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们公司在罗马尼亚压了一千万人民币的货。这怎么可能呀？王经理比我来得早，我发什么货还是请教的他呢！”
赵铁为王伟达打抱不平：“他们压货跟王经理没多大关系。我和周坤那时总拉他们的货卖，知道一些情况。那个白白胖胖的费总，养尊处优，真干不了什么？来罗马尼亚半年多，回国倒挺勤，光我知道就有五、六次了。货都是他弄过来的。”“他们都发什么了？压这么多的钱？”“发的那些货别说批，就是零售都没法卖，价格高不说，款式看着就不行，没人喜欢。”“他们老总挺着急的，想要了解这里的情况。我能说什么呢！听他的意思，要让王经理管这儿！”“不过我看费总脾气挺好的。王经理当着我的面，那么数落他，也不急！”
周坤插话：“人家当了多少年的官啦？那次跟我说，他 19 岁正式被任命为股长，一下子可以管六个人！三十一岁就当上了灯泡厂的‘割位会主人’。（应该是：革委会主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古怪的官衔。”
“他动不动就讲……”赵铁学费武的口吻：“‘我那会是一千多人的大厂子厂长，每年生产七十八万零两千只灯泡。’真看不出他以前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于一心从周坤手里接过一叠饺子皮：“咳，他当厂长那会和现在不一样，当时是计划经济，只要领导看上你了，就能当官。不象现在，特别是做企业的领导，你如果是‘赖狗’，扶上墙也没用，还得掉下来。因为下面的人跟着他，真没饭吃呀！”
第十章绑架人像小孩“过家家”
在“中国龙”（蒋泽勇等人投资新建的批发市场）的临时办公室里，蒋伟和另外一个中国人坐在那儿，正在看市场的商店布局图。蒋伟用手指着图纸问身边的人：“你说哪些位置的店将来能火！”“要让我说，大道两边的店最好！”“不一定，还是靠大门口的这几个店好！”
这时进来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中国人，他问：“现在‘中国龙’的商店开始卖了吗？”蒋伟放下手中的图：“对！”“一个店多少钱？”“商店的位置不同价钱也略有差异，但出入不大。你先看看图纸，然后再决定要哪个店？”蒋伟说完把那张图纸递了过去。
这个中国人说：“这是市场大门吧！我就要靠门的这个商店！”“不行！已经卖了。你看上面凡是用红笔画上‘对勾’的，就是已经有主了！”
又进来几个中国人，也是来买店的。一个带眼镜的中国人可能以前来过，他指着图纸：“我就要这个店，166号，多少钱？”
蒋伟的眼睛顺着“眼镜”的手指看过去：“一万三千美元，现在交钱就行。也可以先交二千美元定金，其余的钱两星期内付清。如果逾期不交，再有人要买，我们就可以出手了，只给你保留十四天！”“行，我就要这个店了，先给我划上。这是二千美元，你给我打个条！”
几个想买店的中国人，围在蒋伟的办公桌前，埋头“研究”那张图纸，在上面寻找他们自认为位置好一点的商店；蒋伟和他的同伴忙着点钱、打收条。屋里的人谁都没注意，“老七”不知什么时候像“幽灵”一样溜了进来。他没有说话，站了一会儿就走出办公室，然后又在工地上转了转，最后钻进一辆轿车里。阎理在车上，未等老七坐稳，将它开走。老七把头依在车座上：“没错，是老蒋的二儿子，他在那里收钱呢！我瞟了一眼图纸，估计有六百多个店。订出去了大约 60％，有当即付全款的，也有保证半个月之内就交齐的！”“你认识他的儿子吗？”“你问老蒋的孙子？”“嗯！”“知道，那小孩不是这个老二的，是老大蒋全的儿子！”阎理脸阴森森的。“着手准备吧，先买两辆车！”
轿车在一个小十字路口前停下，一个十来岁的吉普赛男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两个“半双”破皮鞋：大小不同，式样各异。他两只脚向内歪，脚尖都快转到后面去了，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吃力，来到车跟前，伸手向车里的人要钱。阎理从放茶杯的凹槽里拿出几个硬币递给了他。男孩连说了几声谢谢，走开了。红灯变绿灯，阎理把车开过十字路口，然后调了个头，停在了距路口 50 米处。老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问：“怎么啦？”“让你看‘戏’！就是刚才管我要钱的那个男孩……”“那个瘸子？”“我敢肯定他的脚一点毛病没有！”“啊？不会吧！”“别急，你看呀！”
对面的路口又是红灯，那个男孩步履蹒跚，风摆杨柳似地走到一辆车前。开车的是一位女士，递给他一张钞票。男孩点头离开，又到另外一辆车旁，从一个老头司机那里得到了一枚硬币。红灯灭，绿灯亮，等候的车辆先后飞速离去。只见那个男孩，两脚瞬间“痊愈”，腾、挪、跳、闪如同猴子般的敏捷，灵巧地躲到路边。两人没有笑，阎理继续开车。老七不解地问：“你怎么猜到的？”“不怎么！就是感觉！”“你的感觉这么灵？那你说说咱们这次‘行动’能有收获吗？”“有。也许不会太顺利！”
