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妇女在后面骂了一句,骂的什么公雪梅也没听清楚。她和柴锐沉默了,一直向省医院住院部驶去。在他们向孙干的病房走去时,他们还在闷闷不乐。想不到那些人真的是非常间谍化,明知道人家是跟踪你,你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理直气壮,甚至还敢骂人。公雪梅也想要反过来跟踪那个妇女,但她立刻就取消了这一想法。那妇女肯定早已准备好了对应的台词,就像专业间谍的台词一样,几乎是天衣无缝。公雪梅见过一些罪犯,直到他们被抓住之后,他们还气势汹汹,好像他们没有犯罪,犯罪的好像是警察。
病房内外都有市局的同志,也有孙干的家人。柴锐和公雪梅出示了证件,要求与孙干单独谈谈。其他人都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孙干的脸色非常苍白,骨瘦如柴,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经诊断是体内大量细胞不明死亡,但又不是白血病。
柴锐弯下腰问:“孙干,你以前是不是调查过一件烟草逃税案,之后就得了这种怪病。”
孙干艰难地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在调查烟草局前副局长的死因,从那以后就得了这种怪病,也许是被传染了……”
“有线索了吗?”公雪梅追问。此时孙干呼吸极度困难,眼睛渐渐无法睁开。柴锐慌忙叫来医生,医生为他戴上氧气,然后又注射了一支强心针。柴锐和公雪梅被医生推了出来,他们只好等在外面,等孙干病情好转后再问他几个问题。
他们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上次见他时不多问一些问题呢。不过也不怪他们,上次他们只是做常规询问,根本没想得这么复杂。
医生出来了,对孙干的家人摇了摇头。孙干的妻子立刻放声大哭,并冲进病房,趴在孙干的身上,摇晃着他的尸体边哭边说:“老孙,你醒醒,你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了……”
孙干妻子的哭声在病房内回荡,公雪梅也难过得流下伤心的泪水。这哭声太令人伤感,大概因为她是警察的妻子吧。孙干是个能干的警察,每年陪在妻子身边的时间很少。而当他一直陪在妻子身边的时候,也就是他病魔缠身愈加严重的时候。妻子宁可他像以前一样,哪怕一年只回家几次,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现在他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永远不再回来,她能不哭得那么伤心吗?
柴锐怕公雪梅在孙干妻子的哭声中过分伤心,就拉着她去找医生进一步了解孙干的病情。来到诊断室,柴锐和公雪梅找到医生,询问孙干的病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目前还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不过可以看出他是因体内大量细胞不明死亡,心肝肺等内脏器官功能下降,身体严重衰竭而死。”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医生说:“基本排除此病具有传染性,经查凡与他接触过的人,没有任何人被传染过。”
柴锐和公雪梅只好撤出来,驾车向省厅驶去。柴锐边驾车边喃喃地说:“大量细胞不明死亡,又不是白血病,肯定是人为的,肯定有一种秘密武器或新型毒药……”
公雪梅分析道:“现在还要搞清楚两件事,一是患者被伤害了几次,是否一次就能至命。二是他们只用了一种秘密武器或毒药,还是用了两种以上。”
柴锐沉默了,他再次认识到罪犯的危险性。他觉得以后再有什么行动就不能开轿车了,也许面包车目标会小一些,免得被人跟踪。最好是住在宾馆里,当然要甩掉跟踪的人之后才能去宾馆。每天早上从宾馆出来去调查案件,一路上就不会有人跟踪了。
望着车前车后的各种飞奔的轿车,柴锐觉得那些车都应该是合法公民的。他们有的是私车,有的是公车。车里面的人,有的可能是工薪阶层的,有的是大小老板,有的是普通公务员,有的可能是中上层领导。大多数轿车和轿车里面的人都是好人,但就在这车的海洋中,他不敢保证没有车辆在跟踪他们。
公雪梅坐在柴锐的身旁,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轿车,也勾起了她的想象。她觉得在这高速发展的经济中,在越来越繁华的景象背后,那些黑社会的人也比以前进化了。他们不但车好人多了,而且常常混在合法公民的群体中,难以区别。如果他们再使用秘密武器或新奇毒药,再加上神秘的隐蔽性,对社会的危害会越来越大。望着那些茶色或深茶色玻璃的轿车,公雪梅觉得从那里面发射秘密武器,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你不可能搜查每一辆车,也没有权力去搜查每一辆车。于是她天真地想,要是国家禁止一切车辆使用深色玻璃,那些使用秘密武器的罪犯,可能一时还找不到发射平台呢。
恍忽间,她仿佛看见四周所有茶色玻璃的轿车中,都有人用秘密武器向她这边瞄准。她似乎看见那些微小的放射颗粒,那振动的次声波,还有灼人的微波。一瞬间这些物质都变成了黑色可视的,看到这些秘密武器的同时她已经死了。那些秘密武器是不该被人看见的,谁看见谁就会死去。她将死亡的头重新抬起来,她看到柴锐也死了,车内流了许多黑色的血。哦,原来被秘密武器杀死也会流血的,但那血在流出来后就变成了黑色。她睁着惊愕的眼睛看着那黑色的血,为什么会是黑色的呢?她明白了,那些秘密武器毒性太大了,把人的血都染成了黑色……
