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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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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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儿拉着他就往外奔。“出甚事哩?”他边走边说:“容我去瞅瞅……”
    俩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大门“吱扭”一下被人打开,进来了白龙旋风和蓝仲顺。
    二人这就迎前,侧步拱手道:“李老太爷——请吧!”
    李道生认得白龙此人,就疑疑惑惑地问道:“你咋来哩?谁都轻易见不到你呀——请我做甚?”一边望着这俩不速之客,一边迈出了门槛。
    “天呐,这是咋的哩?”他见儿子、儿媳妇,还有两个子侄瞬时毕命,转着圈儿发问:“河水倒流了么?天在哪?地在哪?啊……”
    “哈哈哈哈……”白龙狂笑起来,说道:“弟兄们告诉他老人家吧!哈哈哈哈……”
    白蛟和土匪们这便亮起嗓子唱道:
    老子本姓天
    吃住黄河沿
    刀起如闪电
    刀落头离肩
    ……
    匪歌声中,白龙旋风说道:“李老太爷,我的手下弟兄们是来超度你们到另一个世界去的……”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紫气东来,驾鹤西游……”
    李道生勃然大怒,指着白龙旋风大骂道:“狗日的,你不配当华山派的徒弟,你不配做河侠——过去,人家传说你是土匪,我还不信哩……”又冲上去一步道:“为甚要杀我李家,你不是义和团的三坛主么?实话告诉你,老子也是义和团,为甚到老子这杀将起来?”
    这话如一道惊雷,把禹王滩的父老乡亲震得目瞪口呆!
    白龙旋风被他指点着步步后退,蓝仲顺扇着扇子,挡在了俩人中间,说道:“李老太爷,不要这么激动嘛!你说这话,好像是隔代古人从坟墓里爬出来在说话呀——曾几何时,义和团大闹天下。而今眼目之下,各地皆在剿灭义和团,你还敢如此大胆以义和团自居!”顿一顿,阴阳怪气道:“好你个义和团殿主,敛集了晋中晋南那么多的财物,如今全被你李家贪污了!”
    白龙旋风接过话说:“李老太爷呀,你骂我也罢,恨我也罢,我白龙旋风又回到了原来的绿林时代,口号仍然是杀富济穷——像你李家这样的商家富贾,正是绿林豪杰杀伐的对象……”
    白蛟有些不耐烦了,将李道生揪住,猛一用力,摔倒在地上,对白龙旋风道:
    “对这老不死的嗦个球!大哥,你发个话,老子一刀砍了算哩——咱的风度,历来是龙腾云里,速战速决……”说着,就举起了鬼头大刀。
    相跟着李道生出来的红儿,早已吓煞,见白蛟举刀砍来,忽然扑倒在李道生身上,斜视着白蛟道:“下刀吧,刽子手,先砍死我好哩!”
    她这举动,引起了白龙旋风的注意,说了声“二弟且慢”,就踱着方步走上前来,端详着正在哭泣的她,轻声说道:“小模样还挺俊,咋哩?心疼哩?我就不明白,你小小年纪,咋迷恋一根软塌塌的糟糠萝卜?”

    蓝仲顺仰天大笑,白蛟和匪兵们也都淫荡地狂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乱嚎:“老头不中用哩,跟咱大哥算哩——又能得个好吃好穿,又能得个夜间快活,何乐而不为?”
    土匪们的举动,使李道生怒不可遏,他从地上爬起来,护着红儿道:“你们这帮畜生,还有点人味么?”
    蓝仲顺拿眼注视着红儿,用扇子遮住嘴,悄悄对白龙旋风耳语一番。白龙旋风听得心花怒放,说道:“有几分姿色……行啊行啊……试试吧……”
    他所说的“试试”,正是此人的一块心病。
    在黄河沿沿,虽然他翻手云,覆手雨,可这么多年来,“无后为大”令他惭愧不已,任凭如何努力,从没得过一男半女。平日里,只要性起,胡乱从四乡里像逮兔子似的,逮一个漂亮妮儿,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如果肚肚不鼓起来,就往河滩一扔……
    这会儿,他听从了蓝仲顺的建议,答应带走这女子,回去“试试”,不想再嗦什么了,上前说道:“李老太爷,你是长辈,晚辈不能在你身上溅血。这样吧,按照绿林规矩,你自选一个死法好哩。”
    “你这叛徒,以为老子怕死么?”李道生挺直腰板道:“给老子全尸,就来趟‘树顶墩山’吧!”
    “爽快!”白龙旋风命人端来一碗断魂酒,说道:“汉子生平最爱酒——请把这最爱之物喝下去再上路……”
    “啪”地一声,酒碗被打飞,李道生道:“拿烟枪来,老子还有半截烟瘾没过哩!”
