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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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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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她。那么是谁?一个无所谓的人?那她就可以而且应该蔑视他。如果是她的情人在怀疑她,那么她爱他吗?如果她爱他,那他就是她的生命,她不可以蔑视他的。”

  “她的推一回答就是默不作声。”

  “您弄错了。那个怀疑她的情人,是在侮辱她的整个人格,这点我清楚。替她回答的是她的眼泪、她往日的行动、她的忠贞和她的耐心,不是吗?如果她沉默不语,会是什么个结果呢?她的情人因她的过错而将失去她,而时间将证明她的清白。您心里想的就是这个吧丁’

  “也许吧。首先应该沉默。”

  “您说是也许?如果您不回答我的话,我肯定要失去您的。我的主意已定:我一个人走。”

  嗯,奥克塔夫……”

  “嗯,”我嚷叫道,“时间将证明您是清白的?您把话说完。在这一点上,您至少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了。”

  “但愿是的。”

  “您希望是的!这就是我请求您真诚考虑后的回答。这想必是最后一次您有机会在我面前说说心里话了。您对我说您爱我,这我相信。我在怀疑您,难道您存心让我走,让时间来证明您的清白?”

  “您怀疑我什么吗?”

  “我本不想告诉您的,因为我明白说也没有用。不过。不管怎么说,反正都是痛苦,那就随您的便吧,我对这种痛苦也一样喜欢。我怀疑您在欺骗我,您在爱着另一个人,这就是您的秘密和我的秘密。”

  “我爱谁呀?”她问道。

  “史密斯。”

  她用手按住我的嘴,扭过脸去。我不能再说什么了。我俩眼睛望着地上,都在沉思。

  “您听我说,”她吃力地说道,“我曾受过不少苦,苍天可以作证,我将会为您而献身的。只要世上还为我留存有一线微弱的希望之光的话,我都将准备继续受苦。但是,当我不得不对您说我是女人,以激怒您的时候,我确是个女人呀,我的朋友。不要走得太过头,也别走得离人的能力太远了。在这一点上,我是永远不会回答您的。眼下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最后一次跪倒在地上,再次求您带我走吧。”

  她边说边跪了下来。我站了起来。

  “真蠢,”我苦涩地说道,“有生以来头一次想套出一个女人的真心话的人真蠢呀!结果得到的只能是轻蔑,这是自作自受!真心话?只有贿赂女佣的男人,或者趁女人在说梦话时溜到她的床头偷听的男人才能听得到。只有自己装作女人的男人,只有下贱到背地里尽干卑鄙勾当的男人才能听得到!但是,但凡坦率地要求听到真心话的男人,伸出诚挚的手去乞讨这种可怕的恩施的男人,他是永远也甭想听到的!人家会警惕他的,不管他怎么问,人家只是耸耸肩膀而已,而且,如果人家不耐烦了,人家就会像是个受到侮辱的贞洁女子似的霍地站起身来,大言不惭地说出女性的名言,什么怀疑会毁掉爱情呀,什么提出不可回答的问题来是不能原谅的呀,等等。啊!公正的上帝,多么地累人呀!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当您想结束的时候,”她冷冰冰地说,“我同您一样感到厌倦。”

  “立刻就结束,否则我就永远离开您,让时间去证明您的清白好了!时间!时间!哦,冷漠的情好啊!您记住这次永别吧。时间!还有你的美貌,你的爱情,你的幸福,它们都将跑哪儿去呀!你就这样地失去我难道就不无遗憾吗?啊!想必是等到那一天,那嫉妒的情人知道自己错了,他看到了证明,明白了自己伤害了一颗什么样的心,是不是啊?他将为自己的羞愧而痛哭,他将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活着就只能一天到晚地回忆自己以前本来会是幸福的。但是,到了那一天,他的骄傲的情妇也许会因为报了仇了而面色苍白的,她会暗想:‘如果我早点告诉他不就没事了吗!’请相信我吧,如果她爱过,那么骄傲是安慰不了他的。”

  我本想平静地说话,但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也烦躁地走动起来。有一些目光真的像是一把把利剑,在互相交锋,我同布里吉特此刻交换的目光就是这样的。我看着她就像一个囚徒在盯着牢房门。为了启开她的嘴,为了逼她开口,我真宁愿拿我的生命和她的生命孤注一掷。

  “您要怎么样?”她问道,“您想让我告诉您什么?”

  “告诉我您的心里话!您这么一再逼我重复难道还不够残忍不成?”

