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息在发抖,微微张开的嘴不断的打哆嗦,眼中满是泪水,那个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却是傅息最最不甘心承认的。
“阳平关,怎么可能会,怎么可能会!”他听到徐五说到那四五十的骑兵莫名其妙到河边又返回北方时,不禁流泪怒吼,“怎么可能!一万人哪!”
所有人都哭了,连刘武也忍不住眼泪。
将那个蜀兵弟兄砍碎的,只能是魏狗,只有他们才会这么干,也就是说,阳平关沦陷了。
刘武忍住心中的悲愤,狠狠喊道:“弟兄们,干脆我们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甘心,刘武很不甘心,阳平关破,南汉中就是无可救药了,那他们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什么?除非亲眼看到,不然,他死也不甘心。
“将军!您不能啊!”霍俊大惊失色,“您这是要干什么?”说罢又看看傅息,再回转过来望着一脸泪水的刘武,霍俊深深一叹,“将军,不管阳平关破没破,我们都得准备保卫剑阁,大都督的人马还没回来,要是我们再不去,怕是单靠剑阁那点人马……”霍俊知道剑阁一向只有几百人守卫,让这几百人防御十万魏兵,就跟当初守兴势山一样,没有个跟刘武一般肯跟士兵们一起战斗的主将,是不可能撑多久的。
霍俊不觉得那个据说是由陈祗任命的阁尉能够坚守,将剑阁献于魏狗,倒是大有可能。
刘武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意气用事,这次霍俊是对的。
“那么好,我们连夜赶往剑阁,我们就在那儿等,一直等,等北方的消息。”刘武下达命令。
众军士全部起身,迅速收拾兵器衣甲,然后上马,一行人迅速向南开进。
篝火刚刚变暗后没多久,那五百名西贝货蜀国骑兵就到达了小河汊,他们看到了那个已经被那五十名魏国弟兄割下首级的碎肉,每个经过的弟兄都向这个碎肉吐口水,都是这个蠢货,害得魏国又多了几个阵亡弟兄,也害得他们连觉都没得睡还要尽快前进。死了好,这下子首领也不再逼迫他们在这种黑漆漆看不清路的地方加速前进了,这一带没有什么戍卫,不必担心有人通报剑阁加强守备,所以不用担心说话会影响军情,众人都纵马缓行趟过渐枯的小河,一边毫无顾忌的大声说话。
“你们这些懒骨头,快点走,”剽悍男子一脸笑容的大声对身后的那些正聊天聊得快活的弟兄们笑骂,“再不快点,回去后老子赏你们一人一鞭子。”对于剽悍男子这等粗人,这也算是玩笑话。
“头儿,鞭子还是留给俺们的侄儿好了,俺们还是喜欢妞。”剽悍男子身边的一个魏军小兵怪叫,“您就拿妞来抽俺们,一人一个。”
剽悍男子哈哈大笑:“妞,美死你小子,到时候分你个八十岁老太太给你当妈去。”
“哇!那我不要了。”众人哄笑。
看到尸体就行,现在谁也不紧张了,下面的事情非常容易,仅仅是到剑阁去接手那边的防务,就跟从小孩手里抢玩具似的简单,谁都认为就是这样。
魏国马队通过大半个时辰前刘武驻扎过的竹林东侧时,竹林里的篝火刚巧闷了,从外面也看不见火光,又是北风,烟火的气味并没有传到任何一个魏人鼻子里,就在刚刚不久,这儿还有人驻扎,谁都没能发觉。
战争,就是这样,个人打个人的算盘,不到最后,谁知道输赢对错?
困兽之章 节三十五:小剑阁
刘武等人一路进发,山势越发险峻,已然可见大大小小的短促栈桥,这些栈桥将蜀中通往汉中的那些支离破碎的道路连成一气,霍俊本打算现在就让弟兄们将桥毁了,还是被刘武拦住。其一,是因为时间不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剑阁为要;其二,则是万一,万一阳平关并未被破呢?那岂不是断了蜀中通往汉中的道路?最后,剑阁那连绵三十里的栈道,要是实在不济,到时候就断那儿的好了。
巴蜀山势皆险峻奇绝,尤其是到了当德县一带,更是如此,刘武一行人等带着火把急行,几次都险些掉入山谷,还好在这些马儿都是蜀中长大,跑的虽不及魏马快,却是很灵巧,没有摔下去。
终于,天亦放亮,已经不用火把了,马儿们的速度也加快了些许。很快,他们远远的看到了小剑阁那座小小的关楼。
那个关楼就坐落在一条长长的缓坡上,这是诸葛武侯所治,专门用来盘查所有通行栈道的过往行人,现在么,由于北边情况吃紧,关门平素不开。刘武等人一气冲向关楼,关楼上一阵骚动,守关的小卒长正在喝几口小酒,就看见下面冲过来十几个骑兵,直直的停在关门前不多远。
衣服是蜀国的,关上的人看清了这些,方才安下心来。
“你们是谁?为何到这儿!”那关上一个嗓门大的小兵对着关墙下大喊。
霍俊看了看刘武,见刘武没心情说话,于是轻轻拨马前进一步,望着关墙上喝道:“我是代己校尉霍俊,这位是护军将军兴丰候汉威(刘武的字),我右边的是阳平关守将傅将军的大公子傅伯长,我等是奉傅将军之命将汉威将军送回成都,尔等还不开门?”
