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院出来,几近天黑,我们有些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沿着嘉宾路走到西武,在向西村一家潮州餐厅里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吃饭的时候,我们又开始聊公司的事,仿佛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晚上回宿舍吗?”
真讨厌他问我如此高难的问题,他应该说跟我走吧,或者什么也不要问直接带我去某个地方。既然人家这样问了,我只好回答:“回吧,明天还得上班。”
分手的时候,甘力轻轻地亲了我的脸,我略带遗憾地上了车。
21
一上车,小建的样子悄然浮现。
那时候我们都和父母住在一起,行动起来极为不便,常常如地下工作者,神出鬼没。有一次,实在憋不住了,我和小建分别在单位请了假,然后一起前往郊区。在他同学的住处,我们天天厮守在一起,每天除了吃饭和散步以外,几乎全在床上度过,仿佛要把以往的和今后的爱一次做完,累了就睡,醒了又开始新一轮的玩命。几天之后回到家里,一进门,妈妈就对我劈头大骂。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候,妈妈对我彻底地失望了,可我并不认为自己不可救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离开县城!越快越好!
现在回想这些,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与自己毫无干系。
小建说,第一次见到我,觉得我与别人不一样,就发誓要追到我。后来,相处久了,感情深了,就越发分不开。当时追他的几个姑娘相互嫉妒得要命,可在我眼里,她们玩的不过是孩子间的游戏。一开始我就想着不过玩玩,预感我们好不了多久,并且将这些想法向小建和盘托出。可小建说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回想起来,除了外表,我说不出小建还有什么值得我欣赏,真搞不懂自己当时为什么那般不管不顾。为虚荣?为刺激?为叛逆?或者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证明自己?
现在,终于如我料想的那样和小建分开了,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止不住地想他。每每挂掉他的电话,我总是久久不能平静。读他的来信,我总是忍不住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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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实习期满,要回内地了。走的前一天,他将一些用过的小物品留给我。和汪涛一起送哥至火车站,我心里好一阵难过,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祝福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哥拍拍我的背说:“凡事多留心!”然后又指着汪涛说:“我不在,有什么事直接找他。”望着车窗内哥哥渐渐模糊的脸,我一转身,泪水夺眶而出。
我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走了。哥带我走出县城,来到这座美妙的城市,自己却悄然离开,留下我在这里落地开花。
第二章 久违的舒爽 第十二节 工作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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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同事们纷纷下班走了,我将手头的资料理了理,正准备离开,电话响了。林总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晚上没什么安排吧?”我一进门林总就问。
“您有事吗?”我尽量客套,与他拉开距离。
“是这样,晚上约了一个重要客户,你陪我去吧。”他盯着手上的文件,并不抬头看我。
我有些无奈,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礼节性地问:“订位了吗?”
“就在迪富宾馆吧。”
到了迪富宾馆才知道,什么重要客户,林总一台湾朋友,简直跟流氓差不多。刚坐下就进来一小姐,两人打情骂俏吃完饭,又开始唱情歌跳贴面舞,后来那小姐干脆赖在他身上不撒手。林总想拉我跳,我说头痛,他也没勉强,唱歌的时候却不时地将手放在我肩上,我既没有顺从地贴过去,也没有表示出强烈的不满。熬到10点,我提出回家,林总吩咐买单,重要客户拉着小姐有说有笑地开房去了。
林总问我:“一起去看节目怎么样?”
知道他没安好心,我说:“今天有些不舒服,改天吧。”
林总有些不高兴,我才懒得理会。心想,要是你他妈年轻一点,我还有可能将就将就。你他妈都40多了,我就算再贱,也不至于见男人就上吧。
服务员将菜单拿出去算账之后,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林总两个人。我还没反应过来,林总将手搭在我肩上,迅速将嘴凑过来,我一把推开他,他死不松手,用力将头往我身上乱蹭,我使出浑身解数,抬手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幸亏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姓林的慌忙之中整了整衣服,开始四处搜钱包。我起身夺门而出,只听见门“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一出门,第一个想法就是必须尽快离开公司。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有用。想明白了,应该害怕的人是他,要真是撕破了脸,他就不担心我把事情闹大?让全公司人都知道?或者去劳动局告他?我无非是离开公司,重新找份工作。
24
宿舍里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都有约会。我刚放下包,电话响了,一定是找小安的,全宿舍数她电话最多。
“你好,找哪位?”
