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叹一声看向窗外,一条手臂搭在窗棂上,手腕上那串红绳手链上坠着的珠子随着马车的移动轻微的晃动。
景致一点点的倒退,离她越来越远了,不知是否真的能相忘于江湖。
"她注意到了?"
"我想是。"
"你太倔强了。"
"你太聪明了。"
是的,我倔强,我一意孤行,我不问石观音是否愿意再也不见,我觉得这样好就是好。
说是为了她不伤心,又怎么不是为了我自己不伤心,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我怕最后难舍分别,连死都不能了无牵挂,所以宁可不见,宁可逃走。
但我不甘心她忘了我,不甘心她对我完全归于平静,所以吻她,所以把斗篷给她披上,所以让她看到我重新带上的那条红绳手链,让她知道,我爱她。
明明应该没有谁能猜透我的心,可惜原随云,或者说阿落,实在太聪明,太了解我,也许也正因为如此,我和他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亲人是朋友。
来去总共将近六个月,当我们回到南中时已经是深秋,进了镇子我就从马车上下来,实打实的走在青石板的地面,还是这里比较有家的感觉。
镇子里的人见着我们回来都来打招呼,热情的差点招架不住。
一回茶馆我魂都被吓掉了一半,为什么我觉得我的茶馆变成了客栈酒楼豆腐坊的合体了。
连原随云也一脸呆愣的看着改动有点略大的茶馆,我瞪着那地方的招牌看了三遍,峥记茶馆,没错啊。。。
我们刚到门口原来在街对面卖豆腐的大娘就迎了上来
"客官要来喝点吃点什么,我们这有。。。"
等她定睛一看,整个人就跳了起来,那肥硕的身躯好像要把地砸个洞
"阿峥!阿落!还有银子!你们回来啦!快来给大娘看看,瘦了没,哎呦怎么去那么长时间,我担心死了。。。"
我和原随云尴尬的站在那里跟过安检似的被她浑身各种摸过来捏过去,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这个卖豆腐的大娘镇子里的都喊她良大娘,她本不姓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叫着。
而我和原随云到了南中就换了名字,不管是原随云还是糯藕糕都不是适合来隐居的名字。
这个良大娘对我们是极好的,从我们来的那天就特别照顾,家里做好的了要送来给我们一起吃,没事送两块豆腐,过年主动爬了十几里山路到我们的山上的屋子里给打扫卫生。甚至还给银子做了冬衣。
良大娘没儿女,年轻时就守了寡,据说年轻时漂亮,守寡后还有些人想要和她成亲的她都拒绝了,就守着个豆腐坊一个人过了一辈子。
我觉得她就是把我们当儿女看了,但这再儿女也不能把我的茶馆弄成这么奇怪的样子啊!
我瞪着那个茶馆努力作出愉快地表情
"大娘。。。我的茶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良大娘在拉着我们进去坐,一脸自豪的解释
"阿峥啊,我看你这茶楼楼上空那么多,就请人改成了客房。你别看咱镇子小,却是去西南边外经商的必经之路,客栈可火了,还总不够住,我们也开个客栈,可不赚钱嘛。"
我和原随云对视着苦笑,赚钱,我开茶馆哪是为了赚钱,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就是个移动银行,我就为了个路人喝茶聊天而已啊!
"我看你们那后院也空着,就把我这家当移了过去,在一处好看着。"
我揉着太阳穴强笑着
"好,真是好。。。那这赚的银子。。。?"
"我可一分一毫都没拿给你们锁在柜子里呢!"
