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2005夏至未至(新版) 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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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2005夏至未至(新版) txt-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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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个。
  逛到街心公园坐下来。傅小司和陆之昂头顶着头躺在公园的躺椅上,立夏坐在他们旁边的那张椅子上,七七有点儿累了于是躺在她腿上睡觉。
  夏天的夜晚带着特有的潮湿和闷热席卷而来,路灯的光白晃晃地亮在头顶,凭空照出一些嗡嗡的弦音,围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周围很多虫子飞来飞去。立夏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儿困了。傅小司和陆之昂的对话也渐渐地听不清楚,意识朝着混沌的梦魇慢慢地滑去。
  模糊中立夏感觉傅小司靠过来,低声问:“你最后还是填的中央美院么?一直没来得及问你。”
  鼻子里是傅小司靠近时T恤上传来的一股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
  傅小司的声音像是一种催眠,低沉的带着恍惚的磁性。
  她点了点头,然后马上意识到光线太暗他也看不到自己点头。于是马上说了句:“嗯。”
  也是不轻不重的。
  “如果大学还是在一起,嗯……”他停了一停,然后又接着说,“我会很开心的。”
  立夏觉得心跳突然就漏了那么一拍。当初自己决定和傅小司填同一所大学的情景一瞬间又浮上来让自己觉得紧张而惶恐。只是她很奇怪陆之昂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按照以前的情形这个时候陆之昂肯定早就插了很多句话进来了。立夏转过头去,昏暗的光线里还是可以看到陆之昂躺在那儿,亮着一双眼睛,间或眨那么两三下。路灯下一块阴影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只剩下眼睛里的微光。
  立夏问:“陆之昂,你呢?”
  陆之昂停了好像那么两三秒钟,然后吐出两个字:“上海。”
  立夏点点头,说:“嗯,那蛮好,和七七在一个城市。”
  “滚。”傅小司的声音抬高了一点,立夏听得出傅小司的话里面有一些生气。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滚字是骂自己还是骂陆之昂。
  陆之昂坐起来,咳了咳,说:“嗯,立夏,其实我是考的上海财经,但是不用去那个学校念书,只是需要那个大学的资格,考进财大里面设立的中日交流基地班,然后……直接去日本。”
  “啊,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嗯,我也是今天……才告诉小司的。”
  ……
  好像大家都睡着了,凌晨三点气温开始下降,周围闷热的暑气散去,大团大团略微带着寒意的水汽弥漫开来笼罩在街心花园里面。以前听过一些传说,说是午夜之后,黎明之前,所有的十字路口,街心花园,都会有很多这样游荡着的鬼魂,他们成群成群地凝聚成雾气,乳白色的,低低地浮在空气里。
  立夏这样想着就觉得有点冷,还好七七的脸靠在自己的腿上,传来一些微热的温度。然后立夏似乎也睡着了。蒙眬中有人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只是太疲倦没办法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但衣服上干净的洗衣粉香味立夏还是熟悉的。
  像是做了个梦,一切恍惚地回到三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到浅川,一出车站被整个城市遮天蔽日的香樟吓住了,那个时候阳光如同现在一样耀眼。整个浅川一半笼罩在盛夏墨绿色的阴影里,一半阳光照耀,呈现出泛滥的白光。
  梦里很多人在笑着,满脸满脸散发着光亮的幸福。
  1995年的盛夏。
  日光像是海啸般席卷着整个城市。
  墨绿色的阴影像是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般在城市表面渲染开来。男孩子的白衬衣和女生的蓝色发带,高大的自行车和小巧的背包,脏兮兮的足球和干净的手帕,这些年轻的具象,都如同深海中的游鱼,缓慢地浮游穿梭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是盛夏了。那些浓郁的香气。


 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1)


  香樟与香樟的故事,什么样?在一抬头一低头的罅隙里有人低声说了话。
  于是一切就变得很微妙。眼神有了温度手心有了潮湿。
  那些天空里匆忙盛开的夏天,阳光有了最繁盛的拔节。
  她从他身边匆忙地跑过,于是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
  他在她背后安静地等候,于是落日关上了沉重的门;
  他和他在四季里变得越来越沉默,过去的黄昏以及未曾来临的清晨。
  她和她在夏天里走得越来越缓慢,拉过的双手牵了没有拉过的双手。
  有些旋律其实从来没被歌唱过,有些火把从来没被点燃过。
  可是世界有了声响有了光。
  于是时间变得沉重而渺小,暴风雪轻易破了薄薄的门。
  那个城市从来不曾衰老,它站在回忆里面站成了学校黄昏时无人留下的寂寞与孤独。
  香樟首尾相连地覆盖了城市所有的苍穹。
  阴影里有迟来十年的告白。
  哎呀呀,我在唱歌,你听到了么?
