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消逝在对面的林子中……二娃见情形就吓了一跳,转身也想跑,却不小心呼地一
下掉进了草笼笼里,二娃顿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生痛,趴在草笼笼里大气都不敢
出,趴了半天不见什么动静,二娃就慢慢从里面爬出来,歇了口气,灰溜溜地回到
了组长家。组长正端张椅子坐在屋门口的坝坝中央歇凉,见二娃回来了就连忙从椅
子上站了起来,二娃,你杂种东西见到村长没有?二娃蔫兮兮地说,我没走拢,要
来他自己会来。组长有点火了,你杂种东西年纪轻轻跑点路都恁艰难,要死不活要
文不武的样子有啥子出息?来,把椅子端进去,再等一会儿看。二娃顿了顿,极不
情愿地走过去端起椅子,木无表情地跟在组长屁股后头进了屋。组长进屋转过身,
一见二娃的样子很惊讶,二娃,你杂种东西脸上咋尽是血丝丝哟?二娃哭丧着脸说,
老子今晚上尽撞鬼,刚才出去找村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坎下的草笼笼里,组长,
我看村……村长是不得转来了。忽地,一个人影在门口晃了晃,组长说,是哪个?
进来嘛!话音刚落,就见叶叶妹子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黑定摸索看不清,
水桶掉进井里了,我捞了半天都捞不起来,还……还差点掉下去回不来呢!组长走
过去心痛地理了理叶叶妹子的头发,挺温存地说,半夜三更去挑啥子水嘛,桶我明
天去摸,你进去带娃儿困瞌睡吧。组长望着叶叶妹子湿淋淋的背影,长长地叹了气,
转身见二娃仍愣在那儿,组长就很扫兴地说,二娃,今晚上不会有板眼了,我就想
舒舒服服地困个安稳觉,你杂种东西回去吧,看来村长是不得转来了。二娃机械地
“嗯”了一声,昏昏癫癫离开了组长家,二娃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扭过头朝组长家
咬牙切齿吐了一泡口水,龟儿子些,还审我,整了小寡妇你会把我的吊吊啃了?
二娃抬头见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山野间凉风绕绕,一股寒气袭上心头。二娃走
上豆豆山,神经兮兮朝山沟沟里扮了几声怪叫,沟里顿时荡起一串串叫人毛骨悚然
的回音。二娃爬上坡,见岩边包上坐着一个人,二娃先是吓了一跳,等走拢一看,
这不是幺爷么?幺爷木雕似坐在那儿,鸟枪横在一边。二娃莫名其妙地说,幺爷,
你这个野猫子没得瞌睡?快天亮了,还打娘的卵!见幺爷仍不动身不说话,二娃心
里就紧张起来,幺爷,是人是鬼你好歹拿个言语,你不要吓唬我。幺爷这时才动了
动身子,随后一声长叹,老子撞鬼了,老子倒霉了,这辈子老子再不摸枪了。说着
幺爷伸手一提鸟枪站了起来,顿了一会儿,竟一抬手重重地将鸟枪朝沟里扔去。响
声过后,不知什么野物从下面的草笼笼里蹿了上来,蹿到幺爷面前直起脑壳愣了愣,
一转身滚下坡,二娃紧跟了几步,回头朝幺爷惊讶地嚷道,兔子,幺爷,那一枪真
的是你放的?幺爷平静地说,是我放的,你狗日的也听见了?二娃背过脸说,只听
一阵枪响,其它的一概不知!幺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幺爷不耐烦了,你狗日的
问来干啥,老老实实做你的人,不要干些事伤天害理对不起祖宗就行,我这辈子算
是要走到头了。幺爷说着,扔下二娃独自朝村里走去,远远地又传来他伤感的声音,
老子撞鬼了,老子倒霉了,这辈子老子再不摸枪了……二娃望着幺爷渐渐消逝的身
影,扭头朝岩下吐了两泡口痰也离开了豆豆山。二娃边走边想,越想越不是味道,
他只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是那么复杂那么叫人捉摸不透,不过,通过这一晚有盐有味
的生活体味,他总算明白了一些道道:自己还是自己,但再不要像龟孙子王八一样
永远的趴着缩着,该干的事你就胆大些……二娃猛一抬头,愣了,眼前正是小寡妇
……
第二天大清早,三三满载氯化铵的川路车把大家从被窝里叫醒,都找口袋拿背
兜嚷着分化肥。三三从车脑壳里探出脑壳,眨起一对画眉眼,神秘兮兮地说,先别
慌,都猜猜看,天刚麻麻亮我在乡政府大门口碰到谁跟谁了?大家你望我我看你,
都瞪着三三摆脑壳说不晓得。三三就压低声气很神秘的样子说,我碰到二娃和大肚
皮的小寡妇找乡政府的吴眼镜拿手续呢!二娃喊醒吴眼镜,吴眼镜打开门盯住小寡
妇的肚皮直摆脑壳,二娃转身看见我,就在我身上搜了一百块钱,说等会儿得办顿
