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大大咧咧地说,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跟老五那家伙干了一架。高秀松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人家打架。高明十分不满地说,你算老几啊,我要你管?然后径直走到大门伸手拦了一辆的士走了,上车前象征性地向我挥挥手。高秀看着自己的哥哥离开十分抱歉地对我说,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我只好说没事。高秀看到我手上的伤说,听说这伤是我哥不小心伤到的。我还是说没事,顿一顿又说,他也不是故意的。高秀说怎么会没事呢,天气热小心感染的,不如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我说不用了吧,已经不流血了,但我还真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高秀坚持要去,说是表示抱歉,我只得随她一起走出所大门穿过马路来到一家私人诊所进行处理,高秀还要求诊所大夫给我打一针破伤风。付钱时她又抢先付了,我笑着说你并不需要这样的,再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空手入白刃技术练不到位造成的。高秀嗔怪的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医生都缝了好几针呢。
高秀坚持要请我吃饭。我说那就真的不行了,我所里还有事。高秀说我是你兄弟的妹妹,大家在一起吃一餐便饭不算受贿吧,不会太把你的名声影响了吧。我一向不是一个善于讲话的人,只好无语。高秀竟然拉着我的另一只手说,走吧,给一点面子吧,我们的大侦探。
我无奈地跟着她出门,正好罗开伟捧着一碗盒走出派出所大门,远远地喊我,李哥,我帮你把饭打来了。高秀大声回答说,你自己吃吧,李警官今天中午有饭吃。罗开伟啊一声嘿嘿笑着向我挤眉弄眼!我想跟他解释一下,但又不知如何出口。高秀已经招了一辆的士催我上车,我只得一头钻进车中,半天脸还在发烧。高秀笑着看我说:你干嘛脸这么红,嘻嘻,跟以前读书的时候差不多哦。
这难道就是我和高秀故事的开始?
几天之后,我听到一个熟人跟我说,高明把划伤我这一事件给无限放大了,高明同学在街坊中对别人吹牛说:我他妈的把警察砍伤了都没事,到所里不到五分钟我就出来了,我哥们是那个所里的副所长!我闻之苦笑,他把我分成了两个人,同时还给我升了官——不过,一年之后我还真的当上了副所长。
二姐姐李雯回家来了,她显得很疲惫,也很消瘦,肥大的警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显得不是很合身。她的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半点当年少女时代的白里透红的健康颜色。我与姐姐的感情很好,因为母亲过世早,父亲工作很忙,所以基本上是姐姐带大的我,常常是姐姐放学后做好饭菜喊我吃饭,完了她还要洗衣服做家务等。姐夫马建刚最近买了一套大房子,装修也接近了尾声。但是,勤劳善良的姐姐看起来过得并不是太幸福。
她和姐夫马建刚结婚多年了一直没有小孩可能是她们症结所在,其实姐姐以前也是怀过孕的,但是那时他们没有房子,而且马建刚的工作也忙就做掉了,但是这是一次让他们后悔莫及的决定,因为此后姐姐一直未能重新怀上小孩。父亲让我陪姐姐说说话,自己出门去买菜去了。我问姐姐你们的新房子都装修好了吧。姐姐嗯一声,并没有马上要入住新居的丝毫喜悦感。而且当上所长后的马建刚似乎工作更忙了,他们的感情已经日渐淡化。我问起姐夫马建刚的情况,姐姐的神情马上黯淡下去,淡然地说,他还是那样忙。我说你得提醒一下他才是,我在局里听说他的作风有些霸道,还跟一些混混关系不错,这都是不好的传言。与他关系不错的混混中就有我中学时代的另一个朋友肖水生。我几乎可以肯定地是,仅凭马建刚的工资收入是不可能在高档小区买下那幢近150平米的大房子的,更不要说这些年姐姐到处看病花的钱了。
我说要不给姐夫打一个电话吧,让他过来吃饭,他都好久没过来玩了。姐姐不置可否的表情,我于是拿出手机来拔通马建刚的电话,马建刚很热情地说是小鸣啊。这么多年来,他从做父亲的徒弟开始就这样叫我。我说姐夫,姐姐在我们这边,你有没有空过来一起吃饭啊,老爸去菜场买了好多的菜哦。
马建刚啊一声,明显地感觉到他怔了片刻,然后他为难地说,最近所里真是事情比较多,你也晓得的,我们正在省级的“人民满意派出所”,过几天就来检查了,真是走不开,等这阵忙完,我一定过来好好陪师傅喝几杯。他说的师傅正是我的父亲,许多年来他也是一直这样叫的,即使是与姐姐结婚后还是喊我父亲为“师傅”。我哦一声,只好挂了电话,侧过头却看到姐姐脸上明显的失望神色。
于是我们都沉默了,感觉到我们长大后反而不如以前那样亲密了。半晌我才说你也要注意休息,身体又不好的。姐姐淡淡地一笑说,别说我的事了,我倒要关心一下你呢,你都马上26岁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要不姐姐给你关心一个,保证漂亮超过张曼玉。