  “那您呢?哪您呢?”她嚷叫道,“您难道不比这更残忍百倍?啊!您自己说的,想知道真心话的人真蠢!我可不可以告诉您,希望人家相信她的女人真蠢?您想知道我的秘密,而我的秘密就是,我爱您。我真是疯了!可您却在寻找另外的秘密。我因您而面色苍白,您却大加指责,盘问个没完。我真蠢!我本想默默地忍受痛苦,对您逆来顺受,我本想对您隐藏起我的泪水,可您却把这些视作犯罪的证据。我真疯了!我本想远涉重洋,同您一起远离法国,远离一切爱过我的人,去死,为这颗怀疑我的心去死。我真蠢呀!我原以为真理是有眼睛,有声音的,人们可以猜得到它,应该尊敬它的!啊!当我一想到这里,就止不住地流泪。早知如此,又何必让我准备旅行,使我将永不得安宁?我已头昏脑涨,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哭泣着俯身向我。“我真蠢!真蠢!”她凄切地重复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继续说道,“您到底要固执到何时?对您这么一再地怀疑,越怀疑越厉害,我能怎么办呀?照您说的,我必须为自己辩白!怎么辩白呀?是走,是爱,是死,是绝望?如果我装出快快活活的样儿来,您又觉得这是在侮辱您。我牺牲一切跟您走,可您还没走上一法里就会掉回头来看看的。不管是何时,何地,不管我怎么做,反正都得让您生气,遭您辱骂!啊!亲爱的孩子,要是您知道,看见一句普普通通的心里话竟会受到误解,受到嘲讽,那有多么寒心,多么痛苦啊!您因此而将失去了世上惟一的幸福:倾心的爱。您将扼杀您所爱的那些人心中的一切美好和高尚的感情;您将只会相信最为粗鄙的东西;而您在爱情方面所剩下的只有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了。您还年轻,奥克塔夫,您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您还会有其他的情妇的。是的,正如您所说的,骄傲不算什么,将使我得到安慰的不是它。但是,上帝会让您有一天流下一滴眼泪,以偿还您此刻让我为您而牺下的眼泪的。”

  她站了起来,继续说道:

  “必须对您说明了,必须让您知道,半年来,我没有哪一天晚上睡下时不一再说,全都是枉然,您永远也不会治愈的!我没有哪一天早晨起来时不在想,必须再试一试;您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不离开您不行,而且您的每一次爱抚都让我感到我宁愿去死旧复一日,每分每秒,我都处于担心和希冀之间,我千百次地试图战胜我的爱情或者痛苦;而每当我在您身边敞开我的心扉的时候,您都报之以嘲弄的一瞥,让我寒透了心,而当我把我的心扉紧闭上时,我似乎觉得我心里藏着只有您才能支配的宝贝。我难道应向您讲述这些软弱和所有这些在不尊重它们的人的眼里显得幼稚的秘密吗?当您气呼呼地离开我时,我关在屋里重读您最初给我写来的信;当我焦急地盼着您到来的时候,我就弹奏一支心爱的华尔兹舞曲,而且一弹您就来了。啊!我真不幸!但愿所有这些不被理解的泪水,所有这些对弱者的痴情将使你付出巨大的代价!现在你哭吧。这种酷刑,这种痛苦,毫无用处。”

  我想打断她。但她却在继续说:“让我说下去,让我说下去,反正总有一天我也得跟您说的。暗,您为什么要怀疑我?半年来,我的思想、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全都只给了您。您凭什么还敢怀疑我?您想去瑞士?您都看见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一个情敌?那您就给他寄一封信,由我签名,您亲自去寄。我们要做什么?要去哪儿?让我们决定一下吧。我们不是始终在一起吗?那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不可能同时地既在你身边又离你很远。你会说,一个人必须能够信任他的情妇,这倒不假,要么爱情是件好事,要么是件坏事。如果是件好事的话,就必须相信它;如果是件坏事的话,就该救治自己。你看,这一切像是我们正在进行的一杨赌博。但是,我们的爱情和我们的生命却是赌注,而这是很可怕的!你愿意死吗?这是很快就能办到的。我到底是什么人,竟让人这么怀疑?”

  她在镜子前面停下了。

  “我到底是什么人?”她重复着,“我到底是什么人?您想过吗?那您就看看我这张脸吧。”

