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片繁星实际上是几百万个小聚光灯一起照在舞厅地板上的美景。乐声热烈欢快,人们充满激情,在这场对充满神奇色彩的未来的预演中,大家都准备轻松轻松。琼莉对她的观众说,这是一场晚会,它的结束是一个起点。接着她说:“这是琼莉·帕特森从旧金山为您报道……”然后她停止了播音。
她开始跳舞。
她跳得很轻松,伴随着悠扬的舞曲,她跳得非常尽兴,几乎把那些恐惧、害怕、对史蒂文的担心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克莱穿过房间,扭着屁股来到她面前,提议说他们要把这个场面再录下一部分,可是她没有警惕,也没有多加思考。在事后追溯的时候,她应当看出这是个疑点,可是当时她并没有在意。
开始录像的时候,琼莉跳到了离希拉里很近的地方,她们相互拿对方的动作取笑,笑得很开心,就像两个姊妹会的人回到大学时代一样,跳起“扭摆舞”、“瓦图舞”和所有那些滑稽可笑的舞。有个人拿出一根塑料棒,拿它当“林波舞”的竹棒,不过希拉里谢绝了,她毕竟还是第一夫人,要保持一定的尊严。可是她却极力鼓动琼莉,而就在琼莉想钻到那棒下跳“林波舞”的时候,琼莉抬头看见那片好似成千上万繁星的灯光,那座假金门桥横梁上方的栈道,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一只手,一个舞台工作人员的手——不是舞台工作人员,是别的人,她觉得自己非常熟悉这只手,因为这是她曾反复看见过的手,那是一只戴着金戒指的手,可是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人一一
说时迟,那时快,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直起腰,打落了抓在两个男子手上的“林波舞”棒,大声呼喊着正待钻棒的希拉里的名字。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歇斯底里般扑向第一夫人,就像特工扑在伊梅尔达身上那样,所不同的是,她们四周没有子弹在飞舞,只是天在往下塌,上面的顶棚开始向下坠落,那成千上万颗星星变成了炙热、灼人的灯泡,重重地向聚集在下面的人们劈头盖脑地砸下来。在最后失去知觉前,琼莉救了第一夫人的命,特工们立即行动来保护她们俩,琼莉知道为什么克莱要她再度打开摄像机了,这时她已被砸倒在地。她是被坠落下来的钢铁构架砸倒的,她被砸昏了,她的麦克风被埋进一大堆乱糟糟的废墟之中。
一切都被录了下来。
第十九章
史蒂文是在离开弗吉尼亚海滩几小时后打开汽车上的收音机时才听到旧金山出事的消息。当时他在里士满郊外,想收听一家播送古典音乐的电台,无意中拨到了好像是全国公共广播电台的广播,正在广播的是一则关于炸弹爆炸的消息。播音员报道说整个顶棚砸了下来,有七十余人被安装灯光的栅格砸伤,这一事件引起极大的惊恐,云云。直到播音员说请目前正在一家医院的记者谈谈“第一夫人的情况”的时候,史蒂文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报道中没有提到琼莉,因此他心想她大概没有问题。
如果他提早几分钟收听到这家电台的广播,他就会知道第一夫人只是稍微有些磕碰,而正是由于琼莉·帕特森,她才免受重伤——也许才免遭一死。琼莉看见顶棚即将下塌,就把克林顿夫人向旁边一推,然后扑倒在她身上,而直到这时特工人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把车停在他看见的第一个电话亭旁,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接受妻子的劝告,带着移动电话进入二十一世纪。他把二十五美分硬币放进投币口,可是却怔住了——电话打给谁呢?他怎么才能知道她没事?他从来不打电话干扰她工作,他知道她这时正在播音。他也不打算把孩子们吵醒——如果琼莉好好的,干吗要惊动孩子呢?他站了一会儿,权衡了几种选择,最后有了主意。
他跳上车,把车开向一个正在营业的路边酒吧。在灰尘很厚的停车场上有三四辆敞篷小货车,他把车开进去,在大门旁边停下来。他知道每个酒吧里都有电视,如果他向人们解释一下他要看什么,他们会认为他发了疯,可是……
他无需进行任何解释,酒吧里所有的顾客、那个手上抓着扫把的墨西哥招待,就连一只赖皮狗,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上方的电视机。那架自动投币式点唱机没有插接电源,酒吧里没有喧闹声,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收看刚巧在旧金山的美国广播公司记者辛西亚·麦克法登的现场报道。史蒂文走到吧台前面,问酒吧招待可不可以切换到第一新闻网。“我喜欢这个女士。”那招待说道。
“我妻子正在第一新闻网上报道。”史蒂文说道。
“是吗?这么说,上面那个姑娘是我女朋友。”酒吧招待用头朝麦克法登歪了歪说。
“我妻子是琼莉·帕特森。”史蒂文分毫不让。
三个人的脑袋扭转过来。他见到的是通常那种反应,对明星人物的反应,这种表情他多年前就已司空见惯了。他请求说:“我想看看——我一定要看见她——想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靠近他身边的一个人说:“你还不知道?”
