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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先轸预定下的计策。有诗为证:
临机何用阵堂堂?先轸奇谋不可当。
只用虎皮蒙马计,楚军左右尽奔亡。
话说楚元帅成得臣虽则恃勇求战,想著楚王两番教诫之语,却也十分持重。传闻左右二军,俱已进战得利,追逐晋兵,遂令中军击鼓,使其子小将军成大心出阵。祁瞒先时也守著先轸之戒,坚守阵门,全不招架。楚中军又发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画戟,在阵前耀武扬威。祁瞒忍耐不住,使人察之,回报:“是十五岁的孩子。”祁瞒曰:“谅童子有何本事?手到拿来,也算我中军一功。”喝教:“擂鼓!”战鼓一鸣,阵门开处,祁瞒舞刀而出。
小将军便迎住交锋,约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斗越椒在门旗之下,见小将军未能取胜,即忙驾车而出,拈弓搭箭,觑得较亲,一箭正射中祁瞒的盔缨,祁瞒吃了一惊,欲待退回本阵,恐冲动了大军;只得绕阵而走。
斗越椒大叫:“此败将不须追之,可杀入中军,擒拿先轸!”
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连谷城子玉自杀 践土坛晋侯主盟
话说楚将斗越椒与小将军成大心,不去追赶祁瞒,竟杀入中军,越椒见大将旗迎风荡扬,一箭射将下来。晋军不见了帅旗,即时大乱,却得荀林父、先蔑两路接应兵到,荀林父接住斗越椒厮杀,先蔑便接住成大心厮杀。成得臣麾军大进,攘臂大呼曰:“今日若容晋军一个生还,誓不回军!”
正在施设,先轸、郤溱兵到,两下混战多时,栾枝、胥臣、狐毛、狐偃一齐都到,如铜墙铁壁,团裹将来。得臣方知左右二军已溃,无心恋战,急急传令鸣金收军。
怎当得晋兵众盛,把楚家兵将分做十来处围住。小将军成大心一枝画戟,神出鬼没,率领宗兵六百人,无不一以当百,保护其父得臣,拚命杀出重围,不见了斗越椒,复翻身杀入。
那斗越椒,乃是子文之从弟,生得状如熊虎,声若豺狼,有万夫不当之勇,精于射艺,矢无虚发,在晋军中左冲右突,正寻觅成家父子,恰好成大心遇见,说%元帅有了,将军可快行!“两个遂合做一处,各奋神威,复救出许多楚军,溃围而出。
晋文公在有莘山上,观见晋兵得胜,忙使人教先轸传谕各军:“但逐楚兵出了宋、卫之境足矣,不必多事擒杀,以伤两国之情,负了楚王施惠之意。”
先轸遂约住诸军,不行追赶。祁瞒违令出战,囚于后军,伺候发落。
胡曾先生有诗云:
避兵三舍为酬恩,又诫究追免楚军。
两敌交锋尚如此,平居负义是何人?
陈、蔡、郑、许四国,损兵折将,各自逃生,回本国去了。
单说成得臣同成大心、斗越椒出了重围,急投大寨,前哨报:“寨中已竖起齐、秦两家旗号了!”原来国归父、小子憗二将杀散楚兵,据了大寨,辎重粮草,尽归其手。得臣不敢经过,只得倒转从有莘山后,沿睢水一路而行,斗宜申,斗勃各引残兵来会。
行至空桑地面,忽然连珠炮响,一军当路,旗上写“大将魏”字。魏犨先在楚国,独制貘兽,楚人无不服其神勇,今日路当险处,遇此劲敌,那残兵又都是个伤弓之鸟,谁人不丧胆消魂?早已望风而溃了。
斗越椒大怒,叫小将军保护元帅,奋起精神,独力拒战,斗宜申,斗勃也只得勉强相帮。魏犨力战三将,水泄不漏。正在相持,忽见北来一人,飞马而至,大叫:“将军罢战,先元帅奉主公之命,放楚将生还本国,以报出亡时款待之德。”魏犨方才住手,教军士分开两下,大喝:“饶你去!”
得臣等奔走不迭,回至连谷,点检残军,中军虽有损折,尚十存六七。其申、息之师,分属左右二军者,所存十无一二。哀哉!古人有吊战场诗云:
胜败兵家不可常,英雄几个老沙场?
