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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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解贪欢-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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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头还有另一层考量:姑娘我再取两人性命就脚底抹油开溜,锦官城可不是你的地盘儿,等我把温孤家的门楣重振了,到那时你又能奈我何?
想到此处九疑便又欢快起来:本姑娘逍遥快活的生活指日可待!本姑娘很快就可以甩掉柳陵郁那个讨厌的蛇蝎美人啦!
她这边蹦蹦哒哒往鼎华居走去,脚步轻快得好似踩着几团松软的棉花,德云宫内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样貌。
当朝太傅秦昭伯神色不明地垂手而立,昭帝周御胤在座上咆哮:“没用的东西!连个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为何不派人去搜乱怀楼?”
“乱怀楼可顶江湖半边天,不到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啊,陛下!”秦昭伯如今早就没了朝堂上的那般稳如泰山的气度,一边畏首畏尾一边还要装作语重心长。
周御胤最见不得有人在他跟前指手画脚,狠拍了玉案,喝道:“放屁!江湖算个什么东西!天下都是朕的!给朕派人去翻了乱怀楼!朕就不信找不出缘由!”说着他便站起身来,负手踱步,焦躁不已:“乱怀楼和那杂种一定有关系,朕就不信了!难道事到如今朕还要来忌惮一个瞎子!”
秦昭伯看着脸色阴沉的昭帝,暗自有些后悔:良禽择木而栖,他当初怎么就相中了这么个暴戾荒唐的主子呢?但是很快他就从后悔中走了出来。
“去!给朕走一趟销魂山庄,朕倒要看看那杂种究竟能兴出什么风浪!”周御胤的食指指着他的脸面,高高在上的狠厉表情不过是在掩饰心里的那点不安。
弯下身子,作了一揖,秦昭伯本来还预备着说些“请陛下三思”之类的话,谁知周御胤满眼的阴霾道:“别跟朕说那些个跟放屁没什么两样的话!你要是不想跟姜知渔和章敏川一样,最好听朕的话,别等到莫名其妙死了再来寻朕的晦气!”
其实销魂夫人萧降城根本就不是殉情而死,江湖儿女拿得起放得下,爱得痛快,活得潇洒,怎会动辄寻死觅活?更何况当时萧降城的爱子萧御伦才八岁,她就算是舍得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舍得教幼子孤零零地活在这吃人的长安?
周御胤最是明白其中的曲折了:当年元帝身死,不顾与销魂夫人的约定,留下遗诏令萧御伦继承大统。而周御胤逼死萧降城,封了众人的嘴巴坐上帝位,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昭帝。他即位后第一个要灭的自然是元帝最心爱的小儿子。
无奈萧御伦有丹书铁券在手,周御胤明着杀不了那人就只好暗着来,秦昭伯、章敏川出了毒杀的主意,姜知渔却是提供了一味毒药:贪欢。不想那一味“贪欢”分量算计得不准,用错了,只毒瞎了萧御伦的眼睛、伤了他的五脏,却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如今“妖毒公子”精于用毒也算是跟自己身中“贪欢”有关。
眼下死掉的姜知渔和章敏川正是当年与昭帝合谋算计萧御伦的人,如此一来也可明白了:周御胤在担心,担心萧御伦蓄意报复,更担心自己夺位的事情被公之于众。
秦昭伯自然也有要担心的事情,已经有两个人死了,那下一个呢?下一个死的会是他吗?
其实这二人都有些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了,姜知渔和章敏川是不是萧御伦派人杀的还没影儿,他们自己倒先紧张起来了,这若是让柳公子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
如今柳公子确实在笑,细细长长的眉眼弯弯的,好似很多情。菊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是那般温柔如水的模样,大概是照着自家公子的脸学的。不同的是,柳陵郁的唇薄,抿着的时候会显出几分莫名的戾气,衬着那白玉般的脸孔越发地显出意味不明来,与菊让那天生的纯良和善很是不同。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绿衣的公子,相貌自然是不消说的漂亮,身体十分高挑瘦削,精瘦的感觉像是习过武的人。那公子看上去亦是十分温柔,却与柳陵郁和菊让的温柔都不太一样。
柳陵郁的温柔带着些许媚色,阴测测的,就算是深情相看也还是教人持几分怀疑与揣测。菊让的温柔则太过和善,纯良入骨就教人很想欺负,虽然欺负他的人通常下场都很惨,但你见着他的时候确实会很想欺负他。
那么这一位呢?他也很温柔,这温柔有些模糊,似是风中吹散的一缕香气,捉摸不透的样子,连带着面目都不很分明,也难怪九疑当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与她是同道中人了。
他就是竹茫,乱怀楼里专管香料配方和情报的竹公子,风度翩翩,透着些许的儒雅,是有礼有节的观感,和他的名字很是相配。
竹茫站在柳陵郁跟前,面色平静内里却是胆战心惊:每次公子这般笑的时候就表示有人要遭殃了,至于……这一次是谁,他似乎已经可以猜到了。
“这么说来……九姑娘是温孤家的遗脉喽?”柳陵郁这一问很是戏谑,清冷的嗓音里还带着些许的兴味盎然。
竹茫点了点头,却见柳陵郁看着窗外,只得答道:“九姑娘的确是温孤家的遗脉,而且似乎与萧降人有所牵连。”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柳陵郁,没查清九疑和萧降人的关系是他办事不力,公子若是因此而不满那就糟了。
柳陵郁倒是没做声,还是看着窗外,许久才问了一句:“丹朱没告诉你萧降人也是萧家人吗?”
