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望四周,没有里克·汤姆斯的踪影。女人对他的擅自闯入颇为不悦,幸灾乐祸地说:“我跟你说过他不在这儿。”
“你知道这对我的案子有多重要吗?危及到一个医生的生涯和生命。”
“我说先生,别烦我。不是我的错。实际他欠着我五十块钱跑了。我简直傻透了,”她抱怨说。“压根儿就不该让他住进来。不过我挺可怜他的,尤其是克劳迪亚的事出来后。”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斯考特问。
她摇摇头,将黑头发朝脑后稍为梳理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解释?”
“他走时我根本就不在,”她说。“听着,我没时间跟你争。我得睡觉了。”
“再耽误你一会儿时间,这事太重要了。”
她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坐吧。”
斯考特情愿站着。
“你最后和里克见面时,他说过些什么?”
“没说过要离开,没有。”
“有留言吗?有没有他要离开的线索?”
“没有,”她答道。“我只知道……”她欲说还休,住了口。
“你只知道……”斯考特追问,“知道什么?”
“昨天下午的电话是你打的,是不是?”
“没错。”
“我听见他说他准备见你。”
“是的。”
“后来在七点钟以前,他又接到另一个电话,”马蒂·兰格尔说。“好像那个人他认识……我说,我还是不说的好,省得惹麻烦。我可不想碰法律。”
“我就是律师。无论你告诉我什么都会给你严格保密。说到做到。”
她权衡了一下他的保证,决定配合。“他说打电话的那人答应给他好货。”
“好货?”
“可卡因,就是特纯的那种,”她说。“我本人不用可卡因。对我味口的是墨西哥金。可里克见到可卡因就等于往他鼻子上拴上了环儿,牵着他爱上哪儿上哪儿。所以这人打电话来,答应给他上等可卡因。”
“于是他就为此而走了,”斯考特说。
“没错,为可卡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马蒂·兰格尔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我去上班前。第四街有个小意大利餐馆,我在那儿端盘子。”
“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能让你猜出他的去向?”
“没有,一走了之,就这样,”她说。
“你知道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他提过名字,可我没在意,”她说。“我自己的麻烦事还一大堆呢。”
斯考特沮丧地点点头。他辩护的半个武器,最重要的一半,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了。如今不仅只剩下了一个证人,他自己的职业信誉也危在旦夕。到时豪斯金斯激他把里克·汤姆斯带出来,里克岂不真成了他想像中的人物?此刻他不免后悔,实在不该提里克·汤姆斯的名字,甚至说及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是个瘾君子。
“他什么也没说?”
“没说,”马蒂·兰格尔说。她的口气分明是想送客,以便她能就寝。
斯考特走到楼层,正要往下迈脚,女人的门又开了。
“哦,他的确说过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好像是拿回他的东西。”她说。“我没太仔细听。”
“拿回他的东西……”斯考特沉吟着。“是他们清理克劳迪亚住处时他丢的东西吗?”
“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你认识克劳迪亚吗?”斯考特问。
“有点。”
“只是有点认识?”斯考特问。
“比那还深一点,干吗?你想说什么?”她又变得警觉起来。
“她吸毒吗?”斯考特问。
“看怎么说。”
“看什么怎么说?”
“有的人吸着玩,有的人动真的。我是说,比如里克,整天就知道吸毒,”马蒂·兰格尔说。
“克劳迪亚呢?”斯考特问。
“这事看来你不懂,”她说。“否则你就该知道,只要一个吸,另一个也准吸。这儿的门道就是这样。”
“告诉我,兰格尔女士,你要是能成就一件重要的事,帮着一个年轻女医生为自己辩护,击败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拯救她的未来的话,你愿不愿意作证,把跟我说的话说出来?”
“这个,”她表示拒绝的摇摇头。“我可不跟法律找麻烦,不是那种人。”
“这跟法律无关,是在一个委员会前作证,一个不公开的听证会。”
“对不起,”她说。“我说,我得睡会儿了。”
斯考特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照这张名片跟我联系。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
“现在我就能告诉你,不行。我真不该跟里克和他的女友搅在一起。谁乐意去摸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老虎屁股?”
“要是里克回来的话——”斯考特说。
“他回不来了,”女人打断他。
“你怎么能肯定?”