  啊啊啊,谁在唱歌,我听到了。
  有些地方你可能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在几年前,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年龄的一个时间长度之前来过,你到过,你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你都抚摸过。
  有作家说,这是因为空气中浮动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死去后留下的脑电波,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频率,而这些频率相同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依然有着很小的概率,让活着的人,可以接收到这些漂浮在空中的电波,这些电波,就是“记忆”。
  而你恰好能接收到的那一个频率的脑电波,留下那一组脑电波的人,就是我们曾经称呼过的,前世。
  浅川对于立夏就是这样的存在,真实而又略显荒诞地出现在她面前。
  风声席卷。魂飞魄散。
  早上很早就醒来了,因为要明天才开学典礼,所以今天并没有事情。而且昨天已经把该搬到学校去的东西都搬过去了,学费也交掉了,总之就是学校故意空了一天给学生们以便他们可以伤春悲秋地好好对自己的初中做一下充满沉痛感情的祭奠又或者没心没肺地约上三五个人出去K歌跳舞打牌喝酒把一切过去和未来埋葬在大家无敌的青春里面。
  立夏这样想着。
  学校应该是这样想的。就算学校不是这样想的学生们也肯定是这样想的。于是这一天就变得格外有意义并且光彩夺目。
  可是自己终究是个无趣的人,既没有享受精神的欢乐也没去放纵下肉体。
  立夏就是来回地在浅川走走停停,看那些高大的香樟怎样一棵又一棵地覆盖了城市隐藏了光阴虚度了晨昏。
  不过感觉真的很奇怪,立夏感觉自己很多年前肯定在这里的学校跑过好几圈,在这里的街边等过车,在这里的杂货店里买过一瓶水,在这里的树下乘过凉,在这里的广场上放飞过一个又一个风筝。
  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了,于是立夏饭没吃完就开始和妈妈聊电话。聊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一两声咳嗽,恍然醒悟自己是在别人家里,于是匆忙挂了电话,跑回桌子面前三五口随便吃了点饭然后把桌子收拾了。
  不过还好明天去学校,否则在亲戚家里待下去立夏觉得自己要变得神经质了。
  她想,人终究是喜欢待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的,一旦环境改变,即使周围依然水草肥美落英缤纷,可是总会有野兽的直觉在瞬间苏醒,然后开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1995年夏天。高中开学第一天。
  其实立夏到浅川才三天,可是感觉像是对这个城市格外的熟悉。那些高大的香樟像是从小在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反复描绘的颜色,带了懵懂的冲撞在眼睛里洋溢着模糊的柔光。
  立夏觉得浅川没有夏至,无论太阳升到怎样的高度,散射出多么炽热的白光,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温柔地躲藏在香樟墨绿色的阴影下面,隔绝了尘世,闭着眼睛安然呼吸。
  人行道。楼梯间。屋顶天台。通往各处的天桥。围墙环绕着的操场。
  总有一半是沉浸在香樟的墨绿色阴影里,带着湿漉漉的盛夏气味。
  香樟从公车高大的玻璃窗外一棵接一棵地退过去。
  立夏昨天住在一个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亲戚家里,前天已经把生活用品搬到学校去了。这是立夏有生以来第一次住校,在初中毕业之前立夏一直都是走读生。向往着住校的生活。而且立夏也不愿意住在陌生人家里。来的时候妈妈问她是愿意住在学校还是亲戚家里,立夏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住校。
  太阳斜斜地照进窗户,眼皮上的热度陡然增加。
  ——应该是走出香樟了。
  立夏闭起眼睛想。脑海中是妈妈的脸。立夏觉得以前自己似乎没有这么恋家,可是一旦离开,全身所有地方都像约好了一样一起悸动起来。肌肉血管神经全部细小而微弱地跳动着。
  七七也从室县考到浅川来了,七七从小和立夏一起长大,念同一个小学念同一个初中,毕业顺利地考进同一个高中。七七的父母从室县过来亲自送七七去上学,她的父母开着小轿车来的,七七问立夏要不要一起去学校,立夏说不用了。立夏想自己终究不是娇贵的人,开着轿车去学校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讲就像是坐着火箭去了趟火星。
  红绿灯。