见一个行人要过马路，阎理把车停在人行道前。眼前走过一个二十来岁、穿戴入时的姑娘，由于乳房出奇的大，再加上走得急了点，她的大“胸”伴随着脚步，有节奏、大幅度地上下晃动。看到这一幕，车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对于他俩来说，简直是太难得了！……
这是“高粱地”大市场蒋全的商店，他一家人都在店里。生意不忙，只有蒋全一人在卖货。皮华洁坐在墙边的纸箱子上，教儿子蒋路认字。皮华庭走了过来：“生意不怎么好吧？”
蒋全问来人：“你的货什么时候到？”“还得几天！”“这次发了点什么式样的鞋？”“还是女皮鞋！”“听说最近提关税了！”“还没呢！”
蒋全又问：“准备让谁提你的货？”“还没定呢！”“别再让李振提了！”“怎么了？”
蒋全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上次他提‘崩’了三个柜，没赔偿人家。之后就再没人找他了！”“那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没这个实力！”“现在不行了，他都输光了。能赔他还不赔？不能砸自己的饭碗呀！”“那咱们老乡现在都让谁提柜呀？”“自从李振‘不行’了以后，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个提柜的，现在还真不知找谁好。你别着急定，先打听一下，谁保险就用谁！”
皮华庭刚想再说点什么，一眼看见赵铁走了过来，就喊了一声：“赵大夫！”赵铁闻声而来，到了跟前才认出喊他的人：“你好！”
皮华庭把两本护照和一叠材料递给了他：“你帮我把它们交给周坤吧！她怎么没来？”“她去移民局了！这不，让我收护照来了。你的店不在这儿吧？“不在，这是我姐的店。”“我说呢！周坤写的条上没有这个店呢！”赵铁把皮华庭的护照和材料装进书包，接过皮华庭递过来的 100 美元，塞入自己的上衣兜里，道声再见就走了。
生意开始忙起来，皮华洁顾不上教孩子认字，帮着丈夫卖货。她见蒋路一个人要离开商店，叮嘱了一句：“别走远了！”蒋路应了一声“知道！”，就出去玩了。蒋全的生意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出奇的好，一下子围上七八个人买货。此时老七站在不远处，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见蒋路离开商店，就跟了过去。老七估计蒋路已经超出其父母的视线范围，便走到他的身边，主动搭讪：“你是路路吧？”“我不认识你，不能和你说话！”
老七尽量把声音变得“温柔”一些：“我认识你呀！你爸爸叫蒋全，你妈妈叫皮华洁，你叔叔叫蒋伟，你舅舅叫皮华庭……”“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呢？”“你爷爷叫蒋泽勇，对不对！”“可我还是不认识你！妈妈不让和生人讲话。”
老七蹲了下来：“我不是生人，咱们见过面，那时你太小，才这么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叔叔也在那儿呢，走吧！”
蒋路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跟着走了。老七领着他来到一辆车前，打开车的后门。蒋路本能地不想上车，预感大难临头，转身要跑。这时的老七原形毕露，一把将惊恐万状的蒋路抱起，几乎是将他扔到车里，随即也钻了进去。阎理坐在司机的座位上，没有回头，麻利地开车离开。一手握住方向盘，另只手拨打手机：“喂，听出来了，马上就到，等着我们吧！”
老七用封纸箱子的胶带把男孩的手、嘴、眼睛粘上，并威胁他：“别乱动，不听话我宰了你！”……
阎理驾车来到通往锡比乌的欧洲 80 号公路与布加勒斯特城市干道的交接处，他把车停在路边，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国人，下了车。这个中国人迅速钻进驾驶室，没和阎理说话，就把车开走了。阎理回身截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赵铁背着那个大书包，从“高粱地”乘有轨电车回来。他想回于一心的办公室，还没进楼道的门，就被四个男子挡住。四个人又高又大，其中一个人说话瓮声瓮气：“我们是警察！”
说完他拿出了个皮夹子在很远处一晃，像是怕赵铁看清似的，很快又装回到兜里，显然这个举动是在出示“证件”。“我们在稽查毒品，你吸毒吧？”“我不吸！”“你说不吸不行，我们得搜身！”
也不管赵铁同意不同意，四个人开始翻赵铁的书包、衣服口袋，除了翻出来的美元不给赵铁，十多本护照、续身份所需的材料、还有一点列伊什么的都还给了他。那个黑胖子拿过美元，点了点数：“这是你的美元，还你啊！”说完他把拿钱的手全部放进赵铁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再将这只手抽出。之后，四个“警察”迅速离去。等他们走没了踪影，赵铁才醒悟过来，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下意识地摸了摸装钱的那个口袋。里面哪还有什么美元呀，空空的！赵铁如梦初醒：刚才“黑胖子”为什么用整只手往兜里“放”钱，就是要让那美元不离开他的黑手心。赵铁愣在那里……