禽奔兽骇投坑阱,肉颤筋飞饱剑铓。
鬼火荧荧魂宿草,悲风飒飒骨侵霜。
劝君莫羡封侯事,一将功成万命亡。
得臣大恸曰:“本图为楚国扬万里之威,不意中晋人诡谋,贪功败绩,罪复何辞?”乃与斗宜申、斗勃俱自囚于连谷,使其子大心部领残军,去见楚王,自请受诛。
时楚成王尚在申城,见成大心至,大怒曰:“汝父有言在前:”不胜甘当军令。‘今日何言?“
大心叩头曰:“臣父自知其罪,便欲自杀,臣实止之。欲使就君之戮,以申国法也。”楚王曰:“楚国之法,兵败者死。诸将速宜自裁,毋污吾斧锧。”
大心见楚王无怜赦之意,号泣而出,回复得臣。得臣叹曰:“纵楚王赦我,我亦何面目见申、息之父老乎?”乃北向再拜,拔佩剑自刎而死。
为为却说蔿贾在家,问其父蔿吕臣曰:“闻令尹兵败,信乎?”
吕臣曰:“信。”
蔿贾曰:“王何以处之?”
吕臣曰:“子玉与诸将请死,王听之矣。”
贾曰:“子玉刚愎而骄,不可独任。然其人强毅不屈,使得智谋之士,以为之辅,可使立功。今虽兵败,他日能报晋仇者,必子玉也。父亲何不谏而留之?”
蔿吕臣曰:“王怒甚,恐言之无益。”
蔿贾曰:“父亲不记范巫矞似之言乎?”
吕臣曰:“汝试言之。”
蔿贾曰:“矞似善相人。主上为公子时,矞似曾言:”主上与子玉、子西三人,日后皆不得其死。‘主上切记其言,即位之日,即赐子玉、子西免死牌各一面,欲使矞似之言不验也。主上怒中,偶忘之耳。父亲若言及此,主上必留二臣无疑矣。“
吕臣即时往见楚王,奏曰:“子玉罪虽当死,然吾王曾有免死牌在彼,可以赦之。”
楚王愕然曰:“岂非范巫矞似之故耶?微子言,寡人几忘之矣!”乃使大夫潘尪同成大心乘急传宣楚王命:“败将一概免死。”
比及到连谷时,得臣先死半日矣。左师将军斗宜申悬梁自缢,因身躯重大,悬帛断绝,恰好免死命至,留下性命。斗勃原要收殓子玉、子西之尸,方才自尽,故此亦不曾死,单死了个成得臣,岂非命乎?潜渊居士有诗吊之云:
楚国昂藏一丈夫,气吞全晋挟雄图。
一朝失足身躯丧,始信坚强是死徒。
楚王知得臣自杀,懊悔不已。还驾郢都,升蔿吕臣为令尹。成大心殡殓父尸,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随潘尪到申城谒楚王,伏地拜谢不杀之恩贬斗宜申为商邑尹,谓之商公;斗勃出守襄城。楚王转怜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为大夫。
令尹子文致政居家,闻得臣兵败,叹曰:“不出蔿贾所料。吾之识见,反不如童子,宁不自羞?”呕血数升,伏床不起,召其子斗般嘱曰:“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嘱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状,豺狼之声,此灭族之相也。吾此时曾劝汝祖勿育之,汝祖不听。吾观蔿吕臣不寿,勃与宜申,皆非善终之相,楚国为政,非汝则越椒。越椒傲狠好杀,若为政,必有非理之望,斗氏之祖宗其不祀乎;吾死后,椒若为政,汝必逃之,无与其祸也。”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
未几,蔿吕臣亦死。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斗般嗣为令尹,越椒为司马,贾为工正,不在话下。
却说晋文公既败楚师,移屯于楚大寨。寨中所遗粮草甚广,各军资之以食,戏曰:“此楚人馆谷我也。”
齐、秦及诸将等,皆北面称贺。
文公谢不受,面有忧色。诸将曰:“君胜敌而忧,何也?”
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胜不可恃,能勿惧乎?”
国归父、小子憗等辞归,文公以军获之半遗之,二国奏凯而还。宋公孙固亦归本国,宋公自遣使拜谢齐、秦、不在话下。
先轸囚祁瞒至文公之前,奏其违命辱师之罪。文公曰:“若非上下二军先胜,楚兵尚可制乎?”
命司马赵衰定其罪,斩祁瞒以徇于军,号令曰:“今后有违元帅之令者,视此!”军中益加悚惧。
大军留有莘三日,然后下令班师。
行至南河,哨马禀复:“河下船只,尚未齐备。”文公使召舟之侨,侨亦不在。
原来舟之侨是虢国降将,事晋已久,满望重用立功,却差他南河拘集船只,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报,其妻在家病重,侨料晋、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师,因此暂且回国看视。不想夏四月戊辰,师至城濮,己巳交战,便大败楚师,休兵三日,至癸酉大军遂还,前后不过六日,晋侯便至河下,遂误了济河之事。
文公大怒,欲令军士四下搜捕民船。先轸曰:“南河百姓,闻吾败楚,谁不震恐?若使搜捕,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赏募之。”
文公曰:“善。”
才悬赏军门,百姓争舣船应募,顷刻舟集如蚁,大军遂渡了黄河。
文公谓赵衰曰:“曹、卫之耻已雪矣,惟郑仇未报,奈何!”
