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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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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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归于另一种方式,它使你对艾希礼根本无理解可言。我喜欢他,可是对于他所
说的那些东西,我几乎全都摸不着头脑。好了,姑娘,老实告诉我,你理解他关
于书本、诗歌、音乐、油画以及诸如此类的傻事所说的那些废话吗?“啊,爸爸,
思嘉不耐烦地说,如果我跟他结了婚,我会把这一切都改变过来的!“唔,你
会,你现在就会?杰拉尔德暴躁地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说明你对世界上
任何一个男人都知道得还很少,更何况对艾希礼呢。你可千万别忘了哪个妻子也
不曾把丈夫改变一丁点儿埃至于说改变威尔克斯家的某个人,那简直是笑话,女
儿。他们全家都那样,且历来如此。并且大概会永远这样下去了。我告诉你,他
们生来就这么古怪。瞧他们今天跑纽约,明天跑波士顿,去听什么歌剧,看什么
油画,那个忙乎戏儿!还要从北方佬那儿一大箱一大箱地订购法文和德文书呢!
然后他们就坐下来读,坐下来梦想天知道什么玩意儿,这样的大好时光要是像正
常人那样用来打猎和玩扑克,该多好呀!“可是县里没有骑马得比艾希礼更好的
呢,思嘉对这些尽是诬蔑艾希礼的话十分恼火,便开始辩护起来。“也许他父亲
不算,此外一个人也没有。至于打扑克,艾希礼不是上星期在琼博罗还赢走了你
二百美元吗?“卡尔佛特家的小子们又在胡扯了,杰拉尔德不加辩解地说,要
不然你怎会知道这个数目。艾希礼能够跟最出色的骑手骑马,也能跟最出色的牌
友玩扑克我就是最出色的,姑娘!而且我不否认,他喝起酒来能使甚至塔尔
顿家的人也醉倒了桌子底下。所有这些他都行,可是他的心不在这上面。
  这就是我说他为人古怪的原因。
  思嘉默不作声,她的心在往下沉。对于这最后一点,她想不出辩护的话来了,
因为她知道杰拉尔德是对的。艾希礼的心不在所有这些他玩得最好的娱乐上。对
于大家所最感兴趣的任何事物,他最多只不过出于礼貌,表示爱好而已。
  杰拉尔德明白她这的沉默的意思,便拍拍她的臂膀得意地说:思嘉!好啦!
你承认我这话说对了。你要艾希礼这样一个丈夫干什么呢?他们全都是疯疯癫癫
的,所有威尔克斯家的人。接着,他又用讨好的口气说:刚才我提到塔尔顿家
的小伙子们,那可不是挤对他们呀。他们是些好小子,不过,如果你在设法猎取
的是,凯德·卡尔弗特,那么,这对我也完全一样。卡尔费特家的人是好样的,
他们都是这样,尽管那老头娶了北方佬。等到我过世的时候别响呀,亲爱的,
听我说嘛!我要把塔拉农场留给你和凯德“把凯德用银盘托着送给我,我也
不会要,思嘉气愤地喊道。我求求你不要硬把他推给我吧!我不要塔拉或别的
什么农常农场一钱不值,要是她正要说要是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人,可这
时杰拉尔德被她那种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她居然那样对待他送给他的礼品,那
是除爱伦以外他在世界上最宠爱的东西呢,于是他大吼了一声。
  思嘉,你真敢公然对我说,塔拉这块土地一钱不值吗?思嘉固执
地点点头。已经顾不上考虑这是否会惹她父亲大发雷霆。因为她内心太痛苦了。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最值钱的东西啊!他一面嚷,一面伸开两只又粗又短的
胳臂做了非常气愤的姿势,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东西,而且你千万别忘了,
它是唯一值得你付出劳动,进行战斗牺牲性命的东西啊!“啊,爸,她厌
恶地说,你说这话真像个爱尔兰人哪!“我难道为这感到羞耻过吗?不。我感
到自豪呢。姑娘可别忘了你是半个爱尔兰人,对于每一个上有一滴爱尔兰血液的
人来说,他们居住在土地就像他们的母亲一样。此刻我是在为你感到羞耻埃我把
世界上咱们祖国的米思除外最美好的土地给你,可你怎么样呢?你嗤之
以鼻嘛!杰拉尔德正准备痛痛快快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这时他看见思嘉满脸悲
伤的神色,便止住了。
  不过,你还年轻。将来你会懂得爱这块土地的。只要你做了爱尔兰人,你是
没法摆脱它的。现在你还是个孩子,还只为自己的意中人操心哪。等到你年纪大
一些,你就会懂得现在你要下定决心,究竟是挑选凯德还是那对双胞胎,或
者伊凡·芒罗家的一个小伙子,无论谁,到时候看我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
“啊,爸!杰拉尔德这时觉得这番谈话实在厌烦透了,而且一想到这个问题还得
由他来解决,便十分恼火。另外,由于思嘉对他所提供的最佳对象和塔拉农场居
然无动于衷,还是那么郁郁不乐,也感到委屈得很。他多么希望这些礼物被女儿
用鼓誂E,亲吻来接受啊!
