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像他演绎港台情爱片时那种真情浮动钟爱一生的样子。不过他算是个有想法有渴望的人,所以才会转行当导演。从《新不了情》开始,然后是《烈火战车》,然后是《色情男女》,不管故事和手法怎么变,都把重心落脚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上。也许《新不了情》里袁咏仪的最后死去实际上代表的是刘青云幻梦的最终破灭。《烈火战车》里边的挣扎与追求多么强烈汹涌,尽管这部电影很商业很大路,尤其是结尾甚烂。《色情男女》开始没多久就让尔冬升跳河自杀了,然后才有另外的彷徨与执著。这个玩笑开得韵味十足。
尔冬升终究没有成为大家,他才是够好但不够杰出。
很多年之后,他可以写回忆录,来细数多少年来在娱乐圈的过往云烟,一定很令人感触很好看。
如果把小宝和张曼玉的故事变成电影呢?
那时候,袁咏仪连夺两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并且确实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
后来就渐渐沉沦了。
难道刹那璀璨真的注定无法永恒?
现在她只不过是小生张智霖的女友,在杨佩佩制作的台湾古装剧中混饭吃罢了。
罢了。
其实有几个能像张曼玉那样从含苞待放一直到花开不败?
终究是花无百日红。
吴宇森离开,放言说永不回来。徐克倒是回来了,不过已经不是曾经出手如梦的大师了,只能算是个佼佼者而已。王家卫可以放进电影教科书中供奉起来了。关锦鹏、许鞍华恐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喜欢把弱势力小人物生活融入社会历史大背景中的平民导演陈果可以算是迎头赶上的小小后备军。陈可辛喜欢休假。杜琪峰渐渐出位,可是他匠气过重,太商业了,很难长久。陈嘉上总给人形单影只的感觉,并且也是凌乱不堪泥沙俱下。还有张之亮,太小家子气,拍片又太少,不知道是因为太懒还是太穷。还有马楚诚,好滥,他是个很好的摄影师,但是是个很无耻的金钱导演,他拍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的商业片,骗小孩的,可惜了那么好的影像与剪接。和他战斗在同一条战壕中的是刘伟强,也是摄影出身,也很恶心,当初他还跟过王家卫等等等等呢,不知道有没有脑子。
所以才会开出新的花儿来。
所谓新人,其实都已经老了,只是刚刚混出头罢了。第一个,叶伟信,拍过1995年的《夜班一点钟》,后来凭借《旺角风云》头角峥嵘起来。很喜欢他的《爆裂刑警》和《朱丽叶与梁山伯》,把小人物拍得真实可爱,渗透着无法言喻的伤心情怀。他描写的爱情让人由衷感动。总觉得《爆裂刑警》和《朱丽叶与梁山伯》是姊妹篇,很爱吴镇宇在电影中很多很长的慢镜头奔跑场景,心碎了无痕。叶伟信算是成功了吧,已经拍完了大制作《神偷次世代》,以他的电影功力,应该很紧凑很紧张很好看也会拍好情感戏。第二是林超贤,以前给陈嘉上打下手,合作过许多电影,最好的是《野兽刑警》。后来自己拍了《红苹果》,最近的是《江湖告急》。《江湖告急》说是黑色幽默,可是为什么要以夸张搞笑的形式来演绎呢,为什么不能像《黑色小说》那样凡俗中见功力呢?第三,叶锦鸿,从《地下情》时代起就做关锦鹏的副导,后来以《飞一般爱情小说》出位,明显是一个受别人影响很大的导演。1999年的《半只烟》是一部形式大于内容的电影,画面出色,情节极尽刻意之能事,想赋予的含义很多,但是又都语焉不详,只能靠演员来抓人,结果越发不伦不类。马上他的天使爱情片《熏衣草》就要进入眼帘了,据说在香港的电影院里可以闻到香味呢!需要吗?如果这样我就不用买盗版来看了,反正闻不到味道嘛!第四,梁柏坚,吴宇森走后他终于扶正了,于是有了《浪漫风暴》、《热血最强》。《浪漫风暴》是部看的时候觉得还不错但是过后很容易让人遗忘的电影。《热血最强》充分强调了自我风格但是还是很快被忘掉了。这应该是功力不足的原因,所以他拍片很少。但愿快要见面的《浪漫风暴2野兽之瞳》 不会以最快的速度被人遗忘。还有叶伟民,《洪兴十三妹》的作者,他是刘伟强的手下,所以很商业,有什么拍什么,要上画的“大片”是《BadBoy特工》,现在就准备忘记。林爱华,陈可辛的编剧,炮制了《十二夜》,文艺腔调过重,妄图有内涵够经典,但是流于空浮,同时毕竟不是专业导演,太嫩。麦兆辉,《周末狂热》加上《爱与诚》,是个有点感觉但是感觉浅薄所以只能拼凑抄袭的主儿。
这些就是新的花儿。
花儿刚开,等待他们灿烂怒放。
可是,每朵花都有怒放的未来吗?
