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一顿,又道:“皇帝陛下还让下臣带来一封制书。”
关于凉州刺史委任地。
但这次,陈裕刚刚念到一半,大厅中众将皆惊。
新地刺史不是旁人,就是陈裕本人。
“王爷。”陈裕堆起笑脸。冲着刘武道。“王爷久在西北风餐露宿也辛苦得很,不妨暂回成都休息,接下去的事情下臣来做就可以了。”
刘武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陈裕向关彝使眼色,然后转身对刘武道:“王爷,小王妃眼看就要生产了,王爷您不必只为国事操劳,西北大局已定,您还是在小王妃身边照看。颐养天伦才是啊。”
陈裕不说,这些西北众将还只是闷火,这一开口,马念愤怒大吼:“姓陈地,你好算计啊!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现在果子快熟了,那个天天躲在宫中女人怀里的却让你来摘,是么?”
“放肆!”陈裕心惊胆颤躲到关彝身后。指着马念道:“你骂我可以,但你怎敢诬蔑圣上?看在王爷的份上这次便算了,否则我非上书一份告你个大不敬满门抄斩。”
马念肝火大盛,抽出宝剑狠狠道:“住口,你这该死的阉货朋党,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说了那又怎样?老子不但要骂那不长眼的昏君,老子还要割了你那物事送你回去跟那阉狗做伴伺候那昏君去。”
“将军,将军您听见了,他们,他们在污辱圣上。”陈裕连忙对关彝道,见马念提着宝剑向自己走来,吓得紧紧躲在关彝身后。
“将军,他们果然要造反,将军,快下令啊!”
陈裕苦苦哀求身边的关彝。关彝眉头微皱。手微微一抬。
数百精兵如潮水般从各处涌入太守府衙门大堂,将大堂围得结结实实。
马念一看到这儿脸如死灰。
这些是关彝带来地蜀中人马中地一部分,蜀中兵么,总比西北人可靠些,马念便让这些蜀中兵与之前的那些蜀中兵一起接管各处重要事务,没想到这些人……
“该死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马念大声呵斥。
刘武身后众将也都拔刀相向,但他们人数太少了。
“嘿嘿。没什么,”陈裕在看到这些兵士进入后终于从关彝身后走了出来,得意洋洋的望着刘武等人道:“王爷,我也不妨明说了吧。皇帝陛下念及您在外辛苦,希望您能回去见见他,顺便也好好在成都休养。西北的事情吗交给我就可以了。”说到这儿又看看身边的关彝,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关将军。”
关彝将被授予平西将军爵,辅佐陈裕控制西北。
气氛在一刹那凝滞,整个大堂中到处弥漫着死寂和杀意。
刘武毫无反应,这倒是让陈裕挂在脸上地笑容渐渐消弭散去,他突然感到很不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哼。”
轻轻地从刘武鼻窍冲飘出的这个字仿佛重得像打雷,它在整个大堂所有人心中回荡着。
“你也想坐镇西北么,黄门侍郎陈大人。”刘武轻蔑一笑,也不等陈
,便望着关彝意味深长道:“关将军,你认为你控制么?”
关彝沉默好一阵,好久才说道:“这是皇帝的御令,王爷您放心,末将若保不住西北当以死谢国,其余的您不用多说了,王爷您请回蜀中吧。”
“我若是不回去呢?”刘武问道。
“那么,末将只有得罪了。”关彝语气冰冷。
“你敢!姓关的,不是我怕你,够胆跟我大战几个回合,你打赢我再说。”马念怒喝着拦到刘武身前用身体护住表兄。
刘武轻轻将这个表弟推开,面带微笑对关彝道:“关将军,我问你,你以为你靠五千人马能制服我么?”
陈裕嘿嘿冷笑,插嘴道:“王爷,您问这话甚是好笑,您似乎忘了现在。”
“现在?”刘武哈哈一笑,向四周那些蜀兵都扫了一眼,以蜀郡话大声道:“蜀中的弟兄们,你们知道西北现在什么局面吗?现在魏国人有三四万大军被西北各族联军包围在榆中,而北方苍松有魏人一万余大军被鲜卑树机能部与羌、、联军围困。”他稍稍停顿,继续大声道:“我已经拿下魏人三郡,兵进陇西。魏人很快就要从蜀中撤兵了!”