    红儿这就从屋里取来烟具烟泡,含着泪伺候李道生吸食。他丝毫没有惧色,嘴里美滋滋地喃呢:“好舒坦呀,这便甚也不想哩……”
    用完断魂烟,白蛟等人就冲了上来,一把将红儿掀出老远,用江湖正规方法,横乾竖坤,将陶醉在云里雾里的李道生捆了个结实,然后拿绳子拉上大树,他仿佛是一口古老的钟,在空中旋转。
    红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喊道:“老爷你不能去呀!我离不下你呀……”话没喊完,就被白龙旋风一把拎起来,瞅着她说:“老头儿马上就死了,你别斜着眼,放不下他。来来来,把眼睛放端了看着我,咱俩说说话,嘿嘿……咱俩亲热亲热……”
    红儿自小得过伤寒,眼睛就有点斜视,这会儿面对着恶鬼般的白龙旋风,其实正在怒目相向,但白龙旋风却总在摇头,对蓝仲顺道:“我是何许人也?天底下,我还没发现有一个女人,敢于斜眼藐视我……”
    白蛟认定白龙旋风已经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了,就举起鬼头大刀,运足了气,就要砍下去。
    红儿转过身子喊道:“老爷……红儿先去哩,在泉台为你占个位位,等着你来……”一头撞向大树。“咚”地一声,肝脑迸裂,霎时断气。
    晕晕乎乎的李道生,被树干震了一下,从烟境清醒过来,低头看时,见红儿已经撞树而亡,疯狂地喊道:“白龙旋风,你这河伯转世的妖孽魑魅,你这武林落叶的腐烂败类!你等着,我李家有人会找你报仇的……”
    正喊时,蓝仲顺将扇子在空中一合,白蛟手里的绳子一松,李道生立马被墩得粉身碎骨。
    3 赵四爷和孔秀才乘船刚到禹王渡,就见情况有异,几个匪兵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孔秀才惶惶然问道:“咋嘛,出啥事哩?”
    “问个球!”匪兵恶狠狠答道:“白龙旋风看得起你们这里,特来办点事,任何人都不得走动!”连推带攘,将心慌意乱的他们带到了李家门前的场院。
    俩人疑疑惑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挤到人前,就见白蛟举着血淋淋的大刀喊着:“谁也不许窝藏李家的人,如若查出,格杀勿论!”
    白龙旋风皱了皱眉头,向蓝仲顺问道:“你查清楚了么?李忠义是不是真有个儿子?”
    听着这话,白蛟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孔秀才,又嚷起来:“李忠义就是有个儿子呀——这家伙抱着的就是!”
    “哦?”白龙旋风悠悠然走到孔秀才面前,见这人正在发抖,就说道:“不要怕嘛,把李忠义的儿子交给我,你就没事哩……看得出,你是个忠善之人,我不会为难你的。”
    孔秀才见李家六口横尸场院,知道发生了惨事,忙用双手死死护住河子,说道:“不不……你们不能……你们不能……我不给……我不……”吓得连话也说不全了。
    蓝仲顺扇着扇子也走过来,对白龙旋风说道:“听见了么?刚才那老东西说,李家还要找咱报仇哩……”
    “哼哼……”白龙旋风嘴角一动,狞笑道:“你说说看,我能给他这个机会么?”
    “不!”白蛟也跟着吼起来:“大哥说得没错,咱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是!”
    “我听说……”白龙旋风侧身,对蓝仲顺笑着道:“男娃的尿水水,可以当药引子——所谓童溺,正治不孕不育哩,是这样的么?”
    “是啊,是啊,”蓝仲顺回道:“对于医道,我略知一二:男娃的心疙瘩,拿油煎了吃,可以长命百岁呢!”
    听了土匪们这些话,禹王滩的人们皆别过脸去,心里暗暗骂道:“这帮畜生,真敢吃人哩……”
    孔秀才听得更是魂飞胆丧,瑟瑟地往回退着说着:“这不行……这不行……”
    “我这里行!”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伸长脖子朝前瞅去,孔秀才也傻愣愣地侧身观望起来。
    原来,说话的人,正是眯着象眼的赵四爷。他上前一步,平静地说:“你们不是要吃娃么?过来呀……过来呀……”把白龙旋风和蓝仲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压低声音对孔秀才道:“还不快把河子抱走!”
    “哧啦”一声,孔秀才的长衫被赵四爷扯了个口子,他好不心疼地说道:“衫衫破哩!衫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猫下腰,从人缝中退了出去。
    到处都是乱纷纷的,他觉得天也昏,地也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眼在不停地流泪,心里默默地说:“大义士呀……赵家大英雄……今天我算是信服哩,甚叫为了朋友大义灭亲?甚叫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那槐花,生生就被顶了河子的性命……”
    糊里糊涂,他摸到墙根根,见没有匪兵把守,才溜着屋檐,一路小跑,也不知道要到何处去……转了几个弯,定眼瞅时,自己来到了河边。慌乱之中,连想也来不及想,将河子放进洗衣女人遗下的木盆盆;轻轻一推,心儿就揪了起来。
    闭了眼,他带着哭腔祈祷:“黄河呀,你生了河子,就该养活河子……这娃交给你哩,命贵命贱,全凭你安排哩……”
    祈祷声中,木盆向河心漂去,渐渐远了……远了……

    他长吁一口气,像狗那样,三窜两窜,又挤进人群,侧耳听时,白蛟那野兽仍在大喊:“……李忠义的儿子,杀了就断了李家的念头……”听了这话,他又想到了赵四爷,想到了小槐花,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将老邻居蔡婆婆的包袱偷偷要过来,三裹两裹,又做成一个襁褓的样子,才敢直起腰来,挤向前头。
    赵四爷手里的槐花,已经被土匪抢过去,交到了白龙旋风手里。蓝仲顺说:“回去先接童溺,把你的病根根治强了再说……”
    “哇哇……哇哇……”
    槐花哭闹开来,两只小脚乱蹬乱踹,一下就将襁褓挣开。顿时,白龙旋风和蓝仲顺傻了眼,紧张地问道:“这……咋回事呀?”
