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皇宇望着她:“你那位朋友很严重?”
“还好。”她苦笑:“恐怕我不能多陪你了,明天我得执勤,夜里还得赶到
医院去。”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她停了下来温柔地望着他:“你真的很喜欢凌思对不对?
否则不会这么用心。”
他无言地苦笑,虽然她的语调是那么地温和,但听在他的耳里却是那么地不
协调,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会是这个样子。
阿敏看出他的迷惑,只好报以了解的笑容:“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谢谢。”他涩涩一笑,除此以外已无语言。
“罗叔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刚停好车子,便听见小怀的声音从对面小公园中传来,他自然地走了过去
抱起她:“罗叔叔今天没有约会,当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为什么没有约会?你没有约会可以去约我妈咪埃”小怀搂着他亲热地说着。
他苦笑着在公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婆婆呢?”
“去超级市场了,她叫我跟她去,我才不要,每次去她都不让我替她推小车
车。”
她微噘起唇:“要是和妈咪去她就会让我推,婆婆老是说我是小孩子,人家
都七岁了也。”
“是,小怀已经七岁了,是小女生了对不对?”
她开心地点头,拉拉他的头发,天真地问:“罗叔叔喜不喜欢小怀?”
“当然喜欢。”
“那你喜不喜欢婆婆?”
“也喜欢埃”
“那你一定也喜欢妈咪对不对?”
他一楞,随即明白地揉揉她的头:“小鬼灵精,你想套我的话?”
“才没有,人家是问真的嘛。”
面对孩子稚真的眼,他居然回答不出来,无法以任何方式回避或答复这问题。
他有些罪恶感。
“罗叔叔?你怎么不开心?”小怀迷惑地望着他,轻轻抚抚他的脸:“你怎
么啦?
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她豪气干云地拍拍胸:”我可以替你‘两肋插刀
’哟“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人这么小,就算两肋全插了刀也只能插小刀。“
“那是当然的嘛。”她居然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小孩子就插小刀喽,大
人才插大刀。”
“那罗叔叔的问题是很大的刀怎么办?”他逗她。
她可爱地侧着头想了一想,灵机一动,有些狡猾地笑了笑:“那就去找妈咪
啊,她是大人,可以替你插很大的刀。”
罗威庭大笑着抱起她:“你真是人小鬼大。走,我们上楼去,罗叔叔给你这
个插小刀的小怪物吃大筒的冰淇淋。”
小怀欢呼着用力拥抱他:“叔叔万岁!”她突然一顿……“怎么啦?”
“爹地!”她大叫,挣扎着下来,狂奔向公园的出口处。
罗威庭一震,那里有个粗犷的男人……
粗犷仿如岩石的男人,却有双深邃而忧愁的眼,他含笑抱起狂奔而去的孩子。
那时杨志敏的前夫,谷之瀚。
“什么?”凌思惊恐地睁大眼睛。
志敏苦笑:“真的,现在人正在医院,轻风也在那里。”
“我记得我并没有离开多久嘛。”凌思不可思议地摇头:“为什么突然之间
变成这个样子?”
“时间长短和事情发生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盘古开天也不过用了七天。”
“阿凯一向很细心,为什么突然出这种意外?是不是轻风又出了什么状况?”
阿敏沉默,实在不愿意将责任归到轻风的身上,尽管事实指向她,但那未免
太残忍,没理由让她独自背负这种罪名。
凌思明白地叹了口气:“这次又是谁?”
“公司新进的工程师。”
“罗威庭?”
“你们认识?”她有些意外。
“见过,他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常”凌思无奈地耸耸肩:“当时就有人预言他
们会是一对金童玉女,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轻风这次是认真的。”
“她每一次都很认真的。”
“凌思,不要这样,她已经够内疚了。”阿敏摇头:“更何况也不能全怪她,
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你去说给阿凯听吧。”她丢下行李:“走吧,你不是要到医院去吗?我陪
你去,明天你还要上机,不要太辛苦。”
“凌思……”她欲言又止地咬着唇,仿佛思索着某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怎么?什么事?”
阿敏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你认不认识林皇宇?”
