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笑了笑,我忽然感到有些陌生。从一开始,我就不了解子鹏,捉摸不透他的内心。我将自己一览无余地展示给他,他却半遮半掩,凡事让我自己体会。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正常表现,可眼前发生的一切,令我对未来没有把握,我感觉自己在无边的大海中漂流,越来越不安全。很多时候,我想将这些担心抛给他,问个水落石出,可子鹏从来不和盘告诉我。除了开心的事、别人的事,他从来不交出最实质的部分。我感觉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自己是个无助的孩子,常常感到深不见底的孤独。
在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坐在电炉上,子鹏问起我近来的情况,我们又开始随便说笑。躺在床上,子鹏又开始疯狂地要我,我又幸福地忘掉了一切烦忧。唯有此时,子鹏像个纯真的孩子,又好比饥饿的婴儿,在母亲的怀抱里纵情舔食,直到吮干我最后一滴乳汁。也唯有此时,子鹏完完全全属于我。我真希望永远这样,让自己在灿烂中死去!
“打算什么时候办离婚?”我第一次提到子鹏的婚姻。
“过完年吧。她也不愿意这样拖下去了。”
“几月份去深圳?”
“办完手续就去。”
“从头开始,准备好了吗?”
子鹏又开始亲我,我抚摸着子鹏的脸,为即将迎来又一次新的开始兴奋不已。我以为,只要子鹏思想上过了关,一切就有了希望。
“真的谢谢你,你给了我最大的力量。”第一次得到子鹏面对面的口头感谢,从前的一切委屈和承受都找到了意义。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 第四十三节 不幸又一次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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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回深圳之前,再度和子鹏温馨两天,是我最大的快乐。万万没有想到,不幸又一次降临了。
见到子鹏,已近傍晚。不巧的是,子鹏临时有安排。他在宾馆开好房间,将房卡给我,答应办完事立马赶回来。我只好买了些吃的,在宾馆等他。我计算着,子鹏开车一个来回,快的话也得3个小时,万一盛情难却,吃完饭回来,那就说不准。好在宾馆里有暖气,一点感觉不到外面的冷。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舒服极了(在家里几天没舒展过,晚上在被子里都蜷成一团)。边看电视边吃零食,不知不觉快10点了,子鹏一定上酒桌了。反正他迟早得回来,安心地等吧。
10:30,电话响了。我关掉电视,抓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子鹏异常艰难的低低的声音:“我出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怎么啦?怎么回事?”
“你不用着急,我已经通知交警大队的朋友了,他们正往这里赶。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听声音,子鹏一定伤势严重,平时有什么伤病他特别能忍。
“人怎么样?”我神智慌乱。
“右腿好像没有知觉。”
我绝望地想到,子鹏的腿会不会残废?
“你具体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不用,他们很快就到了,到了医院我再打给你。”
“你到底在哪?”
“回来的路上。你不用担心,待会我打给你。”
我呆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子鹏真的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手表嘀达嘀达转动,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我只想快快见到子鹏,弄清楚他到底伤得怎样。老天保佑,保佑子鹏平平安安。11点了,电话还没有响,我拿起听筒,放在耳朵边,电话没问题,又放下了。11:10,11:15分,我想打过去,又怕打电话耗电,子鹏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就凭这部手机了。我如坐针毡,穿好衣服,守在电话机旁,随时准备出门。12点,电话终于响了,子鹏说已经到家了。我飞一般地冲出去,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叫司机赶快。
下了车,确认亮灯的那间单元房,我跑步上楼。门没锁,子鹏坐在床沿,右腿放在一张靠背椅上,不能动弹。我轻轻碰了一下,子鹏哎哟直叫。
“医生怎么说?”
“说是内伤。”
“不住院吗?”
“没那么严重。”子鹏总是这样,明明严重还大事化小。
我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谁送你回来的?怎么不直接送宾馆?”