“给他打电话那人的声音就不对头。谁要是想干掉里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他要多少纯可卡因就给他多少,”斯考特说。
“比那还糟,”马蒂·兰格尔解释说。“最大限度满足他可卡因的需要,你让他干什么他都能干,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被人扔到医院急诊科的大门口。不是昏迷不醒就是服毒过量死亡。”
“兰格尔女士,你觉得他的失踪与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有关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手持法律文件到克劳迪亚住处的人是施托伊弗桑特手下的。他们清理了住处,还拿走了里克的东西。”
“施托伊弗桑特为什么要那样做?”年轻女人问。
“为了不让她个人拥有的东西暴露给传媒,从而引起尴尬,”斯考特说。“要是打电话的人答应把里克的东西还给他,恐怕就跟施托伊弗桑特有关。”
斯考特此刻已清楚地意识到,他只剩下一个重要的证人了,即凯特。
但怎么跟她解释呢?
他俩见面后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里克怎么样?”
斯考特尽量言简意赅、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真相。
凯特惊讶地几乎透不过气来。“什么……这说明什么——我是说,它会影响……噢,斯考特!”
她浑身颤栗起来。他伸出胳膊搂住她,希望在这样不利的消息面前给予她勇气和支持。
“其实他是特别渴望报复施托伊弗桑特的,”斯考特说。
“要是你像我似地见过那么多吸毒的人,”凯特说,“你就会明白毒瘾可以让人放弃报仇、工作、家庭和所有的一切。”
“看来施托伊弗桑特也谙知这个道理,”斯考特说。
“里克可是我们辩词中的关键一环,”凯特说。
“现在不是了,吹了,”斯考特说,焦急地试图重新审视他已缩小范围的选择。
第三十三章
斯考特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在听证会一开始就首先推出了阿德莱德·克罗宁护士作为证人。宣誓过后,斯考特问了几个问题,确立了她的教育背景和其在市立医院就职的身份。她当急诊科护士已达十一年,经验丰富。事发的星期六晚上她正值班。接着斯考特引导她描述了当天晚上的经过,通过克罗宁的回答显示出,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确给检查室里的工作造成了妨碍。克罗宁根据自己的经验,认为凯特采取的措施与急诊科的惯常做法很合拍。克劳迪亚的生命出现危机时,凯特和布里斯科采取了一切手法,治疗抢救手段适宜正确,与她看到的别的医生在类似情况下采取的行动相一致。
斯考特问完后把位置交给豪斯金斯进行盘问,然而起诉律师非但没攻击她,反而只说了一句:“我没有问题。”
斯考特明白豪斯金斯是想集中进攻凯特,不希望事先透露出他的意图。
斯考特让比特哈德护士作完证后,豪斯金斯仍放弃了盘问的机会,于是斯考特推出了他最后一位证人。他对速记员大声宣称:“请凯特·福莱斯特医生上场。”
“什么?”豪斯金斯问。“没有让人吃惊的证人了吗?我还以为等到了这会儿我们的好奇心该得到满足了。”他虽是对斯考特插科打诨,但声音大的全场人都听到了。
凯特宣誓完毕后,斯考特通过提问让她道出了她童年在农场的生活,所受的教育及在医学院的成绩,做实习医生以及后来做住院医生的经历等。他希望凸现她的才智和所接受的良好教育,以便让委员会认为她是个值得信任和支持的医生。尔后他又让她描述了那天晚上她治疗过的一些病人。
最后涉及到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斯考特循序渐进地问出每一个问题,凯特便一一以细节回答:克罗宁查出的血压、脉搏、呼吸等情况,凯特经证实后写进病历。由于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症状和迹象暴露得不充分,代表着十几种病症的典型特征,因而无法确诊。
斯考特按照事先预备好的把话题引导到与克劳迪亚最终死亡关系最密切的问题。
“福莱斯特大夫,你有没有问及病人私生活的情况,如果有,为什么?”
“像她那样年轻的女孩子,了解她性生活是否频繁,有没有停经是十分重要的。她的回答,真实的回答对确诊有着关键的作用,”凯特解释说。
“病人是如何回答的?”斯考特问。
“正如我在她病历上写的,她的答复都是否定的,”凯特说。“委员会成员若有病历复本,可以查看我的记录。”
沃德和特拉斯科特医生同时点点头,表示对病历很熟悉。
“大夫,”斯考特接着说,“有没有病人的一些情况及你的观察,并没写在病历里?”