她一楞,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提起那个人。
阿敏坦白招供:“他来过店里许多次,我把你的一些事对他说了……”“不
错,倒还晓得要回来。”老太太十分不满地嘲讽:“我还以为你连女儿都不要
了。”
“姑姑……”
“婆婆!你不要骂爹地嘛,爹地好可怜,每次见到你都挨骂。”小怀护着父
亲说着,把玩着他的一大把胡子:“妈咪说爹地工作很辛苦的。”
“小没良心的!”老太太骂道:“你倒好,也不想想你妈妈多辛苦养你。”
“姑姑,对不起。”谷之瀚内疚地垂眼:“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国外……”
“谁不知道你在国外,是么?赚洋鬼子的钱很了不起吗?”她仍心存不满地骂
:“女儿就光是我们家阿敏一个人的?你晓得来看,怎么不帮着养?”
“以后不会了,我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出去了,我会照顾小怀的。”他搂了搂
女儿,脸上有着慈祥的父爱:“我不会再让你们吃苦了。”
杨老太太这才停止责备他,望着他们父女亲密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再多说些
什么。
之瀚倒不是坏,他只是不安定,总爱东奔西跑的,别人巴不得有个地方可以
落脚,他倒像是一安定下来便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当初结婚也是小两口自己决定的,离婚也是他们自己决定的;别人离了婚都
像仇人不共戴天,他们可新潮得很,离了婚一样有说有笑,朋友似的连女儿都
不争。
她年纪大了,不懂他们年轻人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懂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
希望他们都过得好,尤其是小怀,还那么小,没爹没娘的成何体统。
“你去见过阿敏没有?”
“还没有,我想先过来看看姑姑和小怀。”
“她这几年吃了不少苦,你可得好好待她。”
谷之瀚一楞,百口莫辩,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楞楞地苦笑,不知道
该如何让老人家明白,他和阿敏是不可能的,没有反目成仇并不表示仍可以继
续在一起。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我是个老古板,老想把你和阿敏凑合在一起。”老太太
斜睨他:“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小怀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来她也没嫁你也
没娶的,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好好一个家弄得四分五裂的,你
和阿敏也都不小了,再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总比一个人过日子来得强得多了。”
“姑婆婆,你好罗嗦哟。”小怀抗议:“我好饿,爹地也好饿,我都听见他
的肚子在叫了,你再不让我吃饭我……我就要哭了。”
老太太笑了起来:“小魔头,有了爹就忘了婆婆了,好好好,不罗嗦不罗嗦,
老吃饭成不成?”
小女孩开心地搂着父亲,刷刷他的络腮胡,悄悄地说着:“婆婆最怕我哭了,
下次她要是再罗嗦你,你就跟她说你要哭了,她就会安静啦。”
谷之瀚心疼地用力抱了抱她。
这几年来他日夜思念着他的小女儿,担心她再也认不出他,而今……骨肉天
性呵!
尽管他和志敏的婚姻失败,但他们至少做对了一件事:他们将谷怀恩带到这
世界上,那是他们的婚姻之中,最美的一件事。
她沉默地坐在加护病房外,阿凯的父母已先回去准备东西和钱,反正加护病
房探病的时间是有规定的,平时不准任何人进出,她也只能守在病房外,望着
进进出出的医生及护理人员。
他们总对她投以同情的眼光,在他们的心里必定以为她是担心情人的安危而
枯候于此,甚至有时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的角色是什么。
一向最呵护宠爱她的阿凯,为了她正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过去她从未曾在意过的事,如今一桩桩地浮现在脑际:阿凯的心,阿凯的温
柔,阿凯的体贴细心,阿凯的无怨无悔……她从未曾为他做过任何一件事。
总是他努力地在讨她的欢心,努力地为她付出,却从不曾要求过什么。
“轻风?”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泪水顺着她的颊滑落下来:“凌思,你回来了?”
“现在情形怎么样?”凌思坐到她的身边,递给她一张面纸。
“不知道,他们一直说还要观察,还要观察,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观察什么。”
她哽咽地说着:“我真的好怕,坐在这里一直想,万一阿凯有什么意外,那我
……”“别胡思乱想!”她轻斥:“他家里的人呢?”
“先回去准备医院要用的东西了。”
凌思叹口气,加护病房的门上写的探视时间是早上十点和下午四点,而现在
不过晚上十点多,连想看他一眼都办不到……“阿敏呢?”