伙食才办得通。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三三在编故事哄人。组长走过来,打开
车门把三三拖了下来,有啥子稀奇的,杂种二娃不醒事,办啥子伙食嘛,那个吴眼
镜是我在县里头当局长的老同学的幺舅子嘟嘛!大伙就都说,就是,那个吴眼镜是
……是组长在县里头当局长的老同学的幺舅子嘟嘛……
一个哈欠打去的梦
刘玉栋
当发财梦逝去的时候,田霞得到了比钻石更贵重的东西。
田霞到达这座城市的时候,已是下午4 点多钟。她从火车站出来,差点被扑面
而来的热气熏倒,她急忙叫了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去一个叫康桥的宾馆。她只知
道康桥宾馆在这个城市的东部。这是几天前,她给她同学宋春丽打电话时,宋春丽
要她住在这里的。因为宋春丽本人和她们的另一个同学刘伶都住在这个城市的东边。
郭明的公司也在康桥附近,最后,宋春丽在电话里又添上了一句,声音轻轻的,有
点儿暧昧。
坐在出租车里,田霞的目光不停地扫向窗外,这个城市虽然显得破烂不堪,但
在田霞的眼里,还是充满新鲜的感觉。街上的人很少,几乎见不到闲逛的人,田霞
一时难以适应。比起省城来,田霞觉得这并不像一座城市。当然,现在正是七月中
旬,也许人们正躲在家里消暑呢。
“第一次来这里。”出租车司机瞥了田霞一眼。
田霞点了点头,但接着又摇了摇头,她问司机:“你怎么知道?”
司机嘿嘿笑了,说:“到处都破破烂烂,可你的眼睛还这么亮。”
田霞愣了片刻,她瞅了眼司机,司机满脸的诚实,并不像是在恭维和讨好自己。
“出差?”司机接着问道。
田霞摇摇头。
“那就是走亲戚,或者看朋友。”
田霞点点头,出于礼貌,她朝司机笑了笑。她不想跟司机谈得太多,虽然司机
并不像一个坏人,但田霞还是心存顾虑。因为她身上带着的东西,足以让这个司机
把她杀掉,然后抛尸荒野。想到这里,田霞的心里禁不住哆嗦一下。这是她第一次
单独出远门,一路上都是这样忐忑不安的。此时,田霞闭上眼睛,她不再理这个司
机,也不再看破破烂烂的窗外,她故作疲惫之态,心里想的却是即将见面的两个大
学同学,想到就要跟她们见面了,心里便有些兴奋。
在大学期间,田霞和宋春丽是最要好的同学,可谓无话不谈。开始的两年,她
们几乎干什么都在一块儿,就像两个形影不离的孪生姐妹。后来,田霞跟郭明恋爱
了,宋春丽便渐渐退到她生活的边缘。田霞记起她们上次见面,已是三年前的事情
了。那次宋春丽去省城买嫁妆,让田霞为她做参谋,宋春丽的如意郎君跟在她俩身
后,傻呵呵的,跟一个保镖似的。田霞记得她们穿过一家商场长长的走廊时,宋春
丽突然把嘴巴凑到她的耳朵下面,说了句:“真好。”田霞愣了一下,她朝四周看
看,空荡荡的,就问宋春丽,“什么真好?”宋春丽笑了,说:“那事呗。”田霞
有点儿迷惑,说:“哪事?”宋春丽露出羞态,说:“还有哪事?”田霞一下子便
明白了,她朝后面看了眼宋春丽的男朋友。小伙子身材高高的,穿着一身运动服,
走起路来,弹性十足。田霞便问宋春丽:“他做什么工作?”宋春丽说:“跟我一
块儿教书呗,不过他是搞体育的,体院毕业,大学的时候,投标枪。”“噢,看来
他非常优秀了。”宋春丽说:“哇,我都晕了。”看着宋春丽神采飞扬的样子,田
霞的脸就红了。后来,宋春丽问她跟郭明的关系。田霞说:“早就算了,毕业后不
久就散了,大家好说好散嘛。”田霞口气淡淡的,但心里还是挺难受的。田霞没再
说什么,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今天,生活把她逼到了这
座城市,而郭明,她的初恋情人,就在这座城市里面,听宋春丽说起来,他混得还
不错,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汽车。田霞还是想为他祝福,七八年过去了,情如
风一般,淡了,但他毕竟是她的第一个。
至于刘伶,在田霞印象中,只剩下一个瘦瘦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挺
恬静的女孩。她性格内向,大学时总是独来独往。如果她们俩有过什么共同的爱好
的话,那就是文学,严格地说,是诗歌。她记得刘伶写过很多诗,把它们写在一个
厚厚的、散发着香味的笔记本上,她的字又小又圆又整齐,像是一串儿水晶豆似的。
刘伶曾经还发表过几首小诗,于是,她成了当时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一谈起诗歌,
就脸蛋儿红红的那个女孩儿,她现在怎样,她还写诗吗?