我不想写下去了,好累。在这儿夸夸其谈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和事,真烦,真唠叨。如果还要写下去,如果还要追忆对外国、大陆、台湾电影的等待历史,我就要变成一棵树了。
一棵傻愣愣的树。
冬天,叶落,又要降温了,春天在哪儿?
本来想写一篇很短的玩意儿以做灌水之用,同时想通知曾经关心过顾小白的兄弟姐妹们我还活着。可是因为这个随手拈来的标题,就无法停笔了。
等了那么久,也许我真的有太多话要说。
说又说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反而觉得身心憔悴皮肤干燥寂寞难耐。
寂寞难耐。
你是否永远快乐健康?
我要药。
买了好多盘,不看,扔在抽屉里,反正又不会长毛。
我只想把它们当做等待路途上的路标。
真的老了,可是离死去还很遥远。
那就等吧。
我提着一盏灯,站在夜的十字路口痴痴地等。我不知道在等着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路标隐约,看不清楚。
风一吹,灯灭了,我就永远迷路了。
2000年12月8日
第一部分 电影·小白说话第7节 一人独舞
相关电影:《精疲力尽》 让·吕克·戈达尔 1960
说好了周末出去玩儿,地点定在将红未红的小县城兴城,据说那里的海滩还没有被深度凌辱过,沙子毕竟还是白色的。我倒是不指望再度拥有什么样的碧海蓝天,心里的幻梦无非是可以平心静气地虚度两日光阴,躺在不属于自己的白色床单上安详地重温张楚的《爱情》,在尾声处旁若无人地跟着已经回家的流浪儿哼哼“离开 离开你”,然后喝一口康师傅的冰绿茶,抽一口点八的中南海,也就罢了。这样那样,还能怎样,难道真的去继续延展二十岁时候的幼稚情怀,去幻想在出游的途中枪杀民警、偷窃汽车、结识姑娘、死于非命?
别扯淡了,那是《精疲力尽》中法国愤青米歇尔的美丽人生,不是我的。我活在再见戈达尔的崭新时代,世界大战的硝烟早已灰飞烟灭,当然更加谈不上什么战后阴影迷惘情怀。在情怀深处,充其量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情小调在作怪作祟,蠢蠢欲动,昭然若揭,完全跟社会背景不搭界。如果非要上纲上线加以名目,那就美其名曰“无意义存在的人类”好了,何患无辞?更何况所谓对于一个群体的定性描述还是留给未来去写照好了,现在,风平浪静,欣欣向荣,反倒想也想不清楚,说又说不明白,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何必呢?
头大如斗,筋疲力尽,不如比翼双飞,羡煞旁人。
所以这个下午当我重温最牛B的戈达尔这第一部剧情长片的时候,我并没有因为失落无助的主人公那看上去轻狂放浪的生活态度而感到悸动,也没有因为他最终横尸街头的凄凉死局而心怀怅惘,因为1959年之后这样的角色这样的故事此起彼伏屡见不鲜,早就把一颗心炼成了铁打不动的神仙化石。真的,还有什么样的疯狂闻所未闻,还有什么样的忧伤见所未见,藏起暴力的匕首和苍白的泪滴吧,原来一个人何等渺小。我所动情的,或者说是我所惋惜的,在于那个名叫佩蒂的美丽美国女孩对于米歇尔的欲拒还迎和最终的戏弄,她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个几近绝望的浪子东拉西扯,好似在谈情说爱,又好似是自欺欺人,其实一转身就能把他忘到无影无踪。最终她用一个“验证我到底爱不爱你”的痛煞人的理由把米歇尔给出卖了,然后才感觉到心痛,然后才发足狂奔试图挽回,天啊晚了,死心塌地的米歇尔已经躺在血泊里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你真讨厌。”他对她说,努力微笑。她听到振聋发聩的最后的声音,不知所终。
恐怕她以后也要彻底变成一个无意义的人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还妄图在喧嚣混乱的时代通过努力和美色来打拼出一番天地,不再反复在心中追问关于女人是否可以平等地活着这样形而上的问题,而是放浪形骸不管明天太阳升,不管别人笑与泪,只剩下了最无助的最纯真的最单调的,爱。
我看电影总是不喜欢关注故事后面的种种背景,什么历史啊战争啊思想流派啊,也许是因为我的文史修养哲学修养太差,也许是因为个人性格里的偏颇狭隘和惰性,也许是因为我早已彻底丧失了作为人的使命感,总之我更在乎的往往是点点滴滴的细节,一句话,一个背影,一扇门,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我会这样想:唉,他真可怜,在无垠的大海上飘啊荡啊,终究还是被湮灭了。我会在一时之间想起多少面孔,现实的容颜,他们有的投身时代洪流,顺流而下,一帆风顺,可是也不知道天涯何处是尽头;有的模糊了方向,逆流搏击,徒劳无功,更加疲累不堪找不到北;还有的注定会变成海上浮尸。我会那样想:唉,她干吗要这样,自怜自恋,掩耳盗铃,终究遗落了自己。我会在心神不定的时候想起她、她、她,她们都是那样子啊,对着镜子做鬼脸,走在路上吹风,戏耍接近的男孩,独自回家彻夜不眠。
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可以吗)?