    白蛟一把抓起槐花道:“不对呀,没有小鸡鸡?”
    随着槐花的哭声,就见赵家门里,忽然扑出来一个女人,攘开守在那里的匪兵,哭着喊着:“我的娃……我的女儿……”
    赵四爷摆着手喊:“二嫂,贵贱别过来呀……”
    白蛟瞅着赵家门楼,对白龙旋风道:“大哥,既然来哩,咱就搂草打兔子,将这赵家也一起灭他妈的好哩!没听人说吗?赵家和李家,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一边说,一边要将槐花往石头上猛掼过去。
    “住手!”白龙旋风制止住白蛟道:“皆都拾掇干净哩,以后咱靠谁养活?”
    “此话极是!此话极是!”蓝仲顺紧走几步,从白蛟手里夺过槐花,“呼”地一声,扔进大哭大叫的女人怀里,说道:“一码是一码——你们赵家的人,皆回去吧!”
    “不对吧!”白龙旋风抠抠脑袋道:“既然那是赵家的娃,也就是说,李忠义的儿子还没有找到呀!决不能……”
    话没说完,见孔秀才正往后缩着,就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拖出人群,道:“我总觉得,你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指着他怀里的东西,一字一顿道:“快把李忠义的儿子交给我!”
    此时的孔秀才,见赵家女娃安然无恙,已经释然下来,就装傻充愣道:“你说甚?李忠义的儿子?哪来的李忠义的儿子?”
    白龙旋风放开他道:“你呀你,在我面前耍花枪,可没有香饽饽吃哦……”一用力,将那包袱抢了过去,觉得轻飘飘的,打开一看,什么也没有,一时气得脸色发青。
    “嘿嘿……”孔秀才笑道:“我说嘛,真的就没有李家的娃呀……”
    “啪、啪!”白龙旋风挥手给了他两记耳光,对土匪们说了声“龙入云”,白蛟等人立马行动起来,将李家洗劫一空,收拢匪兵,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被打晕的孔秀才醒来时,这里的一切都趋于平静,凄凄惶惶自问道:“是在做梦么?”
    4 河沿县里,出现了热闹事儿,城门大开,县勇们赶着浩浩荡荡的马车,如洪流般拥进了城门。
    城里剃头的、测字的、开店铺的、开饭馆的……各色人等皆都追着围着观看。
    就见师爷打头,趾高气扬地一边前行一边高唱:“皇恩浩荡——朝廷又发饷哩……我河沿县域,政通人和,全仗朝廷扶持……”
    街上的人们皆都赞叹:“好家伙,这一回,马文知县又发大财哩……”
    黄尘滚滚,熙熙攘攘,待到车队缓缓过后,城门又被紧紧闭住了。
    一会儿,城下纷纷乱乱,唧唧喳喳,好像来了好些人,正在大喊大叫。
    听得报告,师爷急忙随心腹雷鸣上城墙探看。他站在牙垛口,扇着扇子,高声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有甚急事,竟敢没命地敲击城门,成何体统?”
    打门的人,正是上游禹王滩的三五家商户,大约一二十人光景,皆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们见城上有人搭话,就喊道:“不好哩,天塌下来哩……狗日的白龙旋风土匪,洗劫了咱的滩滩,杀人不眨眼呀,血流成渠呀……”
    师爷抖动着扇子上“通天达地”的四个字,欠了欠身,说道:“皆别乱,一个一个呈报……告诉我,你等家住何滩?何种职业?”
    他们慌忙抢着答道:“我们在上游禹王滩——我们那儿的大义商李道生,一家六口,皆被白龙旋风杀害哩……”
    紧接着,他们七嘴八舌道:“李家可是忠善人家……过去每逢闹灾害,河沿县官府不去抚恤,全是李赵两家搭起善棚,济世救人……许多年来,谁没受过李家恩惠?如今李家遭难,我等自愿前来报案,望官府速速发兵,为李家报仇雪恨……”
    听到这儿,师爷“哗”地一声,将扇子收拢,说道:“知道哩!你等且不可在城下聚众喧哗,这是犯科的。”又挥挥手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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