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鸣义没有听完,已瘫倒在地上。
邢鸣义这个小人物,至此,走完了他的人生旅途。时年二十九岁,尚未婚娶,而他的已守寡近三十年的母亲,还在菏泽乡下住着,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到儿子的死讯的,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老年又将怎样度过,甚至会不会遇到她难以预料的不幸。
邢鸣义的可耻下场,肯定不会给年迈的老母带来期待的美好。
第四章 山穷水尽陈仙洲投靠山
有些中国人的聪明处就在于特别善于打个人的小算盘。可是算计着算计着就忘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结果总误不了树倒猢狲散。
邢鸣义神秘失踪之后,王蒲臣下令追查,但是毫无结果。邢鸣义失踪之前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失踪的那天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这当然全是他的聪明带来的结果。
王蒲臣有些紧张了,难道共产党的地工人员开始搞军统的人了?因为此类事以前还没有发生过。虽然这两年学运迭起,也常有一些特务或军统雇用的临时人员,因破坏学运而被学生组织抓住,打骂甚至审问,但是,学生们背后有共产党的领导,他们的斗争原则是有理、有利、有节,往往事后就把人放回来,没有搞暗杀或公开打死过特务分子。
是不是邢鸣义的失踪是一个信号?共产党要在北平城内大开杀戒,利用他们在学生、工人及各界中的组织,搞武装暴乱?或暗杀军统人员?那他们可是错翻了眼皮,我王蒲臣正愁抓不住把柄,又受傅作义和市政府的制约,不好对他们太动硬的,这样好呀,你杀一个,我杀十个,咱们比赛。先把邢鸣义的事在报上捅出去制造一
点舆论,然后咱们走着瞧!
王蒲臣把这个意思在军统内讲了,果然有些特务有点按捺不住了,磨拳擦掌地要干一场。王柏见此事竟引出这样的后果,一想不好。于是他略施小计,将事情平息了。
他在次和来士成闲磕牙时,不凉不淡地对他说:
”有件事跟你说了你也别往站长耳朵里吹,最近战场上失利对咱们的军心也有影响,早些日子,我就听邢鸣义在宿舍中甩过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好像有点干腻烦了,又觉得前途无望,还说他老家山东如何如何,我疑惑他是开小差跑了。“
这些话当然必得传到王蒲臣的耳朵里,王蒲臣一想,这也可能,对军统内部的情况,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确是有人动摇甚至产生了二心,这些情报他是早掌握了的。那么,在这种时候应当如何巩固内部稳定军心呢?他开始沿这样一条思路走下去。
不久之后,军统北平站的中上层人物就绝口不提邢鸣义失踪的事了,大概他们对邢鸣义开了小差的说法也难以推翻,那么,既是不光彩的事,还提他干什么?
又不久,王蒲臣宣布给军统内外勤人员增加薪俸。
这件事之后,王柏奉命去执行一项特殊使命。
原来此时河北省会保定已经解放了,在保定解放时,住在保定的河北省警察局长陈仙洲率领属下各科室人员及警察大队、侦缉队、消防队、女警队等八百多人,撤退到北平西边的门头沟驻扎。这伙人原来打算撤退到北平城内,可是北平市警察局长杨清植颇感紧张,因当时在行政上北平市归河北省管辖,那么陈仙洲的级别当然大于杨清植了,如果陈仙洲进了北平,谁管谁呢?所以,杨清植耍了一个小手腕,他向北平市长刘瑶章陈述了北平警察局开支告罄,经费不足的情况,向市长申请增加经费,其时,北平的周围已多属解放区,北平历来又是消费城市,经济来源不多,市政经费只靠中央,而中央由于军费开支巨大,经费也显出捉襟见肘,哪能不断地
给地方拨款?所以北平市的经费也相当窘迫,根本不可能给警察局增拨。
杨植清请求增加经费是虚晃一招,当他得知市长刘瑶章不给增拨经费后,马上又提出陈仙洲率部进京的事请示市长,刘瑶章当然就不同意陈仙洲进北平了,八百号人,是闹着玩的吗?要吃要喝要饷钱,上哪给他们找去?可是刘瑶章不敢得罪陈仙洲,就请示傅作义,傅作义是华北剿匪总司令,军权在握,大有凌驾一切的态势,傅作义一道令下,让陈仙洲在门头沟驻扎待命。一句话把陈仙洲及手下八百子弟搁在煤窝窝里,当地只腾出一所小学校供八百人驻扎,每日如犯人一样供给一些粗食,陈仙洲哪儿受得了这个,可是又奈何不得傅作义,整日骂娘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时,他就想起了王蒲臣,他知道军统在党、政、军内自成体系,权力是至高无上的,而且经费又是国防部直接下拨的,投靠军统是一条生路。于是他派人来找王蒲臣说明此意。王蒲臣对北平城里的共产党也是穷于应付,常花钱雇用一些”临时工“,有一支有组织的队伍来投靠似乎是个好事,而陈仙洲在门头沟受的是犯人一样的待遇,接收过来之后,稍加抚慰即可令他和属下效命,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王蒲臣想派人去收编他们,王蒲臣想八百人太多了一点,可以选精壮者留下二三百人,其余遣散,这事当然要和陈仙洲商量,他又不好令陈仙洲进城来,一是陈的官阶不在王以下,二是那八百人困在煤窝已是饥寒交迫,整日闹事,陈仙洲哪里离得开身?