豪斯金斯举手抗议:“卡希尔先生,他在引导证人。”
卡希尔裁决说:“证人可以回答。”
“我并未将我的疑心写进病人的病历,”凯特说。
“疑心?什么疑心,大夫?”斯考特问。
“病人的母亲又紧张又激动,我怀疑她很怕她,所以没跟我说实话。”
“假如她母亲不在场,或不那么厉害,假如你得的答复都属实的话,你能否较快确诊抢救病人?”
豪斯金斯登时蹿了起来,速度之快与他肥硕的身躯完全不符。“卡希尔先生,他不仅在引导证人,简直是在替她作证!”
“凡·克里夫先生,只许提问,让证人回答,”行政官员做出裁定。
斯考特点头表示同意。“对不起,先生。”又转向凯特问:“大夫?”
“性生活,月经停止——都是达到确诊的关键事实。鉴于此,我觉得她母亲的在场起到了——”
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起身抢白说:“主席先生,这个女人对我女儿的治疗失误,造成她的死亡,现在你还允许她把责任推到我妻子身上,我表示反对!”
“施托伊弗桑特先生,”默特尽可能公事公办地说,“福莱斯特有辩护的权利。之后还要由委员会权衡她的证词,决定她所陈述的是否可信。”
施托伊弗桑特见默特已暗示委员会应否认凯特的辩护,便稍微消了点气,但仍虎视眈眈地瞪着凯特。
斯考特快速地引导凯特将那天晚上的经过叙述了一番:为克劳迪亚抽血样。送去化验。结果回来之前又给其他病人治疗。化验结果不明显时,凯特又重复了一遍全过程,第二次送血化验。
这时,斯考特问出一句他认为很重要的问题:“福莱斯特大夫,你有没有决定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
“我怀疑病人可能有孕,便做了盆腔检查。但由于宫外孕同正常怀孕不同,我的检查不能确定。于是我叫来了布里斯科大夫,埃里克·布里斯科。”
“他做了些什么?”
“重复了一遍检查。结果一样。”
“后来他怎么说?”
“继续做化验,等待结果。”凯特答道。“后来的化验结果略有些差异,但仍反映不出真实病症。”
“大夫,病人虽否认有频繁的性生活,你是否为她做过快速怀孕检查?”
“是的,由于我不相信她的回答,便决定亲自查一查。为了节省时间,我用导管为她取了一些尿。”
“有人反对那样做吗?”
“她母亲反对。她明白我要做什么时,雷霆大作。”
“大夫,你的具体做法是怎样的?”
“是医院的常规三步骤尿液怀孕检查。”
“结果呢?”
“阴性,”凯特承认说。
“根据验尸官的报告,你如何解释你的结果?”
“任何医疗检查都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
“大夫,你或者布里斯科医生意识到病人出现病情恶化的征兆时是什么时候?”
“布里斯科打算探察她的腹腔,看是否有内出血,这时克罗宁突然说病人脉搏消失了。我们立即给她用上了心脏起搏器,把她推进昏迷室,采取一切办法抢救她。药物、输血、手术。最后她因电机分离死亡。委员会的医生们都明白,电机分离是指心脏仍条件反射地跳动着,但由于严重的内出血已使心血管里的血液流到腹腔里,心脏里便没有血液往外压了。”
“大夫,当着你的两位同行的面,我想问你,经过几天、几周对这一悲剧的回顾,你有没有产生过别的想法?觉得应该做而没做的事情?”斯考特问,这是个他曾告诉凯特将问到的问题。
凯特的回答令他一惊。“别的想法没有。但觉得内疚。”
不仅施托伊弗桑特和豪斯金斯感到愕然,连委员会全体成员都怔住了。特拉斯科特停下了做笔记的笔,格莱迪斯·沃德盯了凯特好一会儿才拿起笔来准备记下她下面要说出的话。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答复,斯考特只得问下去:“为什么有内疚感,大夫?”
“我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到达这样一种心态,即失去一个十九岁的病人后而不感到内疚,我说这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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