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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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1期-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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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麦大声喊叫着,我要给你生个儿子,我一定要给你生个儿子。 
  忽然想起,她已经不能生儿子了,连女儿也不能生了。 
  但白麦还是决定要写封信,好好给白豆说一说这个事。她知道白豆读过她那么多信,对老罗会是个什么印象。她觉得不能再让白豆保留以前的印象了。她要让白豆和她一起对老罗换一种看法。 
  实在是太想写好这封信了。好几次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觉得没有把自己对老罗的感情表达出来,就要重写。 
  这么一重写,就把好多日子写走了。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不用写这封信了。因为白豆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过,我们的故事还不能马上进入到那一天。下野地离乌鲁木齐很远。有上千里地,白豆要走到乌鲁木齐,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她真的要走很长时间才走到。 
  那天老杨又来白豆家。 
  这回不是喝了一杯酒,是喝了一瓶酒。 
  人要是醉了,说话的声音大,说话的口气大,但身上的力气不会大。 
  还把白豆往床上推,就有点推不过去。白豆也不想让他推过去。女人没有不讨厌男人喝酒的,喝过了头,更让人讨厌。再好的事,喝醉了去做,也做不好。而醉了的人,越是做不好的事,越偏偏要去做。 
  看着屋子里的那张床,却怎么也靠近不了。老杨不高兴了,对横在中间的白豆发起了脾气。醉了的人发脾气,说起话来就更是没个章法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不喜欢我,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谁不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劳改犯?那个王八蛋,他是什么东西?你喜欢他,他有什么了不起?还和我斗,拿刀子吓唬我,以为我被他吓住了。我是共产党员不和他一般见识。他以为他胜利了,结果怎么样?他进了监狱了,我却把你娶到了手了。你不要以为我是趁虚而入,不是的,根本不是的。能把你搞到手,我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你不要不听我说,你听我说,你现在还有什么牛的?你是我的,你早就是我的了。他们想得到你连门也没有。他们以为自己很行,其实他们狗屁都不懂,全是些傻瓜还自以为聪明。都以为那天晚上在玉米地里是胡铁把你干了,告诉你吧,要真是胡铁把你干了,我还会娶你当老婆?我才没有那么傻呢,告诉你吧,那天晚上是我把你干了。你别不信。你以为我没有这个胆子啊,我是被他们逼的,一想到你要成为别人的老婆我心不甘啊。我想我真是太吃亏了,我不能太吃亏了,我得捞回一点。哪怕娶不了你,也得把你睡一次也不枉和你好过一场啊。我真没有想到你还没有开过苞,我想你早让他们给睡过了。可我知道我干的这个事,是多严重的事。我就在胡铁的床头拿了一把小刀子,现场有了这把刀子,不管出什么事也不会找到我头上了。果然,胡铁这个小子就倒霉了,他是活该。想当初他对我那样子,把他关进大牢我一点也不内疚。你不知道他那会儿对我是什么样,我真是受尽了他的侮辱,总算是让我出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可我到底还是娶了你,你成了我的老婆我成了你的老公,玉米地里的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大不了是咱们把新婚之夜提前到了玉米地里罢了。想一想,你也并没有吃什么亏。瞧你的样子,傻样子,女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傻?我这样说,你还是不信,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啊…… 
  真是这样的,老杨说到这,白豆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醉的人说话,谁要是当真,谁就是自己喝醉了。 
  可当老杨说出下面一番话时,白豆就无法再把他的话完全当醉话了。 
  ……你不信,硬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对了,那天晚上,你的口袋里装了两个鸡蛋,还是红皮的,还有点温,刚煮好的吧。你想得挺周到,知道我干那个事,会累,会饿,还带东西给我吃。你信不信,我把你干了,还把你的两个鸡蛋吃了。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蛋啊。你说,你是不是带了红鸡蛋,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红鸡蛋的事,其实白豆已经忘记了。当时醒过来后,也没有想起。这个细节实在太细,细得像根头发丝,细得稍一疏忽,就找不见了。吴大姐让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时,她没有提到红鸡蛋。当时她真把口袋里装了两个红鸡蛋的事忘得影子也没有了。 
  这个细节如果没有亲身经历,编不出来。如果没有从白豆的口袋里拿走红鸡蛋,老杨说不出从白豆口袋里拿过红鸡蛋的事。 
  如果真是老杨从白豆口袋里拿走了红鸡蛋,那么,那天晚上,老杨一定还同时拿走了白豆的贞操。 
  天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酒后胡说,胡说的话里,却可能有真话,有从来不说的真话。不喝酒,不是酒喝多了,老杨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和老杨一块生活了快两年,没见老杨喝这么多酒,也没有听老杨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有听老杨说过红鸡蛋的细节。 
  知道了这个细节,还想让白豆和过去一样,不可能,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 
  可白豆又会怎么做呢。这很重要,白豆的态度和做法,将决定我们这个故事的最终的结局。 
   
   
  第十章一天比一天凉了 
   
  1 
   
  再热的日子,到了夜里,下野地也会凉快。到了秋天,白天也不太热了,到了夜里,下野地要更凉一些。躺在被子里,白豆没有睡着。不是夜有点凉,是白豆的心一阵阵发冷。一件事,比腊月的冰还厉害,她被冻在了里面。 
  去找吴大姐,对吴大姐说,有个事,要给你说。 
  吴大姐说,什么事? 