于是准备选派一名代表,前去办理此事。
王蒲臣料知此事并不容易办理,所以为选代表之事也颇费思索,能办的,离不开,离得开的又办不了,正在左右为难,来士成向他举荐王柏,最后王蒲臣就决定派王柏去,又叫秘书室中校副主任牟丙仁陪同王柏前往,牟丙仁虽是中校官阶,只因为人有些口讷,不大会讲话,只能扮个配角了。
王柏得知此令后,即刻出发,来门头沟收编河北警察局的八百人马。
王柏出发之前,早有王蒲臣亲自给陈仙洲打过电话。陈仙洲见王蒲臣只派一个小小的少校情报官来谈判收编事宜,心里很不以为然,可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远接高迎,并且掏出自己在保定任上搜刮的”贴己“钱,置办酒宴,款待来宾。
王柏来到城子煤矿八百人驻扎的小学校,竟俨然一个钦差大臣模样,大摇大摆、趾高气扬。陈仙洲列队欢迎,客客气气地让进了小学校,不谈正事,上来先奉承:
”王先生光临,敝人迎接不周,失礼呀,敝人略备一席,请王先生赏光。“
对陈仙洲来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想,王柏竟倨傲不恭。
”罢了,先谈正务吧,我们军统的人历来以党国要务为本,从来不讲虚礼。“
当时就闹得陈仙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那好那好,先谈正务。‘他还是尽量克制。
王柏被让进一间简陋的屋子,大摇大摆坐了主宾位置,然后说:
“把你的人员名册先拿上来看看。”
陈仙洲只得命令呈上名册,王柏斜着眼睛翻看。
“怎么还有这么多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王柏阴阳怪气地说。
“都是跟随了多年的弟兄,谁也不愿意落到共匪的手中。”陈仙洲觉得自己跟带着这帮人来投降一样,得甘受人家凌辱。
“那,我们北平站也不是养老院,可以另外安置他们嘛。”陈仙洲觉得脑袋里有一架飞机在嗡嗡地发动,可他忍着。
“怎么还有女人呢?你们警察局也跟日本人一样,自己还开窑子?”
王柏翻到女警队时,眼皮翻了翻说。他倒要看看陈仙洲的神经
有多么紧张。
陈仙洲听到这一句,觉得脑子里嘣的一声就像一根弓弦断了。
这就是所谓一样话百样说法,本来王蒲臣的意思是叫王柏来跟陈仙洲好好商谈一下,八百人一古脑儿弄到北平站来,那是无法容纳的,要把道理讲清楚,让陈仙洲设法将多余人员好好安抚一下,遣送回乡,只留下二三百精壮的,继续为党国效力,如果王柏话说得软和点,带点商讨的口吻,陈仙洲也不是混虫,怎么会不明白道理呢?可是王柏今天的话,全是从后脊梁上冒出来的,这就不怨陈仙洲忍无可忍了。
“你小子说话嘴上干净点!女的怎么啦?那是我专门招的女警队,你们军统就没有女的?你们不是专门训练一批娘们,练就一身特殊本事去勾引人,比起你们军统干的那些下三烂的勾当,我们倒是干净多了。”陈仙洲竟大骂起来。
王柏一看陈仙洲真的憋不住火了,竟然大骂军统,自己反而笑了,他神秘莫测地对着陈仙洲微笑。
说实在的,人家骂军统,王柏是一点也不吃心的。可是这时候,有一个人听不下去了,这人就是跟王柏一起来的北平站秘书室中校副主任牟丙仁。
“姓陈的,你把话说明白点,你骂我们下、下三烂,那你找我们干什么?我看你比下三烂还下、下三烂。”
牟丙仁站起来,急赤白脸地对着陈仙洲嚷,陈仙洲刚要反嘴,王柏上去拦住牟丙仁:
“唉唉,我说老兄,咱们是为正事来的,犯不上跟他们致气,坐下坐下,说出大天来咱们跟他们还是自家人嘛。”然后又对陈仙洲说:
“你老兄也是,开句玩笑嘛,当什么真?要说老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不至于因为一句玩笑翻脸吧?何况你刚才说话也太那个,这是戴老板死了,要是活着,传到他耳朵去,那甭说你个小小的警
察局长,就是国民党元老、党国要员,哪个不得怕我们戴老板三分,你脑袋还想要不想要了?”
