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成说:〃 请不要挂电话,只想和你见面谈谈。约个时间好吗?〃 黄蕾说:〃 没有意见。〃 时成说:〃 明天上午九
点,还在那个‘不见不散’。〃 时成关掉手机,回头一看,胡大江披着睡衣,站在她的背后。
胡大江问:〃 深更半夜地,给谁打电话?〃 时成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胡大江说:〃 睡吧,快下半夜了。〃 说着,伸出一只胳膊,去搂抱时成的腰。时成触电似地一闪,大喊一声:〃 别
碰我!〃 第二天一早,时成又离开了家,胡大江没有阻拦她。
第十二章
男人们在高谈阔论拯救女人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离开了女人无法生存这个活生生的事实。相反,女人也在拯救男
人,特别是他们的性权利。〃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时成就来到了〃 不见不散〃 茶社。黄蕾比她来得更早,在僻静处的
一张台子旁坐着,一边看报一边等着。时成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又不声不响地坐下。时成今天的穿着很特别,穿着蔚蓝
色的〃 唐装〃 ,显得古朴清雅,简洁大方,一身正气。黄蕾身穿墨绿色夹克,肩上还戴着像军人肩章的小玩艺,胸前大
口袋小口袋的,时尚、神气,也很复杂。如果再戴上绿色船形帽,不用化妆,就可以扮演国民党的军统特务。
两个女人没有尴尬,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犹如X 光在透视,近距离地扫描,在揣摩对方的心思,狠不得看
清对方的五脏六肺。
黄蕾将一杯咖啡往时成面前轻轻地一推,说道:〃 这是这是正宗的古巴咖啡,是‘现磨现泡’,不知你爱不爱喝?
〃 〃 谢谢〃 ,时成将杯子往回推了一下,转头对服务生说,〃 请来一壶‘玉山乌龙’。〃 上一次老马请她喝茶,向她推
荐了〃 玉山乌龙〃 ,觉得口味不错,所以现在触景生情,脱口而出。想想又有点后悔,女人是少有喝〃 乌龙〃 、〃 铁观
音〃 的。老马与黄蕾是同事,应该知道他喝茶抽烟的嗜好,老马喜欢喝什么,我也喜欢喝什么,这不是很容易把自己和
老马的关系暴露在黄蕾的面前吗?
时成的心思被黄蕾猜中了,她不适时机地说:〃 怎么喝‘乌龙’?那是男人的口味,你呀,一定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其实这种茶不好喝,味道苦涩。〃 黄蕾将〃 男人〃 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还说她受了男人的影响,哪个男人?不是马文儒,
又是谁?时成心里明白,黄蕾一定知道她和老马一同喝茶的事了。她向她发出信息:你如果揪住我和胡大江的事不放,
那我把你和马文儒的事也来个大爆光。
时成弦外有音的说:〃 人的口味能一样吗?你认为是甜的,我感觉却是苦的。〃 黄蕾微笑了一下,故意露出了两只
漂亮的小酒窝,旁敲侧击的说:〃 是啊,我们作协有一位老作家马文儒,也像你一样,对‘玉山乌龙’情有独钟,他曾
多次向我推荐,我可没上他的圈套,仍旧喝古巴咖啡。哎,想见见老马吗?就是‘梦断’的作者,挺有名气的。〃 打鼓
听声,敲锣听音。时成品味出了黄蕾话语中隐藏着的〃 杀机〃 ,仿佛在对她说,一本正经的干什么?你与老马是个什么
关系?不要驼鸟似的,将脑袋埋进沙漠里,顾头不顾尾。时成想反击,一时又找不着合式的话题。于是她就沉默,在沉
默中寻找反击的时机。黄蕾占了上风,信心大振,决定拉开今天两个女人交锋的序幕,黄蕾问:〃 大姐,咱俩今天见面,
胡总知道吗?〃 反击的机会来了,时成反唇相讥:〃 他没有告诉你吗?〃 黄蕾:〃 没有。〃 时成说:〃 你深更半夜还给
他发信息,热线畅通啊,他怎么会不告诉你?让你做个准备,统一口径。看你今天的样子,有备而来呀。〃 黄蕾说:〃
请相信我,我们见面的事,胡总真的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发过信息,更谈不上统一口径。〃 时成说:〃 我们见面,我谁
也没说,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 黄蕾说:〃 大姐,你错了,这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事。〃 时成说:〃 按你的意
思,马上把胡大江叫来,来个三方会谈?〃 黄蕾说:〃 不,我是说,不管我们今天怎么谈,谈的结果如何,都不能忘记
我们共同面对的一个男人。〃 〃 共同面对的一个男人?!〃 时成不屑一顾地冷笑一下,〃 我的面对与你的面对,是一回
事吗?黄蕾,你是研究生,学历比我高,懂得比我多。你又是作家协会的,知道‘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句话的
份量。你必须认清这样一个现实:我与胡大江不是‘梦中情人’,也不是‘露水夫妻’,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合法婚姻。
