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大小红袍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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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大小红袍全传-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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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瑞听了不胜之喜,急忙向着河边而来,果见一带俱是人家。及走至郊外,望见一片野地,独有三间茅屋。海瑞自思:“此必周大章的家了。”遂挺身向前,只见双扉紧闭,似甚寂寥。海瑞又不敢叩门,只得在对门河边坐下。少顷,见一个妇人,开门出来,手提水桶,约有六十余岁,走到河边汲水。海瑞自思:“此必大章之母也。我若去探消息,就在此人身上。”
  乃故意作出嗟叹之声。这余氏亦听得明白,不觉动了侧隐之心,便问道:“这位客官,我看你不是这里人,怎么在此长叹?”海瑞道:“小子乃是粤东人氏,只因为有个密友,在此贸易参茸生意,小子特来投他。谁想这朋友于正月间已经回粤东去了。
  小子盘缠用尽,寸步难行,只得沿路访找乡亲,望其念些乡情,少助资斧,俾得藉此回家。今我一路飘泊至此,自忖身上并五分文,又不敢客寓居住,只得在此坐着,但不知今夜寄宿何处也!”
  余氏见他说得可怜,说道:“你在此也无用,倒不如及早前往,找寻个把乡亲,帮你三文二文,也是好的。”海瑞假泣道:“小子亦知如此甚好,但是囊中如洗,怎生行走?况且昨日就没有吃饭,今早起来,又走了许多路,如今觉得身子空虚,竟走不动了。”余氏叹道:“你既是饥饿不起,也罢,随我进去,待我弄饭你食。暂且舍下权宿一宵,明日一早起行罢。”海瑞道:“多谢姥姥,尊姓何名?”余氏道:“我先夫姓周,老身余氏。”海瑞道:“听姥姥说来,姥姥是孀居了。可有几位令郎、令嫒?”余氏道:“有一子一女。儿名大章,在这村前摆渡养生。请问客人尊姓大名?”
  欲知海瑞如何答应,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黄堂守结连贼魁
  却说余氏怜念海公孤旅无依,慨然动念,遂将海公唤到家中,留其过宿,周济酒饭。当下海公谢了,便随着余氏进了茅屋。余氏提水进来,复来问道:“适间忙了,未曾请教尊姓大名。”海公道:“小子姓钟名生,乃是广东海康人。”余氏道:“原来是个大边省人,不远数千里而来,亦云苦矣。那边小房空着,请贵驾到里面暂屈一宵,少顷茶饭便到。”海公再拜谢之,便随着余氏进内。只见一间小小茅房,正面铺着一张土炕,两边摆了竹椅,壁上有架,上面放着许多枪刀器械,白闪闪的锋利无比,令人心胆俱寒。海瑞想道:“这就是贼人凶器了。”
  少顷,余氏拿了一碗饭,四碟荤菜出来,俱系些珍惜之品。
  海瑞谢道:“多承妈妈厚惠,小子何以报德!”余氏道:“偶尔方便,何须介意?”海瑞便将菜物略用了些,就罢了。余氏道:“你既苦饥,为什么只用这些?难道是嫌粗粝,不堪下咽耶?”
  海瑞道:“我闻古人有云:‘饥食过饱,必陨命。’小子已饿三天,若是饱餐一顿,未免有累,故宁可少食。”余氏笑道:“这也说得有理。”徐徐将家伙收了进去,掌出灯来,放在桌上,说道:“你且在此安歇,明日用了早膳才去。”海瑞道:“今已打搅不安,哪敢再扰尊厨?”余氏道:“行得方便且方便。”带笑而去,把房门反扣了。
  海公坐在灯下,自思:“余氏为人还近人情,可怜其子法外营生,波及其母。将来破案之时,我必格外宽恕,报以一饭之德。但如今坐在这里,也是无用。对着这个客堂有何益处?我却来错了。”辗转沉思,愈加烦恼,哪里睡得着?忽见案头放着一札,海公便拿起来看,只见上面有“周大章老兄手披”数字。海公便取出书笺来看。上写着:前者接得尊谕云云。但此案现据失主黄三小称,伊夜过渡船,背负纹银七百两,过了对岸时已三更。正行之际,忽闻后面追呼之声,转瞬十余人直至,将彼银子抢去净尽。
  月光之下,惟认得足下面貌。供词坚甚,似不肯于甘休者。
  弟深以彼昏夜搭船,何得独负多银,使招匪人眼目?意欲移重就轻。奈彼坚执不从,以抢为劫。弟实无奈,暂批候访拘追。但此案若以三限期满,不能破获,彼必上控,似此如之奈何?愚见欲烦足下留心,察其出入,乘便刺之,以缄其口。否则赃情重大,必须勒限严缉,深恐上宪添差会营访缉,似有不利于足下。惟祈高裁,弟不胜幸甚!专此布达,并请近安。
  呈大章老兄台鉴关上遥手书海公看了,暗自怒道:“那关上遥乃是衡州知府,怎么反与贼通?不肖劣员,其罪实堪发指!”乃收其书札于袖内,以为他日质证。
  少顷,忽闻扣门之声甚急,海公伏在门里窃听,里面余氏答应,出来开了门。又听得男子之声说道:“什么时候了?如何恁早关门!”余氏道:“又到哪里吃得这等大醉回来?今夜又作出不好事来呢?”那人道:“你且休管,扶我到里面睡罢。”
  余氏道:“你且在草堂上坐着,待我说与你听。”那人道:“且到里面睡了,再说罢。”醉得紧了,就要呕吐出来。余氏道:“里面有一位迷路的客人在那里借宿,这时必定睡了,休要惊动他。你且在这里睡罢。”
  大章听了母亲一席话,不觉吃了一惊,说道:“我的房里有许多要紧的东西在内,怎么留过客在里面?”便带着醉,一步一跌的,走到房门口。此际海瑞大惊,听他口气分明就是周大章无疑,又听得脚步响,要进来,此时欲退不得,欲往不能。
  正在惊疑之间,忽然一声响亮,那门被周大章挨倒,连人跌进来了。那余氏便拿灯来照。周大章已爬了起来,不见犹可,见了海瑞,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不分清白,把海公抓住骂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窥探我的事情!”海瑞道:“请快放手,待我说来。”大章将手放开。海瑞被其一推,早已跌在地下。那余氏急来挽起道:“勿惊,勿惊。他是吃醉了的人,休要见怪!”海瑞犹未及回答,那周大章厉声大叱道:“还不快说!敢是要叫我动手么?”海公道:“勿怒,勿怒!”