说罢,霍俊开始掏身上的腰牌印信和过关的各种东西,就准备把这些交放到即将放下来的吊篮里。
门却在这时吱嘎作响,同时听见关上人大喊,“你们进来吧!”
就这样门就被扯开了,霍俊目瞪口呆,他的东西还没全拿出来呢,就光拿了个腰牌,而且还没放进吊篮里供关上头目核查,怎么门就能开呢?
关门内出来个满脸堆笑的卒长和几个小兵。
那个小卒长一出门就单膝跪下,笑道:“卑职不知将军和校尉大人到来,恕罪恕罪。”敢情他认识霍俊或者刘武啊?刘武跟霍俊正疑惑,却听那小卒长笑嘻嘻道,“将军和校尉自然不会认得卑职,我等原来也是阳平关守军,去年方被调到梓潼,前几日刚刚被郡守大人改派到此处。”
原来如此。
这小剑阁的守军,大抵全是梓潼的部队,一共二十八人,加上原先的小剑阁守兵合计为四十七人。
刘武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忙打断那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卒长:“等等,你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这里只有十九个是原来小剑阁的守军?”
“啊,是啊,蒋舒大人在从蜀地离开时拿皇帝的诏谕抽调人马,最后又在这儿调走了些弟兄,本来这儿有将近一百人的,后来剩下人数太少,郡守大人觉得不妥,就让我等补了这儿的缺。”那个小卒长还是笑嘻嘻的,不知道现在他面前的几个长官,都在想什么。
刘武不敢相信,蒋舒,怎么敢动这里的部队?大小剑阁的部队乃是蜀国的根本,武侯当政时这儿的千余兵马是死也不会调动的,即便前方吃紧也不例外。如今怎会变成这样?
“那么,”刘武试着沉声问道,“大剑阁关还有多少人马?”
“回将军的话,大约有一百二十人吧,郡守给那边也加了点人手。”
要不是张遵,那大剑阁关还没一百二十人么?也就是说,整个三十里剑阁栈道,就剩下一百来兵?
霍俊张着他两只大板牙,一脸的惊愕,刘武也彻底懵了。
“你,”还是傅息最先回过神来,他感到很不妙了,急切的望着那个小卒长,大声问道,“你知道蒋舒到底在这边带走了多少兵马?”
“啊,蒋大人,嗯,”那个小卒长一脸的茫然,显然,他不知道,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刚刚从梓潼调来,何况小兵们哪里需要知道上面怎么使用他们,老老实实服从就行,剩下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
“你找个原来是这儿的人来,”霍俊明白这个小卒长的尴尬,给这小子支招。这小子恍然大悟,马上堆起笑脸:“瞧我这脑瓜子,笨死了,嘿嘿,蒋军、校尉您两位先进关好了,我让老军来向您二位回话。”
部队这便进入小剑阁关楼,关门在最后一匹马进入后,再次被合上。
老军,是个老兵,年纪足足五十有八,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彝陵之战,后来,家里人遭了灾,死绝了,就干脆在军队里混,一混就是几十年。生平最大的爱好是吹牛喝酒,那些个小兵们个个爱听他讲故事。
刘武、霍俊对当年那场彝陵之战很是好奇,只是现在不是空暇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问清楚蒋舒到底把多少的人丛这个关塞拉走。
结果让刘武霍俊傅息全听呆了。
原先这个关口是二百人,加上大剑阁关的四百,整个剑阁尚有兵力六百,蒋舒把大小剑阁裹走了五百多人,整个三十里剑阁就剩下几十个人看守。更加离谱的是蒋舒还把梓潼的一千守兵带走了八百,害得张遵只好把各衙门里那些个走卒小吏们挑了些强壮的充掖军队,将剩下的二百军队中的一半填补到剑阁。
“我是前天刚刚从大剑阁来的,那边我也清楚,大前天蒋舒过的时候,那儿就剩下五十个人。”老军很是担忧道,“这个姓蒋的小子没安好心,我看他那小子一脸下贱,肯定会跟糜芳、傅士仁、孟达那路人一样背叛大汉。可惜啊,我就是个小兵,没机会也办法跟郡守和你们这样的大人物说说。哎!”老军摇头再三叹息。
刘武心中一阵凄恻,他怎么没想过呢,看看蒋舒对剑阁做了什么,分明是蓄意将剑阁调空,方便魏人攻陷,此外调空梓潼,同样是为了方便魏国大军,只要梓潼无兵可派,就是魏军一时攻击不利,就还是有机会乘蜀中其他郡县离剑阁遥远,兵力一时无法到达,强行攻下剑阁。