“她去找医生问情况,早知道你一定没想那么多的。”
轻风拭了拭满面的泪痕,却仍止不住流泪的冲动,脑海中一直重复着过去的
一切……
蓦然,病房的红灯乍然亮起,无比的刺目惊心。
她们全惊跳了起来……
“谷之涵谷大夫,林正夫林大夫请到手术二室……”病房钢门猛然打开:
“快走开!”护理人员大吼,推着病床往外走:“病人的情况很危险,必须立
刻动手术,请你们赶快联络他的家人。”
轻风的脸色化为一片雪白,险些昏厥过去。
凌思连忙扶住她:“振作点,没时间让你昏倒了,他家电话号码?快告诉我,
他家电话号码。”
漫长的等待中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法。
手术房外集合了阿凯的家人和她们,隐隐约约的哽咽声时有所闻,轻风不断
地发抖,她拼命咬着自己的唇瓣,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使自己镇定下来……手术
室的门在经过漫长两个多钟头的封闭之后终于打开。
“医生……”
谷之涵取下口罩,正好和凌思目光交会,双方都无比讶异。
“之涵?”
“大嫂?”她看见志敏,更是意外:“他是你们的朋友?”
阿敏点点头,急急询问:“情况到底怎么样?”
“暂时没有危险了……”
他们全松了一口气,轻风溃然哭了起来:“感谢上帝……”谷之涵苦笑:
“不过碎片还没完全清除干净,它压迫在视神经上,即使再开一次刀将它取出
来,他恐怕仍会失明。”
晴天霹雳!
过了数十秒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能力说话。
“抱歉……”
第5 章关于爱情其实是不该再提起的当所有情节均已告终剧院里只有观众的
不胜唏嘘仿佛也同走了一遭人生是非对错都可以争辩但也仅止于争辩其实是不
会写诗的那些日夜缱绻抵死缠绵的情事像是黑白底片定格在心里由某种顽强不
屈的细胞牢牢固守连化为风花雪月似是而非的词句也不被允许所以我说是不会
写诗的可以说出来写成字谱成歌的都不是你我之间的爱情其实是不能再想起的
那些沉淀在起承转折之间的彼此的容颜总在清晰与模糊之中大声喧哗争辩某一
段对话你说我说你的心说和我的心说反正总不会有解答也不需要解答那是一段
注定无解的爱情歌手说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我说真的其实一个人的生
活也不算太坏但是惊叹号仍在努力挣扎诗句仍哀求着渴求飞翔其实真不该谈恋
爱的当凌思打开店门时,心情仍处于沉郁的低调之中。
那是一段如何纠缠的情节?阿敏总爱说造化弄人,现在她明白了,不是世界
太小,而是时间背后那双翻云覆雨的手。
怎么会想到谷之涵居然是阿敏前夫的妹妹,而她居然也是阿凯将来的主治大
夫。
谷之涵,那个和凌芬极度神似的女子,似乎注定不会离开她的生活,至少短
期内不会。
这就是人生,越意想不到的事情越会发生,而震撼力也越大。
今晨送轻风回家,她整个人呆滞着,问她任何事她都没有反应,担心她会发
生意外,阿敏还特别想公司请了假在家里照顾她。
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之外,而轻风的反应也是一样令人意外。
接下来还有什么?
她不禁苦笑摇头,不知道那双命运背后翻云覆雨的手,还有什么花样还没变
出来。
“凌思?”
她抬头,他背对着阳光,整个人只是一片阴影,站在她的面前,看不清轮廓,
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欢喜。
“林先生?”
林皇宇开心地望着她,走到她的面前坐下:“你回来了。”
在一秒钟内她已全自动武装完成。如果人可以比喻成机器,那么她必是最精
良先进的机种。
“是,很明显的我正坐在这里。”
“我来过许多次了。”他这样说,因为面对她的武装冷淡,更显得笨拙。
“我知道。”点头,没有表情。
林皇宇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和许多女人交往过,全都是很自然的,他只有
被女人追求的经验,而当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时,他却全然无措,姿态僵硬而
不自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凌思冷冷地等着,看着他原来自信的盔甲崩溃下来,终于忍不住叹口气: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以为我已经将我的意思说得很明显了。”
他与她一同叹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并没有死心,我希望你不要
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一向如此。”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摇摇头,总算稍稍恢复自然:“告诉我理由,否则我不会死心,不过……”
他微笑耸耸肩补充:“即使有理由我也不见得会死心。”
凌思瞪着他,有些厌恶地:“你这只自大的臭虫,我讨厌你,讨厌一个人需
要理由吗?”
仿佛一颗大石头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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