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一有动静,本能地介入其中。
二更刚过,店中人声渐止,一声奇异的怪啸划空而至,声浪不大,但入耳却有令人汗毛
直竖的感觉,直觉地认为那是鬼啸声。
他还没入睡,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居然生出汗毛直竖的感觉,心中一动,悄然而起。院
子黑沉沉,从窗缝向外张望,一无所见。他很有耐心,静候变化。
片刻,对面屋顶黑影一晃,站立在檐口,可以看到微风掀起飘动的袍袂。
黑影口中,突然发出一阵碉嗽鬼声,声浪甚小,但耳力稍佳的人即可听到。
也许是暗号,或者以鬼声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很象江湖十大神秘组合之一,无恶不作装神弄鬼的几幽门使者。”他自语:“难怪用
鬼声慑人,装神弄鬼是他们的惯技。晤!难道飞龙剑客与九幽门有关?”
飞龙剑客的房门悄然而开,黑影轻如鸿毛向下飘落。
飞龙剑客人很坏,但敢杀敢拼倒有可敬的英雄气概。今晚他跟在一个黑袍人身后,英雄
气概似乎完全消失了,与其说他像一个卑谦的随从,不如说他像一头乖顺的哈巴狗来得恰当
些。或者,像被牵着鼻子走的老牛。
黑袍人昂然而行,他在后面乖顺地亦步亦趋、尾随在后,似乎不敢直起腰杆走。
小径沿河岸伸展,右面不远处是水声呜咽的洛河。不久,西南方向出现闪烁的灯光。
那是一座小庄院,四四方方有土墙围绕的建筑,灯光是院门楼所悬的暗黄色门灯,可看
清中山郡焦四个魏碑体红字。
这里是河岸旁的郊区,很可能是往昔的天津桥头旧址,附近零星散布着一些小庄院,白
天也罕见人迹,晚间实在不需悬挂门灯。
小径所经处草木丛生,大白天走动,由于很少有人行走,显得阴森诡滴,夜间更是恐怖
孤寂,似乎四面八方鬼影憧憧,各种奇怪的声浪令人胆寒。
黑袍人真像个鬼,龙飞剑客也成了鬼卒,两人默默地赶路,自始至终不曾发出语声。
院门是敞开的,不见有把门的入。
两人进入院门,后面不远处出现另两个人影,也是向院门走的。
潜藏在不远处柳树下的王若愚,心中疑云大起。这地方透着古怪,除了门灯之外,里面
没有任何灯光,没听到人声。也不见有人走动,没有人看门,任由外人自由出入,而且没养
有家犬。
郊区的人家,不养狗岂不可怪?
不可能是被放弃的废宅,更不可能没有人居住。
后来的两个人渐来渐近,门灯的微弱光芒,已可看清来人的形影。
又是一个黑袍人,梳了泛灰的道譬,佩了剑,面目阴沉象死人面孔。
后跟的是一个劲装大汉,腰带上插着连鞘单刀,相貌威猛雄壮魁梧,但也象飞龙剑客一
样,茫然无神乖顺地跟在黑袍人后面亦步亦趋。
“这是怎么一回事?”目送两人进了庄院,他讶然自语:“这里是聚会所?他们在干什
么?”
他更为好奇了,向侧绕走。
后进的内厅门窗紧闭,门外有两名穿黑劲装的人守卫。外面的院子黑沉沉,两个守门人
也浑身黑,如不移动,真难发现守门人的形影。
厅内悬了两盏暗红色的小灯笼,偌大的厅,两盏小灯宠光度有限,显得幽暗阴森。上面
环椅高坐着两个黑袍人,浑身黑,鬼气冲天,唯一白的是左上首那人头上的泛白道譬,鹰目
中似有冷芒闪烁,其实那是灯火的反映光芒。人的眼睛,是决不可能发光的。
堂下两侧,分列着八名黑袍人,抱时而立,丝纹不动,真象泥塑木雕的偶像。
十个黑袍人一式打扮,从发辔至所穿的黑快靴,完全相同,不同的是面貌而已,身材也
高矮不等,所流露在外的阴森气质,也是相同的。
中间,有七男一女席地而坐,面向堂上,象是等候讯问的犯入,不过是易跪为坐而已。
八个人都没带有兵刃,赤手空拳,一无长物。
飞龙剑客是七个男人中的一个,低首垂启;脸上毫无表情。
“都到齐了吗?”堂上道譬已泛白的黑袍人,嗓音阴森,真带有几分鬼气。
“上复总领,人已到齐。”堂下一名黑袍人欠身回话,声如洪钟,中气充沛。
“先问他。”总领伸手向下一指。
一名黑袍入走近一个道装中年人,踢了那人一脚。
“向上禀告,据实回话,知道吗?”黑袍人向中年老道沉声说:“你可以申诉你的困
难,不许敷衍,咱们长上将权衡情势,作必要的裁决。”
“贫道怎敢敷衍?”老道打一冷战,垂头丧气,说话软弱无力:“贫道已尽了力,无奈
家师心意已决。”
“令师怎么说?”总领厉声问。
“家师说,上清宫是王府的祭天坛。敝宫的道侣,不许参予任何世俗事务。事关敝宫道
侣的生死,因此坚决拒绝贵门的要求,不接受任何人的差遣,必要时将据实呈报王爷。”
“那么,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施主明鉴。”老道惊恐他说:“敝宫有王府派来的中官坐镇,所有的道侣皆不许随意
外出,就算是家师愿意接受贵门的差遣,也不敢派人执行,反而误了贵门的大事,施主何苦
相迫?”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总领冷笑:“本门事先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贵宫的道侣,经常
至巨室豪绅的家词做法事,可以任意出入豪门仕绅的内室。本门所要求的是,由贵宫供给各
地豪门巨室的动静消息,堂奥内的房舍格局,要求不算苛,其他的事不需你们执行。令师胆
敢断然拒绝,心目中哪有咱们本门在?”
