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青春(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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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青春(雪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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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刚没有来总还好一点。”说了往上翻着眼珠,摸着下垂的小灶王胡,装出一副军师气派。 
  王金庆厌烦地闭着眼一摆手。卢三摇着脑袋走开了。魏大胖子把脸凑到王金庆耳边说:“二爷还是搬搬家吧。李铁这家伙眼疾手黑,听说他那把子人,大部分都带过来了,正在捉摸你哩。” 
  王金庆一龇大金牙,哼了一声说:“废话,这会儿不像以前啦,我叫他姓李的脑袋长不了三个月。”王金庆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其实虚怯,所以这些天来,他常在宪兵队里住。他眼珠一转,对魏大胖子说:“还是谈正经的,你那一贯道的事情怎么样啦?” 
  魏大胖子咧开大嘴一笑,凑到王金庆耳朵上小声说:“发展到十几个村啦。少的十来个人,多的三四十人。这次大扫荡,真顺劲,特别是妇女参加的多,有好几个村,连妇救会的干部也拉进来了。” 
  魏大胖子说着发现窦洛殿走过来听,咳嗽着停下来。洛殿凑过来,拿着一支烟卷,用手指弹了一下魏大胖子亮光光的秃头说:“操蛋!对个火。” 
  魏大胖子皱皱鼻子,无可奈何地把烟卷递给窦洛殿。洛殿吸着烟,听听他们不说了,回头使劲啐了一口唾沫,捋着大胡子,哼着打牙牌调子,匡浪一声,推开门到院里去了。 
  王金庆一摸上唇那撮小黑胡骂道:“真他妈的醉鬼!” 
  魏大胖子笑着说:“真是,这号人,也不死!啊,这个,二爷,我这些日子手头不宽绰,先给我点零花。” 
  王金庆挤挤眼睛掏出皮夹,满不在乎地掏出一叠老头票递过去。魏大胖子接着,连连点头致谢。王金庆带答不理的,越发显出十分慷慨的神气,一伸大拇指说:“只要干的好,跟咱同事,钱有得花!嘿嘿!” 
  说着进来个穿灰布大褂的三角脸小黑瘦子,忽闪着小牛眼睛,凑到王金庆耳朵边叽咕了几句。王金庆连忙立起来点点头。黑瘦子蹓出去了,王金庆向大家说:“新派来的警察署长齐光第来啦。” 
  大家一惊都立起来。旁边魏大胖子一心舐王金庆的屁股,嘿了一声说:“姓齐的算他妈的什么玩意儿,这个警察署长应该是咱们二爷的!” 
  王金庆咳嗽一声,指着魏大胖子申斥道:“你知道个屁!人家在咱们县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这还不算,”他向四周望望,像怕人听见一样,把手举到嘴边上,小声说:“听说他还是蒋介石那边派来的哩。在日本那边又是天津宪兵司令部的人,弄不好小心脑袋!” 
  一席话说的那些伪人员像一群木鸡,伸长了脖子好半天缩不回去。窦洛殿嘲笑地眯着小眼睛,拖着鞋走过去拍了王金庆的肩膀一下说:“别把自己吓死就得啦!” 
  王金庆冷笑一声,凶狠地一撇嘴说:“告诉你们注意就是了,其实……” 
  这时穿堂门里,一阵拓拓的皮鞋声,前头一个穿黄军装的伪军,气势汹汹地走着,左手扶着驳壳枪木套,右手把穿堂门蓬地推开,直挺挺地立正在门边。后边来的是一个穿日本米黄军装、高统皮靴、戴金丝眼镜的长方脸大高个。真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伪人员们溜溜地跟在王金庆后边,迎上去连连鞠躬不迭。齐光第冷笑着用蔑视的眼神,向他们扫了一眼。 
  王金庆殷勤地笑着一伸手说:“齐先生,屋里坐坐。” 
  齐光第洋洋不睬地说:“我马上要跟宫本去找渡边大队长。” 
  王金庆一面递过一支烟卷,划着火柴说:“有什么事,关照兄弟一声!” 
