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的圣克拉拉参加一次奥林匹克训练中心扩建落成的开幕式。她正在采访一些风华正茂、充满希望、热情高涨的青少年运动员。随着采访的深入,她开始喜欢这项任务了。
在采访了一个名叫莫莉·宾恩菲尔德的十七岁的跳水明星之后,琼莉把鞋踢掉,脱下牛仔裤,坐在巨大的奥林匹克游泳池边晃动着双腿,等着看莫莉进行最高难度的一次试跳。这个动作她才完成过三次。琼莉作了一些委婉的评论:穿着黑色泳衣、留着一头墨玉般黑发的莫莉,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虽然她的动作优雅,却掩盖不了她缺乏技术上的准确性。
然而,莫莉跑向跳板顶端时,突然滑倒,旋转着掉了下去——关于格雷格·卢卡尼兹头部意外撞击跳板的记忆浮现在她的脑海——像一门大地发射出的炮弹,斜着划过空中,完全失去了控制。重力使她的身体向下,现在她不像一只天鹅,而是像一只秤不及防被旋风裹住的小鸟——就像被旋风所聚集的全部力量抛出去一般,溅落在离水泥池边只有几英寸的水中。
琼莉发现自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由于害怕而大口喘着粗气,两个管理员处于泳池的另一侧。摄制组就在琼莉身后,他们急忙投入抢拍。这里没有其他游泳的人,水里也没人。琼莉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水中,用蛙泳姿势游过去。她发现这个女孩的重量比她想像的要轻。她把她拉到池边,这时上面的人把手伸了过来。
人们把莫莉放在池边的地上,琼莉又钻入水中,恐惧心理一度消失,觉得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池水被鲜血染红,她想起了伊梅尔达。她浮出水面,被伸出的手抓住。她听见了放护车的鸣叫。突然,莫莉的眼睛正时着她。她还活着,虽然很震惊,但却还清醒。琼莉想表示一些安慰,抓住女孩痉挛的脚。她感觉到她脚掌上似乎有油,这些都被录了下来。
女孩被急送医院后,琼莉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管理员。检查跳板后发现,确实有人在跳板前端两英尺处抹了油,后经化验被确认为氢化烹调油。三天后,莫莉三年来的竞争对手的母亲被捕,并被控与此事有关。动机:消灭她女儿无法战胜的竞争对手。这是《啦啦队长母亲》的水上版。这是一个名利双收的作品,“本周电影”的放映权当即被抢购。
“那么,谁来扮演你呢?”巴尼以开玩笑的口气问琼莉。她没有笑。
“既然电影将在我们的电视网上播出,干吗不让我来扮演我自己呢?”她干巴巴地说。
巴尼的眼睛一亮。“可以这样安排。”
让琼莉感到不安的是,她知道他所说的不是戏言。
第六章
琼莉没有在任何电视剧中出演过自己或者别人。她是从事新闻的,不是奥普拉·温弗里。使她很高兴的是,巴尼·凯勒此后就连开玩笑也再未提起她在传播媒体的另一方面开创明星事业的可能性。所有人都认为她现在已经是一颗相当璀璨的明星了。
与第一新闻网签约的第一年结束时,琼莉和史蒂文对事情的最终发展非常满意。琼莉内心深处关于“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担心已被所受到的各种层次的职业待遇冲得烟消云散。她已经可以自由地——事实上,他们是鼓励她——去追踪采访那些在某种程度上能吸引她的题材;像往常一样,这些报道也正是人们想看的。巴尼、克莱和詹姆斯提出他们自己的建议和观点,有时鼓励琼莉向新的方向探索,有时则完全把她引入歧途。不过她很聪明,首先总是靠自己的直觉。新闻网的三个老板对他们的制片人,包括对爱丽西娅·马里斯,都很信任。马里斯当了多年的《晚间专线》节目的制片人,是受优厚的薪水和对艺术创作自由的吸引加入第一新闻网的。老板们兑现了他们的承诺,让爱丽西娅和琼莉保持自主权。这又转化成第一新闻网的收益。
史蒂文买了辆他心目中的银灰色A4型新款奥迪。琼莉于一九九八年,即为第一新闻网做“琼莉·帕特森于马尼拉为您报道”后的夏天,荣获早先说过的艾米奖。在此之前不久,她又去了一趟菲律宾,从伊梅尔达·马科斯总统手中接过一枚卓越英勇勋章,而这本身就是一则新闻。《琼莉·帕特森报道……》只播出了三次就被列入晚间固定节目计划表,并成为收视率仅次于《六十分钟》和《20/20》、名列第三的新闻杂志节目。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像他们曾答应的那样,琼莉开始独立主持《今晚要闻》。一直低沉的收视率一夜之间直线上升,如同巴尼·凯勒所吹嘘的那样“成功在望”。事实证明,说他乐观还不如说他有预见性。到一九九八年八月,即不到一年之后,也正是在琼莉荣获艾米奖的那天,由于琼莉的参与,《今晚要闻》一跃成为继彼得·詹宁斯《美国广播公司世界新闻》之后的第二大节目,自此奠立了琼莉的明星地位。