“施主……”
“把他弄出去,另行找人设法。”总领沉喝,举手一挥兼打手式。
黑袍人一掌拍在老道的天灵盖上,抓住背领拖死狗似的往厅外拖。
老道略一挣扎,气息渐绝。天灵盖被重掌所震,脑部成了烂泥,躯体的挣扎力道亦渐
小,片刻便一命鸣呼。
坐着的另六男一女,惊得不住战抖,但无力反抗,显然身躯已经受到可怕的禁制了。
飞龙剑客也在打冷战,无意奋起反抗。
“你。”总领指着第二个人。那人豹头环眼,身材魁梧,只是双眼无神,显得萎靡不
振。
另一名黑袍人走近,揪住那人的发结将头向上提,往后扳,逼使脸部朝上。
“要杀要剐,你们瞧着办好了。”这人说话有气无力,但语气倒有几分亡命英雄气概。
“你追杀夜游鹰,从磁州追到洛阳,仍然杀了他。”总领声色惧厉质问:“你假藉侠义
英雄名义,就敢肆无忌惮残害他人?”
“夜游鹰背负了七件血案……”
“呸!那不关你的事。”
“在下目击他的罪行……”
“他是本门的朋友。你好大的狗胆,胆敢残害本门的朋友,心目中哪把本门放在眼
下?”
“在下对事不对人。贵门总不能包庇天下的牛鬼蛇神,世间蛇鼠横行……”
“处置他!”总领怒叱。
黑袍人手下脚动,手抓头有如鹰爪抓鸡,下面一脚踢在那人的腰脊上,打击力十分沉
重。
脑破脊断,那人口中鲜血涌出。
黑袍人毫无表情,拖了一手向外走。
“你叫飞龙剑客?”总领的手,指向垂头丧气的飞龙剑客冷冷地问。
“正是在下。”飞龙剑客不敢不答,因为一个黑袍人已经到了身侧,揪住他的背领向上
略提。
“你是颇有名气的坏剑客,对本门的人没有威胁。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中,有些人是
本门弟兄的朋友。”总领的话似乎略带友善。
“在下对贵门并无成见,也不认识贵门的人。这次五湖浪客约至中州客栈等候他,商量
日后追寻庐山藏宝图下落的大计。迄今为止,在下还不知道五湖浪客是贵门的朋友,似乎贵
门对朋友的朋友,手段未免太狠了吧?五湖浪客也是在下的好朋友呀!”
“把你请来,与狠不狠无关。”
“这算请吗?”飞龙剑客沮丧他说:“在下听到五湖浪客的暗号,欢欢喜喜启门迎接,
便受神智模糊,手脚发软的禁制。被带来立即受到一顿拳脚狠揍的招待,再押来当囚犯处
置,这算什么?”
“问题出在你在嵋山追逐神力金刚期间,并没尽全力而为。你是主要追逐的入,表现却
象一个旁观者,为何是不是已经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成竹在胸,有意表示你放弃追逐,让其
他的人不再注意你?”
“在下的实力,的确单薄,事先并没料到,有那么多高手名宿蜂涌而来,不得不承认势
孤力单,暂且在一旁看风色。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追入山区之前,在下与神刀天硕程老兄,半途被一个姓张的小女人,带了一群武
功惊人的男女,把咱们拦住了,上咱们替她奔走。事实上咱们的行动已受到管制,哪能尽全
力追逐神力金刚?”
“真的?”
“在下难道愿意揭自己的疮疤?受人所制并非光荣的事。”飞龙剑客痛苦地说:“何况
是被女人所制住。”
“那姓张的小女人是何来路?”
“在下毫无所知,所认识的朋友也对这小女人无印象。只知道她的人武功奇高,而且会
妖术。在下的剑攻出,毫无着力处,甚至剑势不受神意控制,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所以不
得不屈服。”
“看不出底细?”
