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6东周列国志 作者:清·蔡元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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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6东周列国志 作者:清·蔡元放-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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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伯曰:“吾将效卞庄子一举刺三虎!蚋蚁蜂虿,我何患哉?〃智国叹息而出。史臣有诗云:
  
  
  
  智伯分明井底蛙,眼中不复置王家。
  宗英空进兴亡计,避害谁如辅果嘉?
  
  
  
  
  次日,智伯再遣智开求地于魏桓子驹,驹欲拒之,谋臣任章曰:“求地而与之,失地者必惧,得地者必骄,骄则轻敌,惧则相亲,以相亲之众,待轻敌之人,智氏之亡可待矣!”魏驹曰:“善。〃亦以万家之邑献之。
  智伯乃遣其兄智宵,求蔡皋狼之地于赵氏,赵襄子无恤衔其旧恨,怒曰:“土地乃先世所传,安敢弃之。韩、魏有地自予,吾不能媚人也,〃智宵回报,智伯大怒,尽出智氏之甲,使人邀韩、魏二家,共攻赵氏,约以灭赵氏之日,三分其地。韩虎、魏驹一来惧智伯之强,二来贪赵氏之地,各引一军,从智伯征进。
  智伯自将中军,韩军在右,魏军在左,杀奔赵府中,欲擒赵无恤。赵氏谋臣张孟谈预知兵到,奔告无恤曰:“寡不敌众,主公速宜逃难,〃无恤曰:”逃在何处方好?〃张孟谈曰:“莫如晋阳,昔董安于曾筑公宫于城内,又经尹铎经理一番,百姓受尹铎数十年宽恤之恩,必能效死,先君临终有言:”异日国家有变,必往晋阳!‘主公宜速行,不可迟疑。〃无恤即率家臣张孟谈、高赫等,望晋阳疾走,智伯勒二家之兵,以追无恤。
  
  
  
  
  却说无恤有家臣原过,行迟落后,于中途遇一神人,半云半雾,惟见上截金冠锦袍,面貌亦不甚分明,以青竹二节授之,嘱曰:“为我致赵无恤。〃原过追上无恤,告以所见,以竹管呈之,无恤亲剖其竹,竹中有朱书二行:〃告赵无恤,余霍山之神也,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灭智氏。〃无恤令秘其事。
  行至晋阳,晋阳百姓感尹铎仁德,携老扶幼,迎接入城,驻扎公宫。无恤见百姓亲附,又见晋阳城堞高固,仓廪充实,心中稍安。即时晓谕百姓,登城守望。
  点阅军器,戈戟钝敝,箭不满千,愀然不乐,谓张孟谈曰:“守城之器,莫利于弓矢,今箭不过数百,不够分给,奈何?〃孟谈曰:”吾闻董安于之治晋阳也,公宫之墙垣,皆以荻蒿楛楚聚而筑之,主公何不发其墙垣,以验虚实?〃无恤使人发其墙垣,果然都是箭杆之料,无恤曰:“箭已足矣,奈无金以铸兵器何?〃孟谈曰:”闻董安于建宫之时,堂室皆练精铜为柱,卸而用之,铸兵有余也。〃无恤再发其柱,纯是练过的精铜,即使冶工碎柱,铸为剑戟刀枪,无不精利,人情益安。
  无恤叹曰:“甚哉,治国之需贤臣也!得董安于而器用备,得尹铎而民心归。天祚赵氏,其未艾乎?”
  
  
  