“挺忙的嘛。”是甘力,“打了几次都没人听。”
“我刚回来,他们都不在。”
“一个人不害怕?”
“你又不过来陪我。”我开起玩笑来。
“想是想,过来太招眼了,宿舍里整天那么多人。”
“要是别人接电话,你还找我吗?”
“别人接电话,我就挂了,然后再打,直到你接为止。”
“有这么神秘吗?”
“跟你商量个事。”
“赶快说。”
“今天我姐他们出差了,叫我替她看房子,在景田北这边,你过来吧。”
我正愁孤孤单单的,晚上没处打发,更担心林总这时跑回来,甘力的电话真可谓及时雨。可我嘴里却故意说:“哎呀,我刚上来。”
“我也是下班后才知道的,一直给宿舍打电话,找不到你。”
“那你在什么地方等我?”
25
将几样简单的化妆品往包里一塞,我飞快地下楼了,拦了辆车,直奔景田北。
车还没停住,我就将备好的零钱递给司机。待车停下来,甘力拉开车门,拿着钱递给司机。我说都付过了,然后下了车。
甘力牵着我,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嘴贴上来。他的味道和着我的味道融着口香糖的味道,多么香甜。足有两分钟之久,甜蜜得几近令人窒息。松开之后,甘力揽着我,沿着花园小径上楼。
这是一套崭新的三居室。甘力领着我,径直打开一间房门,一张洁白的双人床在柔和的台灯下,温暖可亲,空调早已打开,等待我的将是一个浪漫之夜。
甘力从客厅里拿来一罐可乐,递给我。说:“看电视吧?”
我只想今晚慢慢慢慢过,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哪里还想看什么电视。便直接说:“你看吧,我先洗个澡,累死了。”
“那我帮你放好热水。”他说着去洗手间了。
我将包里的洗面奶之类拿出来,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两条口香糖,拆开一个,嚼了起来。甘力真是个用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做老公会不会太危险,这样想着,我暗自一笑。
放好水,甘力告诉我冷热水开关、沐浴露、洗头水什么的,我嫌他啰嗦,嗔怪着将他推出洗手间:“知道了,你看你的电视去吧。”
“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甘力一步一回头。
躺在宽大的浴池里,舒服极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真不想起身。听见甘力在外面叫:“亲爱的,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
站起来才发现没有浴巾,一定是甘力别有用心,我只好大呼甘力。甘力捧着浴巾进来,见我湿淋淋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立刻将我包裹住,亲了亲我的脸,说:“宝贝,真香。”
我羞涩地笑了笑。
“你躺在床上看电视吧,我马上就来。”
吹完头发,靠着两个靠枕,把自己裹在空调被里,想像销魂的今晚将如何一点点消受。甘力进来的时候,用一条白色浴巾裹着下身,第一次看到他强壮的体魄,健康的肌肤,真想马上跑过去尽情释放自己。想到还有一整夜时间,还是抑制住内心的冲动,转头将台灯拧到最小,开始激情地等待。甘力头发都懒得吹,就钻进被窝。面对他诱人的身体,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跳跃,几个月以来的渴望喷薄而出。亲了很久很久,爱了很久很久,忘记了世间一切的存在,直到两个人累得四肢乏力,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跌入梦的深渊。
黎明时我被冻醒了,电视机显示着蓝屏,我悄悄起身,关掉影碟机,将空调调至25℃。返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甘力和小建是多么不同啊!
不知什么时候,甘力也醒了,伸手抱住我。贴着他光滑的肌肤,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流泪,终于还是忍住。刹那间我忽地明白,甘力只是我临时歇息的码头,而不是我永远的港湾。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不起,现在的自己实在太需要安慰了。
“醒了好久了吧?”