“嘿,朋友,你最好先坐下。”酒吧招待此刻以较严肃的口吻说,“你妻子受了伤。”
“什么?”史蒂文只觉得两腿发软,随后便一屁股坐到圆凳上。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离开父母家的时候电话铃响个不停;他父亲拼命挥手想让他回去,就是要告诉她琼莉受了伤。“出了什么事?她没事吧?”
一人牛仔装束的女士说:“我叫康妮·格洛弗,帕特森先生。我是她的大崇拜者,他们说她的情况很糟糕,不过还活着。”
“她救了希拉里的命。”另一个人说道。
“共和党干的。”牛仔装束的康妮半开玩笑地说,“不能把希拉里送进监狱,所以他们就想办法用顶棚来砸她。”
“什么?”史蒂文惊愕得张口结舌。
接着,麦克法登从医院发来一则报道,不是关于希拉里·克林顿的,而是关于琼莉·帕特森的。史蒂文听到她还没有恢复知觉——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她的伤情很危险。
酒吧里的人纷纷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旧金山招待会上发生的情况说给史蒂文听,酒吧招待还主动说史蒂文可以免费使用后面房间里那部电话,史蒂文去了。他坐在一只“红毛狗”末等面粉的箱子上,首先拨打了家里的电话。他原以为孩子们已经睡下,接电话的会是海伦,万没想到接电话的是怀亚特,而且听出他刚才还在哭。“爸爸!”儿子喊了一声,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喊道:“萨拉,是爸爸!”他又对着电话说:“爸,妈妈会没事的吧?”
“怀亚特,你没事吧?”
“没事。”
“妈妈会好的,我向你保证,萨拉感觉怎么样?”
“等一下。萨拉,爸爸要跟你说话。”
萨拉颤巍巍地说:“爸?”
“亲爱的,我非常遗憾,我真希望就在她身边,真希望我当时没有离开,但愿我能做些什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打电话来找你,把我们吵醒了。海伦阿姨告诉他们,说你到爷爷家去了,他们说了所发生的事情。”
“我得到那儿去。”史蒂文说道,“我现在快到里士满了。现在几点了?”他看了看表。“深夜一点,我现在就到机场去,赶明天上午的头班飞机。”
“我们也想去。”
“我想先看看妈妈的情况,好吗?”
“我做了个祈祷。”
“怀亚特也做了吗?”
“是的。”
他听见她有些哽咽,接着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嘶哑起来,这是出于关心、出于担心以及离开他父亲家之后百感交集的结果。他跟海伦说要她保护孩子们,别让新闻界接近他们,并答应一到西海岸就给她打电话。
他没有直接驱车去机场,而是去了凯思琳·霍尔姆的家,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她身穿日本和服在门廊里面接他。“史蒂文!”她又惊又喜地喊道。她拔开网格门上的插销,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史蒂文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陪他坐着,他们边喝浓咖啡,边吃她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桂面包卷,等待机场开门。他不时打电话到旧金山的医院询问,知道琼莉还没有好转。他知道,她的医生还要救治这次灾难中的其他受害者,真正想了解情况只能当面跟他谈。环球航空公司飞离里士满的航班下午才有,所以他买了早上头班机票,那是三角洲航空公司六点的航班,途经亚特兰大,这样他就可以在当地时间十一点到达旧金山国际机场。如果顺当,他中午就可以见到琼莉了。
凯思琳极为殷勤,给了他支持与安慰。他离开的时候,她祝他迅速到达,并表达了她对琼莉的祝愿和祈福。“秋天了,是淘古董的好时机,告诉她,等她能够旅行,我们就干。”
史蒂文答应了。“祝你好运!”他说着钻进车里。
飞机于六点七分升空。
旧金山时间十点四十分,飞机在西海岸降落,他直接去了医院。一大群记者围了过来,其中许多人他都认识,但他摆脱了他们,于十一点二十分进了医院大门。十分钟后,他来到琼莉的病床前。
她浑身是伤,但显得平静而安详,毫无痛苦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小憩片刻。他握住她的手,静静地、深情地坐在她身边,后来医生过来,把他请到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后,医生告诉他说这是例行向家属介绍情况:琼莉的头部被严重砸伤,但不像当初担心的那样会进入昏迷状态。她这一整夜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医生认为这是好现象。医生说,他认为她完全可以康复,不过暗示说,到她完全恢复知觉还要一段时间。他解释说:“大脑是个很复杂、但又具有复原能力的器官。”
史蒂文知道这番话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说的。