  白豆说,那个事。 
  吴大姐说,什么事? 
  白豆说,玉米地里的事。 
  吴大姐说,那个事,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白豆说,处理得不对。 
  吴大姐说,咋不对? 
  白豆说,不是胡铁干的。 
  吴大姐说,谁干的? 
  白豆说,杨来顺干的。 
  吴大姐说,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 
  白豆说,没有乱说,真的是他干的。 
  吴大姐说,你们离婚了是吧? 
  白豆说,是的。 
  吴大姐说,他没有打过你吧? 
  白豆说,没有。 
  吴大姐说,也没有骂过你吧? 
  白豆说,没有。 
  吴大姐说,离婚你愿意吧? 
  白豆说,我愿意呀。 
  吴大姐说,那你还这样说人家干吗? 
  白豆说,这是两回事。 
  吴大姐说,我看是一回事。 
  白豆说,真的是他干的。 
  吴大姐说,都是女人,你伤心,你难受,我懂。可不管啥时候,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会关心你的。在咱们这个集体里,大家都是姐妹,都是兄弟,一定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 
  白豆又去找马营长。 
  白豆说,不是胡铁干的。 
  马营长说,谁干的? 
  白豆说,是杨来顺干的。 
  马营长说,你不能说是谁就是谁。 
  白豆说,胡铁真的冤枉。 
  马营长说,不是他是谁? 
  白豆说,是杨来顺。 
  马营长说,当时问你怎么不说? 
  白豆说,当时我不知道。 
  马营长说,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白豆说,他自己说出来了。 
  马营长说,他自己怎么会说? 
  白豆说,他喝醉了。 
  马营长说,醉了说的话你也信? 
  白豆说,本来我不信,可他说到了红鸡蛋。 
  马营长说,红鸡蛋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白豆说,他拿走了我的红鸡蛋。 
  马营长说,我还是不明白。 
  白豆说,翠莲生孩子,给了我两个红鸡蛋。 
  马营长说,后来让老杨拿走了? 
  白豆说,在玉米地里,他从我口袋里拿走了。 
  马营长说,你看见他拿走了? 
   
  白豆说,没有。 
  马营长说,别人看见了? 
  白豆说,也没有。 
  马营长说,和他离婚,不是因为红鸡蛋的事吧? 
