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却一丝惊恐的神色也没有。
西门华一把将彩凤搂在怀中,道:“现在还害怕不害怕?”
彩凤道:“不害怕。”
西门华俯下头,以胡子轻擦彩凤的面颊。彩凤咕咕的笑了起来,笑得就像是一只刚生下第一只蛋的小母鸡。
西门锦旁边看见,亦自走过来。
彩凤即时将西门华推开,笑道:“要亲热也不是这个时候。”
西门华道:“不错,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彩风道:“记得就好了。”
西门锦听说,连随俯下身,翻转谷云飞的尸体,仔细的搜索了一遍。
西门华忙亦帮上一把。
“叮当”的一声,西门锦从谷云飞腰带上的暗囊内抽出了一串七条钥匙,道:“找到了。”
西门华目光一落,道:“不错就是这七条钥匙。”
彩凤面上笑意更浓道:“你们赶快去打开密室,将那五箱珠宝搬到来这里。”
西门锦道:“你在这里等我们,不要走远,免得我们到处找你。”
西门华道:“我们将珠宝完全搬上马车之后就离开得了。”
彩凤笑道:“放心,就算这个院子之内有鬼出现,也赶不走我的。”
话是这样说,“鬼”字一出口,她仍然不由自主左右一望。
西门锦失笑道:“你这是自己吓自己,怪不得人。”
彩凤目光一落即起,道;“你们离开之前最好将尸体踢开一旁,省得我看见害怕,也省得给别人无意闯进来看见。”
西门锦道:“这个简单。”左右脚一踢,谷云飞的断手断脚就给踢入那边花树丛中。
西门华抓着尸体的腰带一挥,亦将这具只有一手一脚的无头尸身掷向那边的花树丛。
西门锦再一脚,谷云飞的头颅,便滚向那边的一辆马车底下。
谷云飞半生作贼,杀人无数,始终逍遥法外,现在却死于非命,而且一个身子成了四份。
这难道就是报应?
沈胜衣是伏身那马车底下。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所有的事情他大都看在眼内,所有的说话他都听在耳里。
他看着谷云飞惨死西门兄弟刀下,虽然想出手相救,却有心无力。因为他运功迫毒,也正在最要紧的关头。
极乐先生的毒药竟然连彪豹兄弟的解药也无法完全化解。
他只有运功将余毒迫出。
这一次,他浑身的功力大半集中在右肩上,如果这时候被西门兄弟发觉,即使不致于束手待毙,亦未必挡得了西门兄弟多少刀,前功尽弃不独已,结果只怕还要送命。
谷云飞那颗头颅,滚进车底的时候,他已经将余毒迫出来。
但是他仍然没有移动。
他整个身子几乎陷于一种近乎虚脱的状态之中,必须调息一番才能恢复正常。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更不能够惊动西门兄弟。
那颗人头一直滚到他面前,只差一尺就撞在他的头上。
人头恰好是面向着他,充满惊怒的一双眼自然也是瞪着他。
谷云飞死不瞑目。
沈胜衣虽则胆大包天,现在仍然不禁被这颗死人头的眼睛瞪得心惊胆战。
幸好他还可闭上眼,不望那颗人头。
也没有多久,西门兄弟就各自肩托着一个大铁箱回来。
彩凤看在眼内,开心得笑不拢嘴,她赶紧走过去,将一辆马车的车厢厢门打开来,道:“都放在这个车厢之内好了。”
西门兄弟听话得很,各自将肩托着的大铁箱卸下,推进那个车厢之内。
铁箱看来并不轻,他们托着却脚步飞快,而且脸不红,气不喘。
彩风不禁疑道:“你们有没有弄错?”
西门锦道:“密室中只有这些铁箱子,我们也已经检查过了。”
西门华道,“你现在可以先欣赏一下。”
将方推进去的那个铁箱子拉回来。
那个铁箱子的锁已给毁烂,他随手一掀就将箱盖掀开。
车箱内立时亮起了一蓬珠光宝气。
彩凤方待跳上车厢去,整个人已给西门锦抱起来。
这一来她无须跳上车箱也看到的了。
铁箱内放满了珠宝。
彩凤娇笑道:“这么多珠宝,一箱已经够我们享受的了。”
这句话出口,她忽然回头,道:“不是说,一共有五箱的么?”
人心果然无厌足。
西门锦点头,道:“不错是五箱!”
彩凤道:“还有三箱呢?”