  好,别撅着嘴生气了。姑娘,无论你嫁给谁,这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跟你情
投意合,是上等人,又是个有自尊心的南方人就行。女人嘛,结了婚便会产生爱
情的。“啊,爸!你看你这观念有多旧多土啊!“这才是个好观念啊!那种美
国式的做法,到处跑呀找呀,要为爱情结婚呀,像些佣人似的,像北方佬似的,
有什么意思呢。最好的婚姻是靠父母给女儿选择对象。不然,像你这样的傻丫头,
怎能分清楚好人和坏蛋呢。好吧,你看看威尔克斯家。他们凭什么世世代代保持
了自己的尊严和兴旺呢?那不就凭的是跟自己的同类人结婚,跟他们家庭所希望
的那些表亲结婚埃“啊!思嘉叫起来,由于杰拉尔德的话把事实的不可避免性
说到家了,她心中产生了新的痛苦。杰拉尔德看看她低下的头,很不自在地把两
只脚反复挪动着。
  你不是在哭吧?他问她,笨拙地摸摸她的下巴,想叫她仰起脸来,这时他
自己的脸由于怜悯而露出深深的皱纹来了。
  没有!她猛寺把头扭开,激怒地大叫了。
  你是在撒谎,但我很喜欢这样。我巴不得你为人骄傲一些,姑娘。但愿在明
天的大野宴上也看到你的骄傲。我不要全县的人都谈论你和笑话你,说你成天痴
心想着一个男人,而那个人却根本无意于你,只维持一般的友谊罢了。“他对我
是有意的呀,思嘉想,心里十分难过。啊,情意深着呢!我知道他真的是这样。
我敢断定,只要再有一点点时间,我相信便能叫他亲自说出来啊,要不是威
尔克斯家的人总觉得他们只能同表亲结婚,那就好了!杰拉尔德把她的臂膀挽起
来。
  咱们要进去吃晚饭了,这件事就不声张,只咱们知道行了。我不会拿它去打
扰你妈妈你也不着跟他说。擤擤鼻涕吧,女儿。思嘉用她的奇手绢擤了擤鼻
涕,然后他们彼此挽着胳臂走上黑暗的车道,那骑马在后面缓缓地跟着。走近屋
子时,思嘉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走廊暗影中的母亲。她戴着帽子、披肩和
手套,嬷嬷跟在后面,脸色像满天乌云阴沉,手里拿着一个黑皮袋,那是爱伦出
去给农奴们看病时经常带着装药品和绷带用的。嬷嬷那片又宽又厚的嘴唇向下耷
拉着,她生起气来会把下嘴唇拉得有平时两倍那么大。这张嘴现在正撅着,所以
思嘉明白嬷嬷正在为什么不称心的事生气呢。
  奥哈拉先生,爱伦一见父女俩在车道上走来便叫了一声爱伦是地道的
老一辈人,她尽管结结婚17年了,生育了六个孩子,可仍然讲究礼节她说:
奥哈拉先生,斯莱特里那边有人病了。埃米的新生婴儿快要死了,可是还得他施
洗礼。我和嬷嬷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她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询问口气,仿佛
在征求杰拉尔德的同意,这无非是一种礼节上的表示,但从杰拉尔德看来却是非
常珍贵的。
  真的天知道!杰拉尔德一听便嚷嚷开了,为什么这些下流白人嬷嬷在吃晚
饭的时候把你叫走呢?而且我正要告诉你亚特兰大那边人们在怎样谈论战争呀!
去吧,奥拉太太。我知道,只要外边出了点什么事,你不去帮忙是整夜也睡不好
觉的。“她总是一点也不休息,深更半夜为黑人和穷白人下流坯子看病,好像他
们就照顾不了自己。嬷嬷自言自语咕囔着下了台阶,向等在道旁的马车走去。
  你就替我照管晚饭吧,亲爱的,爱伦说,一面用戴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思
嘉的脸颊。
  不管思嘉怎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一接触母亲的爱抚,从她绸衣上隐隐闻
到那个柠檬色草编香囊中的芳馨,便被那永不失效的魅力感动得震颤起来。对于
思嘉来说,爱伦·奥哈拉周围有一种令人吃惊的东西,房子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
东西同她在一起,使她敬畏、着迷,也使她平静。
  杰拉尔德扶他的太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一路小心。车夫托比驾驭杰拉尔德
的马已经20年了,他撅着嘴对这种吩咐表示抗议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这个
老把式哪!他赶着车动身子,嬷嬷坐在他身旁,刚好构成一副非洲人撅嘴使气的
绝妙图画。
  要是我不给斯莱特里那些下流坯帮那么大的忙换了别人本来是要报酬的。
杰拉尔德气愤地说,他们就会愿意把沼泽边上那几英亩赖地卖给我,县里也就
会把他们摆脱了。随后,他面露喜色,想起一个有益的玩笑来:女儿,来吧,
咱们去告诉波克,说我没有买下迪尔茜,而是把他卖给约翰·威尔克斯了。他把