良大娘立刻神情严肃的说着,原随云陪着笑,握着良大娘的手
"我们想着这钱是您赚得,就给您的好,给您的好。我们用不上。"
"诶,哪有用不上,你,要有嫁妆,你,要有聘礼。"
她大力的摇头指指原随云又指指我,我觉得我后悔没说我们是夫妻了。
"诶,大娘,你就收下吧,其实我们家在关中有好大一个宅邸的,祖上留了不少的钱财,够了的。"
经过了如同拉锯战般的推拒,总算把钱塞她手里,让她把她的豆腐坊搬了回去,楼上的客栈也预备着改回来。
晚上回到山上的屋子里,几个月来终于能睡床了,鉴于实在不想去看那个面目全非的茶馆,决定接下去一个月都到山上写生,决不下镇子去。
山上的屋子有我专门的画室,原随云给我做的铅笔,一套极佳的画具,甚至还有专门请木工做的画架。
接下去的一个半月我都在山上各处写生,甚至还让原随云带我爬到了玉龙雪山常年积雪的高度,只可惜太冷没画几笔手就僵了,只画了一幅就再也没去。
大多数都是不同时候不同角度的山中各景,全挂出来后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原来专门学画时没有现在的心境和闲暇,竟是现在画的比原来好太多。
当然,除了风景,石观音也没少画,没有再被我画了又揉掉,而是好好的收着。
曾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画的这样栩栩如生,只要一闭眼就是她的脸,笑的怒的温柔的冷淡的,都是她。
将我再度下山去茶馆时,到那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我产生幻觉了吗,一袭白衣带着面纱的石观音正安然的坐在茶馆里,桌上还放着壶茶。
银子站在通往后院的门口也直勾勾的看着她,其他桌的男人有些也是不是瞟她一眼。
"哎哟,老板娘回来啦,半年不见了。"
原来的一个喜欢给我讲行商的沿途趣闻的熟客正巧坐在冲门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我,我刚准备转身走他向我打招呼。
我只好尴尬地笑笑想他挥挥手,他还不罢休,一个劲要我去他那喝茶坐坐,我还没答话就见着石观音施施然起身,转向我
"原来这位就是老板娘,我来了数日不得见,总算见着了,可能来此与我一叙。"
我在心里就两个字,不能!我立刻看向银子,弯弯嘴角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怕是不行,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银子过来!"
银子低着头瞥了眼石观音立刻跑到我身边,我拉着他绕了几个弯确定从茶馆看不到我们了才停下,一停下就立刻质问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找来了,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银子抱着头怕我打他的后退一步
"我哪知道啊!我这一个多月也没在店里,少爷教我功夫,天天都在牦牛坪那边练武啊,今天少爷说山庄飞鸽传书来他要处理点事,让我回店里去看着我才去的,平时都是良大娘看店。"
我瞪着他瞪的他又往后缩了缩
"结果我今天一去就见着她坐那,还没来得及赶她走你就来了。"
我揉着太阳穴靠着墙
"你还赶她走?算了吧,你刚看她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下好,赶都没法赶,喊上随云,挪窝。还有,记住别喊随云少爷了,喊他哥,省得我听着别扭。"
"啊?真要搬啊!多麻烦啊。"
我向他摆摆手
"也许,回茶馆去,现在回山上被她找到了房子就更糟糕了。"
"姐,你不觉得其实大娘应该已经告诉她了吗,我们家在哪。"
"。。。住口,乌鸦嘴。"
回到茶馆,石观音还坐在那喝那壶茶,我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当她不存在,大步流星就向柜台后的良大娘走去,压低声音
"大娘!那女人什么时候来了,来干嘛的。"
良大娘看看我又抬头看看她,也压低声音跟我说
"她呀,半个月前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来干嘛的,但她人好。"
槽石观音人好?一巴掌能打死一群人,随随便便清几个门派玩的人好?我觉得我的三观又被狠狠地刷新了下。
"她人长的也漂亮,才高八斗,你可不知道,她在楼上弹琴啊,男女老少都来听。"
楼上弹琴?这又是个什么状况!我就一个多月不在怎么就彻底状况外了。
所以她人好就是因为她弹琴引来了更多的客人。。。?
"原来东街不是有好几家店丢了东西吗,官差抓人也抓不到,结果她一来就把贼抓到了,东西还都还给几家店了。"
那估计是因为那贼不长眼,看着石观音穿的好手笔又大就想去偷被抓了个现形吧,石观音还东西就更理所当然了,那点破玩意儿她哪里看得上眼。
"停停,抓贼那事不说,楼上弹琴是怎么回事。"
良大娘去给人家递了壶茶回来
"哦,她说要多住几日,我就让她住楼上还没改回去的两个房间了,房钱给的比客栈的还多。"
"意思是,她住这啦!住我茶馆上头?!"
我声音陡然提高,茶馆里瞬间安静了,我向四周鞠鞠躬表示歉意,等到说话声又渐起了我才扶额靠着柜台
"上帝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上帝?"
