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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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改革变迁:世道-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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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鲁这么一说,大夯就有些不满:“老鲁,我可没拿你当外人。你要给我打官腔,我立马就走。”
  鲁子凡真没想到大夯还是这么个直脾气,“我不是跟你打官腔,这是我们看问题的原则。你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怎么样?好了还是糟了?”
  “当然是好了,而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大夯说,“起码吃饭问题解决了,不仅吃得饱,而且吃得好。不能说上顿饺子下顿面吧,反正大米白面、猪肉鸡蛋是家常便饭。”
  “这不得了!我说叫你看主流,这不对吗?”
  “我是说,现在有些风气不正。”大夯一本正经地说,“过去咱们反掉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咋又时兴了呢?”
  老鲁不知大夯在说啥,便问:“你说的啥呀?这么不明不白的。”
  “大跃进那年,兴了一阵子大吹牛,到处刮‘五风’,后来批判了。现在又兴起胡吹乱侃了,又搞起浮夸和强迫命令来了。”大夯说,“那年放卫星,我顶着不放。现在这毛病又犯了。你看报纸上、电视里,都说增长了多少多少,其实哪有那么多!别处我不知道,俺村去年人均收入也就是一千元露头儿,镇政府硬给俺村报了一千五。你说这不是瞎吹浮夸么!”
  鲁子凡一边听着,一边默默地笑着。大夯接着说:“邓小平提出奔小康,是让人们有个奋斗目标。现在,有人又在这上面瞎吹起来了。什么人均收入达到了多少多少,翻了几番。本来不够条件,硬逼着你上,这不又在搞大跃进了?你知道,俺村是好村,可今年实现小康也有问题。眼下在和本村的一个港商合资建淀粉糖厂,包村干部和镇领导却硬逼着翻盖村委会。这不是瞎指挥吗?现在上边有些人觉着农民富得流油。其实,这二年可不如那二年了。成天摊这摊那的,农民们意见大着哩!”
  张习之买烟回来了。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叶子烟递给大夯:“我也不知道这烟好抽不好抽,反正这是最贵的。”
  大夯一见那烟叶呈深棕色,用手摸摸挺厚实,闻闻喷香,连连点头说:“这是纯正的关东烟,好几年没抽过这玩艺儿了。快拿张纸来,我卷一袋过过瘾。”
  张习之拿来一张纸。大夯顿时就卷了个大喇叭筒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又从鼻眼里喷出来,眯缝眼惬意地摇晃着脑袋:“哈,太过瘾了!”
  “你喜欢抽这烟,我再去给你买二斤。”
  大夯拦住说:“这就不少了,足够我抽俩月的。”
  “大夯,你轻易不来,想吃啥?”习之说。
  老鲁说:“大夯就爱吃大馅饺子,多搁点肉。”
  习之说:“吃饺子好说,馅儿现成。”
  张习之到厨房忙活去了,鲁子凡笑笑说:“大夯,你怎么对什么也看不惯呢?”
  “不是我看不惯,是有些事太不像话。”大夯一说就来气,“现在别管什么干部都坐小车,怀里都揣着大哥大,腰里还挎着什么BP机。不说下去调查研究,却成天溜溜逛逛,天天下馆子,下舞厅,唱什么OK,还兴起什么‘三陪’来了。你说这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鲁子凡摇摇头,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说:“打开窗户,就难免进来个巴苍蝇,不足为怪。再说,搞商品经济,就存在产生腐败的土壤。要不中央一再强调‘两个文明’一齐抓吗?有关党风党纪的文件中央发了一个又一个……”
  “管用吗?”大夯打断鲁子凡的话说,“有人说,现在是‘立法如林,执法无人’,我看这话不假。现在犯法的,有些竟是执法的,有的大官也胡来。这些人要是治不住,老百姓又该遭殃了。”
  鲁子凡点头同意大夯的看法,“这正是咱们这些老家伙看不惯的。有的说咱们的党变了,这种以偏盖全的说法当然不对。可是,我们党的一些干部,甚至是高级干部,确实变坏了,吃喝嫖赌,,简直是五毒俱全!”鲁子凡越说越气愤。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真是‘一颗老鼠屎,弄得满锅臭’啊!”
  石大夯说:“你说上边知道这些事不?”
  “知道,要不怎么一个又一个地发文件呢。”鲁子凡话语沉重,表现出一种担心和忧虑。
  这时,张习之煮熟饺子端来了,笑嘻嘻地说:“大夯,今天是特意给你包的猪肉大葱西葫芦馅儿,尝尝对口不?”