这个关彝是知道,但手下那些将士们却知之甚少。关彝治军严厉,军中不许随便乱说话,而且陈裕此行怀着歹意,自然饬令关彝加倍管束士兵们,严禁士卒随意与西都城内数量有限地蜀中兵交谈。这些蜀中兵初来乍到。听不懂那些街上人议论地最新战报。
刘武说完士卒们一片哗然,所有人士兵精神振奋,阵阵欢呼。
诸葛显见状,连忙走上前大声道:“弟兄们,你们都是为了蜀中家人才拼着一死来到西北的。我也有妻子儿女母亲,也是为了他们才到西北来的。王爷也是。但是我不能回去,王爷更不能回去,不是我们无情,我也想念他们们,可我们能回去吗。”诸葛显再度抬高声音,“军前换将国之大忌,何况那些蛮子只承认与王爷说话。现在西北战事正在关键时刻,若是西北功亏一篑。那么魏人一旦平灭西北,下一步还是蜀中,你们想干什么。想将王爷押回蜀中让魏人恢复元气好害死自家亲人么?”
那些士兵一个个将武器垂下,急得陈裕直跳脚,大声斥骂众人:“你们干什么,还不举起武器,想造反吗?”
他又连忙望着关彝,哀求道:“关将军,您要仔细揣度啊,将王爷送回蜀中与家人团聚这是皇上地命令。我们不能抗旨不尊啊!”
关彝一直沉默。好久才望着陈裕道:“你口口声声说不能抗旨,我且问你,你能说服各羌部支持我国吗?”
此言一出,刘武身后诸葛显及众将都松了口气,只有陈裕叫苦不迭,他硬着头皮道:“关将军。在下尽力而为。”
“好个尽力而为,”一旁静静侍立在关彝身边地罗尚怒喝,“你这阉党狗贼,国家大事黎民百姓大汉气数就是你一句尽力而为么?今日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大汉铲除奸党!”说着抽出宝剑,一剑刺入陈裕腹中,狠狠一拉腹破肠流。
陈裕惨号着捧着肠子倒下,哭着喊着:“我快死了,救救我!”
罗尚丢下佩剑。跪倒在关彝面前大声道:“将军,都是属下鲁莽,与将军您毫无瓜葛。还请将军将小人绑缚押回蜀中交与陛下处置。”
“你!”关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暇理会。他望着刘武道:“王爷,还请王爷快找人救救陈侍郎吧!”
“不用救了,”马念哈哈大笑,“这小子肯定活不成了,瞧啊,血流得多快?”
是么?
看来是地,罗尚这一剑挑穿了大血管,陈裕才哭喊了几声血如喷泉,他的声音便很快低了下去,关彝就这样亲眼目睹着陈裕这个由黄皓举荐皇帝陛下恩准的新任凉州刺史迅速断气。
大堂中到处弥漫着陈裕血的味道。这里没有人为陈裕伤心,就是关彝也不例外。
陈裕地父亲就是连敌国都知道的大汉帝国奸臣陈祇,陈祇任尚书令几年曲意迎合阉人黄皓,搞得国内豪族怨愤、百姓怨声载道,而陈裕也跟他父亲差不多,身为黄门侍郎在宫中也是唯黄皓是从。
关彝也早看此子不顺眼得很,只是将此子弑杀这就是大不敬。
“你呀!你这可是死罪!”关彝一脸沉痛的对罗尚道。
“又什么要紧?”马念鄙夷的插嘴道:“这兄弟我喜欢,跟着我干吧,留在西北不要回蜀中了,西北是我汉威哥哥说了算,皇帝管不着。”
罗尚面色未喜,却很快又黯然失神,低声道:“不成,我要是不回蜀中会连累叔父地。”
这倒是个麻烦事。
“这个好办,”党均建言道,“我们只说陈刺史在前线视察被流箭射中,不幸殉国。关将军请求让安定王暂摄凉州刺史衔,继续留在西北。”
关彝想了想,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就这样。”
西北刘武势力已经远远不是两个月前信使到达时那般,不是一个郡而是三个,五千人根本不够。
就算他肯为皇帝效死力,他只有五千人,五千毫无战心全向着刘武、根本无法控制的兵马,更何况他也觉得皇帝做得太过分。而且就是这五千人肯拼死将刘武擒拿他也无法控御西北。
想到此处,关彝终于下定决心,跪倒在刘武面前。
“关将军这是何意?”刘武微微吃惊。
“您是王爷又是刺史是在下的上司,这是下属本分!”关彝大声道,“属下参见刺史大人!”