  齐光第吸着烟一笑说:“那是自然!”接着把手举到嘴边。王金庆慌忙把耳朵凑过去,只听齐光第小声说:“成立宪兵队和新民会,这次在城里商量过了,少不了你老兄负起一方面的责任哪!” 
  王金庆满意地笑着拍了两下手。齐光第摇摇头吸着烟向屋里看了一遍说:“还有,我在两三天内,把母亲接来,你给我找一处像样的房子,每天送一斤肉去,还有零花钱。” 
  “这是自然!”王金庆满口答应着。 
  张书生也连声说:“署长放心,一切照办!一切照办!” 
  齐光第点点头,用手指正正东洋小帽,扶一扶金丝眼镜,迈着大步向外走去。一开门正碰上王金庆的姘头水仙花往里走,和齐光第撞了个满怀。水仙花哟了一声,差一点跌倒,齐光第忙一把抱住她连连道歉。水仙花才想发脾气,一看齐光第那个样儿,立刻回嗔作喜,两只白胳膊扯扯那粉花纱旗袍衣襟,似嗔似喜地瞟着齐光第,笑了一声,立刻又尖声浪气地骂王金庆道:“干么!出来就不说回去,家里天塌下来也不管啦。” 
  王金庆连忙向齐光第介绍说:“这是我的太太。” 
  齐光第笑着说:“嫂夫人,好漂亮啊!” 
  水仙花一听乐的眉开眼笑,眼睛勾搭着,嘴里说着:“齐先生,千万到我家去玩呀!” 
  齐光第忙点头答应:“一定去道歉!”说着,两人还是恋恋不舍,眉来眼去。伪人员们都把脸看着半空装作不见。王金庆赶紧支应走了齐光第,拉着水仙花走回家去。一进院,水仙花不耐烦地冲东屋撇撇嘴,说声:“你爹个老王八等你哩。” 
  随后呸了一口,径自往北屋里去了。 
  王金庆心里既恼齐光第又怕李铁,他咬牙切齿,满腔怒火,光想杀掉所有的人才痛快。一听他爹又来找麻烦,正碰上了发作的对象。气冲冲地走到东屋,一看,他爹王老焕,一个干瘪高个老头儿,正坐在炕沿上叭唧叭唧地吸烟呢。王老焕一见王金庆进来,一举那小烟袋,摇晃着脑袋,撩撩浮肿的眼皮说:“等了你半天,老是不回来。” 
  王金庆哼了一声,哭丧着脸,瞪着眼睛撑着腰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老头子磕磕烟袋锅说:“干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光顾眼前快乐,乡亲们可骂咱八辈祖宗。你这么六亲不认,连你舅都快打死了,自个村里也抓人要钱地闹起来。哼,这像话吗!这……” 
  王金庆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越听越恼火,指着老头子狠狠嚷道:“谁叫你来穷嘟嘟,你又跟八路通气啦,是不是?” 
  老头子也生气地立起来说:“通气不通气怎么样,前年要不是我托人弄脸,死求白赖地保你,也早枪决你啦!后来你偷着跑了,叫我担了多大不是!我这大年纪你不管,老婆孩子你也不管啦?我要问问你有没有良心,你打算怎么着?” 
  王金庆不等他说完,往外一挥手说:“滚!快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头子一听气炸了肺,骂道:“好,你个狗日的,连爹都不认啦,我这把老骨头豁给你啦!”说着一窜上来就抓王金庆的脖领子,说:“你给我滚回家去!” 
  王金庆一闪身挣开,左右开弓叭叭两个大嘴巴,打得老头子鼻口流血,仄歪两下,差点没倒下。老头子气哑了,擦擦血,摆摆手,转了个身,扒掉一块炕沿砖劈头向王金庆砍去。王金庆一闪身,砖投在桌子上,唏哩哗啦打碎了壶碗。王金庆拔出手枪,当一声放了一枪。老头子回身往外就跑,被王金庆一脚踢在屁股上,栽了个嘴啃地,赶紧爬起来,回身一跺脚咬牙骂道:“好哇!日本鬼子才是你爹,你小子有骨头等着瞧!” 
