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曹亮也想忍气吞声了此残生,可在得知大魏西北接连惨败后,终于在几个曹氏旁支子弟怂恿下下定决心。
妻儿老小只好让他们自行逃入山林隐遁,若是日后有缘相见……
一阵心痛,曹亮几乎站立不住,慌忙依在一株大树旁,眼含热泪。
他知道成大事者必须牺牲,当年武皇帝成大事时那些留在洛阳城内的家人也只好抛弃留给董卓老贼任人宰割。可是轮到他去做时他才知道那要多大的勇气,身后众人一阵惊慌。
曹亮是这一群人中唯一的在宗族中说地上话的人物,若是曹亮有什么意外那他们就算到了西北也毫无价值,那个汉国名将根本不可能理会他们。
“我学过点医术,让我来吧。”
说这话的是一个男装女孩,十七八岁模样,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只眼神冰冷,无喜无嗔。
这是他们今天中午在洛水河畔撞上的,一少女一童子,本来打算杀掉灭口,省得两人到附近城池告状。
不过在得知两人出身后,曹氏宗亲等人改了主意。
他们是康的孩子,而康在目睹司马家篡政后选择不合作,最终被司马昭以谋逆罪斩杀东市。|:何一座城塞,带着这两人暂无危险。
“没事,”女孩儿稍稍把脉,然后淡淡道,“只是操劳过度,有些劳累伤神了,肾脉稍稍有些虚弱。”
每天曹亮都要起身察看,不累才怪。
“那还好,”探路的小子道,“亮哥,今天您就不用守夜了,大不了兄弟我豁出去了,我来守!”
……
陇西郡枹罕城,矗立城东,刘武微笑着扫视面前一望无际的巨大草原,远处的山峦曼妙无比,就像美人儿地身躯。
就在短短几个月前,他还仅仅是几百人的首领,现在他已坐拥上万骑兵坐拥三郡之地。身边宗容、诸葛显、丘本等人侍立,再远些便是那些此役血战的将校们。特别是马志,此役为刘武保住安夷,可谓西平郡战功之首。而那个陇西小子么……据说受创十处,做的也不错,可以信赖了。
远处,一骑绝尘,向着枹罕冲来,那人一冲进东门,便大声呼喊:“报!大捷!大捷!最新战报。”
那人刚刚下马还没冲上城墙抵达刘武面前便接着大声呼喊:“人诸部与我军攻陷故关兵临狄道。”
城中众军事此起彼伏连连欢呼,相互传颂着这让人振奋地战报。现在,失去故关这座最后的关塞保护,整个陇西郡除了像狄道这般地城塞未曾归降,陇西平原全境已经尽在刘武军铁蹄之下,真像做梦一般。
那些从刘武自蜀中起事便跟随前往西北幸存的蒋氏及蒋氏依附者,这些刘武手中最初的蜀中兵都喜及而泣。
“主公,”丘本面带恭顺,进言道,“主公,在下以为陇西暂时不可图。”
“哦,为何?”刘武道。
“陇西郡地域平坦,我军多为骑兵正好大展宏图,但我军力量有限。我军初兴凉州百姓未曾依附,现在不可穷兵黩武,且我军未曾翦灭金城及张掖等处魏兵,而南方汉中、武都、阴平等郡有钟会统辖,不下十万魏兵。现在进兵陇西风险太大,不如稍稍缓图之。”
丘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刘武微微颔首,再看看诸葛显和宗容两人,也是一脸赞许模样。
西北局面大变,那些本来首尾两端的世族渐渐认识到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位汉国小子统御的现实,那些最初降伏刘武的豪族们,就像丘本一般,开始真心实地为刘武效力了。
很好!
诸葛显接道:“丘校尉所言甚是,不过我军若是能拿下狄道扼守附近几处关塞进可攻退可守,可保凉州安稳休养,更可截断榆中城与陇西郡联系。”
丘本恭顺道:“主簿大人说的是,正是此意,我军拿下狄道势在必行,不过拿下狄道后不可再向南进兵了,我军现在席卷西北,魏军攻蜀方略必定终止,很快魏军将兵进凉州。”
“这是自然,”诸葛显点头认可。
初步目的已经达成,魏军不可能消灭汉帝国了,现在目的是保住凉州,以及……
统一凉州。
宗容恭声道:“臣请主公返回金城控御大局震慑各部,攻下狄道乃是臣等之事,主公不必事必躬亲。”
众臣一一跪倒,恭请刘武返回凉州坐镇,刘武含笑大声答应。
(有喜好诗经的不妨看看,在下自认为挑选的简兮和摽有梅这两首诗很合情景,而当前文中人物,大多是历史人物,包括大致年岁,毕竟俺们的武哥已经度过最初没人甩他的艰难境地,现在他可是坐拥三郡的正式诸侯了。)
飞翔之章 节一百六十七:芥蒂
月初,当刘武带领诸葛显、丘本等人抵达金城允吾城会合没多久便听到西平来报:蜀中又来人了。
这让刘武颇觉差异,望着报信的那个小校道:“他们怎么来的?”