浪潮过后五十年都没有答案,惟一有答案的是相关技术的东西。快速跳切、间离、跟拍、抢拍、长镜头……所有的技巧都已被熟练掌握如臻化境,所有的幕后人都能够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所以我真的不确定在电影技术上到底还能不能再来一次惊世骇俗的群体革命或者技惊四座的个人表演,所以我只能期待一个与我心有戚戚的故事、一出动人的戏。戈达尔已经归隐瑞士安享天年,偶有新作诞生却再不能一石激起千层浪,无非给戛纳看客红尘俗人添了几许自以为是的评头论足和饭后谈资,然后变成过眼云烟瞬间消失。与此同时,名动天下万众期待的乃是思想与特效齐飞的“黑客帝国”系列,还有拳惊西方的中国功夫电影。花花世界,浪荡乾坤,大家都玩儿酷,黑色的酷,炫目的酷,庸俗的酷……要不然就来校园性爱屎尿屁,叫正人君子如坐针毡,叫城市少年无法无天,叫票房大战再起烽烟。仅此而已,百无聊赖。且看日薄西山,妖花怒放。
错误的怒放无法挽救急速凋零的命运,因此大家都在怨声载道地咒骂新上市的诸多电影。好莱坞暑期大战愈演愈烈渐趋白热,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回首之间又有哪个片子不叫人咬牙切齿心生恨意?真是老魔小丑岂堪一击。再看东方之珠,群星闪耀,票房飙升,屡创新高,好似梦回唐朝,风云再起,可是如果你挨个看完《瘦身男女》《少林足球》《全职杀手》《蜀山传》还没呕吐的话你就算白活了,千万别再跟我说什么郑秀文的天生喜感、周星驰的良苦用心、杜琪峰的得意佳作、徐老怪的天外飞仙,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啦。当心繁华过后是凄凉,一朝奢糜,更哪堪凄然相向。
事实上我根本无力坐在这儿指桑骂槐恨铁不成钢,一是不够资格自惭形秽,二是既然早就明白了“等待即苍老”这小道理,所以不说也罢。什么不吐不快,吐完了只有胃难受的份儿,还会在心里责骂自己干什么要去横加指责昔日的偶像今日的中流砥柱,又没到黄河决堤大厦将倾的地步。就让戈达尔去咒骂年轻的斯皮尔博格吧,就让陈凯歌去名不副实拍老貂婵吧,就让王家卫去大赚money拍红酒广告和哈韩偶像剧吧,就让许鞍华忘记千言万语去玩转幽灵人间吧,就让梁朝伟和张曼玉去追随艺谋大师刺秦吧……我还是走吧,去玩儿吧,去疯吧,去疗伤吧,去活着吧。去期待光影璀璨的明天吧。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路了,朋友在我身旁说也不知道那个小县城有没有迪厅,要是有的话就去蹦一蹦,蹦累了就去吃便宜的海鲜。我说欧液。我也那样幻想呢。我想做个洒脱的人(起码看上去还不错),如同米歇尔那样在无尽的公路上吹口哨,赏风光,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晚上,灯亮,我摇头晃脑吊儿郎当走进升平的舞场,喝咖啡,看姑娘,一人独舞,不再幻想。
2002年5月6日
第一部分 电影·小白说话第8节 从《小武》到《站台》
相关电影:《小武》(1997)、《站台》(2000) 贾樟柯
序:
一年前,看《小武》,一个人。小城小偷梁小武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掏出自我安慰的打火机,听一首永不知名的曲子。警察在死寂的小屋里抽烟。乡镇企业家在院落里准备着自己的婚宴。不远的黄土村落,父母盘腿坐在床上,似睡非睡。青春期的小孩在空茫的小镇街头走向人生的灰巷。一个歌厅小姐名叫梅梅,她放弃了,再一次放弃了,不辞而别,留给小武一段真正哀愁的回忆。小武清楚记得,那个女孩曾坐在他身边安详唱歌,曾陪他一起漫无边际游荡,曾靠在他肩上,安然入梦。后来,在被俘获的街头,象征性的人群游走依旧,疏离的声音喧嚷依旧,他被铐在缺失理性的马路旁,把头深深埋下去,不去看那些围观的渺茫的群众。他知道,一切都解脱了,一切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