我摇了摇头。
“我也睡不着了。咱们换张影碟吧。”
“随便。”
甘力从抽屉里翻出几张,都是三级片。
“哎,我可受不了啊。”我说。
甘力淫荡地笑着:“就是要让你受不了。”不到两分钟,又坚挺地进入我的身体。
第二章 久违的舒爽 第十三节 得重新找工作
26
我尽量避开和林总单独相处的机会。下班时间一到,做到准时走人,有事就拉着小安一起。在宿舍里,凡有同事张罗什么集体活动,我总是积极参与,永远和群众站在一起。事隔数日,林总又叫我陪他出去。我猜,他大概想弄明白这段时间我想通了没有。我借口父母刚到深圳,晚上没时间,并极力推荐小安去。小安求之不得,事后还说了一大堆奉承我的话。
这样下去,干不了几天了。摆在面前的问题,我得重新找工作。
27
一次在甘力家里,躺在床上,他突然问:“哎,说来听听,和几个人做过爱?”
我心想,他至少也有七八个吧,我不能就此被他比下去,助长他的嚣张气焰,于是神气活现地数了数说:“9个。你呢?”
“没你多,8个。”
果然不出所料。我相信他的回答精准无误,私下里一定数过无数遍了。这数字与他出众的外表和对女同胞的热情完全配套。
“大学里就得逞了不少吧?”我漫不经心地问。
“那时候,父母给的钱比较宽裕,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甘力说着,我却想着自己的事,管它房子里发生了多少故事。
完了,他推了推我:“说说你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事,都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倒是现在,让我犯愁。”
“什么事?”
“想离开公司。”
“为什么?”甘力问。
“说不上来,只是想换换环境。”我不想跟他提那些不相干的事。
“找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一切又得重新来,说不定待遇还不如这里。”
这些我都懂。可是,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从那以后,上班时间凡是有机会外出,我必先匆匆赶往人才市场,投几份简历,然后才去办公事。尽管大部分简历都石沉大海,不管怎么说,这样做,多少给自己一些慰藉。
28
一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招记者,我送上一份简历,招聘人员粗略看了一眼说,小姐是湖南人?我点了点头,却不见那人有下文。
几天之后,报社来电话,约我面试。当天下午,我请了半天假,来到报社。
这是一间没有间隔的大房子,光线阴暗,墙角堆了许多报刊杂志,正中间是一张办公台,前面是一套围式沙发,显得陈旧而零乱。我进去的时候,门开着,一眼就看见人才市场见过的那人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的样子。我敲了一下门。那人抬起头:“请进。”
我朝那人指的沙发上坐下,那人放下手头的事,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宁小姐,对吧。”那人满面笑容。
“记忆力不错。”我希望谈话轻松一些。
“当然,咱们湖南的小姐,过目不忘啊。”
我正眼看着他,个子不高,一件略显陈旧但做工精致的咖啡色西服,深色西裤,长得不敢恭维,大约30出头。
我微笑着问:“您也是湖南的?”
“不止是湖南,你们县城我都去过好多次,那里有我几个好朋友。”说完,他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我面前,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郭子鹏——广告部主任。其中“郭子鹏”几个字是毛笔写好后扫描上去的,左下角还有一枚小小的红印。
“亲笔题名吧?”说着,我将名片放入包内。
“写着玩。”
“您以前在内地做什么?”
“省城一家报社。”
我们接着聊起了家乡的人和事。
“郭主任,你们这次招什么人?我可从来没在文化单位呆过,没有经验。”投简历时不过有病乱投医,毫无指向性,我担心进报社之后适应不了,到时候自己难堪,不如先打打预防针,让人家心里有底。
“记住,以后不管在哪里面试,都不要把招聘单位说成‘你们’,应该说‘咱们’。”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尴尬又有些温暖。
“报社是由上面拨款办的,每周出一期,发行量小,几乎全是送阅,没什么经济效益。上面也觉得如此办下去意义不大,反反复复,几次面临停刊。这次决定投入最后一笔资金,请几位资深人士重新打造,希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