 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2)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多了个人。单脚撑地斜斜地跨在山地车上。头发盖住了一部分眼睛。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白线从胸口绕下,越过皮带消失在斜挎着的单肩书包里。他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马路边上,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他安静地趴在自行车的把手上。白色的T恤微微染上香樟的绿色树影。他的头慢慢地转过来了一点,眉目冲进立夏的眼睛。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到浅川来所看到的最好看的一个男孩子,带着他人没有的干净,就像所有电影中的柔光镜头,男主角总是一身的白色微光,无论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多少个小时灰尘都无法染到身上。
  然而立夏还是微微皱了眉头。因为他漂亮的山地车和他衣服背后若隐若现的CK的经典LOGO。立夏终究是不喜欢这样富有人家的男孩子,只是他那张干净的脸让人讨厌不起来。而这个时候他朝立夏的方向转了过来,立夏看到了他的眼睛,带着苍茫的雾气,像是清晨笼罩了寒雾的湖。
  立夏觉得他只是转到了车子前进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在意什么都没看。
  一双没焦点的眼睛。
  像是大雾。
  然后绿灯。车子缓慢地前进。明与暗反复交替,不断地进入树荫再不断地走出。
  立夏依然闭着眼睛,眼前一晃一晃地出现刚刚那个男孩子的脸。
  每个学校的开学典礼都是无聊的,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这是立夏坐在挤满人的操场上的时候想到的。所有的学生挤在升旗台前面的那一块空地上。主席台上学生会的那些学长学姐们忙着搬放桌椅,铺好桌布,再放上鲜花。
  千篇一律的程序。和小学初中时的开学典礼一模一样。“还真是没有创意呢。”
  好在这个学校的香樟比这个城市的任何地方都要繁盛,几乎找不到整片整片的阳光。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罅隙,阳光穿透下来,形成一束一束的光线。立夏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座茂密的森林里,周围上千个学生的吵闹声也突然退到遥远的地平线之外,光束里悬浮着安静的尘埃。
  她想起自己的初中那个红土的操场,白色烈日下那些男孩子挥洒的汗水还有操场边拿着矿泉水安静站着的女生。操场上传来蝉聒噪的鸣叫,让整个夏天变得更加的炎热和躁动。立夏整个初中没有喜欢的男孩子。七七说立夏真是个乖乖女。立夏也没有否认,只是内心知道自己没有喜欢的男生并不是自己不想去喜欢,而是没人值得去喜欢。立夏心里有一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人,这个人的面容立夏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每个晚上立夏在窗户前看书写字的时候草稿纸上总是不经意间就写了他的名字。那个名字像种不安分但却默不作声的神谕,黑暗中闪着模糊的光。
  校长在主席台上讲得越发得意且文绉绉起来,从打扫楼梯一直讲到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这让立夏有点受不了。
  “又不是当初扫楼梯的人把第一颗原子弹给搞爆炸了,有必要联系着一起讲吗?”
  于是她决定不再听他所讲述的事情,而且也的确没什么值得听的。这些东西从念小学一年级开始每个老师都曾经反复地讲过,无非是不准干什么和必须干什么,而且奇怪的是从小学到高中,九年过去了这些不准干的内容和必须干的内容从来没有变化过。立夏想到这里就有点想笑出声来。
  于是立夏开始看那些香樟树。尽管这也是一件看上去很无聊的事情。
  影子和影子的交替让时间变得迅速。可是感觉却出了错,像是缓慢的河水漫过了脚背,冰凉的感觉。有钢琴声在遥远的背景里缓慢地弹奏。滴答滴答的节拍慢了下来。
  昏昏欲睡。
  立夏一回头就看到了早上来学校时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在很后面。他的脸从他前面两个女生的头中间透出来,却比两个女生长得还要精致。立夏想真是见鬼了。恍惚听到他在和他旁边的男孩子说话。因为太远听不清楚。所以也无从知道这样的男生讲话到底是什么声音,只是模糊地听到旁边的人叫他什么“笑死”来着。
  笑死?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立夏想不出来,“真是要笑死了。”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看树。
  午休的时候立夏没有去食堂吃饭,她拿了从亲戚家里带来的便当,坐在树下面一边吃一边翻着一本名不见经传的美术杂志。立夏之所以每期都会买这本杂志是因为这上面的一个叫做祭司的画家。立夏初二那年突然有一天在这本杂志上看到了祭司的一幅叫做《失火的夏天》的画之后就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画家。尽管立夏从来不知道祭司的性别名字长相是哪儿的人,可是立夏想他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有着好看的眉眼和不爱招摇的性格,爱穿牛仔裤和白衬衫,只喜欢喝可乐不喜欢喝水。这些都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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