“除了知道她姓张之外,连她的名在下也不知道呢!怎能看出底细?”
“哈!你的话有暇疵。”
“在下字字皆真。”飞龙剑客大为紧张。
“带他下去,交给余令主好好盘间,彻底了解日内所发生的事故,查出藏宝图的下
落。”总领一面说,一面挥手打出暗号。
“跟我走,你很幸运。”黑袍人揪起飞龙剑客,牵狗似的拖了便走。
“你……”总领的手指向那位中年女人。
九幽门,一群夜间活动,无恶不作凶残恶毒的男女,成为江湖人士闻名胆寒的可怕组
合。
白天,他们与常人一样吃玩拉撒,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老几,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九幽门的
人。
九幽门比两条龙更令人害怕,因为他们蒹有两条龙的买卖,而且手段更残忍,更暗中发
展外围组织,利用牛鬼蛇神替他们卖命而不自知。
天下十大神秘组合,九幽门稳可坐二望一。而两条龙,排名不上不下。
一个在江湖邀游的人,如果逞强大过主观,或者死咬定侠义英雄宗旨行事,十之八九会
与这十大神秘组合发生严重的利害冲突,早晚会走上不是你就是我的不归路,而最后胜利
者,似乎很难轮到这些侠义英雄头上。
因此,最后能识相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犯不着逞个人英雄,与大批凶魔赌
命。
王若愚不想多管闲事,他也不认为自己是英雄。
可是,飞龙剑客落入九幽门的人手中,势将和盘托出山区所发生的事故,那不但牵涉到
他,更影响到张姑娘的安全。
飞龙剑客不是真正的有骨气的人,本来就是令人讨厌的坏剑客,欺善怕恶,也是见风转
舵的混世者,不需着意威逼,什么秘辛都会一一从实招供。
他不能让飞龙剑客招供,不希望九幽门日后找他。
他对张姑娘颇有好感,第一次见面所留下的恶劣印象,已经逐渐冲淡,最后消失。至
少,张姑娘感恩图报,暗中跟在他身边默默地留心凶险,就令他心感。
小丫头不是放肆的女暴君,只是一个初出道的任性好奇的小女孩,把胁迫人当作有趣的
事,事后也知道后悔。
他离开厅堂的监视壁角,不再理会那位总领处置仇敌的恶形恶象。
想闯出营救这八个不幸的人,事实上他无能为力,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势孤力单救不
了。
虽则他不敢妄动,但愤怒之火在胸间猛烈地燃烧。
他不配主持人间正义,但目击这种有如谋杀的罪行,他真有气涌如山的感觉,几乎抑止
不了冲出去奋力一搏的冲动。
他是怀了无穷悲愤的心情离开的,更感到无力援救的深深愧疚啃食他的身心。
一股以暴力回报的强烈毒火,在他体内猛烈地燃烧。
但他心中,却不住地唠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跳入猛虎丛中,救这几个羔羊,他救得了吗?这几个将被处决的人,已经受到独门的禁
制,不可能有自保的机会,他能找到一个神仙的八宝乾坤袋,把这些人吸入袋中带走吗?飞
龙剑客被带走,他必须在飞龙剑客招供之前将人救出。救一个人,他有八九成把握。
九幽门已经占据了这座庄院,男女老少皆被囚禁在一座厅堂内。
第三进的厅堂内,同样只有两盏小灯笼照明,阴森幽暗可增加恐怖气氛,其实的用意,
是不让外人看清他们的面貌,兼收神秘不测的效果。
这里也有七个黑袍男女,面貌难辨,在幽暗阴森的灯光下,象七个鬼魂。
厅门开启,一个黑袍人拖了飞龙剑客入厅。
这次,他没有这么幸运了。
“跪下,向上回话。”黑袍人一脚喘在他的腿弯上,他不自由主跪下了。
“你……们……”他哀叫。
啪一声响,黑袍人给了他一耳光,把他要说的话打回咽喉内,嘴角立即有鲜血流出。
“问你,才许回答。”堂上的黑袍人沉声说:“我姓刘,九幽门令主之一。你姓什名
谁?”
“在下凌……凌君豪……”他含糊地回答,那一耳光打得他眼前星斗满天。
“不错,天下十大剑客之一,颇有名气的剑客,飞龙剑客就是你?不怎么佯嘛?”刘令
主嘲弄性的口吻,表示出得意和不屑,脸上鄙夷性的狞笑,显然对他的剑客名头不以为然。
“你们没给在下发挥剑术的机会…”
劈啪!这次是正反阴阳两耳光。
“你还没学乖,再让他学。”上面的刘令主冷叱。
黑袍人应喏一声,拳打脚踢势如暴雨打残花,一顿拳脚狠揍,把他打得仆而后起,拖起
再打,他共被打倒七次,最后一次他哀号一声,浑身抽搐动弹不得。
黑袍人凶狠地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