我嘿嘿地笑起来,姐,你就少操一点我的心吧。姐姐说怎么了,妈妈不在了,这些事当然是我做姐姐来操心了,再说咱老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我很感动,姐姐还是以前的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我的。不过几乎全天下的女人都有做媒婆的爱好,我说姐姐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是独身主义者,更不是同志哦。姐姐格格笑着,脸上泛起很久没前的红晕,说尽瞎说,你看我弟弟真是帅呆了,有哪个女孩子会拒绝你呢。
我又笑,我也只在你眼里是个宝,在别人眼中我说不定只是一棵葱呢。说到一棵葱就不免想到前天的高明这样说罗开伟,于是就又想到高秀,一想到高秀,心头就突地跳了一下。
在吃饭时,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相互说一些见闻,姐姐换上便装,不停地为我和父亲挟菜。这让感觉到很温馨,我们已经很少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了。父亲在饭桌上感叹说:我还是觉得一家在一起的感觉好啊。只是可惜小马忙过不来。他作为当年马建刚的师傅,是同时也是姐姐的婚姻的撮合人,他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婚姻应该是美满而幸福的。
可是他却不愿承认,人都是会变化的。马建刚在一年后被上局机关撤职查办,他平生最得意的一个弟子就这样没落了,这让他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已经进入老年的父亲开始变得唠叨,天天对我讲要加强学习,加强自身修养,切不可重走马建刚的那条路。他还对我说,你想做什么样的警察完全取决于你选择做什么样的人。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警察是什么呢?其实也就是一个工作而已。但我的朋友曾继来曾经这样说我们:如今要想名声差,就去当警察!
我十分反感他这样说,其实这是老百姓对我们的期望过高所致,当我们中个别的警察违规之后,势必会引来全社会的批评。记者边峰进一步总结说:这就叫老鼠屎效映。即某一执法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害群之马,就会损害全体队伍的形象。曾继来不以为然地说,屁,少掉书袋,我看恰恰相反,是在一大群害群之马中偶然有个吧好人,比如我们的李鸣同志,还有我们的肖水生同学也算一个。
肖水生忙摆手说,不能这样比,不能这样比,咱一个无业游民岂能与人民警察摆在一起比呢?不合适的。
其时曾继来刚刚从武昌监狱出来,我们在酒楼为他接风,对于上次的“出事”,他这样总结:这是我成长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这告诉我,挣钱还得有一定的底线。有些钱还真他妈的不能去挣。当然了,这还得感谢几位兄弟,没有你们我起码得在里面呆5年。这又告诉我,有一个真正的好兄弟比十万块更重要。
肖水生踢他一脚说他妈的,我们就值十万块啊。曾继来嘿嘿地笑说,也不错了,听说如今的黑道杀手市场杀个人才5万块呢。我注意到肖水生的脸色马上一暗,似乎是触到他的某些心事,因为他不久前刚刚躲过一次追杀。
曾继来在混了一段时间后凭借他以前与医院建立的良好关系,又换了一家医药公司开始他的老本行,不久他的业务又开始风声水起。上次的入狱事件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点点小插曲吧?
三对于创建“人民满意派出所”可以看着是上级为了改善警民关系、重新树立警察形象的一个重大举措,可问题在于:人民满意了,我却不那么满意了!我作为一个片区的治安责任警察,有段时间每天都得下到辖区每一家去了解情况,向他们分发“警民联系卡”。于是这引来了更多的麻烦,门被反锁了他们呼我;小狗失踪了他们也打电话找我;有一天居然还有一个更离谱的电话,一个姓赵的女子打电话给我,说是她家小孩出事了,要我快点去。我大中午丢下正在吃的饭盒满头大汗地赶过去,却看到那个年轻的母亲得意洋洋对她的宝贝儿子说:你看到了吧,我刚跟你说了的,你不吃饭警察叔叔就真的来抓你哦。那个小男孩惊恐地看着我说:警察叔叔,我吃饭,你不抓我好不好!老子当时那个气啊,恨不得给这个小家伙一大脚。但我只得赔笑说:好的,好的,只要你吃饭,叔叔就不抓你。
那个年轻的母亲抬头看我一眼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走到烈日当空的大街上,竟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什么的。在我的朋友们眼中威风凛凛的警察只是一个哄小孩子吃饭的道具吗?这事要是让曾继来那小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他要怎样地取笑我?