但是现在她想做外勤了。
这对巴尼·凯勒来说并不意外,他知道她在内心从来没有把当主持人放在首位。她像警察一样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尽心尽力,随机应变,富于热情。不出巴尼·凯勒所料,琼莉会像沃尔特·克伦凯特一样成功。当年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报晚间新闻的克伦凯特被热情地迎进美国人的家庭和心灵,成为大家心目中的父亲或祖父,人们相信他所讲述的一切,即使有时他所说的纯属谎言;琼莉同他一样,已成为大家的女儿、妻子和朋友。她的美貌和不断涌动的乐观精神,加上她职业性的实事求是的报道风格,构成了她令人难以抵挡的电视形象。
她本身就是新闻报道的好材料。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作出一项令业内诸多人士瞠目的决定:在《六十分钟》节目里对她进行采访。这是个成败风险参半的举动:为他们自己有史以来最强劲的女性竞争对手提供更多的宣传和表演机会;然而他们也知道,从收视率来说,这档节目将是轰动性的。采访由琼莉的老朋友莫莉·塞弗进行;说她俩是朋友的确是实情。这次采访既有评论性内容(明星话题),也有赞扬的内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艾曼坡自己说过,琼莉是个“出色的女记者”)。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节目还对琼莉美满的家庭进行了描绘。莫莉随琼莉和孩子们一起乘坐由史蒂文驾驶的环球航空公司客机(二等舱!)去圣胡安度假三天,又在巴克斯县跟上他们,接着在第十六大街他们的住所里参加了萨拉的九岁生日晚会,然后又陪着这一家人沿街区散步到白宫,只是为了以自豪的目光看一眼这座象征延续和稳定的大楼门廊里亮起的灯光。很明显,帕特森夫妇正在向孩子们传授价值观念和作为一个美国人的真正含意。这是第一新闻网所希望的最佳公关着眼点,而且这还是出自它的竞争对手之口。
但是在镜头前,琼莉对莫莉说,她已经同老板们谈过,她无意在新闻节目主持人的位置上久留,不会超过一年,时间肯定已经不会长了。塞弗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把她终身留在主持人位置上最符合第一新闻网的利益,所以听她讲出这番话感到异常惊讶;当第一新闻网宣布琼莉一周只主持两次新闻节目,其余三天让她去干她最喜欢的现场采访时,她更感到惊讶不已。凯勒他们正在进行一项成败参半的冒险:观众们喜爱琼莉,只要得知琼莉将在节目中担当某个角色,不论是当主持人还是当记者,他们都会继续在每天晚上把电视机调到她所在的频道。
冒险计划成功了。收视率最初有所下降,但是当琼莉带来一个大的新闻,并且连续三天进行报道时,观众们又回来了,从此再不离开。
“这几天的晚间新闻报道怎么样?”克莱说着在巴尼办公室里坐下。
“一般。”
“你还指望怎么样?昨晚她又没有什么大新闻。”
“我们需要一场漂亮的暗杀行动、另一桩世界贸易中心爆炸案,或者是一架飞机坠毁在密歇根大街上。”
“说话当心点,上帝可能正在听着呢。”
巴尼站起身,望着窗外。“时代广场,”他轻声地嘟嚷,“谁能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呢?保险业在过去最大的色情场所上蓬勃发展。我当年在美国广播公司实习时,经常趁午饭时间光顾那些小亭子。”
克莱吓了一跳。“我可不想知道这些。”
“我有点奇怪,你认为雷克斯干这种事吗?”
“雷克斯·希尔德?他已经有老婆孩子了。”
“去那种地方的大多数都有老婆孩子。”
“他宗教信仰很坚定。”
“我以前还见过一个牧师定期上那儿。见鬼,我敢打赌雷克斯准干这种事。你说呢?不管是在纳什维尔、图尔萨,还是在他贩卖那些基督教废话的其他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雷克斯干什么呢?”
“听说你们关系很密切。”
“我们是朋友,但我不过问他的性习惯。”
巴尼再次望着玻璃幕墙外,一脸怒容。“伪君子,他们全都是伪君子。和家人上教堂,跪在地上忏悔,打老婆,口淫,自淫,虐待儿童,酗酒,通奸,都是他们干的事。他们将在地狱中被烧死,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满口胡言乱语。”
“你对基督徒怎么突然反感起来?”
