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愣了多长时间,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扭头看过去,桅帆巨大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一身明朝官服,头上还戴着一个乌纱帽,有三十多岁,下巴粘着一把胡子,面容严肃,我心想,你装的还真像会事,刚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就见这人朝我拱手作揖,说了一句话:
“汪大人,明日午时即可到达,大人还是尽早歇息吧。”
我猛地坐了起来,阳光一下子打在脸上,刺得眼睛一阵发黑,我惊呼一声,抬手去挡,哪知身体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椅子的翻了过去,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我整个摔懵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犹自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耳边乱哄哄的,只感觉身子被大力拉起,按着坐下,太阳穴上忽的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我脑仁一疼,清醒了过来。
眼前是闷油瓶放大的脸,他眼里有着疑问,右手两指还点在我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
“小哥,我没事,又做梦了。”我苦笑着摸摸鼻子,心里还在翻江倒海,一抹脸,又是一脸的汗,暗骂了一声。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收回手,坐了回去。
“老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摔地上也不知道疼?”王盟端着一杯茶跑过来,满脸的关切。
“要不要我出去找个先生来看看?”将茶递给我,他又开始不折不屈的摧残我的神经。
“我跟隔壁的王老板打听了一下,他给我介绍了一位很厉害的阴阳先生。”
我灌下整杯茶,才感觉好受一些,王盟蹲在我身前,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皱皱眉,不想理他,这小子平常倒没什么,不过要是不靠谱起来能跟胖子有一拼。
“老板,你要怕丢人的话,我去市场找点黑狗血来,咱们在家里喷一下看看行不行?”
“对了,我这块玉观音是我妈上庙里求来的,听说是找大和尚开过光的,还是先试试这个吧。”说着,从脖子里扯下一条绳子,拿着那观音就往我额头上贴过来。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老子就算没中邪也得给你整成神经病。”我拍掉他的爪子,脑子依然乱成一团,真想把手里的茶杯塞进他的嘴里,好让我安静一下。
“老板。。。”
“闭嘴,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我挥挥手将王盟赶走,揉着跳动的太阳穴,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整个瘫在了椅子上。
“吴邪,你梦到什么了?”闷油瓶忽然开口问我。
我滞了一下,手一紧攥住了扶手,抬眼看向闷油瓶,他还是一副扑克脸,直直盯着天花板,我盯着他的侧脸,努力想看出点什么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毕竟这事连我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处处透着诡异,让我心里烦躁的不行。
在回杭州之前,我和胖子吵了一天,最后还是不情愿的告诉了闷油瓶以前的事情,而这闷油瓶除了中途问过几个问题,之后就一声不吭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什么,我心里急的不行,却不敢多问,怕他烦我了跑掉,有的时候一天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我恨不能拿个千斤顶撬开他的嘴巴,现在好不容易他主动开口了,我却不想回答。
“吴邪。”闷油瓶转过头来,看着我。
如果换一种情况,我肯定会得意的笑出来,这闷油瓶也有逼我说话的一天。我坐直身子,迎上他的目光,心里一跳,我靠,又是这副死样子,我嘴角抽了两下,好吧,我承认,自从在格尔木的戈壁上,我与他有了那一次谈话之后,我就怕了这瓶子露出这种认真的眼神,对付我不用窜上跳下浪费力气,直接一个眼神就能秒杀了,哪怕现在他让我去咬鸡冠蛇,我都会乖乖的去。于是我暗中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就散了,无奈的靠回椅子,我看着自己的鞋带,低声的回答他:“我梦里。。。看到汪藏海了。”
随后我将梦里的情形详细的讲给他听,不过我耍了个心眼,我没有告诉他我就是汪藏海,而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不知为什么我打从心底里拒绝告诉他真相,反正也没有骗他,说完后,我就看着他,等着他发话,结果等了半天,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愣是连屁都没放一个,淡淡扫了我一眼,回头继续盯他的天花板去了。
我气的几乎喷出一口血来,真想上去掐着他脖子,给他两个大嘴巴子,狠狠拷问一番,他妈的,每次都这么耍老子,老子活该被你耍啊?耳边传来几声压抑怪音,我扭头看去,王盟转脸蹲在墙角,不知在干什么,不过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是泄漏了他阴暗卑鄙的心理活动。我一咬牙,就冲动了,猛地站起来,一步跨到闷油瓶面前,伸手就要去拽他的领子,这时他那双淡漠的眸子扫过来,我一下子就冷静了,甚至感到了一阵寒意,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我尴尬的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干巴巴的说着:“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啊?”
