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走运,尽管动手打我好了!动手啊!”
“不要啊,未得!”允子挣扎着挡在未得的身前,却又被推开了去。
“臭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三番两次受到未得的挑衅,又野也要忍不住了,但是他旋即又想起了未得先前说的那句话,“你刚刚说什么?说你要高普考?”
“如果我今天没有死在你们手上,那就只好去考喽。”未得依旧是一脸不怕死的表情。
“我的天啊!我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这丫头居然也能去高普考?那可是检察官和律师才用去考的东西呀!想到这里,又野的气焰有一点点受到打击,“万一你这个臭丫头考上高普考,如果不当律师,那就是检察官了?”
“怎么?等我当上检察官,要不要先抓你们去吃牢饭?”
“好啊!”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但是又野还是说足了面子话,“我会睁大我的双眼,看看你这个丫头会不会当上检察官的!走了。”
他扭头招呼身后的小弟,悻悻地离开。郑未得,你这臭丫头,以后小心别落在我手里!
“终于走了……”允子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地坐在了地上。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尽头?
几天不见的郑大木,在傍晚时分才偷偷地溜回家来,一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
“我的印章在哪里?”他回过头来问立在一旁的允子。后者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脸惊疑地看着郑大木的动作。
“都这么晚了,你找印章做什么?”
六十一
“终于有人要买我们的房子了。”从满抽屉的杂物中找到一个小黑袋,郑大木惊喜地结束了找寻,把印章从里面倒出来——看看刻痕,是自己的没错!
卖房子?
允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拼命地拉住抬腿要离开的郑大木的胳膊:“你说,你要委托卖掉房子?”
“卖了房子先还债,剩下的要拿去投资。”挣了两下,都没有挣脱允子的纠缠,郑大木有些不耐烦。
“你又要投资什么?”先前几次的投资已经让家里负债累累了。这次,竟然还要把家里最后的一点期望也拿去卖掉!
摆脱不了允子的纠缠,郑大木只好告诉她:“我要买预售屋,房价涨一点我就卖掉。”
“可是,这样不是非法的吗?”
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
“我现在两手空空,年纪也一大把了,不犯法哪能赚钱?只要投资就有得赚,起码赚三四千万!”郑大木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好像这三四千万已经进了他的口袋一样。
“那以后我们住在哪里啊?”允子死也不松手。已经经受了丈夫这么多的谎言,她再也不想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
倒是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很简单嘛!郑大木略一思考就得出了答案:“忍耐一下,租个房子就好了。”
“只要你不好高骛远,按部就班做生意的话,供孩子们念书、吃饭都不会有问题的。”允子仍然想要试图说服郑大木,却被他打断。
“放开我,买主在中介公司等我呢!”
“老公……”
“卖掉房子还债以后,我们拿剩下的钱搬家,以后你可以好好地顾店,然后存钱再买房子。”郑大木敷衍地对允子进行着承诺,却忘记类似苍白的承诺已经破碎过千百次了。
“我几岁了?我现在都几十岁了,你还叫我租别人的房子存钱?”允子再也忍不住地爆发了,“你干脆叫我咬舌自尽好了!”
你这个没有眼色的臭婆娘,难道非得抵触我吗?“我郑大木是什么样的角色?这种生活能适合我吗?自己的孩子,暂时受下委屈又怎么样呢?”
“难道你活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你这个臭婆娘!”被点中心事的郑大木恼羞成怒,一把将允子推倒在地上,“你话怎么变得这么多,有人罩着你是不是?”
“房子不能卖!不能卖!”被推倒的允子爬起来,抱着郑大木的腿哭喊。
“住了这么多年,我对这个房子一点眷恋都没有,你这个当老婆的跟我住了二十年,还这么不了解我!”郑大木再一次把允子推倒在地上,“你觉得我每天只要能够吃饱三餐,就能安于现状地过生活吗?你觉得我只要随便有个工作,就能够随遇而安了吗?我不要那样的生活!”
“你不要那样的生活,那就随便你好了。”闻声赶来的未得看到爸把妈推倒在地上,禁不住勃然大怒,“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要一直把家里人都当作狗屎,你要大家让你每天出去随便闯祸过日子吗?”