这是个什么问题?公子想问的究竟是什么?竹茫吃不准,便只是静静地看着柳陵郁。
柳陵郁转过了头,好似在对他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本公子要调查九姑娘自然是有道理的,别的事情就别多想了,在山庄里做事也没那么轻松,别老是跟丹朱较真,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竹茫有些糊涂了,丹朱和九姑娘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到销魂山庄了?不过他也只能应承。谁让柳公子向来如是呢?
“今日就这么着吧,竹厅给你留着了,你径直去住就是了,顺带着去找找兰敞,与他说说香料和药粉的配方,近日本公子觉着合欢散不如从前的味道好闻了,约摸客人们也快厌了,改改吧。”说着,柳陵郁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竹茫对柳陵郁一会儿兴味盎然、一会儿疲惫不堪的样子表示无法理解,没办法,公子的心思本来就是非常难猜的。
竹茫没去竹厅,而是径直去了兰厅,公子吩咐的事情还是趁早办了的好。
兰敞正在屋里看医书,见他来了便将手里的册子搁在一旁,笑道:“哟!竹公子风尘仆仆,别是才从公子那处回来的吧?”
见惯了兰敞轻佻的模样,竹茫点了点头便坐在了他身侧。
“怎么愁眉苦脸的啊?莫不是公子为难你了?”兰敞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用胳膊肘拱了拱竹茫的,“说来听听啊,你这次出去是不是为了那呆货的事情?”
竹茫白了他一眼,皱眉道:“虽是为了九姑娘的事情,可回来的时候公子莫名其妙地提起了丹朱姑娘,我如今是糊涂了,也不知道公子对我带回来的消息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兰敞手握成拳,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两声,严肃道:“公子对你自然是满意的,但公子也是十分担心你的,怕你和丹朱姑娘日日怄气憋屈死,故而教你多担待些山庄里的某只毒舌女。”
他那般一本正经地说出玩笑话来教竹茫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没去过山庄,丹朱姑娘的口才……竹某实在是甘拜下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当场昏过去以免遭其荼毒。”
竹茫向来温文尔雅,如此无奈的情状极是少见,兰敞听得他的话立时破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待到他笑够了,竹茫才道:“公子觉得合欢散的香味闻着腻了,让我来跟你说说改配方的事情,也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谈到正经事儿,兰敞也就收起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蹙眉道:“实不相瞒,合欢散的效用我这里已是没法儿再配出更好的了,要是想气味好些,你那处的配料一变,我这里的分量自然也是要跟着变的,不然不好闻了公子又要不高兴。”
竹茫明白他的意思:要好闻,那效果就必然得打折扣,不然就只有照着原先的分量来。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终是兰敞开了口,“你先试试新的气味,到时候我再来看看能不能保持药效。”
竹茫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而兰敞稍后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公子打算给乱怀楼换菜谱,你知道这事儿吗?”见竹茫一脸的不知情,兰敞便抱怨道:“公子最近的心思越发的新奇了,药膳的事情弄得我头疼!”
而竹茫听到此句,温和的面容瞬间变了色:公子曾说乱怀楼只开九年,现下已是第七个年头,如今换菜谱……难道……公子有了新的打算?
15庐山无真颜
如今整个长安城都不得安生,九疑却是气定神闲,不为别的,就为对柳公子的那点事情有了决定: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就等着柳陵郁指派自己出去办事儿了。
等了许多日都不见柳陵郁的消息,九疑有些纳闷儿,正在屋子里头发呆之际,一阵淡淡的合欢散的香味飘来。
九疑隐约记得有个叫竹茫的男子身上总是带着点混了玫瑰精油的合欢散的气味,而现在这香味里却有些稀薄的百合清香。
皱了皱鼻子,九疑心下有些困惑:难道不是柳公子派过来的人?
她正想着,一位绿衣男子推开房门,悄然出现,面目有些模糊,体态却是风雅至极,正是竹茫。
竹茫近日在忙重新配置香料的事情,故而身上常常带着的那点香气变了。旁人自然是闻不出来的,可九疑的鼻子向来好使,跟狗鼻子有得一拼。
长安城的各大酒楼饭庄的老板都是要巴结九疑的,不单单只是为了九姑娘阔绰的出手,还为了九姑娘对美食高妙的品鉴能力。
色、香、味三者,九姑娘皆是极其看重的,其中色自然是不消说的,看着不悦目的,九姑娘不吃;闻着不可鼻的,九姑娘也是不吃的;尝着不美味的,九姑娘更是吃了就吐!这样的九姑娘鼻子能差到哪里去?故而当看清来人就是竹茫后,九疑很是不甘心地撇了撇嘴:竟然没猜出来!真是没劲!