现在他理解为什么南汉中会有魏兵了。只是真是可惜啊,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那时候,他们离这个奸贼只不过是区区几步,就是再差的箭手都能轻易为国锄奸。
傅息低声啜泣,那天早上,他还向蒋舒打招呼,还以为胜局已定呢,没想过这个对他笑嘻嘻的皇帝特使,竟然会是出卖阳平关的元凶。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便一阵阵的刀绞,泪再也止不住直往下落。
困兽之章 节三十六:谋术
阳平关破的第二天早上,魏军主力终于将火势控制住了,同时,关内所有的蜀人无分男女,只要还活着,统统一刀下去,省得那些个活着的蜀国人动不动就要放火焚城。
一时间城内四处是女人小孩的哭喊,钟会也懒得理会,士兵们在关北压抑了足足两个月,已经到达崩溃底线,之前他一直不注重军纪,也正是担心于此,可惜,让刘武那个小子钻了空子。
说起来那小子运气也真好,要是再迟那么一两天,这阳平关可就让他攻下了,到时候就算刘武再有本事,也得死在阳平关下。想想真觉得可惜,早知道不该逼得那么紧,据说那小子当初还想死守兴势山待援呢,都守了两个月了。听说到最后还有三四百人模样,八百人被三千人攻两个月还能剩一半,这小子够牛!就冲着这一点,只要不派刘实带两千人马助攻,这个蜀汉最后的名将(虽然很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子的的确确已经与他的祖父一样,可以称为名将了。),必定会继续守那座破山。
可惜了。
他都有些后悔为什么那个人要把刘武诓走,要是不走,该多好呢,最好能在阳平关下将其击毙,就像傅佥一样。不过再想想,那人还是对的,像刘武这等人,就像是棋力相当的高手,以钟会的诡计,谁说的准到底刘武会不会中计?若是中计自然圆满,但若是不中呢?最重要的是,刘武的官位身份决定了,如果不调开这个小子,那么,整个汉中战役的关键就将是钟会与刘武的对抗,他没有把握一定能对付的了这样既有胆略又有谋略的对手,他也想像仲达公撞上诸葛武侯,那样才能体现他跟那些个平庸之辈的不同,可万一这场战役失手,那对于他来说,却偏偏又是不可想象的。
晋公将整个关中的军马尽数交与他指挥调度,还给他节制陇西军马的权力,这便像当初曹爽将大权旁落仲达公,十几万的兵马,这对于魏国而言虽不是全部,要是少了这些,仅仅是轻微的伤筋动骨不致一命呜呼,但是晋公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当初只有他赞成伐蜀的,晋公将伐蜀大任交给他,而若到最后被迫退兵的话,晋公很可能会借口为许氏家族平反,将他往死里整。
钟会狞笑,他只想杀人不想被人杀,何况现在他手里可有一大笔的财富,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司隶校尉。他也再不想回那个司隶校尉府了,镇西将军,哼,那也不够,区区三百户的东武亭侯,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阵马蹄打乱了钟会的思绪,来了个小校,停到钟会座骑旁便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大都督,陇西最新战报到!”
钟会闭上眼,淡淡道:“念!”应该是姜维那小子让邓艾诸军包围的消息吧?钟会心中略略有些惋惜,那个姜维原先也是魏国的一名中郎将,参领一郡军事,可惜啊,正当其年又是才华横溢,若是一心报国,定能大展宏图,却偏偏要帮助什么蜀国。那是三十五年前的事儿,当年,姜维不过是个二十七岁的黄口小儿,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岁月果然无情。
那个小校哪里懂得主将心中的感慨,只是照着蔡伦纸上有什么念什么,一开口就让钟会大吃一惊。
钟会把眼瞪得大大的,眼中的怒火几乎能烧人。
“你说什么!”钟会沉声怒道,“再说一遍!”
“回禀大都督,姜、姜、姜维骗开了雍州刺史诸葛大人的军马,已经从桥头通过了。现在征西将军正叱令诸军追击,征西将军让卑职转告,姜维军很可能向汉寿开进。”那个小校结结巴巴,被吓得不轻,显是知道钟会的手段。
诸葛绪那个蠢货,猪都比他聪明,可恨晋公就是要用他为将,明摆着是要牵制邓艾,也是为了牵制他钟会。现在好了,这个蠢猪实在无能,将这大好局势搞得十分的危险,还好在现在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