“狗屎?”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未得却送上门来,郑大木扬起巴掌就要抽在未得脸上,却被允子拼命拖住了。
娴得鼓起勇气走进争吵的房间,把二姐拉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赚过一毛钱拿回过家里来了?你一直都在赔钱!”即使是被拉到门外,未得也依然毫不示弱地喊出了心里想要说的话,“不晓得哪个家伙瞎了眼睛,把他的钱往你手上塞。”
“你现在是在咒你老爸是不是?”被戳中痛处的郑大木甩开允子,几个大步踏出卧室门外。
惠得、娴得和未得此时都已经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允子飞快地爬起来冲出房间,从后面死死地抱住郑大木:“不可以,你别打她!”
六十二
“既然想过这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当初就不应该结婚!”未得毫无惧色地大喊。
身后的娴得拉拉她的衣袖:“姐,别再说了。”
“不要管我!”挥开娴得抓着自己的手,未得继续发泄内心一直压抑的愤怒,“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生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们?”
“你真的不知道?”郑大木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为了生儿子,我才会一个接一个地生……”
“就算有十二个儿子,你也不会对这个家有感情的!像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爱别人?你说你因为没有儿子,那只是借口!”说着说着,未得反而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为了你一个人不空虚,你知道家人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我们天天在家里担惊受怕,到外面去也要到处遭人白眼,而且,妈都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你怎么可以叫她出去租房子?你知不知道像她这种年纪的人早应该无忧无虑地住着自己的房子,享受自己的天伦之乐了!现在她天天为你操心还不够,你竟然还叫她出去租房子?干脆你出去好了!”
干脆你出去好了!
郑大木被未得的这句话彻底地震呆住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赚钱养活我的两个妹妹和妈妈,所以请你离开这个家!”
“真的吗?……”郑大木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霎时间都熄灭了下来,一股无力感瞬间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自己真的是老了吗?好像只是在眨眼间,这四个女儿就都长大了,她们不再需要自己的照顾了。
郑大木看着惠得和娴得的眼睛,甚至连最小的仁得都没有说一句希望自己留下来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在这个家里,好像是真的无足轻重了。
“只要我离开就好了?……”是啊,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只要我离开,所有的债务就可以烟消云散,你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郑大木好像忽然老了十几岁,只是满脸呆滞地喃喃:“只要我……离开这个家就可以了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关系着房屋命脉的印章,不舍地摸一摸,然后坚决地把它扔在地上。
站得最近的仁得,趁着郑大木抬眼的时候,飞快地跑过去捡起印章,藏在妈妈背后。
连仁得,也不会站在自己一边了……在这场战役中输得彻底的郑大木,黯然喟叹一声,默默地从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走了出去。
“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半夜出门想要去厕所的娴得,意外在沙发上发现允子的身影。
“你爸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大概是心里不好受,所以在喝酒。”想想傍晚被气走的丈夫,允子的心里仍然觉得很愧疚,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走到妈妈身边,娴得温顺地靠在她身上:“妈,爸喝完酒就回来了,不会有事的。可是,仁得的便当怎么办?家里连鸡蛋都没有了,要不就给她带点泡菜吧……”
怎么办?大木走的时候,连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来。可是,仁得的便当是必须要准备的。微笑着抚摩娴得的头顶,允子尽量露出宽心的笑容来:“没事,你先去睡吧,妈妈来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允子就早早地来到杂货店的门口,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有敢跨进店门。在店里忙碌的老板娘透过玻璃窗看见允子的身影,亲热地走出来招呼:“你来了,惠得的妈。这么早来买什么?酱油吗?”
“不是……”允子的声音轻不可闻,连自己都很难听得到。
“以后这种事情,叫你女儿来就好了嘛。”老板娘以为自己猜对了,“你几个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用得着每天亲自出马?”
“不是,那个……”允子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你到底要买什么嘛?”今天她真的是很奇怪哎!
想一想仁得还在家里等着带早上的便当,允子一咬牙,颤抖着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我想赊账拿一盒鸡蛋。”
六十三
“赊账?”杂货店老板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可是早上第一个上门的客人哎!”
