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色猫狂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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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色猫狂死曲-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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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慌张地安慰别人,当然不会有效。
                 “这样哭会损失水分和盐分的。”
                

 难道不能说点更好听的话吗?片山义太郎觉得自己真是太没有用了,只怪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性,甚至为了逃避女子的眼泪,即使越窗而下也在所不惜。不过,真的到时候还得考虑惧高症的问题。
                 玛莉还在抽抽搭搭的哭着,情势所迫,片山义太郎几乎要哭了。
                 这时候玛莉突然抬起头笑了。
                 片山义太郎纳闷得发愣。
                 “怎么样?哭是我的特技表演之一。”玛莉说完,又笑得很得意。
                 “你把我吓坏了。刚才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差点就要叫救护车来了。”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我有这种本领,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好吧!”片山义太郎也不禁露齿而笑。
                

 “从小我就常常这样表演。”玛莉说:“练琴时真的很辛苦,连续几个小时不休息地拉琴,当我累得受不了想休息时。我就拿出我的绝活儿哭。妈妈虽然不会因此就认为我很可怜,但是,至少会让我休息一下。”
                 片山义太郎轻轻地坐到椅子上。
                 “真有那么严格吗?”
                

 “这是天下妈妈的标准模式。母亲把自己年轻时没有成功的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而孩子的梦想又该怎么办呢?小时候我梦想将来当空中小姐或护士小姐。小孩子也会对自己将来有个憧憬,而现在,我的未来只有一条路——小提琴。”
                 “可是你能达到这个地步,证明你是有才能的。”
                 “不错,我也自认不是完全没有才能,但是,才能并不是加以训练就能发展无疑,就像在一个固定的容器中,尽管能装进更多的东西,如果硬塞进去……容器会变形。”
                 “你认为才能是有限的吗?”
                

 “我不知道。这种哲理连去想的时间都没有。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才第一次想到这种事。”玛莉微笑着说:“说起来实在有点荒谬,为了音乐大赛才来这里,却反而胡思乱想那些多余的事……”“能够撇开琐事。一个人单独生活,并不是常有的事。”
                

 “的确是如此。过去练琴时都有母亲或老师跟在旁边盯着,即使有时妈妈并不在旁边,潜意识中总觉得妈妈锐利的眼光无所不在。到这里之后,才真正从无形的桎梏中解脱,只剩下我和小提琴。”
                 玛莉站起来拿起小提琴,以自然流利的动作把小提琴搭在下颚和脖子之间,轻拉一下弓,然后定弦。人琴一体,那么安稳协调。
                 “要我拉首曲子吗?”
                 “可以吗?”
                 “嗯,只要是和决赛的曲子无关,当然是可以。而且我们今晚可以演奏这首曲子,必要时就这样说。”
                 “太好了,那么……尽量演奏简单的吧!”
                 当然,迟钝如片山义太郎者,仍然具有欣赏优美音乐的感性。
                 片山义太郎不知这首曲子的曲名,但曾经听过。现在房间里弥漫着哀怨的旋律。
                