  
  再说智、韩、魏三家兵到,分作三大营,连络而居,把晋阳围得铁桶相似,晋阳百姓,情愿出战者甚众,齐赴公宫请令,无恤召张孟谈商之。孟谈曰:“彼众我寡,战未必胜,不如深沟高垒,坚闭不出,以待其变。韩、魏无仇于赵,特为智伯所迫耳。两家割地,亦非心愿,虽同兵而实不同心,不出数月,必有自相疑猜之事,安能久乎?”
  无恤纳其言,亲自抚谕百姓,示以协力固守之意,军民互相劝勉,虽妇女童稚,亦皆欣然愿效死力,有敌兵近城,辄以强弩射之,三家围困岁余,不能取胜。
  智伯乘小车周行城外,叹曰:“此城坚如铁瓮,安可破哉?〃正怀闷间,行至一山,见山下泉流万道,滚滚望东而逝,拘土人问之,答曰:”此山名曰龙山,山腹有巨石如瓮,故又名悬瓮山,晋水东流,与汾水合,此山乃发源之处也,〃智伯曰:“离城几何里?〃土人曰:”自此至城西门,可十里之遥,〃智伯登山以望晋水,复绕城东北,相度了一回,忽然省悟曰:“吾得破城之策矣!〃即时回寨,请韩、魏二家商议,欲引水灌城,韩虎曰:”晋水东流,安能决之使西乎?“智伯曰:”吾非引晋水也,晋水发源于龙山,其流如注,若于山北高阜处,掘成大渠,预为蓄水之地,然后将晋水上流坝断,使水不归于晋川,势必尽注新渠,方今春雨将降,山水必大发,俟水至之日,决堤灌城,城中之人,皆为鱼鳖矣!“韩、魏齐声赞曰:”此计妙哉!〃智伯曰:“今日便须派定路数,各司其事,韩公守把东路,魏公守把南路,须早夜用心,以防奔突,某将大营移屯龙山,兼守西北二路,专督开渠筑堤之事。〃韩、魏领命辞去。
  智伯传下号令,多备锹锸,凿渠于晋水之北,次将各处泉流下泻之道尽皆坝断,复于渠之左右筑起高堤,凡山坳泄水之处,都有堤坝,那泉源泛溢,奔激无归,只得望北而走,尽注新渠,却将铁枋闸板渐次增添,截住水口,其水便有留而无去,有增而无减了,今晋水北流一支,名智伯渠,即当日所凿也。
  一月之后,果然春雨大降,山水骤涨,渠高顿与堤平,智伯使人决开北面,其水从北溢出,竟灌入晋阳城来。有诗为证:
  
  
  
  向闻洪水汨山陵,复见壅泉灌晋城。,能令阳侯添胆大,便教神禹也心惊。
  
  
  
  
  时城中虽被围困,百姓向来富庶,不苦冻馁,况城基筑得十分坚厚,虽经水浸,并无剥损,过数日,水势愈高,渐渐灌入城中,房屋不是倒塌,便是淹没,百姓无地可栖,无灶可爨,皆构巢而居,悬釜而炊。公宫虽有高台,无恤不敢安居,与张孟谈不时乘竹筏,周视城垣,但见城外水声淙淙,一望江湖,有排山倒峡之势,再加四五尺,便冒过城头了。无恤心下暗暗惊恐,且喜守城军民昼夜巡警,未尝疏怠,百姓皆以死自誓,更无二心。
  无恤叹曰:“今日方知尹铎之功矣!〃乃私谓张孟谈曰:”民心虽未变,而水势不退,倘山水再涨,阖城俱为鱼鳖,将若之何?霍山神其欺我乎!〃孟谈曰:“韩、魏献地,未必甘心,今日从兵,迫于势耳,臣请今夜潜出城外,说韩、魏之君,反攻智伯,方脱此患。〃无恤曰:”兵围水困,虽插翅亦不能飞出也,〃孟谈曰:“臣自有计,吾主不必忧虑,主公但令诸将多造船筏,利兵器,倘徼天之幸,臣说得行,智伯之头,指日可取矣!”无恤许之。
  
  
  