陈仙洲一听肺都要炸了。嘿,这小子倒真会说话,明明是你拿话刺我们,往我老脸上吐唾沫,噢,倒是我不识逗了?因为一句玩笑翻了脸?怎么反过来调过去理儿都是你的?怎么,现在又抬出死人来吓唬我,我是他妈三岁两岁的孩子?当时气得眼睛发蓝,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牟丙仁一听这话反而火气更高了,他想,就是嘛,当年戴老板在的时候,在老蒋面前说一不二,谁敢对我们的人放个屁!
“走走走,不谈了,他们爱怎么怎么,反正咱们也不缺他这几个残兵败将。”
牟丙仁说着拉起王柏就要走。
“别走,老兄,今天咱们是代表王站长来的。重任在身,可不能使气,许他不仁可不许咱们不义,说什么咱们也得把事顺顺当当办完了再走。”
他硬把牟丙仁按在椅子上,又对陈仙洲说;
“你看你看,本来我们是谈正事来了,怎么三句话不投机就闹翻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不会办事呢。算了,赶快清点一下你的人马,让我们过过目,另外,把你们带的武器弹药也登记造册,让我们看看。”
陈仙洲的气还没有消,而且他实在领教了王蒲臣手下人的厉害,舌头根子下面压死人,他算尝到味了,就是这几句话里还藏着家伙呢,他只说“不知道的”如何,那话的背后,不是明摆着说“知道的,是你们不识逗,不讲理吗”?
陈仙洲想到自己堂堂河北省警察局长,往日呼奴使婢,何等威风,可叹今日落到这穷山沟里,让这等小人来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心中好不悲伤。陈仙洲百感交集正在愣愣发怔,手下人听说军统来的代表要枪支弹药的登记册,忙递了上去,一边又命令外边人
马集合,准备让人家“过目”。
陈仙洲半天才回过味来。
“你们要干什么?”他问自己手下人。
“他们不是要看看咱们的人吗?正让他们集合呢。”“集个屁!送客。”陈仙洲气哼哼地说。
王柏一听这小子下逐客令,心里好乐,这时,牟丙仁已经抬起屁股走了,王柏笑嘻嘻地对陈仙洲说:
“那我们回去怎么向站长。。。。。。”
“叫他王蒲臣亲自来!”陈仙洲说。
第五章王、李、冯孰奸孰忠
人的存在是脆弱的。辽沈战役之后,共产党一路顺风,克张家口围新保安,把傅作义主力牵制在几个外围据.点,这时北平城里号称党国忠勇卫士的军统,内部也人心动摇了。个人利益永远是横亘在信仰和路途上的障碍。
王柏和牟丙仁回来,向王蒲臣汇报此事,王柏尽量心平气和做到客观公允,牟丙仁在一旁添油加醋,把陈仙洲如何蛮不讲理,如何辱骂军统和戴老板,绘声绘色地说给王蒲臣听,最后王蒲臣笑了笑说:
“那就让他们跟煤炭做伴随去吧。反正咱们已是仁至义尽,人家不领情,咱们有什么办法?”
加之王蒲臣政务繁忙,从此不再理会此事,可怜陈仙洲属下储备百名党国忠勇卫士,在解放大军缩紧对北平的包围圈时,仍企图顽固对抗,结果被解放军全部歼灭。
却说一九四八年对蒋介石来说不是一个好过的年头,九月份,林彪根据毛泽东的战略部署,率二十万大军日宿夜行,在广大人民群众的掩护下,人不知鬼不觉从松花江畔,长途行军直扑东三省咽喉锦州。在林彪完成了对锦州的战略包围之后,蒋介石才如梦方
醒,他急急忙忙途经北平飞往沈阳(在北平逗留期间他布置了一个破了产的偷袭中共中央所在地的阴谋),亲自坐镇指挥,十月十五日锦州解放,十九日长春郑洞国见突围无望,率部投降。蒋介石见东北战局已不可救药,乘飞机南下,东北主将卫立煌因沈阳已无兵可守,也于十月三十日乘机南逃,沈阳随即解放,这意味着东北已全境易主,且华北也危在旦夕。
这时,对蒋介石不无二心的华北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尚在观望之中,但是,使傅作义始料不及的是,辽沈战役后的林彪大军竟不待休整日夜兼程向关内作战略运动,同时,聂荣臻部也从热河南下,待张家口被围,傅作义才发觉大事不妙,急令他发家的老本三十五军驰援张家口,紧接着,傅作义又收到我华北野战军已攻克京郊重镇密云的消息,为了确保北平,又急令三十五军回撤,待三十五军至怀来县境内小城新保安时,被行动神速的杨得志部堵截,三十五军只得困守六里小城新保安。解放军对新保安采取围而不打的战略,目的是牵制傅作义下不了南下逃跑的决心,正在傅作义徘徊犹豫之间,东北、华北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