子鹏没回答。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别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可现在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有时候,想到子鹏总是害怕和我一起露面,心里总是委屈极了。想想毕竟他还未正式办手续,还是忍忍算了。
“咱们回宾馆吧,家里热水都没有。”我说。
子鹏双手操着腿,没出声。
“我下去找个人来背你。”不等他回答,我就下楼了。
花10元钱,请的士佬背子鹏下楼,到了宾馆,又请保安帮忙,将子鹏背进房间。我用热毛巾替子鹏擦了擦身子,手表也不知去向,好在手机还在,不然麻烦可大了。躺在床上,子鹏讲起事发经过:“回来的路上,一心想开快点,可是晚上的光线不太好。开到一个急拐弯处,眼睛犯迷糊,以为是一条直道,忘了减速,120码照开不误,祸到临头,才看清前面是一米多高的水泥栏杆,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车对着水泥栏杆直撞,只听到‘嘭’的一声,车飞出栏杆,结果连人带车冲到几米深的水沟里。幸好安全气囊将我死死顶住,要不是奔驰,换了别的车,早没命了。好在你没同我去,不然的话,如何向你们家交待。清醒过来,第一预感就是右腿没了。摸摸还在,然后开始找手机,联系朋友。打电话告诉你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本想早点告诉你实情,又怕你赶过去,控制不住地在医院乱哭。”
“车呢?”我问。
“明天有人去拖,估计拖回来也没用了。反正车买过保险。”
劫后余生,人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子鹏还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整整一夜,我们几乎没睡,子鹏的腿生疼,去痛片吃下去,毫不见效。我想替他揉一揉,可一碰到腿,他就大喊大叫,疼痛难忍。我不停地亲他抚摸他,希望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第二天,几个朋友来看他,子鹏强忍着疼痛,跟他们聊天。下午,保安背着子鹏下楼,送他去了趟公司。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重大事情非去公司解决不可。
深圳暂时回不成了,我每天替子鹏安排火食,在附近饭馆炒几个新鲜开胃的好菜。听说有个江湖郎中,治内伤很有一套,我扶着子鹏寻到那里。留着长长的白胡子郎中说着说着,提起子鹏的脚,向右使劲一扯,痛得子鹏嗷嗷大叫,接着郎中又不管不顾地连扯数次,之后开了几贴膏药,像牛屎一样,每天照脚踝处涂抹。临走时还交给子鹏一副拐,子鹏成了一只腿的瘸子。
三四天过去了,子鹏的腿没有明显好转。每天我轻轻地帮他揉,刚开始不能用力,只能摸它,慢慢可以加一点点力。时间一天天过去,子鹏不能出门,又不能工作,渐渐地烦躁起来,脾气越来越大。一次,我买饭回来,子鹏打开饭盒,一看是红烧排骨,将筷子一扔:“你自己吃吧,每天都是排骨。”见子鹏这样,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这些天我向公司请了假,天天寸步不离地服侍他,他还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我的委屈还无处说呢。子鹏看到我流泪,又开始赔礼道歉,强撑着拾起筷子,将排骨一块块往嘴里送。内心里,我从来没有和子鹏计较过,我知道子鹏是一个嗜事业如命的人。现在他连路都走不了,公司来电话说车报废了,他心里很烦很闷。难道我就不烦不闷吗?他什么时候也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
我买了十四的票,准备回深圳。那天上午,我将东西收拾好,到总台结完帐,送子鹏回家。然后收集了附近的几家订餐电话,贴在墙上。子鹏每天拄着拐,行动极不方便。郎中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子鹏的伤至少3个月才能基本恢复。下午去火车站,子鹏坚持要送我,送就送吧,我知道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憋得实在难受。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 第四十四节 亲爱的深圳,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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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深圳已是春光明媚。看到背着行囊徘徊在公交车站问路的青年男女,我总想主动上前帮他们排忧解难。金碧辉煌的香格里拉酒店、深南大道上四季常青的灌木、行色匆匆的异乡人,这一切都令我倍觉亲切。虽然自己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一无户口二无片瓦,却俨然一个地道的深圳人。这里的高楼大厦、大街小巷、夹带各地口音的普通话,我都无比熟悉。好比我一开口,人家就问小姐是湖南的吧,于是话题就此展开。深圳人永远不会排斥你,一下车你就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坐在干净的大巴车上,明亮的景致一排排后退,亲爱的深圳,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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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同事们已按部就班,各就各位了。听说18楼正在装修,办公室即将扩大,大概刑总准备搞点实体了。
我轻轻敲开刑总办公室的门,刑总关心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男朋友伤势怎样?自从奖金事件后,我感觉和刑总之间的距离有所拉近,说话时他不再以命令的口气,比先前随和多了。聊起办公室扩建的事,他叫我随他上楼看看。经过大办公室,同事们虽然都埋着头,一定注意到我和刑总走在一起,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心里都猜测着什么。和刑总并排站在四面都是镜子的电梯里,我有些不自在。刑总无意朝镜子里瞟了一眼,正好和我的视线碰上,我赶紧挪开视线,望着红色显示器,自言自语:电梯真慢。刑总也抬头望了一眼说:老了,该退休了。新办公室装修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民工们个个挥汗如雨。这里的面积是原来的两倍多,结构也合理多了,再有一星期就能竣工。刑总向我介绍每一间办公室的用途,唯有总经理室外一间10多平米的小间,他没有介绍。
国展中心正在举办一个大型家具展览,刑总安排我和眼镜一同前往。展厅里各式各样的办公桌椅、沙发,款式新颖,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刑总每看中一样,眼镜就上前交涉,留下地址,安排送货。其中一套粉红色双人真皮沙发,7000多,在灰黄的办公家俬中煞是抢眼,我坐在上面,感觉不错,可粉红的颜色并不适合办公用。刑总指着沙发,叫眼镜记下。我心想,买它摆在什么地方?
