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之路……”
想不到一心想为苍生谋求幸福的一代药仙,最后竟因害怕自己反会贻害苍生而含恨池下,断浪听至这里,私下亦难禁一阵黯然,人,真的不能违逆自然,改变天命?
他又道:
“既然你先祖药仙与药同亡,事情岂非就此解决了?”
玉三郎又虚弱的摇头:
“不,事情犹未……圆满解决,只因亡的仅是我的先祖,与他一起沉向池下的天药,却……仍然存在,我先祖或许做梦也没想过,天药竟可……完全融于池水之中,将本来清澈的池水,染……为一池血水。”
“而这血水,更有一种……邪异之功,任何人或物误堕池内,都会给池水煎皮蚀骨,死无全尸,所以,数百年前的村民……已对这个池……相当害怕,有些人误堕进池中后……并不即时死去,反而拖着已被蚀至体无完肤的身躯上岸才死,模样极度骇人,遂令村民……误以为有夜叉恶性循环鬼在池内出没,久而久之,便将这血池叫作……夜叉池!”
原来夜叉池之名居然由此而来!断浪听罢总算明白个中因同。只是,他犹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夜叉池既然是一个足可将生灵煎皮蚀骨的药池,为何到了后来,却又传说投池的人,会变为夜叉?更可增强自己报仇雪恨?”
玉三郎苦苦一笑,徐徐答:
“那只是因为……”
“夜叉池的池水……虽煎皮蚀骨,惟……人若能有方法熬过这种……煎皮蚀骨之苦……
而不死的话,便真的可吸收融于池水内的天药药力,别忘记!当初我先祖药仙……炼成天药,是希望人能无病无痛,力量增强,天药既融在夜叉池内,池水更具备天药的……药性,可以令人的力量暴增……再暴增……”断浪总算理出一个头绪,他道:
“我总算明白了,难怪你当年为替你大哥玉飞惊报仇,不惜自投夜叉池沦为夜叉,以图增强自己实力雪恨!但,你怎能熬过夜叉池的蚀骨煎皮而不死?”
玉三郎道:
“关键……就在这里!自从我先祖与天药……同亡于池下之后,这数百年来,我们玉家后人,一直苦思……有什么方法可摄取池中天药的奇效,却又不用在池内……蚀骨而死,后来在百多年前,我们玉家……其中一位祖先,终于悟得一个可以投进夜叉池……而不死的方法。”
“什么方法?”
“这个方法就是……”玉三郎一语至此,脸色似乎极为凝重,他一字一字地答:
“蜈!”
“蚣!”
对了!断浪闻言登时记起,数百年前的夜叉池,不是曾有成千上万的血红巨蚣爬出?那些蜈蚣既然没被夜叉池水所蚀,岂非表示,蜈蚣并不怕池内之毒?
玉三郎叹道:
“数百年前,就在我先祖药仙……抱药投池之后的翌夜,夜叉池已沦为一池剧毒池水,池内所有的游鱼……已给蚀至死无全尸,但夜叉池之毒,却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寻常蜈蚣……
潜进池内,这些蜈蚣非但没被池水蚀骨,更吸收了池内之毒……产生异变,一夜之间……已变为遍体血红,体形亦暴增……逾倍,甚至连毒性……亦增强。”
“由此可见,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夜叉池……虽毒,却仍能以蜈蚣体内之毒……化解……”
断浪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人能在投进池前吞吃蜈蚣,便不用惧怕夜叉池之毒,更能借池内天药之力增强自己?”
“是!”玉三郎直截了当的答:
“不过,吞吃蜈蚣虽能令人可在池内不死,却仍不能防止剧毒的池水令人……外观发生异变。正如我……自己,这些年来我……每日每夜皆毫不间断浸在池内,我的躯体早已变为血红,甚至……样子也扭曲变形了,终变至……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但,你为何要浸在池内多年?要增强自己,真的需要如此冗长的岁月煎熬?”
玉三郎唏嘘点头:
“是……的,只因若人浸身在池内……一日一夜,虽亦能吸收天药神效,令功力暴增,兼且不用惧怕长久药力煎熬令外形变异,但这种暴增的功力……亦仅能维持一日一夜,而且太快……抽身而出,身心都会无法适应……这种力量暴增暴跌的变化,而有可能……走火入魔,心志步入邪道,唯有经年累月浸身池内,才能奠定……自己暴增的功力,更能令自己慢慢适应……功力暴增后的变化,而不致……步向邪恶……?”