我们吵也好,骂也行,那是内政,容不得别人的干涉,更容不得外来入侵,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国庆节的那天晚上,
对你的入侵,知道我保持了多大的克制?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屈辱?作为一个妻子,我够大度的了。作为一个女人,我
也够善解人意的了。那天晚上我要求你远离我的丈夫,让我永远见不到你。可是你做到了吗?你们继续约会,深更半夜
还给他打信息!我们都是女人,女人最知女人心。知不知道,你打来信息时,我们做爱后还不到十分钟。更令人痛心的
是,胡大江在他妻子的身上获得满足后,睡梦中,喊着的却是你的名字……〃 时成潸然泪下,说不下去了。黄蕾慌忙递
来一块纸巾,时成没接,自己重新拿了一块,擦干了泪水,稳定了一下心绪,坚强地抬起头,目光眺望窗外,心里在说
:〃 我这是怎么啦?求别人同情?不,我不是这种人,不是的。〃 黄蕾怔怔地看着时成,表面平静如水,可心底里却狂
风大作,波涛汹涌。面对胡大江的妻子时成和她刚才的诉说,羞愧和内疚,如决堤的洪流,滚滚而来。她在寻找力量,
抵挡这滚滚而来的羞愧和内疚的洪流。
黄蕾与胡大江的〃 第一次〃 ,绝非偶然,更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长期以来她所研究和奉行的〃 性权利〃 的理念在支
撑。尤其是看完胡大江写的《男人是个什么东西》,她的那个理念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在学术上,俩人一拍即合,觅
到了知音。
黄蕾问:〃 大姐,你了解胡总吗?〃 时成收回远眺窗外的目光,回过过头来,诧异地问:〃 难道你比我了解得更多?
〃 黄蕾说:〃 也许在某个方面比你了解得更多更。〃 时成问:〃 哪个方面?〃 黄蕾说:〃 有关你们的夫妻的性生活。〃
时成说:〃 你不觉得这个话题无聊吗?〃 黄蕾说:〃 不,这是个严肃的话题,很多夫妻反目、家庭的破裂,与无视这个
话题有重要的关系。〃 时成说:〃 我不是理论家,也不是心理学家。〃 黄蕾说:〃 因为我们是人,是人就必须正视和研
究这个话题。不能否认,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是强权,是主宰。男人们在高谈阔论拯救女人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离开
了女人无法生存这个活生生的事实。相反,女人也在拯救男人,特别是他们的性权利。〃 时成说:〃 你偏离了我们今天
的话题。〃 黄蕾说:〃 绝对没有。〃 黄蕾从包里取出胡大江创作的书稿,放在时成的面前说:〃 这是胡总写的小说文稿,
你看过吗?〃 时成惊讶地拿起稿本问:〃 他还能写作?〃 黄蕾说:〃 文笔不错,也很有思想。〃 时成问:〃 什么‘男人
是个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这里写的是什么?〃 黄蕾说:〃 我刚才说的那个话题。〃 时成将书稿往桌上一扔说:〃
我再重申一遍,这个话题无聊,我不想看,从来也不看。〃 黄蕾说:〃 你一定要看。如果这书稿解释不了我和胡总的关
系,我向你赔礼道歉。〃 时成问:〃 你从来没想过向我赔礼道歉,是吗?〃 黄蕾说:〃 是的。〃 时成愤怒地:〃 为什么?
〃 黄蕾拿起了书稿,翻了几页,说:〃 你自己看吧,答案就在里面。〃 时成接过书,看着黄蕾翻到的那一页,字里行间,
无不在震撼着她的心。书中写道:……当遭到〃 性冷淡〃 和〃 性拒绝〃 半年多时,我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几乎惶惶不
可终日,特别害怕夜幕的降临。我常常紧闭办公室的门,在里面抽烟,徘徊,像一头铁笼中的困兽。我常有神情恍惚之
感,几次〃 签错了合同,批错了发栗〃 ,损失了上百万……曾有几次,我差点失去理智,投进〃 三陪小姐〃 的怀抱……
〃 这么说,是你拯救了他?〃 时成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书稿,问黄蕾,〃 我应该反过来感谢?感谢你助人为乐的
精神?荒唐的逻辑披上了漂亮的外衣,难道就不荒唐了吗?〃 黄蕾说:〃 我知道,一个情人,是没有资格和情人的配偶
讨论情感的是与非的。自从人类社会产生第一个家庭时,情人永远站在被告席上。但是情人的故事为何绵延不断,前赴
后继?当然,这其中有荒唐的,但是也不能排斥理性的美好的。〃 〃 我怎么看都觉得你的思维不正常啊。〃 时成说,〃
奉劝你一句,找个好男人,嫁了,做一个正常的负起责任的女人。好了,就谈到这里,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说完,
起身,对服务生说,〃 买单。〃 黄蕾说:〃 不、我来付。〃 时成说:〃 别客气。谁也不令谁的情,我买那壶‘玉山乌龙
’的单〃。黄蕾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愣愣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成走到门口,黄蕾才想起桌上的书稿。她拿着书稿追上去说:〃 大姐,这书稿我还是建议你完整地看一遍。〃 时