西门锦道:“当然是仍在密室内。”
彩凤催促道:“那么快去搬出来。”
西门锦将彩凤放下,说道:“这就去了。”
西门华笑道:“车厢这两箱你可要看稳了。”
彩凤道:“现在难道还有人与我们争不成?”
西门华道:“没人,可难保有鬼。”
彩凤“哇”一声,举起小拳头,力捶西门华的胸膛,道:“你好,你坏。”
西门华被打得格格大笑,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彩凤那个小拳头,本来就打不痛西门华,何况西门华的身上还穿着铁甲。
她捶了几下,反而捶痛了自己的手,捧手佯嗔道:“你就是懂得欺负我,吓唬我。”
西门华慌忙道;“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给你叩头赔罪。”
如果他真的叩头赔罪,不难就发现伏在车底下的沈胜衣,幸好彩凤立即阻止他道:“不要胡闹了,快去搬珠宝。”
西门华道:“遵命。”
西门锦插口道:“不过你既然已说出口,离开了这里,那个头还是要叩的。”
西门华瞪眼道:“你这个兄弟真他妈的不错极了。”
西门锦大笑举步。
这两兄弟在彩凤面前简直就变成了两个小丑,彩凤对男人的手段,也不可谓不厉害的了。
看着西门兄弟走远,彩凤双手往门边一按,一屁股就坐上了车厢。
箱盖还未盖上,她反手一捞,从箱中捞起了一对玉镯。
那对玉镯子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彩凤左右手戴上,只看了一眼又脱下,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双手现在还不适宜戴上这些东西。”
很奇怪的一句话。
为什么现在不适宜。
西门兄弟很快又回来。
这一次他们搬来了其余三个铁箱子。
他们肩上各自托了一箱,合力抬着另一箱,走得虽然没有方才那么快,也不怎样慢。
彩凤忍不住夸奖一句:“你们的气力可真不小。”
西门锦笑道;“这算得什么?”
彩凤连随从车厢跳下。
西门兄弟三两下就将三个铁箱子全都推进车厢去。
彩凤道:“没有了。”
西门华笑道:“你还要?”
彩凤道:“钱可是没有人嫌多的。”
西门华道;“那个密室之内就只有这些了。”
彩凤道:“既然如此我们亦只好到此为止。”她又问道:“有没有被人发觉?”
西门华道:“应该没有。”
西门锦道:“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西门华道:“一切都已弄妥,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彩凤道:“哪一个过去开门?”
西门华道:“我去。”飞步走过去将门闩取下,将门打开,立即倒退回来。
彩凤又问道:“哪一个驾车?”
西门华抢着道:“当然是大哥了,他驾驶的技术一向比我高强。”
西门锦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谦虚的?”
西门华道:“这是事实。”
西门锦道:“不过以我观察,你驾车的技术并不比我差到哪里。”
西门华道:“黑夜驾车,还是技术高一筹的安全。”
西门锦道:“我是哥哥,做弟弟的应该服从哥哥的命令才是。”
彩凤截口道:“好好的又争什么?”
西门兄弟一齐望着彩风,尚未开口,彩凤的说话已接上,道:“你们的心意我很明白,是不是想与我坐在车箱内?”
西门兄弟默认。
彩凤上前几步,绕了一个弯,插身西门兄弟之间,举起手,左右搭着两人的肩膊,“噗哧”笑道:“都是傻瓜,现在仍然不是亲热的时间哟。”
西门锦道:“那么你认为哪一个驾车的好?”
西门华道:“当然是你。”
西门锦道:“是你……”
彩凤道:“不用争,都给我驾车。”
西门兄弟一怔,相顾一眼,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彩凤笑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
西门兄弟不由一齐点头,道:“不错,不错。”
彩凤娇笑一声,松开了搭着两人肩膊的手。她那双手甫—松开,突然一伸。
“嗤嗤”的两声,两支三寸长的钢针突然从她的双袖之中射出来,“哧哧”分别射入了西门兄弟两人的额角。
她窈窕的身子旋即向后倒飞。
倒飞半丈。
西门兄弟不由都一怔。
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太意外。
他们一怔之后,一齐都伸手向额角摸去。手才抬起了一半,他们蓦地猛一声怪叫,疾转过了身子。
刹那间他们已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门锦瞪着彩凤,道:“你……”
彩凤娇笑道:“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们,那种毒针极乐先生一共淬了三支。”
西门华嘶声着:“还有两支,在你那里?”
彩凤道:“现在你们额角上。”
西门锦面色惨变道:“为什么?”
彩凤道:“那五箱珠宝一个人独占是不是远比三个人均分的好?”