  “怀疑你!”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的形象嚷道,“可怜的苍白的脸呀,人家在怀疑你!可怜的瘦削的面颊,可怜的疲倦的眼睛,有人在怀疑你们,怀疑你们的泪水!暗!结束你们的痛苦吧。让这些使你们干涸的吻闭上你们的眼皮吧!下到黄泉中去吧,可怜的摇晃的身子呀,它已不能支撑得住你了!当你将命归黄泉,如果‘怀疑’能相信死亡的话,人家也许就相信你了。嗅,忧伤的幽灵呀!你想到哪个河岸去徘徊和呻吟?吞噬你的那是什么火呀?你做了一些旅行计划,可你有一只脚踏在坟墓之中!死去吧!上帝将为你作证,你曾经愿意恋爱!啊!人家在你的心里激起的是多么强烈、多么丰富的爱呀!啊!人家让你做了什么美梦而又用什么毒药把你杀死了!你做了什么坏事,让人家在你身上引发了这种炽热的热病,在烧灼着你呀?是什么狂怒在刺激这个疯子,使他用脚把你踢进棺材,而用嘴在同你谈情说爱?如果你还活下去,你将变成什么样?难道还不是时候吗?难道还没受够吗?当你,你自己,可怜的活证据,可怜的见证,不被人家信任的时候,你又能为你的痛苦提供什么样的证据来让人家相信你呢?还有什么苦你没有受过的,你还想忍受什么样的折磨呢?你将用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牺牲来平息你那贪婪的、无法满足的爱情呀?你将只是个笑柄,你找不到任何一条僻静的街道可走的,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戳你的脊梁骨的。你将丢失一切廉耻,甚至包括你曾经极为看重的脆弱的表面的德行。你将为之堕落的那个男人将会是第一个起而惩罚你的人。他将责怪你为他一人而生活,责怪你为了他而与世人挑战,而当你自己的朋友们在你身边窃窃私语时,他会从他们的目光中寻找,看有谁流露出过多的怜悯。如果有一个人还在同你握手,如果在你人生的荒漠之中,你偶然间遇到一个能顺便为你抱屈的人的话,他将指斥你欺骗他。啊,上帝!你是否记得夏季的一天,有人在你头上戴上了一顶白玫瑰花冠吗?是不是这个脑袋戴的那顶花冠呀?啊!这只把它挂在祈祷室墙上的手,没有同它一道化作灰尘!啊,我的山谷!啊,我那现已平安长眠的老姑妈!啊,我的菩提树,我的小白山羊,我的那些非常爱我的正直的农民!你们是否还记得曾经见过我幸福、自豪、平静和受人尊重吗?是谁在我的路上投进来这个陌生的人,让他剥夺我所有的这一切呀?是谁赋予他权利,让他走过我村中的小路呀?啊!不幸的女人!第一天,当他跟随在你身后,你为什么要回过头来呀?你为什么像接待一个弟弟似的接待他呀?你为什么要开门,向他伸出手去?奥克塔夫,奥克塔夫,如果一切终将如此结束,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爱我呀!”

  她快要支持不住了,我扶住她,让她坐进一张扶手椅里。她头靠在我的肩上,瘫坐了下去。她刚才在痛苦地向我倾诉时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精疲力尽了。突然,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受到侮辱的情妇,而是一个痛苦呻吟的孩子。她的眼睛闭上了,我用双臂搂住她,她一动也不动了。

  当她苏醒过来时,她直喊疲乏慷倦,用温柔的声音求我离去,她好躺到床上去。她几乎一步也走不动。我把她抱到凹室,轻轻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她没有任何难受的样子:她驱除了自己的痛苦,就像消除了疲劳一样,而且似乎已经记不得痛苦了。她娇嫩、纤细的身体已支撑不住了,而正如她所说的,我给她造成的压力大大地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她依住我的手;我吻了吻她;我俩仍像情人似的不知不觉地亲吻着。经过这番可怕的闹腾,她像我们初恋时一样,枕着我的胸脯睡着了。
    


            




第六章

  布里吉特睡着了。我沉默无语,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床头。我像一个农夫,经过一场暴风雨之后,在查看受到摧残的农田的损失,我在反躬自省,在估摸我所造成的伤害。

  我没有早点去思考,我认为我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有些痛苦,由于过分的激烈,已经在预示我们它的极限了,而我越是觉得羞愧和懊悔,我就越是感觉到,经过这么一番争吵,我们剩下的只有互道永别了。不管布里吉特能有多大的勇气,她已经把她的可悲的爱情的苦酒喝到最后一滴了。如果我不想看到她死的话,则必须让她摆脱这种爱情。她曾经经常狠狠地责备我,而且比这一次都更加地气愤不已。但是,这一次,她说的不再是因自尊心受到伤害而吐出的空洞的气话,而是被压在心头的、突然迸发出来的心里话。我们所处的环境以及我拒绝带她一起走,也使一切希望化作了泡影。她本想原谅我的,可她没有这种力量。这种酣睡本身、这种无法再忍受的一个人的暂时的死亡,已足以说明了这一点。这种突然而至的沉默,这种如此悲伤地重新回到生活中来时所表现出的柔情,这张苍白的面庞,直至那亲吻,凡此种种都在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有什么纽带在联系着我们,也都被我永远砍断了。如同她现在睡着了一样,很显然,如果我再稍微给她一点点痛苦,她就会从此长眠不醒了。时钟敲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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