成说:〃 要是我不看呢?〃 黄蕾说:〃 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时成问:〃 什么后果?〃 黄蕾说:〃 一个妻子不愿读或者
读不懂丈夫这本书,其结果只能导致一场情感的悲剧。〃 时成沉默。
就在时成和黄蕾见面时,胡大江也去找了老马。
昨天夜里,时成给黄蕾打电话,他只听到〃 明天上午九点,还在那个‘不见不散’这句话。起初他以她偷偷给老马
打电话,因为黄蕾证实,和老马在〃 不见不散〃 喝茶的女人就是时成。再看手机呼叫记录,大吃一惊,才知道时成打电
话约见黄蕾谈话。形势的严峻可想而知,夫人情人面对面,不打得头破血流,也会骂得狗血喷头,到头来胡大江没好果
子吃。当务之急,立即阻止事态的发展,要阻止事态的发展,只有找老马,和他摊牌。抓住了老马和时成关系这条线,
再顺藤摸瓜,不相信时成不低头。那时,胡大江会对时成说,咱俩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一报还一报,扯平了。这
就是他采取的〃 以毒攻毒〃 的阻止事态发展的战略。
胡大江敲老马门的时候,老马刚从被窝里出来,还没漱口刷牙。头发在枕头上压得乱乱的,翘翘的,像当今年轻人
流行的〃 爆炸式〃 发型。老马不戴眼镜比戴眼镜好看,但是露出了两只小眼袋,苍老了点。胡大江还发现,老马穿上了
一件宽松的高领咖啡色羊绒毛衣,比先前潇洒了许多。老马最大的优点是身材高大,不像他胡大江,一米七三的个头,
在女人眼里是〃 二等残废〃。胡大江半躺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抽着烟,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老马。老马给胡大江端来一
杯热茶,见胡大江态度不冷不热,目光也有些异样,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立即给自己刚才的热情降了降温,收住
笑容,在胡大江身边的另一只沙发上坐下,不声不响地掏烟,点火。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马终于憋不住了,吐出一口烟,说:〃 胡总,有什么事,直说吧。〃 胡大江开口了:〃 我胡大江有什么对不住你
的地方吗?〃 老马问:〃 这从何说起呀?〃 胡大江说:〃 老马,我钦佩你,仰慕你,因为你是知名的作家,是可交可信
的正派人,我们走到一起,无非是把我的财力和你的才干结合起来,好好的合作,干一番大事业。可是你……〃 老马问
:〃 我怎么啦?〃 胡大江说:〃 我,我说不出口。〃 老马说:〃 好吧,你说不出口,我来帮你说。你怀疑我勾引你的老
婆。〃 胡大江说:〃 算你这会儿是个明白人。〃 老马说:〃 我什么时候糊涂过?〃 胡大江说:〃 你还好意思说不糊涂?
我问你,你的手机为什么丢在时成的房间里?你怎么和时成单独在茶社里喝茶?时成怎么会和你同住在一幢楼上?你知
不知道,时成离家出走一个多月,我到处找她,就差动用警察?她年轻漂亮,可她是我老婆,是你的朋友之妻!兔子不
吃窝边草,可是你还不如只兔子!〃 老马问:〃 你说完了?〃 胡大江说:〃 暂时完了,你做解释吧。〃 老马说:〃 我的
解释你信吗?〃 胡大江说:〃 那要看你做出什么样的解释。〃 老马说:〃 我的解释,你可以录音,在法庭上作为证词。
〃 胡大江说:〃 你还没解释,就这么信誓旦旦,事情有走上法庭这么严重吗?〃 老马说:〃 看你今天的架势,不是要将
我推上被告席嘛。〃 接着,老马就将如何在公寓楼的电梯间里认识时成,帮她搬东西,不慎将手机遗失在时成的房间里。
为了还手机,时成去了省作协,为了感谢,他请她喝茶,时成心脏病复发,他将她送进医院等等,仔细生动地叙述了一
番。
胡大江全神贯注地听着,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当听到时成心脏复发送医院抢救时,心情陡然紧张起来。
胡大江半信半疑,问:〃 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老马说:〃 是纪实报道大写真。〃 胡大江问:〃 可以对你叙述的细
节提出疑问吗?〃 老马说:〃 请便。〃 胡大江问:〃 时成突然发病,你怎么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老马说:〃 纯属巧合,
只是去看看她。〃 胡大江说:〃 问题来了不是?当时你怎么进的房间?我了解时成,她自我防范的警惕性挺高的,平时
一人在家总要关好门窗,在卧室里也不例外。除非——〃 老马问:〃 除非什么?〃 胡大江酸溜溜地:〃 这不是‘日落西
山近黄昏,两情相约在此时’嘛。〃 〃 你……〃 老马站起来,急得满脸通红。
〃 别急别急,〃 胡大江将老马按坐在沙发上,〃 说下去,说下去嘛,我不是老陈醋。〃 老马说:〃 她外面的门确实
没关好,不信去问你老婆。〃 胡大江说:〃 放心,我不会去问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