田霞正想着,出租车停下来。司机说:“到了。”
田霞付完钱,背起包,走出夏利车。热气立刻便像米汤一样罩住了她,她感到
喘气都有些困难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康桥宾馆,心里有点儿失望。一座普普通通的
六层楼,墙皮虽是瓷砖包起来的,但更显得乏味呆板。它为什么叫康桥宾馆?这应
该是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然而面前的它,却没有任何不同,哪怕有一点让她心动
的东西呢?然而没有。但好歹总算到了,田霞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再说,她来这
里也不是为了看这个康桥宾馆。
田霞冲了个澡,身上舒服多了。房间里虽然有两个床位,但田霞把这个房间包
了,这是来的时候,别人这样嘱咐她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所以现在,田霞站在
房间里,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因为这里是属于她的。冷气悄悄地吹过来,就像无数
只小手在抚摸她光滑的身体。田霞站在镜子前面,她发现镜中的女人依然年轻,皮
肤光滑细腻,散发着奶油色的光泽。还有那一对乳房,依然弹性十足,稍一动身子,
它们便扑扑楞楞的,像是两只即将飞出笼子的鸽子,它们闹得田霞心中发慌。
田霞一直想有个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肚子总也不见动静。她的丈夫是
化工研究所里的研究员,比她大十岁,但他总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在他心中,
似乎有比她和一个孩子更重要的东西,他整天总是什么课题呀报告呀成果呀奖励呀
什么的,他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所以,结婚以来,田霞总也摆脱不掉孤独,即便
是一次纯粹的接吻、热情的抚摸完整的性爱都没有。所以,一有女人在她面前夸奖
自己的男人时,她心中总不是滋味。渐渐地,在别人眼中,她成了一个冰美人。人
们觉得她高傲,有涵养,不容易接近。然而在她心中,却是另一番天地,她总想跟
别人接近,但她总是找不到跟别人接近的理由,尤其是她所在的这家科学院,一个
知识分子集中的地方,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再说这几年,科学院可谓是一年
一变,改革嘛,今天改成这个,明天改成那个;一会儿事业,一会儿企业;今年财
政拨款,明年自收自支;又是下岗了裁员了……反正总是有事儿要搞的。这不,今
年春天,终于搞到了田霞的头上。这几年,田霞一直在院里的信息中心编一份内部
交流的刊物。相对来说,是比较稳定的。但这么清闲的地方,却还是有人要盯着,
今年调进一个明年又塞进一个,全是有背景的主儿。但人一多,就要变了。精减,
一时间人心慌慌鸡犬不宁,大家彼此都跟敌人似的防范着,所有的人都在叽叽咕咕
哆哆嗦嗦的时候,田霞第一个站出来,自告奋勇。“让我去金店吧。”田霞的态度
非常坚定。金店是院里的一个实体,是唯一一个空着编制的地方。人们都知道,这
两年,黄金宝石的生意是不好做的。田霞这是自己往粪坑里栽呀,大家悄悄地在背
后说。但田霞并不想变成僵尸和古董,当她走出那幢落满灰尘和飘荡陈旧纸张气味
儿的红楼时,她感到自己又活了。
电话猛地响起来,田霞吓了一跳,她一把抓起电话,里面传来宋春丽的声音:
“哎呀,宝贝儿,你已经到了。你到了也不先打个电话。”
“我刚到一会儿,正想给你打,这不,你打过来了,现在你在哪里?”
“就在总台,你等着,我马上上去。”砰,电话断了。
田霞一下子蹦起来,她发现自己还赤裸着身子。她急忙穿上内衣,又换了一件
淡紫色的连衣裙,还没来得及系上脖子后面的扭扣,外面的门就响了。
眼前的宋春丽又把她吓了一跳,又白又胖,整个一个俄国大面包,她一下子把
田霞抱起来,田霞闻到了一股奶油味儿。
“哈,宝贝儿,我看你面色潮红,目光飘忽不定,是不是金屋藏娇啊?”说着,
她朝屋里瞅了瞅。
“没正经,快进屋凉快凉快。”
田霞被宋春丽的热情感动了。她非常喜欢宋春丽这性格,单纯,开朗,善良,
半辈子不见面,见面后也不会有丝毫的陌生感。
宋春丽拍了拍田霞的小肚子,说:“还没鼓起来?”
田霞叹了口气说:“看来是鼓不起来了。”
田霞想了想,又说:“你可发了大福,是不是生了孩子后,女人都会变胖的?”
“那可不见得。”宋春丽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吃得多,想得少,课程也不
紧张,你说能不胖吗,再说,为了孩子,胖点没什么大不了。”
说到孩子,田霞想起了什么,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堆小玩艺来,雪亮雪亮的,
有银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