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也不过问,时成从来没有为钱犯愁。她的钱包里有好几家银行的信用卡,这些信用卡里的钱,就像不会枯竭的水井,
永远流淌着。胡大江不断地在卡里〃 充值〃 ,一次多则十几万,少则四五万,钞票大大的有!
眼前这橱柜里的服装,简直成了女人名牌服装展柜,贵则一件价值几万,最便宜的一件也价值几千,半只进口乳罩,
能买二只汽车轮子。有位要好的女朋友曾对她说,女人天天缺衣服,男人天天缺女人。不缺衣服的女人,应该让男人不
缺女人。这些话以前她认为荒唐可笑,现在看来颇有道理,也极富哲理性。她在反思自己,结婚以来给了胡大江什么?
少女的青春,漂亮的脸蛋,苗条的身材,做妻子的贤慧。唯一不足的是夫妻性生活,她没有完全满足他。
以前,时成以为五十岁的男人性功能在衰退。虽说自己年轻时发育迟,有点先天性性冷淡,但毕竟年轻,应付一个
五十来岁的男人绰绰有余。可是,她错误地估计了形势。现代人的生活质量日益提高,各种保健品,壮阳药品,五花八
门,层出不穷。尤其是美国人发明了〃 伟哥〃 ,中国人步步跟进,依葫芦画瓢地生产出〃 虎哥〃 、〃 牛哥〃 之类的〃 壮
阳丸〃 ,简直是良家女子的灾难。面对胡大江,时成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招架不住,心里常常骂着,这该死的壮阳药品,
这该死的高科技!
她确实爱他,那样热烈地爱他,对他在商海中运筹帷幄,在困难面前镇定自若,在成功面前不沾沾自喜的雄才大略
和做人的风格,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给他的目光,除了温情,就是仰慕。在她的眼里,除了年龄外,其他方面都很优秀。
她对他的了解也很深刻:诚信、大度、果断。他年龄虽大,但情感经历简单,他花了多年的心血培养前妻出国,可前妻
跨出国门一年半,回报他的却是一份协议离婚申请。当时,他没有愤怒,默默地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并将属于夫妻共
同财产的一半,兑换成美元汇给了前妻。后来时成知道,他的前妻接到离婚证书和十几万美元的汇款单时,痛哭了一场,
也大病了一场。至今,在国外的前妻仍然单身。
在时成的眼里,胡大江久盛不衰的性欲,使他的人格魅力逊色了不少。为了获得满足,他在她的面前放弃了许多尊
严。他太强壮了,强壮得令人难以置信。她从小就惧怕冲向她的东西,哪怕是母亲脱她的裤子,都要尖叫一声。有时候,
胡大江真可怕,可怕到极点。面对他奔放的激情,她真想放声喊叫:〃 你要弄死我了!〃 她也曾理解胡大江,近两年来,
有着常常憋着一股劲没处使的痛苦。因此,她常常用虚假的激情、麻木不仁的肉体感受来保持她与他的每一次性生活。
如果不发生胡大江与黄蕾的事,这种假装也会一直延续下去。但是,她是个有着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女人,何况爱本来
就是自私的,绝不容许她家别墅里再跨进第二个披肩长发的女人。男人嘛,儿子总是自己的强,老婆总是别人的好,吃
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想到这里,她心里骂了一声,男人都不是个东西。骂了,心里觉得舒坦了些,平衡了些,觉得离开
那幢别墅、离开胡大江是明智的选择,她不欠他的。
时成穿上了意大利三件套,略施粉黛,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进了电梯下了楼,要了一辆出
租,直奔省作协的办公楼。在一楼大厅,首先见到的是老马的冤家对头大老王。
见到时成,大老王顿时两眼放光,以为来了个业余作者,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彬彬有礼地问:〃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吗?〃 时成说:〃 我找人。〃 大老王问:〃 找谁呀?〃 时成问:〃 你们这儿有个名叫马文儒的作家吗?〃 大老王一阵扫
兴,脸上的笑容全给扫得干干净净,索然无味地说:〃 有这个人吧,不过,他来无影去无踪,公安局也难寻他的足迹。
〃 时成着急地问:〃 那怎么办?能帮我找找吗?〃 〃 一定要找他吗?其他人不行?〃 大老王说,〃 我说小姐,这里是作
协,不是医院,无需名医坐堂。如果你是送稿件,谈创作,本人愿意热情接待。〃 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捏着递到时成
面前接着说,〃 我和马文儒是一个级别,都是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编剧。〃 大老王说最后一句话时,左手叉腰,右
手摸摸光秃秃的后脑勺,脸上重见微笑,胸腔强烈共振,像从电影院音箱里发出来的男低音。
时成微微一笑,对大老王说:〃 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业余作者,也不是来送稿件谈创作,给马文儒送手机。〃 〃
送手机?!〃 大老王奇怪地问,〃 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时成说:〃 是检的,交还失主。〃 〃 原来你是学雷锋做好