  王金庆举着手枪骂道:“他妈的,毙了你个老混蛋!” 
  老头子哭也哭不出来,浑身哆嗦着,踉踉跄跄地走了。王金庆狠狠地呸了一声,骂着:“真他妈的倒霉!”提着手枪往北屋走来,见几个人的后影在门口一晃,先进了屋。他咬牙恨道:“一定是他妈的看我的笑话。” 
  闯进北屋,只见水仙花和小白鸭两个娘们笑盈盈地正跟窦洛殿吸着烟卷闲聊,像没有事一样,谁也不睬他。王金庆没好气地把一个小凳子踢倒了,把手枪插在皮套里。水仙花嗔下脸来,手插腰儿嗯了一声,王金庆才老实下来。洛殿立起来说:“喂,二爷,总得顾点大面呀,爹就是爹嘛,他总是为你好,生养你一场,不该这样。” 
  王金庆冷冷地龇着大金牙,一拍大腿说:“狗屁!谁叫他弄出我来?忠孝,都是骗人的胡说八道。” 
  窦洛殿哈哈一笑,向水仙花、小白鸭点点头说:“得,这种看法倒挺新鲜!是东洋三岛的洋玩意吗?” 
  王金庆立起来指着洛殿的前额说:“老家伙!这一点也不新鲜。我认为人和狗不同,就是因为人穿着衣裳。他妈的,就是这样!” 
  水仙花、小白鸭嗤嗤地笑起来。王金庆走过去,拧着小白鸭的脸蛋说:“笑他妈的什么?你们不过是没长毛的母狗。” 
  洛殿一伸胳膊说:“够啦,不要说啦,听了这些话也值得用一盆水洗耳朵啦。来,三缺一,打四圈就痛快啦。” 
  王金庆早想利用洛殿。他知道洛殿在军警特务里有一把子生死朋友,愿意忍着气和他套套交情。哗啦一声把麻将牌往桌子上一倒,四个人坐下打起牌来。 
  洛殿打进据点来之后,把生死放在脑后,大胆地展开了交朋友的活动。通过吃吃喝喝,玩玩耍耍,对伪军伪组织人员进行了解,把每个人的出身历史,对我方的态度都记在心里,分别采取办法来对付。对出身成分好、是被征、被抓和为了生活参加伪军的人,进行不露痕迹的劝导;给他们钱花,帮他们解决困难;当他们有病的时候想法加以照顾;他们受了气的时候,给他们安慰。从中选择有骨气的人拜盟结义。这样他就有了一些秘密的可靠的力量。对顽固的汉奸特务,他就忍着气和他们鬼混套交情,以便蒙住他们的眼睛不暴露自己;也趁机深入了解敌人内部的矛盾,加以利用,借敌人之手打击一些坏家伙。洛殿特别注意利用张木康。他知道张木康在伪军中是最有实力的人物。他做过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当过保安队总队长,“七七”事变后又是个地主联庄会武装头子,以后投敌当了警备队大队长。由于手腕高明,在伪军下级军官中很得人心。手下几个中队长又都是受过训练懂军事的,能打仗。因此他很受日本人的赏识,说话很有力量。他早有夺取联队长职位控制这个县的野心,所以竭力拉拢人,培植自己的势力。各方面的人,只要能联络上,他都联络。同时尽量想法消耗别人的实力,叫别的部队去跟游击队作战,自己却竭力保存实力。前几天洛殿给张木康出主意,叫他采取严厉的措施给自己树立威信和名誉。张木康采纳了他的意见,便召集各村联络员开会,当场枪毙了一个到处讹诈、强奸妇女的情报班的特务。洛殿又利用王金庆的报复情绪,叫日寇抓起了无恶不作的一个伪军和一个伪警。本来情报班和特务队之间常闹摩擦,特务们又和伪军、伪警不断闹冲突,聚群成伙互相殴打,洛殿又从中给他们火上加油,闹的关系更紧张起来,伪军和特务头子们也互相不满。洛殿可在各方面都挺得人心,都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 
