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们感情的破裂；是孔萧竹的蛮横无礼，才搞得我人不人鬼不鬼！”
“真是岂有此理！一派胡言乱语！”柳鹏气得捶了一下桌子，“照你这么说，
巴立卓同志反而是受害者、是需要同情帮助的弱者了？”
“不需要同情，只求领导理解。请局长帮我做通孔萧竹的工作，不吵不闹，
好聚好散。”
“理解个屁！做个屁工作，你的行径就是喜新厌旧，搞破鞋，包二奶！”柳
鹏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骂杂了。
柳鹏的家宅很大，楼上楼下的那种复式结构。尽管他压低了吼声，还是引来
了老伴。阿姨并不说什么，而是送来了水果，然后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去看丈夫。
虽是不声不响，但分明在提醒男主人制怒。柳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又絮絮叨
叨地谈了许多，既是说给巴立卓又像在自言自语。小巴啊，我对你很失望，恨铁
不成钢啊。党员干部的形象玷污不得啊，你要对你的前程负责啊。你怎么能这样
糊涂呢？你怎么就不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呢？这会工夫，柳鹏不像是位高权重的
领导，很像是晒太阳唠家常的老农，絮絮叨叨地讲着家里的难心事。
巴立卓不好再说什么了，打定主意，任凭老领导千言万语，就是一言不发，
他要以沉默来表明态度。
谈话不得不结束了，柳鹏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而巴立卓简直想放声大哭。
巴立卓忘了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只记得柳鹏最后的一番话：年轻人需要时间转弯，
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要江山就别要美人，要小老婆就别当官。巴立卓还记得，他
深深地向柳鹏鞠了一躬。事后回忆，柳鹏好像还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回松河的第二天，巴立卓给孔萧竹去了电话，半是讥讽半是警告地说柳局长
让我给您带好，您劳苦功高多加保重吧，云云。
孔萧竹听了莫名其妙，但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巴诗人你吃错药了吧，需要
叫救护车吗？”
“别把你的快乐强加在我的痛苦上，羞辱天真的诗人并不好玩！”
孔萧竹格外气愤，“你不会说人话，就别放屁！”
巴立卓说：“收起你小人的伎俩吧！恶人才他妈的先告状。”
结果不难想象，两人都摔了电话。
又过几天，巴立卓正式回应了柳鹏。他特意选在了星期天和老领导通电话，
以便能多聊几句。巴立卓言辞恳切地做了检讨，对自己的不礼貌深表歉意，郑重
表示认真考虑过了，妥善处理好个人私事。
柳鹏无精打采，淡淡地嗯了几声，叮嘱道：“好好工作。”
邮男电女（37）
第八章在黑暗的另一头，爱情是可能的，带我去吧。
——阿莱杭德娜。皮萨尔尼克《遗忘》没有什么比冬天更漫长，没有什么比
等待更寂寞。作为一棵树，我不关心生命以外的东西，比如权位、声望和金钱，
我关心的是生活真的快乐吗？是否如松涛那样雄壮，或者如柳絮这般轻扬？我从
前的女友孔萧竹是个固执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知道自己一定不要
什么。她甚至莞尔一笑，遥遥地指着我说：“真理不因人的喜好而弯腰，就像门
前的那棵老树！”我还听见，巴立卓在自怨自叹：聪明人永远也不去靠近美丽，
靠近了就会发现，美丽不过是一种幻觉。
36、硝烟四起隆冬的太阳依旧抛头露面，但一天比一天苍白。巴立卓随团去
了趟加拿大和美国，刚一回来，网通公司的经理马元就登门拜会。网通、吉通这
样的小运营商没有邮电的背景，叫人觉得有些来路不明。马元是年轻气盛的海归
派，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巫奎的亲笔批条，巴立卓一看就笑了，既然我们大老板下
达指示了，松河电信一定支持你们的，马上就和你们互联互通，具体的事宜你和
我们分管副局长研究好了。
马元很国情化地寒暄，还望老大哥关照海涵，巴立卓摆手说老大哥可不敢当，
你们念的是洋文，挣的是美元，我甘拜下风。
说说笑笑之间送走了马元，巴立卓回头告知许维新：“通还是要通的，但是
要密切关注动向，我担心乱七八糟的IP电话会极大地冲击长话业务。”
许维新心领神会，说想限制还不容易？我叫他们联而不通，通而不畅，时通
时不通！巴立卓提醒他，信息产业部很关注互联互通的问题，通信管理局的监管
力度正在加大，所以你要小心。
许维新嘿嘿笑了，“老大，你是纯技术出身的，我的那点手段还不都装在你
肚子里？”
巴立卓又叮嘱几句：“采取技术手段要注意隐蔽，具体操作的人要稳妥可靠。”