  
  孟谈知韩康子屯兵于东门,乃假扮智伯军士,于昏夜缒城而出,径奔韩家大寨,只说,〃智元帅有机密事,差某面禀。〃韩虎正坐帐中,使人召入,其时军中严急,凡进见之人,俱搜简干净,方才放进,张孟谈既与军士一般打扮,身边又无夹带,并不疑心。
  孟谈既见韩虎,乞屏左右,虎命从人闪开,叩其所以,孟谈曰:“某非军士,实乃赵氏之臣张孟谈也,吾主被围日久,亡在旦夕,恐一旦身死家灭,无由布其腹心,故特遣臣假作军士,夜潜至此,求见将军,有言相告。将军容臣进言,臣敢开口,如不然,臣请死于将军之前。〃韩虎曰:”汝有话但说,有理则从。〃孟谈曰:“昔日六卿和睦,同执晋政,自范氏、中行氏不得众心,自取覆灭,今存者,惟智、韩、魏、赵四家耳。智伯无故欲夺赵氏蔡皋狼之地,吾主念先世之遗,不忍遽割,未有得罪于智伯也。智伯自恃其强,纠合韩、魏欲攻灭赵氏。赵氏亡,则祸必次及于韩、魏矣!”韩虎沉吟未答,孟谈又曰:“今日韩、魏所以从智伯而攻赵者,指望城下之日,三分赵氏之地耳。夫韩、魏不尝割万家之邑,以献智伯乎?世传疆宇,彼尚垂涎而夺之,未闻韩、魏敢出一语相抗也,况他人之地哉?赵氏灭,则智氏益强,韩、魏能引今日之劳,与之争厚薄乎?即使今日三分赵地,能保智氏异日之不复请乎?将军请细思之!”
  韩虎曰:“子之意欲如何?〃孟谈曰:”依臣愚见,莫若与吾主私和,反攻智伯,均之得地,而智氏之地多倍于赵,且以除异日之患,三君同心,世为唇齿,岂不美哉!〃韩虎曰:“子言亦似有理,俟吾与魏家计议,子且去,三日后来取回复。〃孟谈曰:”臣万死一生,此来非同容易,军中耳目,难保不泄,愿留麾下三日,以待尊命。〃韩虎使人密召段规,告以孟谈所言。段规受智伯之侮,怀恨未忘,遂深赞孟谈之谋。韩虎使孟谈与段规相见,段规留孟谈同幕而居,二人深相结纳。
  次日,段规奉韩虎之命,亲往魏桓子营中,密告以赵氏有人到军中讲话,如此恁般:〃吾主不敢擅便,请将军裁决。〃魏驹曰:“狂贼悖嫚,吾亦恨之,但恐缚虎不成,反为所噬耳。〃段规曰:”智伯不能相容,势所必然,与其悔于后日,不如断于今日。赵氏将亡,韩、魏存之,其德我必深,不犹愈于与凶人共事乎?〃魏驹曰:“此事当熟思而行,不可造次。〃段规辞去。
  到第二日,智伯亲自行水,遂治酒于悬瓮山,邀请韩、魏二将军,同视水势。饮酒中间,智伯喜形于色,遥指著晋阳城,谓韩、魏曰:“城不没者,仅三版矣,吾今日始知水之可以亡人国也,晋国之盛,表里山河,汾、浍、晋、绛,皆号巨川,以吾观之,水不足恃,适足速亡耳。〃魏驹私以肘撑韩虎,韩虎蹑魏驹之足,二人相视,皆有惧色。须臾席散,辞别而去。
  絺疵谓智伯曰:“韩、魏二家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臣未察其言,已观其色,主公与二家约,灭赵之日,三分其地,今赵城旦暮必破,二家无得地之喜,而有虑患之色,是以知其必反也!”
  智伯曰:“吾与二氏方欢然同事,彼何虑焉?〃絺疵曰:”主公言水不足恃,适速其亡,夫晋水可以灌晋阳,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主公言及晋阳之水,二君安得不虑乎?〃
  
  
  
  
  至第三日,韩虎、魏驹亦移酒于智伯营中,答其昨日之情,智伯举觞未饮,谓韩、魏曰:“瑶素负直性,能吐不能茹。昨有人言,二位将军有中变之意,不知果否?〃韩虎、魏驹齐声答曰:”元帅信乎?〃智伯曰:“吾若信之,岂肯面询于将军哉?〃韩虎曰:”闻赵氏大出金帛,欲离间吾三人,此必谗臣受赵氏之私,使元帅疑我二家,因而懈于攻围,庶几脱祸耳。〃魏驹亦曰:“此言甚当。不然,城破在迩,谁不愿剖分其土地,乃舍此目前必获之利,而蹈不可测之祸乎?〃智伯笑曰:”吾亦知二位必无此心,乃絺疵之过虑也!“
  韩虎曰:“元帅今日虽然不信,恐早晚复有言者,使吾两人忠心无以自明,宁不堕谗臣之计乎?〃智伯以酒酹地曰:”今后彼此相猜,有如此酒。〃虎、驹拱手称谢,是日饮酒倍欢,将晚而散。
  