竹茫每次见着九疑时,那人的表情都十分丰富,如今他也算是习惯了,故而彻底无视了她的不悦,递过去一张墨紫色锦缎压制而成的请柬,道:“公子请九姑娘今夜前去肃杀园吃饭,还请九姑娘赏脸光临。”
话语里是十分客气的内容,竹茫站在那处也是十分有礼的姿态。可看着手上接过来的那张请柬,九疑的手却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这哪是请我去吃饭啊?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嘛!哪里由得了我不去!”九疑这边腹诽着,打开请柬却是十分狗腿地笑了,“柳公子设宴分我一杯羹那是看得起我,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竹茫点了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照理说公子下帖子请的,那是公子的朋友,身份要比他高了许多,可眼前这人的样子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贵胄,故而一向从容的竹公子竟然教二人之间冷场了。
九疑哪里知道对面这儒雅公子心里所想?只看着这人若有所思,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话说,再也没了耐心,便径直问道:“不知柳公子可有什么别的吩咐?”
“公子只吩咐在下前来邀请九姑娘,其他并未多说。”竹茫行了一礼,道:“请柬已经送到,在下也不便继续打扰,这就告辞了。”说着便光明正大地从天字一号房的大门出去了。
九疑看着竹茫宽袍广袖、衣衫猎猎无风自动的模样不得不称奇:这竹公子学柳陵郁走路学得还真是像,颇有些玉树临风之态,若是手里再抱着个手炉就更像了。
过了好一会儿,九疑才暗叹道:“连个跑送信的气质都那么好,这教我怎么好意思去肃杀园吃饭啊!”连厚脸皮的九姑娘也知道害臊了,老天估计要下红雨了。
说来也奇怪,竹茫大摇大摆地进来,大摇大摆地出去,愣是没人注意到他。这感觉和九疑拿手的隐藏气息不同:九疑长相并不出挑,更谈不上什么气质风度,要想不被人注意也不算难事,而竹茫却是天赋使然,真真是温文妥帖,就算身着招人绿衣也毫不突兀,只觉得本该如此。
将那烫金的墨紫色锦缎请柬收好,九疑又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开始拾掇自己。柳公子请客,那可不是得好好准备准备?
九疑虽然讲究吃穿用度,却从未讲究过妆容发髻。一个杀手,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没人看,反而徒惹麻烦。但眼下的情状不一样啊,今晚可是要和柳公子吃饭的,不穿戴得妥当些也不敢去见那人啊!
她拾掇了好一会儿,终是穿了那仅有的一件很是精致的绿萝衣。
臭美地瞧着镜子里的那高挑女子,九疑高兴了一小会儿便耷拉下了脑袋。“我怎么糊涂了?我可是要从乱怀楼门口进去再往肃杀园走的啊!难道穿着身女装去逛窑子?”恋恋不舍地褪下身上那煞是好看的衣裳,九疑十分萎靡。
作为一个呆货,呆要呆得自然而全然。九疑正是万分纯粹的呆货一只,故而这种萎靡的态势也注定维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须臾九疑便换上了青灰色锦缎夹袄,临走的时候依旧是十分臭美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这才装作风流公子去了乱怀楼。管他呢!反正在柳陵郁跟前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既然我是去做客的,那自然是随我高兴。
这次九疑一到乱怀楼就见着了时常以鬼魅之身出现的红冶。今晚的红冶与别日不同,静静地候在大厅门口,艳丽的面容映着乱怀楼幽幽的灯火,竟显出几分惆怅。
本以为红冶会将自己直接带到肃杀园里,却不料此刻正走在去男馆的路上,九疑想要开口问个究竟,可看看美人姐姐的脸色,还是强忍着心头那点小小的疑惑,止住了。
红冶将她带进了梅厅。梅妆正在里头候着,见着九疑便鄙夷地撇了撇嘴,道:“公子竟然还留着你的命?”
能在公子那处保住性命且活得甚是滋润的人还真是少见,或者……绝无仅有,这呆货算得上是侥幸中的侥幸。梅妆最是清楚柳陵郁的手段,故而看待九疑的眼光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
九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她心里头有这妖媚男子赤身裸体的印象,再加上梅妆手边颜色艳丽的竹叶青,更是教她觉得此刻气氛诡异异常。
梅妆挑了挑眉,戏谑道:“比起上回……看着也就顺眼了那么一点点,这等姿色……公子竟然让我来给你装扮,你真该回去烧烧香,感激你上辈子积的厚德!”
想他梅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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