  白豆说,不是。 
  马营长说,这是新社会,结婚和离婚都是自由的,你要想开点。 
  白豆说,这是两回事。 
  马营长说,好吧,你既然说了,我会当个事。 
  白豆说,胡铁真的被冤枉了。 
  马营长说,咱们政府从来都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马营长和吴大姐一商量,觉得不管怎么样得把老杨找来问一问。 
  坐到马营长和吴大姐面前的老杨没有喝酒。 
  老杨说十七号那天晚上发生在玉米地的事不是他干的。他是对白豆说过那个事是他干的,可那是他喝醉了和白豆开玩笑,没有想到白豆会当了真。 
  问老杨那红鸡蛋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杨说什么红鸡蛋,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红鸡蛋。他说他见过的鸡蛋都是白皮的,没有红皮的。 
  问老杨问出的结果,是马营长和吴大姐可以想到的。对老杨的回答,他们不意外。可他们还是把老杨臭骂了一顿,说他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也给领导找麻烦。 
  老杨承认了他胡说八道的错误,表示以后再也不会胡说了再不给领导找麻烦了。 
  不过,这个事,还是马上传开了。本来大家把这个事几乎都忘了,没谁再去说了。再有意思的话,重复说三遍,说的会说腻了,听的也会听烦了。什么事,大家都喜欢新的,讨厌旧的。 
  一件旧事,要引起大家兴趣,一定要有新内容。新内容不但新,还要刺激。恰好,正在传开的事,具备这些因素。 
  天黑,玉米地里更黑。看不清要搞她的人,白豆不让搞,搞她的人非要搞,把白豆打昏了搞。同样是搞,这个搞法,天理国法不准。搞她的人搞了白豆,跑掉了,可丢了一把刀子在地里。刀子是谁的,白豆就是谁搞的。 
  这是旧事。 
  刀子的主人没有搞白豆,只是背了搞白豆的名,送进大牢。真搞了白豆的人,什么事没有,反倒把白豆娶进屋子,天天搞白豆。 
  玉米地里搞白豆,是违法,是犯罪。屋子里搞白豆,名正言顺,是恩爱。想到玉米地里的那个人,恨得咬牙,看到屋子里这个人,满怀感激。哪知道,玉米地里的人,和屋子里的人,原来竟是同一个人。 
  这是新内容。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可笑太可笑。 
  可笑的事,当然要笑。这几天,你要是看到一群人,在说着什么,说着说着,还会哈哈大笑,那这些人正说的事,一定是和白豆相关的事。 
  大家都笑。有一个人不笑。不但不笑,还要哭。 
  这个人是翠莲。翠莲找白豆,牵着牛牛的手,找到白豆。 
  一见到白豆,翠莲哭起来。边哭边说,白豆,你不想让我过苦日子吧? 
  白豆说,不想。 
  翠莲说,白豆,牛牛也记事了,你不想让他活得没脸面吧? 
  白豆说,不想。 
  翠莲说,老杨跟你离婚,我没有使坏吧? 
  白豆说,没有。 
  翠莲说,我和老杨结婚,你也赞成吧? 
  白豆说,是的。 
  翠莲说,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 
  白豆说,没有。 
  翠莲说,那你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这样,你为啥还要这样做? 
  白豆说,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翠莲说,可你做了。 
  白豆说,你还记得那两个红鸡蛋吧? 
  翠莲说,不记得。 
  白豆说,你给我的,你忘了? 
  翠莲说,我忘了。 
  白豆说,咱们做事可得凭良心啊。 
  翠莲说,你要是有良心,你就不会这样做。 
  白豆说,我不想让害我的人,白白害了我。也不想让没有害我的,为我受害。 
  翠莲说,我求你了。 
  说着,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把牛牛也拉着和她一起跪到了地上。翠莲说,来,牛牛,给你干妈跪下,求你干妈放过你爸。 
  牛牛也跪下了,瞪着大眼看着白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豆说,你们这是干吗?快起来。 
  翠莲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白豆说,好好,我答应。 
  很快,同样一件事,就有了另外一种说法。 
  说白豆不想离婚,又生不了孩子,只得让老杨离了。离了以后,说白豆还要老杨常到她屋子里去,和她干那个事。老杨不能常去,白豆就不高兴了。心里恨老杨,想不出法子整老杨,就想出了这一招。这一招狠啊,要是真成功了,老杨就得抓起来了。不但要抓起来,还要去把劳改队的胡铁替换回来。让老杨这一辈子,再不能有好日子过。 
  妇人心毒,真是不假。白豆看起来,只是有点狐狸相,有点妖,有点勾人,可总觉得心肠还善。没想到骨子里,还有狼性。狠起来,能把人往死里咬。一个胡铁跟着搭进去了,还不行,还要把老杨也往劳改队送。太可怕了,看起来,白豆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还是离得远一点好。 
  还说,幸亏,马营长和干部们,看透了白豆,没有上白豆的当。不然的话,老杨可就要倒大霉了。 
  好像,白豆也知道自己错了。谁也不去找了,走路也低下了头,见人也不吭声了。 
  在下野地,伤害谁,也不能伤害翠莲和牛牛,下野地,她没有亲人,要是能算得上亲人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 
  老杨一点事儿也没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竟还来找白豆,还要和白豆睡觉。 
  老杨说,你无情,我不能无义。谁叫咱俩做过夫妻。都说你狠,你恶,你毒,在下野地,你现在,不如一堆臭狗屎。男人都说了,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你。只有我,不嫌弃你,我想好了,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活守寡。 
  白豆说,我不会告你了。 
  老杨说,这才叫聪明,告也是白告,还不如不告。 
  白豆说,我是为了翠莲和牛牛才不告的。 
  老杨说,更是为了我。 
  白豆摇摇头。 
  老杨说,你还相信玉米地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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