西北至蜀中别无他途,必须经过阴平郡。
上次诸葛显带着人马钱粮为了瞒过魏人穿越阴平郡请求人帮忙,白天藏匿于人山寨,夜间行军,所以诸葛显也为此损失了一车财物答谢这些人。
照理说这些蜀中兵必将经过陇西,怎么突然到达西都腹地了?
“回主公,据他们说是二公子劝说白马羌让他们从白马羌领地穿过,又从钟存烧当等部进入西平。”
这个小校正巧是马氏家族的旁支,他口中的二公子自然是浪迹白马羌的马,马为人豪勇刚猛过人,颇得羌人崇拜。由他周旋难怪不可能成为通途的白马、钟存等处竟然也能通行。
“那小子!”刘武喜出望外,“是他来了么?”
“禀主公,二公子没来。”
刘武有些失望,意兴阑珊道:“哦,那他去了哪儿?总不会还待在白马羌那边吧?”
“二公子护送蜀中弟兄通过白马羌部领地后就返回中了。”
马家那小子窥见刘武不太明白,又补充道:“二公子在几个月前统率甘、青羌兵去中那边辅助张(遵)将军防守米仓道。屡立战功,现在官居西兖国都尉。”
五千余兵马,大量金银珠宝布帛,好大一笔富贵,更要紧地据说带来了汉帝刘禅的诏令。
“皇帝终于不再无视我方了么?”刘武傲然微笑道,“他们现在人在哪儿?还在西平么?”
“陈大人正在西都等待主公返回接旨受赏。”
诸葛显微微皱眉。徐鸿一脸冷淡,葛彬洋洋得意,而丘本是眯起双眼,若有所思模样。好半天丘本看看左右同僚,下定决心,才起身出列,跪拜到刘武面前,恭声道:“主公。臣有句肺腑之言,只怕主公怪罪,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武神色微滞,他似是感到什么,低声道:“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是!”丘本敛容,沉着道:“主公须小心来者不善。”
“你!”
刘武看看左右众人表情,没人出列反驳丘本,一个都没有。
按捺住内心的不快,他淡淡道:“那校尉以为我当如何?”
“主公英明天纵。在下不敢多言,主公自有成竹在胸。”
刘武沉默片刻。
“我们连夜回西都。”
……
西都。
蜀中这次到达西北的足足有五千之众,为首的主将是寿亭侯奉义中郎将关彝。
关彝乃关兴庶子,兄关统早亡,关彝得以承袭祖父爵禄,年四十余。他那酷似祖父的面庞苍白憔悴。
这些日子费尽心机苦苦挣扎。
狼群、蛮部、疾病。好不容易挣扎着到达西北。到达那些被战乱折磨得军心士气全无地蜀中军民口中唯一的信仰之地,这处百姓们提起此处便精神矍铄的奇迹之地。
近午时分,关彝便静静走在这座蜀中百姓最后希望的城池街头,他身边只带了三五个护卫。
街上没有人理会他们。
即便是那些曾经一度响应大魏号召跟随大魏帝国讨伐蜀中的陇西魏人,哦不,前魏人,这些就在一年前还曾经与大汉拼得你死我活的魏人,现在都归属大汉治下?
就像梦一样。西北竟然真的被那流着吴狗血脉的蛮夷小子搅得天翻地覆。
关彝暗暗摇头,他不喜欢那小子,无他。
祖父、大伯父乃至其余滞留荆襄地关氏家族子弟兵在那场腥风血雨中被吴国皇帝派遣的部队追杀,临沮一役损失殆尽。雄霸荆襄的关氏家族自此沦为二流家族。
为此,岁首大会上关彝从来没正眼瞧安平悼王刘理,而那个叫刘武的小子对他而更是无从说起。关彝甚至不知道那小子长什么模样。
可是偏偏是这个小子,这个流着敌国血统的小子,这个流着蛮夷最下贱血统的小子。
偏偏是这个小子却扭转了大汉濒临崩溃的战局。
炎兴二年,汉中失守,地理险隘远远不及金牛、米仓两道的阴平战线被发掘,这一年单单阴平战场战死的便超过一万三千人,没有一个蜀中豪族能承受这种打击。
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仍然跟随皇帝陛下咬牙苦撑都是因为西北胜负未分。
大汉气数系之一线,所有人都在翘首仰望西北。
可是,祖父和家族的仇恨……
关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张据说有三分肖似仇人孙权地脸庞。
就在他为此犹豫不定时,一名俊朗小校向他这边跑过来,到关彝面前单膝跪下恭声道:“将军,振威将军已经返回西都了!黄门侍郎陈(裕)大人请将军您一刻钟内赶快到太守府听侯调遣。”
这小子名唤罗尚,字敬之,父罗式乃是前牂柯太守。罗式在罗尚幼年时早故,罗尚一直依附乃叔巴东太守罗宪,久居巴东。
他是大将军领巴东都督阎宇调拨给关彝的小校之一。
“知道了,我马上去。”
内心复杂,关彝皱眉思索许久,最后咬牙对罗尚道:“你都让弟兄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了,不过将军,这,这不太好吧?”罗尚为难道,满不情愿。
“这是皇帝的御令,”关彝提醒这小子注意,“你想违抗皇命全家处斩吗!”