西门兄弟齐声怒吼。
彩凤笑接道:“这个道理我就是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西门华身形一晃,惨叫道:“快给我解药。”
彩凤摊开双手,道:“没有解药。”
西门锦道:“你在说谎。”
彩凤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中难得有一句老实说话,你们竟然不相信,我实在伤心得很。”
西门华野兽也似一声咆哮,道:“你这个女人,我……我把你碎尸万段。”
他拔刀出鞘。
刀出鞘一半,他突然打了一个旋子,咕咚地摔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紫黑色。
西门锦一张脸也在发紫,他奋力拔出那把弯刀,举步向彩凤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刀刷地斩在地上,西门锦人亦倒在地上,一张脸亦已紫黑。
那么厉害的毒药暗器射入了额头,他还能支持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彩凤即时一拍胸口嚷道:“好厉害的毒药,吓死我了。”
她当然并没有吓死。
在她的眼中,也只有喜悦之色。
好厉害的女人。
彩凤连随走回去马车那边,拉过了缰绳,纵身跃上了车座。
车座上除了马缰之外,还有一顶范阳笠子,一件披风。
彩凤将范阳笠子往头上一戴,披风往身上一搭,取过马鞭,左手拉缰,右手挥鞭,驱车奔出。
她原来还有几分小聪明。
一个好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夜间驾着一辆这样华丽的马车,给人看见了,一定会起疑。
所以她先戴上笠子,再搭上披风遮着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却掩蔽不了。
脂粉香飘。
幸好天香楼的马车,里面必放香料,本来就已经是一辆香车。
所以就算路上遇着人,嗅到了脂粉香味,也未必会怀疑这车把式是一个女人。
美人香车;此去何处?
车轮方开始转动,沈胜衣已经采取行动,伏着身子一翻,变成了仰卧。
车厢一驶过,他双手就抓住了车厢的门框,整个身子旋即一提,离开地面。
他右手将车门拉开,身子便斜窜了进去!
动作虽然不大灵活,比方才已好了很多,居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
他旋即将门关上。
车声辚辚,彩凤的心情又紧张,并没有听见沈胜衣弄出来的那些声响。
事实她亦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情发生,车厢内竟然会偷进了一个乘客。
这个乘客而且又是她以为毒发身亡的沈胜衣。
马车出门右转。
转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全城最荒僻的地方。车行更快。
马车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城东郊的一个山谷之外。
彩凤驱车不停,直入山谷。
极乐先生那个极乐庄也就在这个山谷中。彩凤也就将马车停在极乐庄的门前。
如此看来,沈胜衣早上在庄外听到的那个与彩凤一样的声音,相信并不是声有相似,真的是彩凤的声音了。
为什么彩凤将马车驶来这里?
极乐先生与她其实又是什么关系?
彩凤将马车停下,马鞭往车座一插,连随脱下笠子,卸下披风,跳下车来。
她才走到庄院的门前,庄院的大门便自动在内打开,一只鸟探头出来。
是鸟不是人。
死亡鸟。
今夜天空上也有月。
明月。
月明如水,整个山谷都浸在凄冷苍白的月光中。
那只死亡鸟映着月光,通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彩凤竟然一些也不害怕,反而走上前,伸手一摸那只死亡鸟的头,娇笑道:“怎么今夜你又穿上这件鸟形衣?”
死亡鸟张嘴道:“现在不穿,以后只怕很难有机会再穿的了。”
张的是鸟嘴,说的竟然是人话,并不是“呱呱”的叫.
鸟形衣?这莫非只是一件衣服?穿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是谁?
彩凤奇怪道:“为什么?”
死亡鸟叹息道:“沈胜衣追到了这个地方,又岂会不疑这个地方,怀疑我?他虽然离开,一两天之内必会再来,我这件苦心研究,精工制造出来的鸟形衣,只好找一处地方埋下,以免给他找出来。”
彩凤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人,现在大可以放心了。”
死亡鸟道:“哦?”
彩凤道:“西门锦暗算得手,已经将你给他的那支毒针射进了他体内。”
死亡鸟一怔道:“当真?”
彩凤道:“假不了。”
死亡鸟道:“死了没有?”
彩凤道:“现在应该已死了。”
死亡鸟大笑。
笑声忽一顿,奇怪地问道;“那支毒针西门锦不是预备拿来暗算谷云飞?”
彩凤道:“暗算沈胜衣岂非更好?”
死亡鸟道:“是你的主意?”
彩凤道:“我既然知道他已经调查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