  只吓得战战兢兢的道:“我是个过路赶不上站头的,承蒙老太太好意,唤我进来歇宿。不知壮士回来,有失回避,幸勿见怪!”
  大章道:“你是失站的,怎么不向大路上走,却来向我家这条断路上来?这明明是来窥伺我家消息。好呀,你却不知老子的厉害!到这里来,是个自来送死的了。正是:天堂有路多不走,地狱无门却要来!到底你是什么人?快快说来,如有隐瞒,受我一刀!”说罢,身上取出把利刀,掷在地下道:“你还是说不说?”海瑞道:“小子实系迷路的;若是认得路途,就不会走进这条断头路来了。”余氏亦在旁代为分辩,求他宽恕,大章哪里肯听?余氏自进里面去了,他却将房门反扣着说道:“老子此时精神困了,明早再来与你算账!”说罢,带醉的把一张大椅顶住房门躺着,不觉呼呼的睡去了。
  再说海公看见明亮亮的利刃掷在地上,又见门已扣了,听得大章呼呼的鼻息如雷,正在房门之处,自料不能得脱的,对着利刃道:“再不想我海某今日是这般尽头的了。”不觉惨然悲泣起来。
  且说余氏回房见了女儿兰香,说道:“往日你哥哥却不回来,今夜留了这人歇宿,偏偏他跑回来。如今将利刃丢在地下,又将房门反扣了,岂不是明明要他性命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却被我断送了性命,于心不安。”说罢竟掉下泪来。兰香道:“明明知哥哥这般性气的,怎好留那人在家过夜?这就是母亲少了打点之处。况且哥哥平生心最多疑,哪肯放了过去?这般光景,如何是好?”余氏道:“虽然如此,还要想个计儿救他才好呢。不然这罪孽是了不得的。”兰香说道:“有什么计儿能放走他就好了。”余氏道:“救他出来不得,把那人关在房内,你哥哥又顶住房门睡的,如何救得他出来?”兰香道:“既如此,待我想个计策出来。”正是:眉头方一皱,妙计上心来。
  兰香思了一回说:“却有了!如今趁哥哥未醒,可将外窗门撬开,母亲轻轻唤此人跳出,带至后门口放了,回身把窗门放在地上。哥哥醒来,只道他晓得此道的,却不连害我们的了。”余氏听了大喜,即时走到小房门口,细听大章呼呼鼻息,正在黑甜之中。余氏将窗门解脱,悄悄的轻唤海瑞跳出。海公一听,连忙向窗门跳出,上前求救。余氏道:“且勿高声,若要活命,快些随着我来。”海公便紧紧的随着余氏。黑夜之中,不辨东西,只是随步而行。约略转了两三个弯,余氏止步,把门开了,说道:“你只从此条路转过西去,急急前进,如有迟延,恐难逃了性命。”海瑞得了活路,谢过了余氏,便依着余氏所指的路,飞奔而去。正是:鳌鱼脱了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后人读史至此,有诗赞海公忠心为国。诗曰:
  为国忧民不惮劳,几经凶险几多遭。
  身危虎穴终难祸,命寄县梁亦脱牢。
  信是忠诚能感格,焉知正直不须逃?