  鲁子凡见端来了饺子,赶紧收拾桌子。对大夯说:“来,来,先吃饭,边吃边说。”
  大夯也不见外,大声招呼:“来头大蒜。”
  张习之拿来大蒜,大夯抢着剥。习之说:“我来。”她手脚麻利地很快剥完了一头,放在桌子上。
  大夯夹起一个饺子,上去就咬了一口,饺子里的油扑哧喷了出来,溅了大夯一脸一身。习之开玩笑地说:“你慢点儿,今天这饺子管够。”
  “真香。”大夯使劲嚼着饺子,“还是你们城里人舍得搁油。”
  大夯吃饭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大盘饺子很快就吃完了。他用手抹抹嘴,坐在沙发上抽关东烟去了。
  习之说:“再吃几个吧。”
  “饱了,在你这里我不做假。”
  老鲁两口子见他不吃了,就赶紧收拾碗筷,把桌子搬了,沏了壶茶,两人接着聊。大夯说:“现在农民的负担太重了。光俺村那淀粉厂,就有好多个执法部门管着。今天收这费,明天收那费,简直招架不住。”
  鲁子凡说:“看来不惩治腐败,农民的负担减轻不了。”
  大夯看看墙上的石英钟三点多了,抬屁股要走。他说:“我去医院看看歌今和孩子,就回去了。”
  “怎么说走就走?住下吧。”鲁子凡两口子起来阻拦。
  “家里还有不少事呢。”大夯临出门,又对老鲁说,“我向你反映的问题,可得向上反映反映。不然,咱们打的江山,非毁在他们手里不行!”
  “向上反映,保证做到。能不能解决,我可不打保票。”
  “你别觉着离休了,就什么也不管了。党的事咱这些老家伙还得管,而且要一管到底。这些问题不解决,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对于惩治腐败,我看中央还是有决心的。”
  鲁子凡两口子把石大夯送出门外,正巧有辆迎面开来,原来是月萍和平安接歌今出院了。老鲁和习之都感到惊奇,“怎么今天就出院?”
  “在那儿住着还得送饭,怪麻烦的。”歌今正说着,平安见大夯在这里,惊喜地说:“大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我正说去医院看歌今和孩子呢。”大夯问月萍,“怎么不让孩子在医院多住几天?”
  月萍说:“今天那病房又住进一个,吱呀吵叫的,也休息不好。歌今说出院,拾掇拾掇就回来了。”
  老鲁对平安和歌今说:“回来正好,你爹正说去看你们呢。”
  一个“爹”字把月萍说了个大红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子,平安和歌今也愣了。平安听人们议论过自己的身世,难道这是真的?
  习之以为老鲁说漏嘴了,赶紧把话岔开:“走,快回家,别在这儿站着了。”
  月萍抱着孩子,平安扶着歌今,一家人进了家门。
  鲁子凡对大夯说:“孩子回来了,你就别走了。”
  老鲁一句话,说得石大夯心里热热的,像有什么大事,搅得他心里不安起来。
  鲁子凡看着大夯和月萍说:“今天把这事既然说漏了,干脆就说了吧。”
  大夯和月萍对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大夯从月萍怀里接过孩子,看见又白又胖的小脸蛋,上去就亲了一口。
  月萍说:“你胡子拉碴的,孩子那小嫩脸儿可经不住你那胡子扎。”
  月萍这么说着,大夯又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鲁子凡让人们都坐下,把平安和歌今叫到跟前。当着全家人的面,指着石大夯,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我告诉你俩,石大夯是你们的亲爹。”接着又说,“平安在村里可能早就听人们议论过,我早就想把这事告诉你,可你娘不叫。现在你们都有孩子啦,不能再瞒下去了。这事说来话长,今天就不细说了。歌今,你妈会告诉你的,你再告诉平安。从现在起,你俩就改口叫爹。”
  李平安和歌今早就有一种预感。爸爸这么一说,他俩对视一下,幸福地笑了。郑重其事地走到石大夯和李月萍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娘!”
  鲁子凡高兴地对大夯和月萍说:“我看你俩赶快起个证办了吧。”
  “唉!”石大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涩地摇摇头说,“大好时光都过去了,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办不办也无所谓了!”
  石大夯的一声长叹,把人们的思绪引向了那苦难的岁月,一个个都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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