原来夜叉池的传说所传非虚!池水真的可令人成为力量深不可测的夜叉!只是,断浪蓦然想起一个令他毛管直竖的问题,他不禁又问:
“既然……要长耽在夜叉池内增强功力,便须生吞蜈蚣,那……你迄今吃了多少条……
蜈蚣?”
“不多。”玉三郎面不改容的答:
“虽然一次若能生吞许多蜈蚣,功力暴增的倍数也……更高,但因我并不希望……在一夜之间增强自己,我要在十年八载之内……令自己功力稳步上扬,所以,我……仅是每日生吞……”
“一条!”
一条?断浪听毕当场色变!每日一条,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十年八载便是三千多条!眼前这个本是文弱的玉三郎,居然有胆吞下三千多条蜈蚣?
一想到那些活生生的蜈蚣在吞下之后,还未必会即时死去,还会在人的喉头心肺里不断爬动,断浪的身躯,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冷汗如雨。
是什么原因会令文弱汉子如此“胆大生毛”,竟敢生吞如斯丑恶的蜈蚣?简直便是以蜈蚣作饭?是什么令俊如冠玉的玉三郎,再不在乎自己的脸会变为如何丑陋?到底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一场不能斩断的兄弟情义?
还是因为,一个他大哥玉飞京及其嫂子在临终前的托付?一个这个热血汉子绝不敢有负有失的承诺?
断浪想到这里,猝地推“人”及“已”,若有朝他的好兄弟聂风蒙难,他会否能像玉三郎般勇敢,为聂风生吞三千条蜈蚣?
断浪的心头深深震动,玉三郎见其面如菜色,不由强颜一笑,道:
“断……兄弟,我知道,生吞蜈蚣……可能令许多人接受不了,恐怕你听后……亦想吐,但……其实,在生吞第十多条蜈蚣时,可能还会……感受到难受,但往后的……便会习惯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断浪听其如此说,却即时正色道:
“不!”
“玉前辈,我断浪并非……听后想吐,更没有嫌弃你生吞蜈蚣,反而……”
“我断浪……实在为你的牺牲而感动!”
断浪说此话时,眼神并不似像说谎,看来真的对玉三郎相当敬重,玉三郎虽已丑如夜叉,惟此时竟亦不欲正视断浪的目光,他低首嗟叹:
“真好!想不到在这个……友情几已沦为愚蠢二字的江湖,还有一个……小伙子会认同我所作,只可惜,无论……我已变得多强,最后还是功败垂成,重创在……雄霸手上,如今,我不但自身难保,未能为大哥报仇,恐怕亦再无能力偷回‘铁尸雄蚕’,治愈玉儿的……眼睛……”
“哦?”断浪一奇:
“前辈,你今次上天下,除了报仇,原来也为偷铁尸雄蚕?但铁尸雄蚕到底在天下会哪里?”
玉三郎苦涩的答:
“如果……没猜错,雄霸应把铁尸雄蚕……藏在自天下会创派时已建成的……‘天医阁’内,那里……是雄霸珍藏他多年来……从各门派强抢的神丹妙药之地……”
一语至此,玉三郎猝地一瞄断浪:
“断……兄弟,你今回……冒险救了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但……不知你能否再……帮我……一把?”
断浪一愣,不知玉三郎想说什么,问:
“前辈……究竟想断浪帮忙什么?”
玉三郎凝重的吐出一个惊人答案:
“帮我……”
“往天医……”
“偷取铁尸雄蚕救玉儿!”
“啊……?”
断浪闻言当场为之咋舌?他讷讷的说:
“偷……铁尸雄蚕?但……天医阁向来守卫森严,我……断浪何德何能,何以有本事从中偷药?”
玉三郎惭愧的答:
“断……兄弟,我知道……你不顾一切冒险救了我……已是相当危险,如今我求你……
偷药救玉儿,更是……难为了你。但,我已身受重创,要回复功力,恐怕也须半月之后,今次自己……若能活着离开天下……已属万幸,更遑论可为……大哥报仇了,只是……仇可以不报,人却……不可以不救……”
“玉儿是一个……坚强且有理想的女孩,若她的下半生……要永远活在黑暗之中,实太可惜,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我大哥……唯一的后人女儿,以后能好好的……过活,好好的为自己理想,活下去,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心愿!”
“断兄弟,我知道要你偷铁尸雄蚕……是强你所难,但……若在可能及安全的情况下,如果你真的……能偷得雄蚕救玉儿,我……玉三郎即使生生世世……沦为夜叉,亦会在地狱之下……感激你!”
一语至此,已是瘫软无力的玉三郎更霍地不顾一切、鼓尽余力“碰”的一声向断浪下跪,道:
“断……兄弟,就算是我玉三郎……跪下求你,希望你念在……与玉儿也是相识一场,救一救我……这可怜的世侄女吧!”
