指了指自己的头，淡淡说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连本命灵都没有完全融合的神魂，是不可能感悟到自己的道的。

“这么说，你是有意成全我了？”

青门摇了摇头，嘴边刮起淡淡嘲讽：“你错了，我这人很自私，也很怕死。所以，我只是来让你成全我的。”

“狂妄！受死！”炼魂火的双眸瞬间闪耀，铺天盖地的绿色火焰瞬间如海浪般漫卷向青门！

青门没有动，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平平的伸展开双臂，仿佛毫不设防般迎接这滔天烈焰！

“轰！”

就在炼魂火即将把青门完全淹没的刹那，一团青色的火焰瞬间从青门的身上腾起！只不过这一次的燃烧，却并非是炼魂火所引导，而是青门自己催动！

“燃我生魂，天地为功！灼我热血，炼化苍穹！”

低吼间，青门的身躯忽然如沙般飘散，一团青色火在一只青色巨盘上猛烈燃烧！铺天盖地而来的绿色火焰轰然而下，却扑不灭那宛若青色莲花般的火苗！

青火盘如同狂啸怒涛之中的小舟一般飘来荡去，但无论那波涛如何汹涌，却依旧无法将这小舟彻底颠覆！

这一战，没有华丽的灵力波动，没有空间碎裂的恐怖场面。但在阴沉的天空和翻腾的烈焰之间，却是那么触目惊心，令人见之悚然！

逐渐的，青色火焰与那碧绿色的火焰开始互相接触，碰撞！

“噼啪！”如电流交击的细碎声音如爆豆般响起，继而化作滚滚雷霆传遍四方！

三座魔城上的魔军都已经看呆了，他们从未想到过两股火焰交融在一起会发出如此声势，他们更没见到过如此诡异的生死搏杀！

的确，青门的实力远不如炼魂火。若炼魂火是人类，那么青门恐怕现在早已形神俱灭。

但就在决定出战的时候，青门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他一开始便放弃了自己，让与炼魂火同源的灼魄火出战！

事实上，如今的青门只是灼魄火的燃料而已。他身化为青火盘，以神魂之力助灼魄火燃烧的更加旺盛！

几经坎坷，青门似乎看透了世间。他相信世上并没有绝死之地，无论何种情况天地间都会留下一线生机！

渐渐地，两道火焰从互相抵触开始转变成了相互交融。本为同源的它们，此刻正在飞快的融合！

那团巨大的，在天空中翻滚的火球，一会儿变为青色，一会儿转为碧绿。在这不断变幻的火球之中，两道神魂之力在奋力抗争！

青火盘上，道道裂痕迸现。而同样，两颗碧绿色的光芒也稍稍暗淡了下来！

“狡猾的人类！你使诈！”

两颗碧绿色的光芒嘶声怒吼！它此刻已经发现，自己的炼魂火与青门的灼魄火已经开始融合起来，有青火盘在这火焰中，它根本无法控制炼魂火那巨大的力量！

青火盘微微震颤，传出青门的声音：“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你却不是炼魂火的本源！你同我一样，只不过这火焰的载体而已。既然它们已经开始相融，你我便决一死战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与炼魂火相融数万年，气息早已一致！你不可能感觉得出来！”碧绿色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吃惊又似乎在犹疑。

“我怎么知道？难道你之前引动灼魄火企图将我烧成灰烬的意念是炼魂火的力量吗？别傻了，你只是一个有着灵智的天外灵宝而已。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拥有灼魄火的我！”

青门轻笑一声，忽然青火盘如迅雷般射向那两颗碧绿色的光芒！

“轰！”

在青火盘一动，周围的火焰瞬间向着两侧散开，在双方之间闪出一道火焰真空！

而直到此刻，那一双碧绿色的光芒也终于现出了原形！这是一双如瞳孔般碧绿色的珠子，甚至其上还有如同人类瞳孔一般的纹路！

若是青门没有在灼魄火之中感觉到这两颗碧绿色的珠子就是天外灵宝的本质，恐怕此刻也会认为这是哪个强者的一双眼珠！

“看到了吗？炼魂火已经不再帮你，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来！说，你到底是什么！”青门朗声大喝，虽然他此刻的神魂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但心中却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碧绿色的双瞳闪烁了一下，忽然一声狞笑：“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我乃混沌之领中妖瞳族强者的双瞳经万古沧桑所化之宝！你区区一个蝼蚁般的人类能够死在我的瞳术之下，应该感到荣幸！”