“我对任何表里不一的人都反感。”
克莱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来。“嗨,伙计,我提醒你,你的公众形象是什么,而你实际上干的又是什么。”
“我的公众形象是个渴望权力的怪物,私下里我想大体上也是这样。这没什么虚伪的。”
“耶稣啊!”
“对,我也正想着他呢。”
“为什么?”
“耶稣,还有一大堆忠心耿耿的信徒,绵羊。”
克莱摇摇头。“你服什么毒品了?”
巴尼按了按办公桌上设计精美、但很复杂的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她在华盛顿的演播室吗?”
“谁?”
“我们的小姑娘。”
“你说的是琼莉吗?”
“帕特森在不在?”当控制室里有人答话时,巴尼怒气冲冲地大声叫着:“我是巴尼·凯勒。”
不一会儿,两人听到通话器里传来她的声音:“巴尼吗?我马上要直播了——”
“想让你明天到南方去。”
“什么地方?”
“亚特兰大。”
那头没有反应。
“要留神,那股寒流会把电线冻住的。不要担心,你不必去看你那位老太太。”
“这不关你的事。”她不客气地抢白道。接着她用职业性的语调问:“什么报道?”
“宗教,伪善,内容不错。”
“晚上到家我再给你打电话。我要直播了。”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克莱盯着他。“这次你想让我插手吗?”
巴尼靠着椅背大笑起来。“不过是我对重大新闻题材的直觉而已。”
这项报道起初还带点趣味性和争议,但其后的发展就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琼莉回到故乡亚特兰大。她不是去看望自从十七岁离家出走就一直疏远了的、身体机能失调的母亲,而是去采访一个利用信仰疗法治病的牧师。这个牧师和他的帐篷表演席卷南方,在他所到的每个乡镇都引起很大轰动。比利·鲍勃·哈特菲尔德牧师是那个与邻居麦考伊家族打斗而闻名的哈特菲尔德家族的后人。三年来,他的足迹遍布从萨瓦纳到埃尔帕索的广大地区,所到之处留下大批相信者和怀疑者、支持者和反对者。地方报纸上出现诸如《智者又归》的大标题,但也有要求因调戏儿童而将他逮捕的威胁(来自一个十七岁女孩的母亲;牧师和这个女孩在一间汽车旅馆里待了凡个小时后“治愈”了她的易饿症)。某个县的治安长官以酗酒和不雅暴露的罪名关了他三天监禁,而另一个镇则为他举行了一场游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使得他衣小石城外的复活帐篷无人光顾,于是他就把整个表演搬到当地一家舞厅。许多信徒拒绝入内,因为他们的宗教禁止饮酒。
比利所属宗教或者教派问题一直不很清楚——那是一个南部浸礼教、圣轮教、基督教、磨难教的大杂烩。到他在亚拉巴马接受牧师任命时为止,他已被六个州逮捕过,入狱二十二次。十七个有着不同母亲的孩子都声称他是他们的父亲。他则声称:他有不育症。四百多人说他们免受癌症之苦全亏了他的抚摸,三百来人说他治愈了他们的疾病,另外有大约一百人声称他给予了他们“永生”,但还没人能活得长到足以证明其真实性,还有几百人则把他称为谎言家、变态狂、小偷、骗子。不管怎么说,比利牧师的人格多姿多彩,像火焰一般灿烂,并且富有争议。琼莉想去接近他,也许能发现一些真相——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装腔作势的拙劣小丑,还是像他自称的“天才传道者”?
他无疑是个装腔作势的小丑。但她发现,他的蛮横自大却极富魅力;当她反对他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意识和他对那些指控他的犯罪记录进行嘲笑时,他表现出狂野放荡、不可预见、饶有趣味的姿态——成为记者们最愿意采访、能产生不凡效果的采访对象。是故弄玄虚的骗子?琼莉对此也确信无疑。当她坐在他对面,拿着一页页说他“治愈”几百名病人(随着复活的“法力”逐渐消失,他们发现自己的病症又回来了)是欺骗行为的指控时,他把这些指控归为地球上“撒旦的力量”。是个天才传道者吗?琼莉和他谈话时,他的信仰似乎是真诚的。她觉得把指控他所犯的罪行加以报道,把这个人一分为二地展现给观众非常重要。
这些本身就是很好的新闻,但琼莉结束采访的那天所发生的事将这篇报道变成了更大的新闻。那天晚上,比利·鲍勃牧师计划进行最后一场复苏治疗。他说需要休息一下;地方当局说准备逮捕他。下午四点左右,一辆满载前去参加复苏治疗的基督徒的汽车在一个急转弯处冲出了公路,因为司机想避开一辆刚刚固转弯而翻倒的半拖车。这辆来自佐治亚州奥古斯塔的汽车上五十四人全部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