“对不起,因为……要帮我女儿包便当……”允子低下头,眼眶红了。
本来觉得晦气的老板娘看见经常来的老顾客这个样子,也有点儿慌神,想了一想,她从盒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来:“你就直接拿去吃吧。”
“不用了,这怎么行呢!”允子直觉地推托,“你赊给我吧,我可以剥大蒜还你钱。”
“一大清早让人赊账会倒霉一天的,你也要为做生意的人想一想嘛!”
“那……那不用了。”把手上的鸡蛋还给老板娘,允子垂着头,眼睛里满是泪水地想要离开。
这一家的女人,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摊上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男人,连日子都没法过了。没好气地拿起一盒鸡蛋塞到允子手里,老板娘的动作虽然是凶巴巴的,语气却温柔了许多:“下次要赊账的话,记得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来,拿去吧!”
虽然羞愧难过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至少把仁得、娴得和未得的便当问题解决了。从今天开始,也许就要靠剥大蒜来维持生活了,允子高兴中带着一丝忧郁:自己真的可以解决全家五口人的吃饭问题吗?惠得还没有毕业,未得与娴得也都在上大学……一时间,允子忽然有些理解丈夫,这种压力,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还没有从家庭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惠得,在踏入校门后,才想起还有一件更难以抉择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最后一年的学生已经没有多少课程了,惠得像往常一样走进图书馆的自习室,却发现佑赫正坐在那个两人常坐的位置上,像往常一样跟自己招手。
“喝水。”从保温杯里倒出专门给惠得调好的蜂蜜水,端到她唇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喝下去,这让佑赫觉得:自己和惠得还是跟以前一样,平淡、但是甜蜜地生活着,“下个礼拜,我要开始上班了,以后可能没有办法这么频繁地来学校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按时吃饭!”
忽然会接受妈妈的安排去上班,连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一直以来,佑赫习惯于陪在惠得身边;只有这一次,佑赫只想快快地逃开。他预感着好像会发生什么——那些让他觉得恐慌不安的事情——可他不想从惠得口中听到任何对自己的感情不利的话语。从小到大,佑赫都是一帆风顺地长大,这一次还未到来的挫折竟让他只想逃避。
“吃饭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惠得有些心虚,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家,妈妈和自己中午还不知道要吃什么。
“刚开始见你不吃东西,我很意外也很担心,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女孩儿失去了吃的乐趣。”仿佛又回到惠得刚答应自己时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是自己觉得人生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更何况当时你还在重考。”
“是啊,刚跟你见面的时候,我经常有一餐没一餐的,总是让自己处于饿肚子的状态,那时候的我真是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惠得跟着佑赫回忆起以往的时光,“前几天整理书桌的时候,看到当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瘦得连自己看了都觉得怕。”
“所以啊,每次只要天一亮,我就在想:今天要带你去吃什么东西?——大概就是这样跟你产生感情的。惠得……”佑赫认真地,盯住惠得的眼睛,“我觉得,你心里也是喜欢着我的。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日子,你应该都不会忘记吧?”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段岁月呢……”惠得眼神复杂、心情更复杂地盯着佑赫,后者以坦诚的目光相对。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惠得的心意竟然产生了动摇,但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既然决定的事就不能后悔,贤宇哥还在等着我呢!
“佑赫哥,今天贤宇哥会来……”
“我知道,我还跟他约好了见面呢,我们现在走吧。”牵起惠得的手,走在那熟悉的道路上,佑赫的步履却非常沉重。他恍惚觉得:自己这一次去,就是在办理女朋友的交接仪式。他心里有诸多的不舍,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两个人,赫然都是这次事件中的主角!
那么长的路程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淡淡的敌对情绪在两个矗立的男人之间弥漫开来。
“惠得,你先进去吧,我有话要跟佑赫说。”
“惠得!你应该知道我很爱你吧?”即使是知道没有什么用处,在惠得离开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佑赫仍然小声而急切地说出了这句话。
“……”惠得有些茫然地走开,离开佑赫身边,路过贤宇身边,在还没有到达台阶边缘的时候,她猛地转过头来。
身后,佑赫用悲哀得近乎于乞求的目光望着她;而贤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