玉三郎竟蓦然不顾自尊向断浪下跪,断浪霎时更是紊乱不堪,他不虞眼前的玉三郎不但为了替其大哥报仇而成为丑恶夜叉,更为了要治愈故人之后的眼睛,而不惜向后辈如此……
卑躬屈膝!
情义两字,真的好辛苦!但断浪此刻要被逼面对他人的情义,又何尝不辛苦?眼见已气若游丝的玉三郎向自己如此辛苦下跪,断浪更慌忙要扶起他:
“前辈,你怎可……向晚辈下跪?晚辈怎……担戴得起?我……我……”
断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请求!若真的应承他偷取雄蚕救玉儿,断浪亦没信心可偷入防卫森严的天医阁,倘若一旦失手,他便会失去雄霸封他为第四天王的良机,更会负了聂风对他的厚望,但眼前的玉三郎,如今却是唯有他一个可以相帮……
正当断浪感到进退两难之际,他这片马槽小屋的屋门戛地……
“咯咯咯咯”的急响起来!
啊?
有人拍门?
有人来了?
断浪瞿地大愕,道:
“啊……?已经……这样夜了,还有谁会来拍门,难道……是秦霜折返?”
一念及此,断浪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玉三郎,道:
“前辈,你适才托我的事……容后再谈!你还是先躲回柜内,免得给人发现……”
说着已飞快将玉三郎推回木柜之内,再将门小心关上,跟着便去应门!
“谁?是谁拍门?”断浪一面开启小屋的门一面问,然而就在小屋门开启时候,他整个人竟就在原地呆住了!
全因为,他发现拍门的人并非别人,赫然是他的……
好兄弟“聂风”!
不仅聂风!聂风身后,还站着步惊云、秦霜、秦宁父子……
还有神色凝重的数百天下徒众!
不……妙!
他们到底前来……干什么?
断浪骤见聂风与一众人等深夜前来,当下已心知不妙,但总算他仍可勉强保持镇定,他挤出一副笑容,问:
“风,你们……为何深夜前来拍门?你们不是正在搜寻……那头袭击帮主的血红疯兽吗?难道你们已找着他了?
断浪在说话时真是七情上面!以假乱真。如果他面对的仅是聂风,相信一定可以轻易瞒骗过去!可是,他今次面对的还有数百天下徒众,还有永远沉冷、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步惊云,断浪不免有点心虚。
而聂风,却看来比断浪更心虚,他讷讷的道明来意:
“浪,其实……我们也知不应在此夜阑人静时打扰你,但,秦宁父子说,他们……发现你窝藏了行刺师父的……血红人影,所以……我们如今才会来此……求证。”
断浪暗暗心惊,心想自己救了玉三郎的事,想必真的被秦宁父子瞥见了,他一瞄正意气风发地站于聂风身后的秦宁与秦佼,已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这两条对他死缠不休的狗好好教训一顿,惟仍不动声色,答:
“风,我……怎会这样作呢?若我要救这头疯兽,就不会在三分教场助帮主重挫他了,这……根本不合情理!依我看,或许是秦佼未能成为第五位候选天王而对我怀恨于心,才故意要诬陷我……”
好一招顺水推舟,连消带打!断浪简直已将“词锋”用得炉火纯青!秦佼闻言当场勃然大怒,高呼:
“断浪,你窝藏那凶兽,居然还有胆反过来诬告我?哼!你若没有干,何惧给我们入屋搜个清清楚楚?”
这个建议本亦并无不妥,不妥的只是断浪真的窝藏玉三郎!断浪听毕更是担忧,惟此时秦霜也道:
“嗯!秦佼虽然蛮横一些,但,他说的亦不无道理。断浪,我秦霜也深信你是清白的,只是,为要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你何妨给我们入内看一看,即让秦宁父子安心。”
秦霜素来是一个理智、平和的人,连他也这样说,断浪更是无法推辞,此时一直不语的秦宁却奸笑道:
“怎么样?断浪,你为何在犹豫呀
?难道你真的向我们说谎?更向你所谓的好朋友聂风——说谎?哈哈……”秦宁意态极度盛气凌人,可是断浪一听之下,一时间竟亦不知如何应对!而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聂风,却倏地以无比坚定的口吻代断浪直截了当回答:
“不!”
“我绝对相信断浪并没有说谎!”
“即使他向我说谎,他说的谎——”“都!”
“是!”
“真!”
“的!”
都!是!真!的!
听来极度铿锵的四个字,说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