从眼镜那里得知,办公室装修加上添置办公桌椅,花费四五十万。我问他公司是不是要上新项目,他也说不上来。恐怕眼镜对刑总的了解,比我也多不了多少,刑总的神秘只有他自己知道。
搬至18楼,刑总安排我坐在总经理室外面那一小间。以后你就是总经理秘书。这样的结果,我一点不意外,第一次参观布局时我就有所预感。我并没有对此表示感激,虽然粉红的真皮沙发充满温馨,但那个位置将令我失去很多自由。事实上,自从搬到18楼,我再也不能随便串岗、和彭姐聊天、听同事们扯谈。刑总在的时候,我是秘书、接待员、传话筒,刑总不在的时候,我随时准备替他记录来电、向他汇报公司情况,一步不能离开。因此工作量陡然间增加了许多,然而工资还是原来的数目,我心里犯着嘀咕。话虽这样说,工作起来我照样很认真,甚至比以前更用心。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旦做了,就会尽心尽责。刑总仍旧独来独往,每次出门,不说去哪儿,也不告知什么时候回来,仿佛无视我的存在。眼镜跑银行也不叫我了,一定是刑总交待过。我坐在豪华漂亮的办公室里,心情郁闷,倚着窗口看楼底下勤劳穿梭的人们,不禁十分怀念和眼镜跑银行那段生活,忙碌而充实,劳累而有收获。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盼望中午12点,和彭姐一起打饭说说心里话成了一天之中最宝贵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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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秘书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在刑总出去的时候打免费长途电话。子鹏仍然每天去江湖郎中那里敷药,走路仍然拄着拐,不过已经能自如地上下楼了。他每天坚持走路去公司,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腿也得到了必要的锻炼。
一天,正翻着彭姐买的《知音》,听见前台有人问宁小姐在吗,正寻思是谁找我,手持鲜花的小姑娘进来了。似曾相识,想想在哪儿见过?小姑娘一进来,就说:“宁小姐,你好,我们是安安花屋——”
哦,对了,正是小安花店里的店员。
又是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难道是甘力?我接过清香的花束,小姑娘又递给我一个墨绿色水纹纸包好的长方形礼盒,我签收后,谢了小姑娘,让她代我问小安好。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圣罗兰,不用说,肯定是甘力,只有他才可能挖空心思给人惊喜。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波波:
我打算去广州读书,为将来充充电。学习是全日制的,为期两年。祝你快乐!
甘力
也就是说,很长时间内,我们不会见面。望着简短的留言,关于甘力,我有一丝怀念。
第五章 温柔的梦乡被吵醒 第四十五节 真情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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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看张爱玲的小说,文路和王敬业来了。文路穿着一件宽大的连衣裙,大概四五个月了,肚子有些凸起,走路也显龙钟。我赶紧起身,请他们坐,仿佛迎接尚显生疏的客人。我找出纸杯倒了两杯白开水。
王敬业问我:“什么时候到的?”
“十五。你们呢。”
“前天。”想想,前天已是正月二十几了。
“几次打电话你们都不在,初四我就离开了。”
“郭子鹏还好吧?”文路问我。
我将车祸的事告诉他们之后,无话可说了。王敬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