积压了半个月的文件都等着巴立卓阅批，这一天他忙得昏头胀脑。看看要下
班了，霍芳来电话求见。巴立卓慨然应允，你和二美既是我的老邻居，也是我的
老朋友。你现在就过来，我正好有出国带回来的小礼物要送给你。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霍芳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的头发锔成了焦黄色，长发
烫成了弯弯曲曲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蓬松的稻草。脸蛋描得像工笔画似的，
有点类似唱戏人的脸谱。霍芳大倒苦水，邮政这边的任务愁死人了，又是揽储又
是报刊发行，还要我们代理保险业务，晚上睡觉都想哭。
巴立卓和颜悦色地说：“老邻居，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就是了。”
“那我就直说了，你帮我卖点明信片吧，就是不怕多，越多越好。”
巴立卓喜欢霍芳的直爽。通信手段日新月异，电话、电子邮件正在取代传统
的通信模式，但收到散发着墨香的问候会让人感到别样的温暖，而且这种温暖可
以长久珍存。他还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写信了。”
霍芳莞尔一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要是巴局长喜欢看信的话，我天天
给你写。”
巴立卓更开心了，“我愿意帮你，出个数目吧？”
霍芳使劲儿想了想，“十万个怎么样？”
巴立卓飞快地算了算，摇头：“好像有点保守。”
霍芳睁圆了眼睛，“那多少好？”
巴立卓伸出三个手指，“三十万怎么样？你让我有了新想法，我想给市区的
电话用户拜年。不用语音通知的方式，就用古老的邮政手段。”
“真的？”霍芳眉开眼笑，一跃而起。“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巴立卓双手合十，“先别激动，我可有个条件。你们邮政要帮助我打印明信
片上的贺词，三十万户一个不少，想办法投递到户。”
霍芳有些犯难了，“这，我得请示请示。”
巴立卓急着要去开会，“你们定下来，就给我来电话。”
霍芳先打电话向詹萍副局长汇报，詹萍想到三十万张贺卡还不得打碎两架打
印机，忍不住抱怨电信怎么这样啊，巴局长不是成心涮我们吧？热脸贴到冷屁股
上，霍芳急得快要哭了，一气之下就直接请示余赫。余赫局长当即批准了她的请
求，邮电没有分家的时候，咱们背靠电信这棵大树乘凉，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现在不行了，由不得我们迈四方步。别说是打印贺卡，就是动员全局职工手
写也要做，我们要向电信表明诚意！
霍芳刚和余赫局长通完话，詹萍的电话打进来了，看来她反应过来了，想挽
回刚才的错误，她说不必打印了，可以单独印制电信的贺卡，既精美又亲切，岂
不是更好。
油墨芳香的明信片摆在了案头，巴立卓感到一阵温暖，提笔给林紫叶写道—
—明晨的窗棂定然冰花如锦，可是我很想念德国的夏夜。永远爱你！
巴立卓将贺卡看了又看，小心地装进大衣口袋里，想亲手送给林紫叶。巴立
卓记得年轻时读过一首诗，其间有这样的句子：我是一封行动的情书。巴立卓就
是一封行动的情书，一封没有邮戳的情书。
巴立卓最近一直想说服林紫叶，他担心安全套哪天会擦枪走火，想让她咨询
医生，采用安全可靠的节育措施。林紫叶很难为情，毕竟是未婚的女人啊，怎么
好意思去见妇产科大夫？所以一直拖着。
临下班，林紫叶来电话说计费处理系统出现了问题，她要加班，很可能还要
熬夜。既然如此，巴立卓也就不急着回她的爱巢去了。他又有了新想法，打电话
叫梁菁菁来一下。梁菁菁掏出化妆盒，很仔细地补了一下妆，之后轻轻推开了巴
立卓虚掩的门。
巴立卓眼皮都没抬，吩咐梁菁菁：“我要给所有职工写贺卡，你去准备准备。”
梁菁菁立即通知人力资源部提供职工的花名册，还四下找来好多人，陪老总
加班。
贺词的内容已印刷在贺卡上了，巴立卓只需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即使是这
样也显得份量十足，要知道全地区的电信员工有九百人之多啊。一线的职工特别
是偏远乡下的职工很难见到传说中的巴局长，所以巴局长亲手签署的贺卡弥足珍
重，很多人如获至宝地将贺卡压在玻璃板下，用近乎朝圣般的心态日日重温领导
的关怀。
巴立卓忙了大半夜，又兴高采烈地和机关人员宵夜，畅谈理想与人生，直到
凌晨三点多钟才散。巴立卓觉得没必要回去了，就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囫囵了一觉。
次日中午，梁菁菁神神秘秘地来到他的办公室，极尽温存：“巴局长，我给
你买了件羊绒大衣。”女人打开包装，展开大衣给巴立卓看，“还好看吧？”
这女人肯定用的是公款，巴立卓批评她：“太奢侈了，我这大衣不比列宁同