 那绝对不像是弓和弦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好似由整把小提琴——不,是从玛莉全身发出的奇妙音波,天地的共鸣。玛莉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指板上灵巧地移动,而弓就像呼吸般自然地滑动。
                 片山义太郎陶醉其中,若说他在听音乐,不如说音乐密密地包围着他,渗入他的身体里。音乐在细腻动人的颤音中收尾,余韵奥绕在房间里,造成无形的旋涡缠绵着。
                 “真是太妙了。”片山义太郎轻轻击掌赞美,玛莉做了一个舞台上的鞠躬回报他。
                 “优胜者非你莫属!”
                 玛莉笑道。“事实上,大家都可能做到这种程度。”说着却也兔不了泛红着脸说:“可是……专门为一个人演奏真是一件美好的事,这是我的第一次。”
                 “为了一个人?”
                 “是为了。一个特定的人,……,因为你在这里听,我才能演奏得更好。”
                 “我真是荣幸之至。”片山义太郎微笑着——但他的微笑立刻就僵住了。
                 因为,玛莉把小提琴和弓放在桌子上,向着片山义山义郎走过来。
                 一股可怕的预感油然而生,在片山义太郎的脑海中亮起了红灯。以前当有女性靠近他时,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
                 那样的脚步虽无法估计时速几公里,但她的眼神和步履——很奇怪的有着配合无间的感觉。如果把它当做学术研究之后加以发表,说不定会大为轰动。
                 若在平时,片山义太郎遇到这种情形,必然会开始后退。假设,当有一方逼近,而另一方却停止不动,除非能错开,否则免不了要撞在一起。
                 今天似乎无法办到,因为片山义太郎坐在椅子上像被钉住,椅背挡住他的退路,现在已经来不及拆除椅背了。
                 就在磨磨蹭蹭之际,终于发生第一类接触。玛莉弯下身去亲吻片山义太郎。
                 片山义太郎只觉自己仿佛快昏倒,玛莉用力抱着他——如果他也能抱着玛莉,那就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只是任由对方推、压,于是椅子开始倾斜,然后两个都倒在地上。
                 当然,房间地板上和书房一样都铺着地毯,两人都没有受伤……两人站起来后,互望一眼。
                 玛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
                 片山义太郎松口气,说道:“那里……我没什么关系……大家的精神都很紧张嘛。”
                 “这和精神紧张无关。”玛莉以坚毅的口吻说道:“请不要把我和长谷小姐混为一谈!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
                 片山义太郎想。如果晴美在场,该对我的价值重估了吧?
                 “本人年近三十,又是个不起眼的刑警,分不清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差异,以你这样的音乐水准来看,我简直就是个难以置信的音盲。”
                 说得虽然不甚合理,但所谓男女关系大致就是如此。片山义太郎曾经被女子甩过几次,所以对这一次他不敢掉以轻心。先拈拈自己的斤两。
                

 “我不会要求你和我结婚的。”玛莉站起来,又坐到床边。片山义太郎有前车之鉴,再也不敢坐下。玛莉又说:“如果我要和你结婚,妈妈会杀了我,不,也许更可能会杀了你。”
                 “你还年轻,以后有更多才能要展露呢!”
                