“不敢。”
……
陈裕。年三十有五,这家伙单看容貌倒是蛮讨人喜欢地,笑眯眯的,嘴巴也甜得很,一口一个振威将军威震敌胆。
刘武等人抵达西平太守府大堂时,这家伙就在那边。身边带着三五个亲随将校,身边就是诏令。
“够了,”自武威调回西平主持西都军务的马念实在忍不住了,怒喝道,“皇帝到底给汉威哥哥什么封赏,你要说早说,不要吞吞吐吐地。西北战事正在关键时刻,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胡扯。”
“这个。”陈裕苦着脸道,“您不要难为在下了,皇帝的御令在下怎敢慢待?
关将军到来后按礼法祖制行事好不好?”那脸倒像是哭的孩子。
说完陈裕又看着刘武道:“将军,您说是不是?”
刘武略略迟疑,微微转身对马念道:“叔贤,不得无理。”
众人只好在这沉闷空洞地气氛下慢慢等待,幸亏时间并不长,门外小卒来报,奉义中郎将关彝到。
关彝抵达大厅,稍稍看了刘武一眼。然后跪倒:“小臣参见兴丰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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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刘武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到关彝,他也知道关家与东吴孙氏的仇怨,心中踌躇,轻轻道:“关将军无须多礼,你我官阶品叙相等,以军礼相见吧。”
“不敢。小臣不敢越,一切按国法承制处事才好。”关彝冷冷道。
论官位品叙、奉义中郎将与振威将军同为四品,关彝是关羽之孙,刘武是刘备之孙,两人年岁虽有先后,但一个帝冑一个臣下。
刘武想跟关彝改善些关系,却碰了不大不小一颗钉子,在这一刹那。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转身望回看,想看看四周,却见诸葛显离他很远。丘本正跟诸葛显切切私语说着什么,徐鸿就在一旁闭着眼一句话都不说,葛彬呢?
算了,那小子虽然这次立了大功,不过以他的地位出生还没资格在此处跟随接受御令,他愿意出去转转随他的便。
刘武回身望着陈裕道:“钦差大人,现在人都到齐了,还请您快快宣诏吧。”
陈裕笑道:“那是自然。”
这次他地笑脸灿烂无比,将那卷绢书慢慢打开,高声道:“策书。”
策书?
竟然是策书!
众人哗然,你看我我看你。
“侯爷,请跪下接旨吧?”陈裕规劝道。
刘武慢慢跪下,众人见状也只得一一跪倒。
陈裕展开绢书,大声念道:“维二年七月乙卯,皇帝使侍中张绍立侄武为安定王。曰:小子武,受之白社!朕统承汉序,祇顺天命,遵脩典秩,维稽古建尔国家,封于西土,世为汉藩辅。四战之邦,民耽教化,难导以礼。往悉乃心,恩德广施,毋作怨、毋恤德,毋乃废俻,非教士不得从征,以永尔国,王其戒之。”
安定王……如在梦中。
刘武在蜀中艰难跋涉,侄儿死后,母亲大人向皇帝恳请将安平王爵给刘武,到最后毫无用处,还是给了二哥。
现在,他刘武也封王了。
就这样封王了?
刘武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陈裕笑眯眯接着道:“王爷,皇帝陛下让小臣告诉您,您辛苦了。这次多亏您在西北起事解了大汉兵祸,皇帝陛下让人在成都将王爷您的府第再扩大一倍,皇后殿下也让人给王爷您挑选了些美人冲掖到王爷您府上。”
“多谢皇帝关爱,”刘武轻轻道,“不过国事艰难正须俭省,实在不必为在下靡费国帑。”
“王爷高风亮节值得在下钦佩。”陈裕感慨道,“不过必要的还是不能俭省,毕竟您是堂堂王爷,大汉体统重要嘛!”
语气一顿,又道:“皇帝陛下还让下臣带来一封制书。”
关于凉州刺史委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