事。〃 大老王恍然大悟,用手指指天花板说,〃 马文儒的办公室在十楼。要不,你上去碰碰运气?〃 时成谢了大老王,
进电梯上了八楼。算她走运,马文儒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时成惊讶地发现,坐在里面的正是昨天下午帮她搬
运大包、小包和她共进晚餐的壮年男子。
面对婷婷玉立、秀气靓丽、端庄大方的时成,老马两颗眼珠瞪得大大的,透过厚厚的眼镜片,闪出亮亮的目光。
马文儒问:〃 是你?!〃 时成也问:〃 是你?!〃 俩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老马说:〃 世界之大,世界之小啊,同在一个屋檐下,楼下楼上几步之遥,却舍近求远,兜了个大圈子。〃 时成说
:〃 你怎么不留你公寓楼上房间的电话号码?让我跑了好长一段的冤枉路。〃 老马说:〃 那是写作的地方,为了不受干
扰,电话号码保密。〃 时成说:〃 难怪人家说你来无影去无踪。〃 老马问:〃 你碰见谁啦?谁说我来无影去无踪?〃 〃
别问了,你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时成说着从包里取出手机,〃 原物送还。放心,手机里的东西,我一个字也没看。
〃 老马说:〃 看也没关系,没有秘密,是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昨晚手机不见了,我认真排查,没放过任
何一个细节。〃 时成问:〃 我也是怀疑对象吗?〃 老马说:〃 那当然。〃 时成问:〃 为何不敲我的门?〃 老马说:〃 没
有很大的把握,再说深更半夜的,一个男人去敲一个女人的门,能说清楚?〃 时成说:〃 重要的是个单身的男人。〃 老
马说:〃 不,关健是个单身女人。
时成问:〃 怎么知道我是单身女人?〃 老马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单身男人?〃
时成说:〃 凭我的眼力,您呢?〃 老马说:〃 彼此彼此。〃 时成说:〃 你是作家,想不到还这么传统。〃 老马问:
〃 你不喜欢传统吗?〃 时成抿起觜唇,神秘地一笑:〃 无可奉告。〃 手机失而复得,完璧归赵,老马很是高兴,看看手
表,对时成说:〃 还没到吃午饭时间,能请你喝杯茶吗?〃 时成问:〃 去茶社?〃 老马说:〃 当然。〃 时成说:〃 恭敬
不如从命,走吧。〃 于是,两人走出了老马的办公室。
通向电梯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时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刚才她经过这条走廊,两边的门几乎都关着,锁把上都
挂着一块〃 正在写作,请勿打扰〃 的小牌牌。时成的心里油然产生肃然起敬之感。她想,到底是神圣的文学殿堂,在物
欲横流的今天,还有人为着这座文学殿堂的神圣,孜孜不倦地追求着,耕耘着。可现在,一扇扇门都敞开了,坐在室内
的人们,目光都在注视着从门前经过的老马和时成,有的还在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像是大街上看着彩票中
大奖者,充满惊讶、失落和嫉妒。
时成问老马:〃 他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老马说:〃 是一股春风搅动了一泓躁动的春水。〃 时成摇头说:
〃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老马说:〃 春风就是你呀。躁动的春水,就是这些‘狗男’、‘狗女’。〃 时成吃惊地:
〃 你怎么这样评价他们?他们可是你的同事啊。〃 〃 同事?!〃 老马哼了一声,〃 都是些心里变态的家伙。他们一定是
说,马文儒年纪胡子一大把了,这么漂亮的‘妞’怎么被他勾搭上了?他们感到愤愤不平,感到心理失衡。〃 时成笑了
:〃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老马说:〃 有,这座楼里的女性,没有一个是你的竞争对手。〃 时成谦虚地:〃 你过奖了。
其实,我是一个太普通不过的女人了。〃 出了电梯间,时成一眼开到了大老王,他正半躺在沙发上,对着一位年轻的业
余女作者,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地侃侃而谈。见时成和老马从电梯里走出,他随即起身迎过来。
大老王酸溜溜地对老马说:〃 老马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 老马语中带刺,奋起反击:〃 大老王,今天喝
醋了吗?〃 大老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张了一下大嘴:〃 没有哇。〃 老马说:〃 怎么没有?我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大老王压住肚里升腾起的怒火,步步紧逼地:〃 你又搬到哪啦?打一枪换个地方吗?你的老婆回来找你了,要不要给她
留下个电话号码?〃 老马不屑一顾地看了大老王一眼,故意拽了一下时成的胳膊说:〃 咱们走。〃 大老王咽了一下口水,
冲着老马和时成的背影吐了一颗浓痰。