  海公幸有余婆救,否则黄粱熟已糟。
  又有赞余氏心诚慈善,终有好报,诗曰:余妇贤良女,心存恻隐时。
  怜穷施碗饭,恤寡寄栖迟。
  孰料儿为梗,翻凭女巧思。
  一朝疏密网,万载羡功奇。
  有心怜性命,无计束顽儿。
  吾钦余氏女,千古令人思。
  又有人以诗赞兰香慧心巧思,诗曰:二八深闺女,胸中有巧思。
  能施活命计,慷慨胜男儿。
  只恨兄心毒,翻怜自好姿。
  赤绳何日系,谁画妾双眉。
  令女钦叹赏,当赠五言诗。
  当下海瑞得脱了性命,急急的望西而走,幸有微月引路。
  时已五更天气,海公只顾狂奔,乃至天明,已见城开。便走回店中,叫海安伺候,穿了衣服,来至指挥衙门,正值衙门才发头梆。海安上前,向那把门的军官说道:“新任巡按到拜,有机密事要见你家大人。”
  那把门的军官听了,即忙进内通报。指挥急忙出堂迎接,携手入内。海瑞亦无暇告诉别事,便将“阎王渡”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逐一说知。立即请去拿人。指挥听罢,吃了一惊,喜得巡按未遭毒手。即令中军官点兵三百,前去拿人。
  正是:
  只因平日作邪人,惹起官兵动杀声。
  未知官兵此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十九回 逃性命会司审案
  不说指挥使听得海瑞所说,吃了一惊,急急传令左右两旁游击,各带百五十名官兵,前往捉拿周大章。再说周大章睡到五更酒醒起来,唤醒余氏点灯。余氏自从放走了海瑞,哪里去睡得着?今忽然听儿子叫唤,故意不即答应,装成熟睡的光景,周大章叫了好几声,方才应道:“好端端的睡了,又叫什么?”
  大章道:“快些点个灯来。”余氏方才爬起床来,打着了火,点上灯,拿将过来。
  周大章即便接过,自拿到小房面前开眼一看,只见两扇窗门儿开了,不觉大惊。急忙进内瞧看,不见了海瑞。大章复到后门来看,只见门已开了。忙转身到房细看,说道:“不好了!这厮亦会此道,怪不得走了,这就是我酒醉误事。”转问余氏:“可曾听得其动静否?”余氏道:“三更以后,我还与你说话;想必是四更走的呢。”大章懊悔不已,急忙到房内检点各物,惟是不见了书札,跌足道:“不好了,这书被此人盗去,这还了得!我料他亦走不远,势必追回,着他取到书札,才免祸根。”正欲出门时,天色已明。
  忽然,一派声叫,前后门打将进来,拥了一屋官兵。大章见了,自知不好,急忙要走,早被军兵拿下。大章大叫道:“你们拿我做什么?”官兵道:“你是个积匪大盗,怎么不拿你去见官爷?”说罢,蜂拥而去。余氏与兰香此际亦无可如何,只是哭泣,请人探听消息而已。
  这里,海瑞辞了指挥使,回到店中。那地方有司早已知道,顷刻之间,多来问安参见。海瑞吩咐:“回衙理事,候上了任,然后接见。一切供应俱免。本部院并无眷属,只携一仆,日常两餐蔬菜下饭已足。”地方官听了,不敢照常供应,惟略具而已。
  次日,海瑞清晨起来,梳洗已毕,穿起那件大红布圆领,戴了乌纱。不多时,就有地方官领着仪从来到。三声炮响,海瑞升舆。一路鸣锣喝道,来到巡按公署。海瑞下轿,拈香祭门,行了大礼入衙后出正堂。两旁书差各役整齐,分班站立。掌印使捧上印盒,跪请开印。用印毕,当即有司道府各官进上手本禀见。海瑞看了,吩咐单请两司入见。
  须臾,两司趋入,行了庭参大礼。海瑞吩咐另设两张公案,请两司左右坐下,独传本地知府关上遥进见。那知府只道有体面,得意洋洋的趋进大堂,朝上唱衔行礼毕,侍立于旁。海瑞道:“贵府荣迁此任,有几年了?”知府道:“卑职前年调补来任的。”海瑞笑着说道:“贵府令望久闻,衡民倚之如父母者,正贵府之功德也。”知府忙打一躬道:“卑职无才无识,谬蒙圣恩知遇,并荷列位大人培植,饬守此郡,自愧有负圣明与列位大人鸿恩。”海瑞道:“本院钦奉圣旨,按临此地,在路稔闻本处匪类甚多。贵府在此已经二年有余,郡内颇有著名匪类否?”
  知府说道:“湖广民情犷悍,性好勇武,多有不务正业者,惟长沙、贵阳一带为最。敝属前有数名颇肆枭张,自卑府到任,概已拘拿,立置之法,今幸宁静,无烦大人挂怀。”
  海瑞道:“多亏贵府设法卫民,驱除奸徒,百姓得以安枕,皆君之力也。但闻本地有周大章,其人不守本分,又好结党横行,现在码头开摆‘阎王渡”贵府可闻乎?”知府说道:“周大章不过一渡夫耳,何得有此强暴?渡名‘阎王’者,以大章面黑似阎王也,惟大人察之。”海公道:“大章面貌亦不甚黑,身体颇见魁伟。本院昨夜曾在他家歇宿,承他照拂。现有一札托本院转致,惟君收看便知。”即令海安,将一纸书札传与他看。
  知府接书到手,不觉吃了一惊,认得是自己手迹,寄与大章的。此际正是:三魂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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