说话之间，两道如翡翠般的光芒骤然从一双绿妖瞳之中射出！只是片刻，便已经将青门所化的青火盘完全笼罩！

“轰！”

青门忽然觉得周围的天地仿佛猛的开始倒转！刹那间滔天的烈焰烟消云散，天空重新蔚蓝，大地再次青葱。回首处一个面色冷然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手中拎着一根长长的戒尺！

“爹？”青门一声惊呼，却是忽然发现自己手中一只壮硕的蟋蟀猛的跳开远远逃去！

“青门！你为何如此顽劣！你知道，家族为了你……”中年男子面上带怒，眼中却是浓浓的失望。

“爹！我不想**！我不想成为什么高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无忧无虑，我很快乐！”青门梗着小脖子，直面父亲的目光。

“可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整个家族！”中年男子恨声大喝，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

“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

随着戒尺的落下，无数声音同时在青门的耳边响起！家族长老的愤怒，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哭泣，师门的怨怼……

二百九十四章为何道

“你这不孝子！”

“不争气的东西！”

“没用的小畜生！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天资！”

“废物！娘娘腔！”

“垃圾！狗一样的东西！”……

一声声喝斥、嘲讽、辱骂……瞬间将青门完全淹没！

“我没用，我愧对我的家族，愧对我的天赋！可我只想无忧无虑，平平安安的活着，为什么不行！”青门捂着头，咆哮着，颤抖着，哭泣着！

渐渐地，青门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双目已经赤红，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尖刀！

“你们不让我无忧无虑的活，那我就让你们去死！”

鲜血充满了眼前的世界，一具具在鲜血中浮沉的尸体狰狞的望着青门。青门怕极了，他不敢去看那一双双怨毒的眼睛，甚至不敢呼吸！

“你们死了也不愿意放过我吗？那我就和你们一起死！到你们那个世界再杀你们一次！看你们还敢不敢纠缠我！”

青门疯了一般举起刀，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而与此同时，那笼罩在绿光之中的青火盘之上忽然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一刀刺进了心脏！青门只感觉那彻骨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

冰冷无情的金属，在心口的血肉中不停搅动，便仿佛要生生的将那跳动的心彻底搅碎！

没有疼痛，但源自于心底的痛苦却更加猛烈！猛烈到青门忍不住向着自己刺出第二刀！

转瞬间，青门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身上的鲜血仿佛流不尽般仍旧在不断的冒出。青门低吼着，狂笑着，冷漠的向着自己一刀刀刺下！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玩，就仿佛自己回到了童年，正在拼命的拆开一件层层包裹的礼物一般。或许待到鲜血流干，身体破碎，那件他一直期待的礼物便会出现在眼前。

细碎的裂痕不断在青火盘上浮现，便好似在这件无暇的瓷器上被人画满了道道诡异的花纹。这花纹如此的诡异凄美，但隐隐间却透着一股濒死的绝望。

绿妖瞳绽放出妖异的光芒，它仿佛在笑，又好似在颠。它笑的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在它眼前陨灭，它颠的是自己即将拥有那梦寐以求的灵魂！

有了灵魂，我便可以离开这火焰炼狱！离开这万古孤寂！我便可以去感悟，便可以拥有喜怒哀愁！绿妖瞳无声咆哮着，它仿佛见到了自己走出炼魂大陆的那一幕！它仿佛感觉到了自己从未有过，但却无比渴望的眼泪！

是的，眼泪。绿妖瞳是强者的双瞳所化，但却从未体会过眼泪的滋味。它只是一个灵宝，它没有灵魂。作为一双眼睛，它比任何人都渴望去体会那种从自己体内流出的液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

一滴晶莹的水珠从青火盘中滴落，那是青门的泪。幻境之中，青门那俊美而冷漠的脸上忽然流下了泪，泪水滑过脸颊，冲刷着脸庞的鲜血，晶莹逐渐变得浑浊，随即又被染成殷红。

青门依旧一刀刀刺向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想要真正的死去需要流干的不仅仅是血，还有泪！

大滴大滴，断线珍珠般的泪水从青门眼角滚落，模糊了他的视线涤荡着他的心！

初时，这些泪水中饱含着委屈与无助，它们是酸涩的。渐渐的，其中又充满了愤怒的辛辣！

到了后来，泪水逐渐变得苦涩，那种令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