大堂中众蜀中兵欢呼。
除了关彝从蜀中带来的兵力外,这次带出来地财物比上次多了十倍。此外还有几个蜀中才俊,一个叫何攀,字惠兴,蜀郡县人,年二十有二;一个叫李毅,字允刚,广汉三台人,年二十岁整;梓潼李骧,字叔龙,年三十整;巴西安汉人陈莅,字叔度,年二十有四;最后一个名唤陈寿,字承祚,乃陈莅二兄,年三十有一。
飞翔之章 节一百六十八:弄巧成拙
兴二年九月戌寅,王移驾凉州姑臧,领刺史衔,开司臣。十月辛丑,王师陷狄道。十一月甲子,王师移陇西郡汉、民四万五千还凉州。己丑日,豪雪。辛卯日,镇军将军抵西平。
——《汉末春秋…炎兴二年》
陈裕身亡的次日上午由诸葛显丘本等人代替关彝执笔向朝廷上书。
正如之前他们商议好的,大意就是:新任刺史陈大人在抵达西平后就到军前视察,不幸为国捐躯,西北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平西将军关彝请求让安定王继续留在西北,暂领凉州刺史衔主持大局,等待朝廷下一步指示。
关彝请求在文中言明平西将军关彝觉得自己有愧,未能保全陈大人安危,自请贬为奉义中郎将。
这一点上众人觉得没必要。
“关将军您这样做又是何必?”诸葛显宽慰关彝道,“您是名门之后又是长者,精通韬略,王爷现在身边缺少的就是您这样的宿将,您领平西将军正合适。”
但关彝坚持要这样做。还是党均点破关彝的心思。
无非是心中有愧。
“可关将军,您想过没有?您这样子自请降职会置王爷于何地?”党均亦劝道,“您若是这样,那不明摆着是说我西北不能容人,且让蜀中众人猜忌陈裕的死因么?”
关彝无言,只好沉默。
其实无论党均还是诸葛显都知道。罗尚弑杀陈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事情瞒不了多久,但陈祇名声极差、为世族所鄙,陈裕身为其子就算小心处事也仅仅能保全陈家不为世族抛弃。偏偏这小子一心功名,继续跟乃父学,讨好黄皓。官做得不小但没人喜欢。
陈裕地死只会大快人心,而且这是西北不是蜀中,皇帝做不了西北的主,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加之现在蜀中能不能保全都要仰赖西北战事,刘武气候已成,再非以前任由皇帝摆布的小子。
以皇帝的脾气十有八九会装傻默认。
这份帛制奏疏在当日送往蜀中,亦盖上关彝带来的平西将军金印。
奏疏送出后的次日,五千蜀中兵被重新整理。那些跟随傅息、周大和诸葛显等两拨先来地蜀中兵丁被安插到这五千人当中。
很快,这五千人便在这些先到西北的老兵帮助下适应了西北,同时也跟那些老兵一般,成为刘武最为可靠的力量。
九月十一日,由这五千兵马护送,刘武将西都绝大多数物资和重要囚犯带往姑臧,五日后,第一批人抵达姑臧城。
……
十二月初一,凉州首府武威姑臧城。
蜀中新的特使到了,这一次非比寻常。
踏着刚刚彻底没过战靴的雪。刘武艰难走出南城门二里亲迎,长史宗容、别驾党均、治中从事诸葛显等携群臣跟随前往。
所有人都裹着一身轻软皮祅在仍淅淅沥沥微微飘着细碎雪花的野外等待。
直到正午,老家伙的马车出现在天际,半个时辰后抵达刘武等人面前停下。
也不等车奴将蔽雪棉帘打开,刘武便认认真真的站在车旁给车内人鞠了一躬,恭敬道:“小子刘武恭迎长者。”
车内人也不答话。慢慢挑开帘子,露出一张消瘦严厉苍老面庞,一身粗劣棉袍,气度傲然。
这正是宗容地祖父——镇军将军宗预。
老家伙面色不喜,冷冷道:“王爷不必如此,老汉受不起。”说着慢慢起身、走出车棚,就站在马车上打量着四野,再看看众人。就是不离开马车,也不看刘武。
真是傲慢失礼,那些凉州将校虽然知道这老家伙才华横溢智计过人,但如此慢待他们的主将。还是让他们颇感不忿。
处境尴尬,宗容连忙向刘武陪笑脸,刘武挥手示意无妨。
暂摄西平太守的表兄马志给刘武传书说:老头子刚到西平时没给马志好脸色瞧。一者,这老儿就这死硬脾气,蜀中人人皆知。不过也有可能是嫌刘武上次对陈裕做得嫌过火,生气了吧。
宗容见刘武不生气,才请求到宗预身边随侍。这是人之常情,刘武也微笑着同意了。
只是宗容刚讨好着走到祖父身边想要搀扶老者下来。
宗预冷哼道:“老夫还没老到要人搀的地步。”说着慢悠悠弯腰,踩着一只胡凳离开马车。
宗预走下马车,才向刘武鞠恭道:“臣参见王爷。”
只这一句再无他词,半句讨好哪怕恭维刘武西北大捷的词儿也没有。
传说咸熙元年时刘武祖母次兄吴国大皇帝孙权孙仲谋在武昌召见宗预,宗预也是这德行。不过孙仲谋最后不但没有生气发火,反而赏了宗预两龙眼大珍珠嘉其抗直。
刘武笑道:“长者无须多礼。”
然后刘武又道:“长者,城外寒冷,您还是先回车上,我们先进城再说吧。”
宗预冷冷道:“那王爷您何必在城外迎接老汉?”说完执拗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