志的大衣还旧吧？”梁菁菁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当然知道课本中列宁大衣的故
事。她笑得风情万种，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老总的穿戴就是职工的脸面，万万
疏忽不得。
原来的旧大衣被梁菁菁随手挂到衣橱里了。
在漫天的飞雪当中，身着新大衣的巴局长出席了联通营业厅的剪彩仪式。各
电信运营商齐聚，电信、移动、联通、邮政局，再加上小小的网通、吉通，一共
六路人马。联通新到任的老总大号赵剑，原来是省电子工业厅的处长，现在是孔
萧竹的顶头上司。
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六路首领齐齐地伫立在营业厅的台阶上，随员都跟在
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巴立卓的耳朵，巴立卓侧脸回望，原来是小卢在保
护他，为他高贵的耳膜添加了人体防震装置。巴立卓的笑容依然冷淡，有点不屑
于人家的殷勤，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硝烟弥漫电光闪闪。
六路首领的酒局很像鸿门宴。开始还客客气气，后来就冷言冷语了，极尽挖
苦讥讽之能事。看来，电信业的竞争最先从口角开始，而且比想象的还要猛烈。
蒋对对公开宣战，要让联通在松河栽个大跟头。赵剑当即反击，再弱小的嫩
芽也会长成参天大树的。网通的马总一个劲儿地抱怨IP电话的接通率太低了，请
巴局长高抬贵手，让我们小公司也有一碗稀粥喝吧。巴立卓装作吃惊状，连说怎
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其实巴立卓每个月都在分析业务变化，对各运营商的状况了若指掌。他对网
通、吉通之流深恶痛绝，认为他们是搭挂在固定电话网上的“寄生虫”。占业务
收入三分之一的长途电话，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负增长，这主要是移动电话和IP业
务分流的结果。
蒋对对的豪情万丈是有依据的，在网移动用户已达十万之众，而且多为成功
人士的高端客户。对于市场的后进入者，蒋对对和霍达早就严阵以待。元旦一过，
移动公司先行取消入网费并开展“优惠大放号”活动，移动营业窗口人山人海，
刚刚开业的联通公司挨了一闷棍。等到联通“130 ”业务粉墨登场时，蒋对对又
搞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推出“神州行”低价卡，短消息也神速普及开来。
巴立卓焦虑地观察着移动大战，暗羡移动方面的实时计费，为己方居高不下
的用户欠费而头疼。在经营分析会上，巴立卓忧心忡忡，移动这是一石三鸟啊，
标榜自己的强势，猛攻联通的弱势，套牢高端客户。“现在真是蒋对对的黄金岁
月啊，自己拼命地膨胀不说，还处心积虑为别人设置障碍。”
许维新和郝静林等人听了很不以为然，都觉得巴局长有些杞人忧天了。电信
这边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的，更可以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至于长途业务下滑，完
全可以凭借惯性来保持增长的，再怎么竞争，固话总还是比手机便宜的。巴立卓
掰着手指细算了几笔账，国家出台了《电信资费结构性调整方案》，降价幅度之
大使增收计划遭受重创。邮电分营后，电信还要给邮政三年的补贴，而寻呼、移
动两家均采取精品剥离的方式，绝大多数的债务和员工留在了中国电信，历史的
包袱太沉重了。
事实证明许维新等人的观点是短视的，他们对竞争的残酷和血腥估计不足。
多年来排队安装住宅电话的浪头忽然冰冻了似的，取而代之的是移动电话井喷式
的需求，固话业务增长乏力的现象骤现端倪。
省电信局专门召开了研讨会，结论是通信的移动化和宽带化是不可逆转的趋
势，立即组团赴绵阳、北海等地的考察小灵通业务。围绕是否率先上马小灵通项
目，松河电信局的高层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反方认为小灵通技术制式落后，信息
产业部的政策不明朗，贸然投资存在非常大的风险。巴立卓去省局计划部门跑了
几趟，并专门求见巫奎总经理。
每隔一段时间，巴立卓就要主动拜见巫奎，名为汇报工作实则为了表现忠心。
都说人熟为宝，感情就是生产力，何况与顶头上司的感情还事关自身的前途命运，
巴立卓岂能不察？勤请示多汇报常来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一次，巴立卓献
上了极其特殊的礼物：一只虎须。虎须当然是真的，据说是野生东北虎的胡须，
再配上精美绝伦的包装盒，更显得很“工艺品”。给领导送礼是门大学问，却毕
生难以找到老师，如何见机行事又恰倒好处，只能看你自身悟性的高低和脸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