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 〔4〕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
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
之已学也。游氏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能是四者,则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
以加此?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故《学而》一篇,大抵皆在
于务本。”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辞气之间,抑扬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
学。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为无弊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1〕。主忠信〔2〕。无友不如已者〔3〕。
过则勿惮改 〔4〕。”
〔1〕重,厚重。威,威严。固,座固也。轻平外者,必不能坚子内,故不厚重则无威严,而
所学亦不坚固也。 〔2〕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故学者必以是为主焉。
程子曰:“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
有物乎?” 〔3〕无,毋,通;禁止辞也。友所以辅仁,不如已,则无益而有损。〔4〕勿,亦
禁止之辞。惮,畏难也。自治不勇,则恶日长,故有过则当速改,不可畏难而苟安也。程子曰:
“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
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而学以成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己者辅之。
然或吝于改过,则终无以入德,而贤者亦未必乐告以善道,故以 ‘过勿惮改’终焉。”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1〕
〔1〕慎终者,丧尽其礼。追远者,祭尽其诚。民德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德亦归于厚。盖终
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
已之德厚,下民化之,则其德亦归于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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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禽问于子贡 〔1〕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2〕?抑〔3〕
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4〕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
其诸 〔5〕异乎人〔6〕之求之与?”〔7〕
〔1〕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贡弟子。”未
知孰是。 〔2〕“之与”之与,平声,下同。〔3〕抑,反语辞。〔4〕温,和厚也。良,易直
也。恭,庄敬也。俭,节制也。让,谦逊也。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辉接于人者也。 〔5〕其诸,
语辞也。 〔6〕人,他人也。〔7〕言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德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
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德盛
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谢氏曰:“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间,亦
可以进德矣。若子贡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德行矣。今去圣人千五百年,以此五着想
见其形容,尚能使人兴起,而况于亲炙之者乎?”张敬夫曰:“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
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盖见圣人之仪刑而乐告之者,秉彝好德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终
不能用耳。”
子曰:“父在,观其志〔1〕。父没,观其行〔2〕,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
谓孝矣。 〔3〕”
〔1〕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 〔2〕行,去声。
〔3〕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
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 尹氏曰:“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
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
而可以未改者耳。”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1〕。有所不行:
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2〕”
〔1〕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和者,从容不迫之意。盖礼之为体虽严,然皆出于
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而不迫,乃为可贵。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而小事大事无不
由之也。 〔2〕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复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不复以礼
节之,则亦非复理之本然矣,所以流荡忘反,而亦不可行也。程子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
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
亦不可行。”范氏曰:, “凡礼之体主于敬,而其用则以和为贵。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
者,乐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谓达礼乐之本矣。”愚谓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
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
宗也。” 〔1〕
〔1〕近、远,皆去声。信,约信也。义者,事之宜也。复,践言也。恭,致敬也。礼,节文
也。因,犹依也。宗,犹主也。言约信而合其宣,则盲必可践矣。致恭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
矣。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
所终,不然,则因仍司且之间,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
好学也已。” 〔1〕
〔1〕好,去声。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
尽其所有馀也。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凡言道者,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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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看也。尹氏曰:“君子之学,能是四者,可谓笃志力行者矣。然
不取正于有道,未免有差,如杨、墨学仁义而差者也,其流至于无父无君,谓之好学,可平?”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1〕,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
富而好礼者也。 〔2〕”子贡曰:“《诗》〔3〕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4〕其斯之谓与〔5〕?”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
知来者。 〔6〕”
〔1〕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无
制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平贫富之外也。 〔2〕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
也。乐,音洛。好,去声。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
子贡货殖,盖先贫后富;而尝用力于自守者,故以此为问。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许其所已能,
而勉其所未至也。 〔3〕《诗》,《卫风·淇澳》之篇。〔4〕磋,七多反。言治骨角者,既
切之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 〔5〕与,平声。
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
是诗以明之。 〔6〕往者,其所已言者。来看,其所朱言者。愚按:此章问答,其浅深高下,
固不待辨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
之极致,亦不可骛于虚远,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1〕
〔1〕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为
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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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1〕
〔1〕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之为言得也,得于心而下失也。北辰,北极,天
之枢也。居其所,不动也。共,音拱,亦作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德,
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 程子曰:“为政以德,然后无为。”范氏曰:“为政以德,
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
而能服众。”
子曰:“《诗》三百〔1〕,一言以蔽〔2〕之,曰 ‘思无邪’。〔3〕”
〔1〕《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看,举大数也。〔2〕蔽,犹盖也。 〔3〕“思无邪”,《鲁
颂·駉篇》之辞。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入之逸志,其用归于
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惋,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
尽看。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盖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程子曰:“‘思
无邪’者,诚也。”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
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
子曰:“道〔1〕之以政〔2〕,齐之以刑〔3〕,民免而无耻〔4〕。道之以
德,齐之以礼 〔5〕,有耻且格〔6〕。”
〔1〕道,音导,下同。犹引导,谓先之也。〔2〕政,谓法制禁专也。〔3〕齐,所以一之也。
道之而不从者,有刑以一之也。 〔4〕免而无耻。谓苟免刑罚而无所羞愧,盖虽不敢为恶,
而为恶之心未尝忘也。 〔5〕礼,谓制度品节也。〔6〕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则民固有所
观感而兴起矣,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礼以一之,则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眷也。
一说:格,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洁之法,德、礼则所
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德、
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未,又当深探其本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1〕,三十而立〔2〕,四十而不惑〔3〕,五十
而知天命, 〔4〕,六十而耳顺〔5〕,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6〕。”
〔1〕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心之所之谓之志。此所谓学,即大学之道也。志平此,则念念在此
而为之不厌矣。 〔2〕有以自立,则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3〕于事物之所当然,皆无所疑,
则知之明而无所事守矣。 〔4〕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
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5〕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知之之至,不恩而得也。〔6〕
从,如字,随也。矩,法度之器,所以为方者也。随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过于法度,安而行之,
不勉而中也。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
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踰矩,则
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
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胡氏曰:“圣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
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循其序而进焉。至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则其日用之间,
本心莹然,随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体,欲即用,体即道,用即义,声为律而身为度矣。”
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一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
途而废也。”愚谓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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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
是退托也。后凡言谦辞之属,意皆放此。
孟懿子 〔1〕问孝。子曰:“无违。〔2〕”樊迟御〔3〕,子告之曰:“孟孙
〔4〕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5〕”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
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6〕〔1〕孟懿子,鲁大夫仲孙氏,名何忌。
〔2〕无违,谓不背于理。 〔3〕樊迟,孔子弟子,名须。御,为孔子御车也。〔4〕孟孙,
即仲孙也。 〔5〕夫子以懿子未达而不能问,恐其失指而以从亲之令为孝,故语樊迟以发之。
〔6〕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
不苟,其尊亲也至矣。是时三家僭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发者,
所以为圣人之言也。 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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