当然,我的努力也换回了一些好评,一些老居民说,这个小李不错,跟他的老爸老李一样。这样的话听了心头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我总算没有丢父亲的脸!
我的管片由于是老居民区,背街小巷很多,许多原住居民都搬了出去,把房子租给外来人口,因此情况也比较复杂,小贩、混混、及许多在附近娱乐城上班的小姐们在此租住,还有多名吸毒人员,常有盗窃案发生。但是最复杂的莫过于民主路临江路口一带的KTV一条街,此处妓女扎堆,流氓横行,常有打架斗殴的事发生。而往往等我们接到报警赶到时,打架的混混们早就逃之夭夭了。因此,附近的业主们对我们还是颇多微词,说我们是捉无卖淫嫖娼如比嫖客上床,抓打架斗殴就是搞完付钱。当然这只是民间的戏谑,真实情况并不如此。
某一天,一家叫红尘的小歌厅发生恶性打斗事件,一个姓吴的家伙以前在小东门建材市场做建材生意挣了些钱,新盘下了这家店。但是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收治安管理费,谁都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保护费”。但这个吴老板自信在小东门做生意时认识在建材市场混几个流氓,把上门收所谓“治安管理费”的这帮人不放在眼里,第二天他请来小东门的这几个混混在店中坐镇,好酒好烟款待。不料晚上10点左右,正是KTV生意最是红火的时候,突然冲出一帮手持棍棒的混混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阵乱打,吴老板和请来的几个混混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被打得东倒西歪,店中的设备也被打一塌糊涂。这是一帮专业的打砸抢的混混,一切发生得如同一阵风般,眨眼功夫这帮混混就消失在夜幕下的小巷中。
吴老板捂着鲜血淋漓的头发了半天愣才报警,我们赶到时当然只见一地狼籍,还有被打者的愤怒投诉,有个别激动者自然还说了警察无能之类的话。整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隔壁的业主们也都开始投诉说这帮混混长年在此收保护费,谁要不给就是吴老板的下场,大家七嘴八舌把愤怒的矛头转嫁到了我们的身上。与我一起出警的罗开伟气得脸涨得通红,我喝令他冷静,并承诺大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这帮来收保护费的混混正是著名的张华兄弟手下,他们与小东门的这几个小混混原来也是认识,在喝酒时也是拍胸的兄弟,但是利益之下,他们绝没有半点情面可讲,就如同张华如果去武泰闸市场“打码头”也会是肖水生揍一样。多年来,混混们的势力范围划分已经极为严格,谁若惹过了界自然是得刀棒相向。
赵所长也驱车带了大量的警力赶了过来,好歹平息了大家的怒火。回去后连夜开会,赵所长对我提出严厉的批评,指出:我们正在创人民满意派出所的关键时刻,你的管区内还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可能会使全所的努力都白费,你李鸣一定要负责牵头把此事给我摆平。我只得忍气吞声地接受批评,不过也非常能理解赵所长,如果此次评估通过,他极有可能升调分局任职。警察跟任何单位的人一样,也都是能盼望着能更上一层楼,挡他的仕途不就是等于他的敌人吗?
那段时间我只得天天与罗开伟一起在街上巡逻,一段时间倒也几平浪静。但是张华近段时间却仿佛变成了一个深居简出的和尚,很少看到抛头露面。但我清楚,我和张华的对决应该会有一个结果了。
四我常和罗开伟一起驾车慢慢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并不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如果说绝大数善良的市民们只是绵羊的话,那么一定有极少数人比如张华、肖水生等就是恶狼,那么我们就应该是牧羊狗,当我们看着安宁而繁华的城市心中会有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或许就是这种成就感才是众多的警察们坚持信念的原因,比如我所认识的市局一个老警察老张,其是一个赌技超群的传奇人物,如果他是一个赌徒,早就身家万贯了,但是一直坚持做一个警察。除却信念的支撑,我们不知道如何理解他的这种坚持。
但是最初罗开伟对这样的巡逻很不以为然,他说:李哥,我们这样转有什么作用,坏蛋老远看到我们来早就他妈的跑了。我告诉他说:“以前有一个老警察这样对我说,人有时很难用好或坏去严格划分,警察的作用有时并不一定非要抓到坏人,更重要的是不让一个人成为坏人,也就是说不让犯罪发生才是最重要的。”
罗开伟啊一声说,捞捞头说,对了,在上警校读书时好像我的教师也说过同样的话,老师还说,要让老百姓有一种安全感就是胜利,这个前辈是谁啊,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