他回到琼莉的病房,坐在那张直靠背的椅子上,把所有的事情前后回想一遍,想理出个头绪来。他想起琼莉最近一次去了伦敦之后,他跟孩子们在有线电视上看过的影片《在你沉睡的时候》。影片中的彼得·加拉格尔——他觉得这是演员本人的名字——处于昏迷状态时,桑德拉·布洛克和加拉格尔一家人站在他病床前。在他昏睡的过程中,他们像平常一样跟他说话,播放音乐,像平常一样有说有笑,让他感受到他们的爱,让他觉得自己仍然和家人在一起。想起这部影片,他觉得一股热情油然而生。琼莉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虽然已经接近昏迷,但还不是处于昏迷状态。史蒂文想使她保持清醒和知觉,使她不再回到昏睡之中,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点什么。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走廊上,找到一部电话,打了个电话给孩子们,告诉他们妈妈会没事的,然后安排让他们坐飞机到医院来。他们是一家人,即使现在琼莉还在昏睡,他们仍是一家人。他告诉他们把她最喜欢的东西、衣服、音乐、照片以及他们的爱带过来。
他挂上电话,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抹去泪水,然后转过身。就在转身时,他看见巴尼·凯勒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一阵沉默,一阵充满仇恨和愤怒的沉默。史蒂文觉得自己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握紧拳头,集中他二百一十磅身躯上所有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凯勒的脸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撞到瓷砖墙上。一位护士惊叫起来,有个男人跑了过来,可是史蒂文没等他们出来阻拦就住了手。凯勒两眼金星直冒,瘫倒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史蒂文看着他,内心得到一种满足。接着他弯下腰,声色俱厉地说:“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你的狗命。”他说着抬起头,见人们正看着他们。“我的话有人可以作证了。”他对凯勒说。
他说罢便扬长而去。
下午三点,他坐在放满了鲜花的病房里,对静卧的琼莉说着悄悄话。他把在弗吉尼亚海滩所发生的事情和他父亲所说的话告诉她,说他到现在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说他已经无法理解自己的父亲,说他能看穿他的险恶用心,说离开他就像离开一个魔鬼。“现在,他们使你遭到这样的不幸……”
一位特工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探进头来,问他有没有空,说第一夫人想见见他。
希拉里·克林顿看上去就像琼莉一样,受了一些轻伤,不过谈吐机敏,充满活力,她已经可以出院了。总统中断了在日本的一次会议赶回来,他们即将回华盛顿去了。她想在出院前见一见史蒂文,想听他谈谈琼莉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情况医生没跟大家说?”
史蒂文摇摇头。“她会好起来的,她受到大家的热爱,许多人在为她祈福。”
希拉里热情地笑着说:“等她醒过来,等你说过爱她之后,请告诉她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她。”
史蒂文点点头。“不胜荣幸。”
第一夫人与他拥抱,然后陪他回到琼莉的病房。她握住琼莉的手,这时琼莉似乎隐隐约约感到希拉里在她身边,只见她微微呻吟,接着眨了眨眼,似乎认出了他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希拉里说:“我们都在为你祈祷,好好休息,会好的。”接着,她动情地对她耳语道:“谢谢你,亲爱的朋友。”
第一夫人离开医院之后,一名特工走到史蒂文身后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介意吧?”
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史蒂文在跟这名特工谈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个人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他可以竹筒倒豆子,把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揭穿这个阴谋及其幕后策划者,说出为什么会发生那些新闻事件,为什么昨晚的灾难并不奇怪,亦非偶然。这时史蒂文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们的行动发生了失误,他们决不会让琼莉受到伤害,他们也许只是为了制造第一夫人身临险境的重大新闻,让琼莉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进行报道。
然而,现在这样岂不比他们原先希望的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