缰绳扔给站在旁边的一个黑小子,然后大步走上台阶,他已经忘记了思嘉的伤心
事,一心想去捉弄他的管家。思嘉跟在他后面,慢腾腾地爬上台阶,两只脚沉重
得像铅一般。
  她想,无论如何,要是她自己和艾希礼结为夫妻,至少不会比她父亲这一对
显得更不相称的。如往常那样,她觉得奇怪,怎么这位大喊大叫,没心计的父亲
会设法娶上了像她母亲那样的一个女人呢?因为从出身、教养和性格来说,世界
上再没有比他们彼此距离更远的两个人了。


         第三章

  爱伦·奥哈拉现年32岁,依当时的标准已是个中年妇人,她生有六个孩子,
但其中三个已经夭折。她高高的,比那位火爆性子的矮个儿丈夫高出一头,不过
她的举止是那么文静,走起路来只见那条长裙子轻盈地摇摆,这样也就不显得怎
么高了。她那奶酪色的脖颈圆圆的,细细的,从紧身上衣的黑绸圆领中端端正正
地伸出来,但由于脑后那把戴着网套的丰盈秀发颇为浓重,便常常显得略后向仰。
她母亲是法国人,是一对从1791年革命中逃亡到海地来的夫妇所生,她给爱伦遗
传了这双在墨黑睫毛下略略倾斜的黑眼睛和这一头黑发。她父亲是拿破仑军队中
的一名士兵,传给她一个长长的、笔直的鼻子和一个有棱有角的方颚,只不过后
者在她两颊的柔美曲线的调和下显得不那么惹眼了。同时爱伦的脸也仅仅通过生
活才养马了现在这副庄严而并不觉得傲慢的模样,这种优雅,这种忧郁而毫无幽
默感的神态。
  如果她的眼神中有一点焕发的光采,她的笑容中带有一点殷勤的温煦,她那
使儿女和仆人听来感到轻柔的声音中有一点自然的韵味,那她便是一个非常漂亮
的女人了。她说话用的是海滨佐治亚人那种柔和而有点含糊的口音,元音是流音,
子音咬得不怎么准,略略带法语腔调。这是一种即使命令仆人或斥责儿女时也从
不提高的声音,但也是在塔拉农场人人都随时服从的声音,而她的丈夫的大喊大
叫在那里却经常被悄悄地忽略了。
  从思嘉记得的最早时候起,她母亲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她的声音,无论在称
赞或者责备别人时,总是那么柔和而甜蜜;她的态度,尽管杰拉尔德在纷纷扰扰
的家事中经常要出点乱子,却始终是那么沉着,应付自如;她的精神总是平静的,
脊背总是挺直的,甚至在她的三个幼儿夭折时也是这样。思嘉从没见过母亲坐着
时将背靠在椅子背上,也从没见过她手里不拿点针线活儿便坐下来(除了吃饭),
即使是陪伴病人或审核农场账目的时候。在有客人在场时,她手里是精巧的刺绣,
别的时候则是缝制杰拉尔德的衬衫、女孩子的衣裳或农奴们的衣服。思嘉很难想
象母亲手上不戴那个金顶针,或者她那一路啊啊啊啊的身影后面没有那个黑女孩,
后者一生中唯一的任务是给她拆绷线,以及当爱伦为了检查烹饪、洗涤和大批的
缝纫活儿而在满屋子四处乱跑动时,捧着那个红木针线拿儿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
个房间。
  思嘉从未见过母亲庄重安谦的神态被打扰的时候,她个人的衣着也总是那么
整整嬷嬷,无论白天黑夜都毫无二致。每当爱伦为了参加舞会,接待客人或者到
琼斯博罗去旁听法庭审判而梳妆时,那就得花上两个钟头的时间,让两位女仆和
嬷嬷帮着打扮,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不过到了紧急时刻,她的梳妆功夫便惊人地
加快了。
  思嘉的房间在她母亲房间的对面,中间隔着个穿堂。她从小就熟悉了:在天
亮前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脚的黑人急促脚步在硬木地板上轻轻走过,接着是母亲房
门上匆忙的叩击声,然后是黑人那低沉而带惊慌的耳语,报告本地区那长排白棚
屋里有人生病了,死了,或者养了孩子。那时她还很小,常常爬到门口去,从狭
窄的门缝里窥望,看到爱伦从黑暗的房间里出来,同时听到里面杰拉尔德平静而
有节奏的鼾声;母亲让黑人手中的蜡烛照着,臂下挟着药品箱,头发已梳得熨熨
贴贴,紧身上衣的钮扣也会扣好了。
  思嘉听到母亲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厅堂,并坚定而怜悯地低声说:嘘,别这么
大声说话。会吵醒奥哈拉先生的。他们还不至于病得要死吧。此时,她总有一种
安慰的感觉。
  是的,她知道爱伦已经摸黑外出,一切正常,便爬回去重新躺到床上睡了。
  早晨,经过抢救产妇和婴儿的通宵忙乱那时老方丹大夫和年轻的方丹大
夫都已外出应诊,没法来帮她的忙然后,爱伦又像通常那样作为主妇在餐桌
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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