 “我……是第一次谈恋爱。”玛莉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以前我连交个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所有时间都安排给小提琴,除了练琴还是练琴……”“今后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玛莉不予理会,自顾说道:“以前我和史塔维兹先生学过琴,这一次的音乐大赛就是用他的名字……他是个伟大的音乐家,体格魁梧,人品很好,他听了我的演奏后说‘你大概没有谈过恋爱’。他又说:没有恋爱的人,演奏小提琴发不出真正的声音,不会哭泣与不会唱歌,……”
                 “我真希望我多少能帮点忙。”片山义太郎微笑着。
                 “你真是个好人。能不能和我作爱?”
                 片山义太郎吓得跳起来。
                 “那、那怎么行!其实……其实我也并不是……不喜欢女人,而且你也很有魅力……
                 但这是两回事。“
                 “原来你很保守。”
                 “嗯,妹妹经常为我打气。”
                 “哦,是晴美小组。有那么好的妹妹。挑选女人的眼光自然会严格了。”
                 “那里,那里。”片山义太郎说。
                 就在这时候,口袋里的呼叫器响了。
                 “对不起。有我的电话。那么……”
                 “今晚的事就由我决定了。”
                 “嗯。一切拜托你了。”片山义太郎走出玛莉的房间时,全身都在喘着。
                 “哥哥!?”
                 是晴美打来的电话。
                 “哦。有事吗?”
                 晴美把事情经过大概说明一下,最后她说。
                 “因为不是凶杀案,他们就不想调查,真气死我了。”口气十分不满,“你那一边有没有可能发生凶杀案?”
                 “不要说那种不吉祥的话。”
                 “那,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这……和前几天差不多。”
                 “前几天?”
                 “是,我又要被甩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喂,你等一下。”片山义太郎屏息静气地竖起耳朵听,有砰!咚!的声音。“好像发生什么了,等一等我再打电话给你。”放下电话冲出房间。
                 其他人都打开房门伸出头来。
                 “是什么声音呢?”长谷和美说。
                 “在大久保先生的房间里!”玛莉叫着。
                 玛莉这一喊。片山义太郎才发现只有大久保的房门是关着的。
                 他急忙跑过去推开房门——房间里凌乱得一塌糊涂。
                 书桌翻倒,录音机摔在墙边,谱架倒在地上。满地都是乐谱而且——连小提琴都摔个稀烂。
                 就是看不见大久保。
                 “大久保君!”
                 片义太郎大声叫着。只剩浴室还没找,他急忙过去打开门。
                 大久保在浴室里回过头来,披头散发,大而无神的眼睛虚茫地看着片山义太郎。
                 “大久保君,你不要紧吧?不要这样!”
                 片山义太郎的最后一句是喊叫的,因为他看到大久保的右手拿着发出银光的刀片,刀刃正对着左手腕。
                 “交给我!”
                 片山义太郎仲出去。刀片闪动了一下,冒出鲜血滴落在磁砖上。
                 “胡闹!你想干什么?”
                 片山义太郎冲向大久保拿着刀片的手。接着古田和丸山也冲进浴室。
                 片山义太郎一面设法让大久保松开刀片,一面大叫:“快止血,绑住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伏还想挣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在大久保的上臂扎紧。
                 大久保突然昏过去,顿时全身瘫痪,正和他的有右手奋战的片山义太郎因此而失去重心向前扑倒。
                 他连应变的时间都没有,一头摔进面前满装着洗澡水的浴缸中。
                 救护车的警笛声愈去愈远。片山义太郎像落汤鸡——湿淋淋地站在门口目送。他及时打了一个大喷嚏。急忙转身想回房去。
                 走进大厅时,全体都集合在那里,不,还缺一个植田真知子。
                 看情形像集合,但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像是默默在承担沉闷的气氛。
                 “刑警先生,”古田说道:“很冷吧!这里有电炉,我马上打开它,您坐这里吧!”
                 “谢谢……”
                 电炉热度并不强,但总比没有好。
                 “没有衣服可以换吗?”玛莉似乎很担心。
                 “等一下妹妹会送过来……”
                 “哦,原来如此。”
                 片山义太郎深深吸一口气。
                 “一定是受不了这样的紧张。”古田说。
                 “真可伶!”片山义太郎点头说道:“看起来很神经质的样子。”
                

 “我能了解他。”辻纪子用她难得的消沉口吻说:“我曾经在其他比赛中遇到他,虽然他很努力上进,但是因为家里穷,不允许他继续学琴。如果他不能在著名的小提琴演奏比赛中获胜,就只有放弃小提琴了,以他的学年来看,这一次比赛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他想到这一点。必然更焦虑。”长谷和美说:“而且会认为自己比别人落后……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辻纪子正视着古田说。
                 “应该由你来代替他。”
                 古田听了并没有不豫之色,却点点头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
                

 “不过……我真不明白。”玛莉像是在自言自语,“拥有贝多芬或莫扎特的音乐还不够吗?音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为谁呢,如果是因为音乐而患精神官能症……甚至寻死,……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点也没错!”古田点头说:“音乐有力量其实是有限的。德国纳粹那伙人对贝多芬不也是很感动吗。坦白说:音乐是为音乐学校的经营者而存在的。”
                 片山义太郎对一席语感到很讶异,没想到古田是个虚无主义者。
                 “这种说法太可怕了。”玛莉说道:“果真如此,那么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就是显示,在比赛得胜的人,从此以后别人便要聆赏他的琴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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