时成跟着老马,默默地走进了一家名叫〃 不见不散〃 的茶社,俩人又默默地找了个位置相对坐下。
服务小姐问:〃 二位想喝点什么?〃 〃 来一壶‘铁观音’。〃 老马问时成,〃 你喝什么?〃 时成说:〃 来杯白开水。
〃 老马说:〃 那怎么行?〃 时成肯定地说:〃 白开水。〃 老马不再坚持,时成从报架上取来报夹,低着头,漫不经心地
翻看着报纸。
老马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啦?不高兴了?〃 时成头也不抬地:〃 白开水,索然无味。〃 老马问:〃 你指的谁?〃
时成说:〃 你们作协的那座楼,是一杯白开水。〃 老马说:〃 也包括我吗?〃 时成放下报纸,抬起头狡诘地一笑,反问
:〃 你说呢?〃 老马解释道:〃 这是我们同事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时成说:〃 可是我在场啊,唇枪舌战,勾心斗角,
让人看了倒胃口。别忘了,你们是文化人哪。〃 老马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说:〃 非常抱歉,让你看到了作家们阴暗的一
面。想听听那个大老王的故事吗?〃 时成说:〃 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不道德的。〃 老马说:〃 纯属一片好心,想给你打
个预防针,听说过‘羊入虎口’的故事吗?它不能重演。〃 时成说:〃 看你说得多恐怖。谁是羊,谁是虎?〃 老马直言
不讳地说:〃 羊是你,虎当然是那个大老王了。〃 时成说:〃 放心,我还没那么浅薄。〃 老马说:〃 你还没尝到大老王
的厉害,他是出了名的采花高手,凡他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投入到他的怀抱的。别人说他是月月做新郎,全省到处
有丈母娘。〃 时成说:〃 你也太夸张了,就凭他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一口胸腔共鸣的普通话吗?〃 老马补充道:〃 还有
一副唬人的架势。〃 老马说:〃 今年夏天,有个外地的中年女作者在女儿的陪同下,带着作品来找大老王,在一楼大厅
让门卫给挡了。此刻的大老王,正挂着‘写作时间,请勿打扰’的小牌子,关起门来搞创作。全作协的人都知道,只要
他门口挂上那牌子,天王老子,休想叩开他的门。门卫见中年妇女求师心切,到省城来一趟也不容易,便动了‘侧隐之
心’,一个电话打上楼,告诉大老王,有个外地年轻漂亮的女作者找他谈作品,见还是不见?大老王顿时来了精神,连
说见见见。看看手表,已到中午就餐时间,他在电话里对门卫说,这样吧,你把那作者带到餐厅去,帮我点几个菜,请
她吃顿便饭,我一会儿就去餐厅。门卫心里清楚得很,这个王八蛋是铁公鸡,今天能拨根毛,全是他的美人计起了作用。
于是将母女俩带到餐厅,狠狠地点了几道大菜,连大闸蟹、鳗鱼也没放过。〃
说到这里,时成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后来呢?〃 老马接着说:〃 饭吃了一半,中年妇女的女儿接到个电话,说
有急事先走一步。大老王追出去问,怎么,不谈你的作品啦?那女儿说,您搞错了,送作品的是我妈。不知她搭错了那
根神经,五十岁下了岗,看了你在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浮想联翩,彻夜难眠。不想再就业了,就想写什么作品。她成
天写呀写的,不知写的什么。这作品是随便写的吗?真拿她没办法。王作家,请您好好开导开导她。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拜拜!那中年妇女的女儿朝着大老王,摆了摆手,又扭头莞尔一笑,扭着杨柳般的细腰,飘飘欲仙,疾步走了。大老王
气得就差吐血,一顿中饭花了三百多块,还让那个疯疯颠颠的半老徐娘纠缠了大半天。偷鸡不成蚀把米,大老王破天荒
地让这母女给宰了。〃 时成笑得一口白开水呛进了鼻孔,问道:〃 这人怎么是这种德性?八辈子没见着女人吗?〃 老马
说:〃 不,是一百辈子。〃 时成问:〃 你呢?〃 老马说:〃 为什么把我和大老王联系起来?我是那种人吗?〃 时成说:
〃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嘛。〃 老马说:〃 你看错人了,春花秋月与我己经无缘了。〃 时成追问:〃 为什么?〃 老马默默
地一笑。
时成又问:〃 这么说女人与你相处有安全感了?〃 老马说:〃 绝对安全。〃 时成狐疑地看看老马。
老马问:〃 不相信?〃 服务小姐给〃 铁观音〃 和白开水杯中加水。时成不喝白开水了,也倒了一杯〃 铁观音〃 ,呷
了一口问。
时成问:〃 你不和你妻子住在一起吗?〃 老马反问:〃 你不和你先生住在一起吗?〃 时成说:〃 我在问你。〃 老马
说:〃 我不可问你吗?〃 时成说:〃 我们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 老马说:〃 我们是一锤定音,绝不藕断丝连。〃 时
成说:〃 我猜中了,你果真是单身汉。〃 老马补充道:〃 是完全彻底的单身男子,挤不出半点水分。你们为什么分分合
合,合合分分?是《三国演义》看多了,想尝尝〃 分久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