  麻将牌正在打的热闹,院里一声喊叫,特务韩小斗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十分讲究,脸上擦了厚厚的一层雪花膏,瓜子型的脸雪白,一举一动都带出轻佻贱才样。他一进屋故意摆出自以为优美的花旦姿势向洛殿一挥手说:“哟!我来打吧。你呀,你快去,宫本到处找你,看样够你老家伙一呛啊。” 
  洛殿一惊,把一张牌掉在地上,嘴里却哈哈地大笑着,起身往外走去。 
   
   六、同志之间   
  窦洛殿刚走到街上,就见他妹夫蔡广太迎面走来。蔡广太本来是个精瘦细长的人,现在给维持会做了两个来月的饭,倒吃得白胖油光的了,稀稀的几根黄胡髭,秃头顶直闪亮。他见街上有人,离着老远就喊:“大哥,你妹子不舒服,有钱没有?给我几块,给她取副药也买点吃的。” 
  洛殿一招手说:“好吧,你跟我来拿。”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蔡广太小声说:“政委叫你晚上十点钟到我家里接头去。” 
  洛殿说:“好,我一定去。” 
  两人赶紧走散了。洛殿心里想:这一定是为了打王金庆。这可是件棘手的事。现在城墙修起来了,城上四角设上了四个岗楼,四门也设有岗哨,伪警察不断查户口,伪军也加紧巡逻,检查行人。王金庆成立起了宪兵队,里边收容了好几个叛徒和土匪,都是有经验的黑枪手。这几天他们连着突击了龙堂区两个村,使我们遭受很大损失。王金庆又常在宪兵队里住着不回家。在这个时候要搞王金庆简直难以设法。洛殿一面想着,向宫本那里走去。 
  再说李铁按照和许凤商量的意见,在五个村里给游击队找了“堡垒户”,连夜把队员分了组去配合村里挖地道。今天下午,按照和许凤的约定,到王庄秀芬家里碰头,准备一起到蔡村去和窦洛殿秘密接头,商量进枣园据点打王金庆、齐光第的事。李铁戴了一顶草帽,扛了一把锄头,把驳壳枪挂在腰间,用衣襟掩盖起来,沿着庄稼地小路向王庄走来。夕阳在云缝里,最后向大地投射了一下橙黄色的光芒,迅速地没入了地平线。这时空中乌云滚滚,西北天边黑云层中不住地电光闪闪。李铁看看天空,心里寻思着:“打死王金庆之后,再下场透雨,青纱帐一起就可以大干一场,那才带劲哩。又想到许凤对自己这么不放手,一点小事都要亲自干涉,实在有点不痛快,暗道:就是周政委也没有这样管过我,你一个年轻的姑娘管我这么紧,简直有点不像话。一路想着,刚转过一带葡萄架,从果林里闪出一个人来,一看正是他日夜悬念的刘远。两人一见高兴地拉着手。刘远以伪大乡会计的身分,出入敌战区搞情报,和李铁有几年的关系了。这次在枣园一出事,李铁知道许凤立即指示洛殿设法营救,但想不到出来得这么快。李铁使劲握着刘远的手,盯着他那黑瘦了许多的面庞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呀?”刘远笑道:“还不是洛殿那老家伙搞的鬼!昨天下午王金庆喝醉了,竟叫洛殿带人去枪毙我,他就把我秘密地化装成伪军,却把一个万人恨的特务捆起来,堵上嘴,穿上我的衣裳,弄到城外干掉埋了。这下我算认识洛殿这个人了!”两人说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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