  
  
  
  絺疵随后入见智伯曰:“主公奈何以臣之言,泄于二君耶?〃智伯曰:”汝又何以知之?〃絺疵曰:“适臣遇二君于辕门,二君端目视臣,已而疾走,彼谓臣已知其情,有惧臣之心,故遑遽如此,〃智伯笑曰:”吾与二子酹酒为誓,各不相猜,子勿妄言,自伤和气。〃絺疵退而叹曰:“智氏之命不长矣,〃乃诈言暴得寒疾,求医治疗,遂逃奔秦国去讫。髯翁有诗咏絺疵云:
  
  
  
  韩魏离心已见端,絺疵远识讵能瞒?
  一朝托疾飘然去,明月清风到处安。
  
  
  
  
  再说韩虎,魏驹从智伯营中归去,路上二君定计,与张孟谈歃血订约:〃期于明日夜半,决堤泄水,你家只看水退为信,便引城内军士,杀将出来,共擒智伯。〃孟谈领命入城,报知无恤,无恤大喜,暗暗传令,结束停当,等待接应。
  至期,韩虎,魏驹暗地使人袭杀守堤军士,于西面掘开水口,水从西决,反灌入智伯之寨,军中惊乱,一片声喊起,智伯从睡梦中惊醒起来,水已及于卧榻,衣被俱湿,还认道巡视疏虞,偶然堤漏,急唤左右快去救水塞堤。须臾,水势益大。
  却得智国、豫让率领水军,驾筏相迎,扶入舟中。
  回视本营,波涛滚滚,营垒俱陷,军粮器械,飘荡一空,营中军士尽从水中浮沉挣命。
  智伯正在凄惨,忽闻鼓声大震,韩,魏两家之兵各乘小舟,趁著水势杀来,将智家军乱砍,口中只叫:“拿智瑶来献者重赏!〃智伯叹曰:”吾不信絺疵之言,果中其诈。〃豫让曰:“事已急矣!主公可从山后逃匿,奔入秦邦请兵,臣当以死拒敌,〃智伯从其言,遂与智国掉小舟转出山背。
  谁知赵襄子也料智伯逃奔秦国,却遣张孟谈从韩、魏二家追逐智军,自引一队伏于龙山之后,凑巧相遇,无恤亲缚智伯,数其罪斩之。智国投水溺死。
  豫让鼓励残兵,奋勇迎战,争奈寡不敌众,手下渐渐解散,及闻智伯已擒,遂变服逃往石室山中。智氏一军尽没,无恤查是日,正三月丙戌日也。天神所赐竹书,其言验矣。
  
  
  
  
  三家收兵在于一处,将各路坝闸,尽行拆毁,水复东行,归于晋川。晋阳城中之水,方才退尽。
  无恤安抚居民已毕,谓韩、魏曰:“某赖二公之力,保全残城,实出望外。然智伯虽死,其族尚存,斩草留根,终为后患。〃韩,魏曰:”当尽灭其宗,以泄吾等之恨。〃无恤即同韩、魏回至绛州,诬智氏以叛逆之罪,围其家,无论男女少长尽行屠戮,宗族俱尽,惟智果已出姓为辅氏,得免于难。到此方知果之先见矣。韩,魏所献地各自收回,又将智氏食邑,三分均分,无一民尺土,入于公家。此周贞定王十六年事也。
  
  
  
  
  无恤论晋阳之功,左右皆推张孟谈为首,无恤独以高赫为第一。孟谈曰:“高赫在围城之中,不闻画一策,效一劳,而乃居首功,受上赏,臣窃不解。〃无恤曰:”吾在厄困中,众俱慌错,惟高赫举动敬谨,不失君臣之礼,夫功在一时,礼垂万世,受上赏,不亦宜乎?〃孟谈愧服,无恤感山神之灵,为之立祠于霍山,使原过世守其祀。
  又憾智伯不已,漆其头颅为溲便之器。
  
  
  
  
  豫让在石室山中,闻知其事,涕泣曰:“‘士为知己者死’,吾受智氏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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