闷油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就在我再也绷不住笑脸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就上楼了。
“今晚跟我一起睡。”
我傻了,下巴差点掉到地板上去,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反应是我还在做梦,没有醒过来,不过片刻后这个想法就破灭了,源自于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王盟正跳着脚想要甩掉右手上的一个老鼠夹子,一蹦一蹦的像个袋鼠,说不出的滑稽,我忍不住咧嘴笑了,“你小子反射神经弧不是一般的长啊,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第二个梦
迷迷糊糊中我睡的很不安稳,耳边不断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身子晃晃荡荡的好似飘在空中,全身热得不行,就像在一个蒸笼中,双手和膝盖以下更是热得发烫,那种感觉就像是暴晒在夏日最强烈的阳光下,火辣辣的疼。身边总有人在窃窃私语,我听不真切,就像隔着一层银行的防盗玻璃,你不用话筒就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我记得是闷油瓶睡在我旁边,他什么时候开始说梦话了,这一点都不像他会干的事情啊,难道是在人前憋着不说话装深沉,到了没人时再爆发出来?我记得前几天看的一本书上说这叫“腹黑”,好像说这种性格的人严重的心口不一,一肚子坏水,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背地里阴人,我就想,如果闷油瓶真这样估计把我卖了都得给他数钱吧!不过,紧接着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管他娘的是不是腹黑,闷油瓶什么时候害过我,现在这小子傻的只有我卖他哪有他卖我的份,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听听他在说些什么东西,如果是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那就有用了。
我努力的挣扎一番,终于睁开了几乎千金重的眼皮,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眼睛发痛,适应了一会待看清面前情景后我呆了半饷,随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就爆了句粗口,他ma的,什么闷油瓶说梦话,根本就是我自己在做梦。
我打量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是在一个不高的山岗,我跟一群人顺着一条小路蜿蜒向上,我坐在一个竹制的躺椅上,两根长长的粗竹从椅下穿过,两端架在四个人的肩膀上,这四个人步调一致,椅子带着我的身体有规律的一上一下摇晃,晃得我晕晕乎乎的,椅子上面搭着一顶布遮盖,阳光很强烈,我估摸着差不多是盛夏,我的双手和双腿恰恰暴露在阳光中,背上几乎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难受得很,我身上穿的还是那套官服,之前我上网查了一下,知道了这种官服是明朝正二品的文官常服,想不到这汪藏海混的还不错,官挺大的,不过回头一想,也对,若他没有极高的地位,怎么能造出那么庞大的海底墓来。
我身旁步行跟随着几个武官打扮的人,满头大汗,正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嘈杂的声音从高岗的另一面传来,听着应该有很多人,那感觉就像是正在施工的工地。
走了不到十分钟,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分成两排,露出一块极大的四方的石台,原来是到顶了,竹椅停下,我慢腾腾的下来,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轻轻活动一下身体感觉好点了,就在别人的目光下走上了那个石台,接下来我看到了一个极为庞大难忘的场景。
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林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密密麻麻的人群沿着路向前方开进,沿途还有人在不断的砍树,拓宽道路,这些人里有民夫,有工匠,有官兵,人们喊着号子驱赶着牲畜,运送木头,石头,还有一些样子奇怪的大型器械,我无法估计有多少人,因为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人,由高处望去就像一条由人汇成的河流蜿蜒着从远处来流进远方的群山里。
在海底墓时我在瓷器和壁画上见过云顶天宫的修建过程,还记得当时激动下差点咬掉舌头,只觉得那场面应该非常的壮观,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壮观两个字能形容的,只能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除非你亲眼所见。
我非常的震惊,一下子明白了这些人在干什么,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不可能去修建什么皇家宫殿,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修墓,而且是一座由明朝的鬼手神将汪藏海主持修建的墓,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心开始跳的很快,手心里都出汗了。