周坤从外面回来，看见赵铁站那里发呆。“哎！你干什么呢！”“我刚收的美元被几个假警察抢走了！”“什么时候？”“五分钟前！我还没动地方呢。”“先上楼吧！站在这里也没用！”周坤说完拉着赵铁进了楼道：“抢走有多少？”“七百多美元吧！”“丢就丢了吧，幸亏那一万多美元的药款昨天给于哥了，要不然就惨了！”“你倒是挺想得开的！”“那怎么办！罗马尼亚的中国人遇到这种事情属于正常现象。别急，咱们报案吧？”
“抓不着他们……”赵铁的话还没有说完，负责给此楼道打扫卫生的清洁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纸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这是他们的车号，我用笔记下来了。”
周坤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那少半张白纸。这个人却把手缩了回去，他用另只手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反复地说“啤酒”这个单词。赵铁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当时是最大面值的列伊纸币递给了他。周坤拿着纸条问：“是一辆什么样的车呀？”“是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什么？出……”
……
于一心为了救赵男，又新买了辆“宝马”。车停在了他家的楼下。刘畅擦完车的外皮，换了一桶水，钻进“宝马”开始抹里面。于一心正在拆卸车门的内侧挡板。他把上面的螺丝拧开，将它掀起大约十公分，见周围没有行人，迅速把一沓美元和一支手枪放了进去，然后恢复原样。刘畅的声音很低：“不会被发现吧？”“没事，我不开这个车，让大强开！”
“他要不敢呢？”“别叫他知道呀！罗马尼亚人过海关时，边防工作人员根本就不查他们。我走的这几天你可得小心点，家里别留钱，不行就搬到吴玉那去或者跟周坤她们一起住。卖花生的货款我都藏在库房了，还是老地方！”
“这次吴玉是赚到钱了。干吗给她的花生价那么低呀？咱这里每公斤 75 美分都好批，你给她才 68 美分，应该再给她涨点！”“那哪行，做生意就怕你这样的，不能见别人挣钱！”“关键是这个价格在罗马尼亚也能卖得出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让她从中再赚一笔？”“老子曰：‘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两千五百六十三年前的老人家都懂得了这一道理：要想通过吴玉取得良好的经济效益，就必须先给她好处。”
“你是真能侃！”“反正咱们做的事，正好符合老人家这个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之后仍然正确的基本原理。眼光放远点！罗马尼亚今天卖得是好，明天、后天呢？这里一共才有多少人！我一年要是给它们国家每人发过来 10 公斤花生，还能卖得‘火’吗？首先，土耳其的人口大约是罗马尼亚的三倍，其次，即便给他们国家每人 20 公斤花生，它仍能消化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它是食品的出口国，所以这个市场我必须得占领。给吴玉 68 美分，咱们每公斤还能赚 19 美分呢，如果我直接发货到土耳其自己卖，每公斤顶多能赚 6 美分！”
“为什么？”“那里关税高，另外它们国家税收管理比这里严多了，别想逃税。在土耳其办公司的费用大不说，米珠薪桂，居大不易。还有，土耳其人也算半个阿拉伯人，他们做生意的历史可比中国人‘悠久’，咱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到头来算总账，弄不好还赚不到 6 美分。”
“吴玉这些花生卖给谁了？他们怎么能赚钱呢？”“我打听过了，他那个男朋友，也就是收养她孩子的那个外交官，结交了许多开大‘巴士’的司机。这些人每三天‘土’国、‘罗’国之间往返一次。返回的车下面行李仓是空的，他们就利用这个空间运花生，最多一次能装两吨左右，过海关的时候，打点小费就行了。说不好听了，他们实际就是走私。我想好了，下一步非但不涨价，还要降，咱每公斤花生赚 10 美分就行，让他们再倒一手，这样要货量还得大。它那里的市场潜力巨大，我要把他们国家原有进花生的渠道堵死一部分！”
“一个外交官怎么能跟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