赵衰对曰:“君旋师过郑,不患郑之不来也。”
文公从之。
行不数日,遥见一队车马,簇拥著一位贵人,从东而来。前队栾枝迎住,问:“来者何人!”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闻晋侯伐楚得胜,少安中国,故天子亲驾銮舆,来犒三军,先令虎来报知。”
栾枝即引子虎来见文公。文公问于群下曰:“今天子下劳寡人,道路之间,如何行礼!”
赵衰曰:“此去衡雍不远,有地名践土,其地宽平,连夜建造王宫于此,然后主公引列国诸侯迎驾,以行朝礼,庶不失君臣之义也。”
文公遂与王子虎订期,约以五月之吉,于践土候周王驾临,子虎辞去。
大军望衡雍而进,途中又见车马一队,有一使臣来迎,乃是郑大夫子人九,奉郑伯之命,恐晋兵来讨其罪,特遣行成。晋文公怒曰:“郑闻楚败而惧,非出本心,寡人俟觐王之后,当亲率师徒,至于城下。”
赵衰进曰:“自我出师以来,逐卫君,执曹伯,败楚师,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于郑,奈劳师何?君必许之。若郑坚心来归,赦之可也。如其复贰,姑休息数月,讨之未晚。”
文公乃许郑成。
大军至衡雍下寨,一面使狐毛、狐偃帅本部兵,往践土筑造王宫;一面使栾枝入郑城,与郑伯为盟。郑伯亲至衡雍,致饩谢罪。文公复与歃血订好。话间,因夸美子玉之英勇。
郑伯曰:“已自杀于连谷矣。”
文公叹息久之。
郑伯既退,文公私谓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郑,喜楚之失子玉也。子玉死,余人不足虑,诸卿可高枕而卧矣。”髯翁有诗云:
得臣虽是莽男儿,胜负将来未可知。
尽说楚兵今再败,可怜连谷有舆尸。
却说狐毛、狐偃筑王宫于践土,照依明堂之制。怎见得?有《明堂赋》为证:
赫赫明堂,居国之阳。
嵬峨特立,镇压殊方。
所以施一人之政令,朝万国之侯王。
面室有三,总数惟九。
间太庙于正位,处太室于中溜。
启闭乎三十六户,罗列乎七十二牖。
左个右个,为季孟之交分;上圆下方,法天地之奇偶。
及夫诸位散设,三公最崇;当中阶而列位,与群臣而不同。
诸侯东阶之东,西面而北上;诸伯西阶之西,东面而相向。
诸子应门之东而鹄立,诸男应门之西而鹤望。
戎夷金木之户外,蛮狄水火而位配。
九采外屏之右以成列,四塞外屏之左而遥对。
朱干玉戚,森耸以相参;龙旗豹韬,抑扬而相错。
肃肃沉沉,峦崇壑深。
烟收而卿士齐列,日出而天颜始临。
戴冕旒以当轩,见八紘之稽颡;负斧扆而南面。知万国之归心。
王宫左右,又别建馆舍数处,昼夜并工,月余而毕。传檄诸侯:“俱要五月朔日,践土取齐。”
是时,宋成公王臣、齐昭公潘,俱系旧好;郑文公捷,是新附之国,率先来赴;他如鲁僖公申,与楚通好;陈穆公款、蔡庄公甲午,与楚连兵,都是楚党,至是惧罪,亦来赴会。邾、莒小国,自不必说,惟许僖公业,事楚最久,不愿从晋;秦穆公任好,虽与晋合,从未与中国会盟,迟疑不至;卫成公郑,出在襄牛;曹共公襄,见拘五鹿,晋侯曾许以复国,尚未明赦,亦不与会。
单说卫成公闻晋将合诸侯,谓宁俞曰:“征会不及于卫,晋怒尚未息也,寡人不可留矣。”
宁俞对曰:“君徒出奔,谁纳君者?不如让位于叔武,使元咺奉之,以乞盟于践土,君若为逊避而出,天如祚卫,武获与盟,武之有国,犹君有之。况武素孝友,岂忍代立?必当为复君之计矣。”卫侯心虽不愿,到此地位,无可奈何,使孙炎以君命致国于叔武,如宁俞之言,孙炎领命,往楚丘去了。
卫侯又问于宁俞曰:“寡人今欲出奔,何国而可?”
俞踌躇未答,卫侯又曰:“适楚何如?”
俞对曰:“楚虽婚姻,实晋仇也,且前已告绝不可复往。不如适陈,陈将事晋,又可藉为通晋之地也。”
卫侯曰:“不然,告绝非寡人意,楚必谅之。晋楚将来事未可定,使武事晋,而我托于楚,两途观望不亦可乎?”
卫侯遂适楚,楚边人追而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