"啊,没事没事。"
我强撑起冲着良大娘笑笑,准备从后门出去,突然石观音的声音撞进我的耳朵
"老板娘,请过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娘娘又粗来了
不知道各位可满意
快快留评吧,离完结之期不远了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老板娘,请过来一下。一个请字听得我毛骨悚然,正慢慢往后退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结果良大娘多么热情的拽着我的手就把我送到石观音面前,我只有一脸僵硬的笑站在那。
"这里人多嘴杂,还是楼上谈比较好,你说是吗,老板娘。"
不是!我整个人都要抓狂了,很想甩开良大娘直接滚回山上收东西滚
"啊,不,我和阿落还有事,立刻就要走。"
石观音看起来很淡定,起身径直上楼,撂下一句
"原公子的话我想他正在赶去无争山庄的路上,表兄的婚礼不去参加也太没礼数。"
我眉头蹙了起来,石观音又搞什么飞机,我怎么不知道原随云还有个表兄。
在我想转身走时,良大娘语重心长的拍拍我的肩,毫不犹豫的拉着我就跟上,低声对我说
"大娘也不是不能理解,两个姑娘在一起啊我也不是没见过,人家那么漂亮个姑娘,我原想着给阿落说说亲,可人家明摆着只对你有意思哟。"
我听得满头黑线,拼命想挣开良大娘的手
"哈?您别乱讲,什么玩意儿!"
"哎哟,别害羞,大娘看这些事儿也多了,可能中原不多,我们这南中啊磨镜龙阳比比皆是,我可看得出来,你对那姑娘也有意思,快去快去。"
有,有意思个毛线啊!我先不吐槽这个南中同性恋比比皆是的问题,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上去了就难保还下不下的来了!
我挣扎着想向下跑,良大娘抵着我的背就把我顺着仅够一个人通行的楼梯往上推。
"诶,大娘!下面的客人要茶水!"
"银子!去倒茶!"
"有人要买豆腐!"
"让他等会儿!"
"我去端壶茶来!"
"上头有了!"
"我要去茅房!"
"茅房现在有人!"
"大娘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上去!"
"让你这傻孩子别断送了段好姻缘!"
"。。。"
我突然发现我一张嘴足以对付各种武功高强或正直或邪恶的各种人,可是却完全对付不了这个过于热情的大娘。
她就这么残忍的把我往虎口里送,我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当我被推进房间里的最后一眼我看到楼下银子爱莫能助的眼神,终于感到了绝望。
我看着从外面被关上的门,靠着门深吸一口气,抬头,摆出一脸职业性微笑看着石观音
"我有什么能为姑娘做的吗,若是嫌我们这茶不好,我们免费给您换。"
石观音完全不管我在说什么,用手转着桌上的茶杯,淡淡的开口
"过来。"
我瞪着石观音瞪了半晌,终于认命的走过去,手背在身后,习惯性的摸着我掌心因为捡回那条红绳而划出的伤痕。
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留着淡淡的痕迹,就如同我身上那些鞭痕一样。
我垂下眼坐到她对面,避免和她的一切目光交触
"原随云是被你支走的?他表兄的婚礼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的回答
"我只不过派了个姑娘过去罢了,原随云的表兄不在江湖,是个大商贾,所以没什么名气,但是却确确实实是无争山庄的人。"
"然后你就让那男人爱上你派去的姑娘,并让那姑娘说想看看名满天下的无争山庄少庄主,是吗。"
我把手放到了自己身前,盯着自己的手,依旧在无意识的摩擦掌心的伤痕,顿了很久才说
"你总是这么聪明。"
"你比我更聪明,你尾随我们到了这里,只可惜我们一进镇子就被太过热情的邻里拉着到处打招呼,你没法继续跟下去。接下去你发现了我的茶馆,等了几天发现我不来。你知道良大娘一定知道我的住址,可你要是突然问良大娘一定不会说,所以你在这里塑造了个好形象,等到你再问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
我平淡的说着好像再说一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突然手被她抓住,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我急忙想缩手她却拉的紧紧的。
"是,不管怎样的计划只要给你看到了一丁点提示你都可以猜的□不离十。那么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她凑在我的耳边,一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我试图偏了偏头,躲开她的触碰,结果自然是无果。
"你想?你不想我再跑,所以才把原随云支开,没有原随云我根本不可能不被你找到的去任何地方。只可惜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石观音也是不守承诺之人,说五年现在才不过五个月。"
我调整好乱七八糟的心情,抬起头把目光从被迫和她交缠的手上挪开,定格在了桌上的茶壶上
"我只说五年内不把你强行带走,不代表我不能来找你。你说的那是我之前想的,我现在想。。。"
我正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她却顿住,抚上我脸的手用力,被迫我扭头,然后她的唇就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