我还处于震惊当中,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被身后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打断了,我回头一看,是昨天梦见的那个中年人,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官服,从七品,不过奇怪的是,我好像很器重他,而他也不怎么怕我。我挥手,其余人都退了开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就见他将身后背的一个包袱拿了下来,取出一个四方的盒子递给了我,我接过,掂了一下,份量很重,最外面是一层厚厚的绒布,打开绒布,里面赫然是一个墨玉的盒子,为15cm大小的正方形,厚度在10cm左右,这个玉盒黑如纯漆,不带一丝杂色,入手细腻如羊脂,正是墨玉中的极品,玉盒上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花鸟鱼虫,造型古朴大气,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因为单看这个盒子至少也是战国时期的古物,就算在明朝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盒子被小心的打开了,我立刻在心里喊了一声,一方半圆的纯白玉璧静静的躺在里面,巴掌大小,上面有着细密复杂的纹路,我小心的摩挲了一下,是上好的羊脂美玉,端详许久后,我将盒子锁好,用那块布包好,紧紧的抱在胸前。
接着,我开口了,声音低沉,是在感谢旁边的中年人,好像是感谢他将盒子送了过来,然后就听的旁边的中年人低头说了一句话,我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淡然的眼睛,我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将闷油瓶的胳膊抱在了怀里,我来不及解释,猛地跳下床,开灯,开电脑,在等着电脑开机的时间拿了纸笔将梦里见过的玉璧画了下来,我这次记得非常清楚,除了那些复杂的纹路,几乎画的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将纸递给跟着过来的闷油瓶,我就开始上网搜索起来。
听到那个中年人的话后,我脑子里有一个猜想慢慢的成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心里开始激动起来,呼吸都急促起来,手指颤抖的连着打错了好几个字,我狠狠掐了大腿一把,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在百度里输入内容,我屏住呼吸点了回车,然后我就看着屏幕上那一排字,陷入了呆滞中。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兴奋,惊讶,怀疑,以至于当时我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是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一排字,恨不得抠下来。
直到闷油瓶扣上我的肩膀,我身子一震,清醒了过来。我猛地抓住闷油瓶的胳膊,将他扯到电脑边,指着上面的字,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小哥,你看,你看,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闷油瓶看看屏幕,看看我,眼里表露出疑惑,“吴邪,你梦到什么了?”
“你先等一下,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我拉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大口,才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开始跟他讲。
“我今天梦到了很多东西,梦到汪藏海在修墓,这块玉是汪藏海拿在手里的,放在一个墨玉的盒子里。”我伸手比划着盒子的大小,“不过,我还是不清楚这块玉是用来干什么的,小哥,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闷油瓶皱眉摇头:“想不起来,只知道这个很重要。”
我抽了一口烟,看着闷油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因为这只是我梦到的,没有任何可以看到摸到的证据,而且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太不可思议了,“小哥,汪藏海修的是陵墓,而且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的。”
闷油瓶看着我,没有说话,表示他在听。
“明惠帝朱允炆。”我吐出一口烟,压下心里的情绪。
闷油瓶扭头看向电脑。
“对,就是因为他,胡濙。梦里他一直跟在汪藏海身边。”其实连我自己都有点不信,朱允炆的下落是明朝的四大悬案之一,明成祖朱棣曾经派出了两个人寻找朱允炆的下落,一个人去海外寻找,造就了著名的三宝太监……郑和,另一个在陆上寻找,就是这个胡濙,明史上的记载这个人一直在外寻找,整整用了十四年的时间,至于结果恐怕就只有他和朱棣知道了。
在梦里那个中年人说的一句话让我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判断,那句“大人谬赞,源洁惶恐。”而这个源洁正是胡灒У淖郑笔钡哪昙鸵舱煤鲜剩庋囊桓鋈擞胪舨睾T谝黄鹦蘖昴梗庋哟蟮墓こ堂挥懈鍪改晔切薏缓玫模夷芟氲降闹挥姓飧隹赡堋
闷油瓶又在看那张纸,看来对他来讲真的很重要,这小子平时闷声不吭,不是睡觉就是看天,什么都不跟我说,但我还是能看出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急躁,对于他的身世,我跟胖子用了很多办法,又托了道上不少人,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真想不到我做个梦能梦到与他有关的东西。
我看他又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点心疼,就抽出了那张纸,放到了一边,“小哥,这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