他们回到省厅,把情况向厅长作了汇报。厅长那亲切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脸上露出了威严的神情。她听完柴锐和公雪梅介绍了市局侦察员孙干的死因,以及生前所患怪病的一系列症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厅长暗下决心,等这个案件破了,她一定要招开一个全体会议,讲一讲更新观念的必要性。科学发展了,社会进步了,犯罪份子也随之懂得使用高科技武器了,而且行动特别诡秘。
但是眼下罗厅长最想要的就是探测器,是那种能探测出放射、次声波和微波的探测器。可以同时探测出三种射源的探测器目前还没有,单一的探测器还是可以买到的。但目前的探测器存在探测距离近的缺陷,而且只要不从正面接收到射源就探测不到。她急切需要的是那种探测距离远,不用正面收到射源也能探测到的三合一探测器。
罗厅长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她白净漂亮,丰满适中,年轻时一定是位非常美丽的姑娘。她站起身在室内踱着步,凝神沉思,最后她停在柴锐和公雪梅的面前。她注视他们说:“更先进的探测器目前还没有,侦破这一案件就全靠你们的智慧了。”
“是,厅长!”柴锐和公雪梅习惯性的立正,行标准军礼。
一瞬间,柴锐还是第一次如此注意厅长的眼睛。那虽然是双双眼皮的大眼睛,但那目光特别锐利,那是鹰鸟瞰猎物时的目光,那目光在部下面前甚至想有意遮掩一下,只有在罪犯面前,那鹰一样的目光才会毫无遮掩。
柴锐和公雪梅离开了厅长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探讨怪病的案子。
公雪梅原先的志向是想成为一名科学家,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她想为中华民族的腾飞起一点助推的作用。她那时最不想当的就是警察,因为她的妈妈就是警察。她和爸爸很少得到妈妈的爱,如果说能得到一点,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妈妈电话里的关心。妈妈总是匆匆离去,星期六和星期日也一样。还有妈妈夜里常常会对她和爸爸说,今天又有一位同士牺牲了……
可在高考之前,一次偶然的发现使她改变了报考志愿。高考之前为了能集中精力,她和外地生一样住进了宿舍。妈妈给她的钱快用完了,爸爸给她的卡上还有钱。一天早晨,当她跑完步准备回学校时,她想顺便去取款机里取点钱。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取款机,忽然她的头嗡的一声,取款机下一大滩殷红的鲜血映入她的眼帘。她突然眼前模糊,胃里向上反,她立刻蹲下身呕吐。
她用纸巾擦干净自己的嘴,惊惶失措地向学校走去,边走边回头望一眼那滩鲜血。此时那滩鲜血旁已围上了几个人,看样子在议论猜测。
回到学校,她一连几天都不能将那滩鲜血从脑子里抹掉。在高考的最后时刻,她将报考志愿填写为公安大学。她的理由很充分,她认为没有一个安定的环境,高速发展的经济只是表面现象,许多腾飞的数据都会因为黑社会的存在而大打折扣。她要做警察,拿起人民给予她的法律武器与黑社会战斗,直至消灭他们。即使不能完全消灭他们,也要将他们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
读大学时,她曾经后悔没有报考理工科,她骨子里是多么想当一名科学家啊。一次意外事件,又一次坚定了她当警察的信念。那天她在等公交车,忽然有两人骑着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将一个女人的皮包抢走了。那女人在后面大喊有人抢劫,公雪梅向那辆摩托车飞奔追赶,可是她的双腿怎么能追上摩托车呢?
前面有个当兵的听到了喊声,飞身扑向了摩托车。摩托车被扑倒了,当兵的不顾身体被摔伤,跃起与歹徒搏斗起来。一名歹徒狗急跳墙,凶狠地向当兵的连刺几刀,但当兵的死死抱住那名歹徒的腿不放。公雪梅与另一名歹徒搏斗,那名歹徒见势不妙,虚晃一招逃走了。
公雪梅转回身,一个腾空侧踹将那个被抱着腿的歹徒击倒。在群众帮助下,歹徒终于被制服了,可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却倒在了血泊中,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这件事以后,公雪梅就再也没有后悔选择了警察专业。
第14章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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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春天是最令人神往的。和春城相比,这里天更蓝,树更绿,花更艳。欣健广场那凹字型的长廊顶端,永远爬满藤条,永远盛开着紫色的小花,厚厚的一层,就像一片紫色的云霞,遮挡着高原的阳光,好让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乘凉。那伙唱戏的中老年人,就像敬业的员工一样,风雨不误地聚集到这里,放开歌喉,唱着白族的戏曲。这里有下棋的,打牌的,卖茶水的,聊天的,独自一人看热闹的,暗娼坐等嫖客的,应有尽有。
在东方大药房门前,摆着一排低档的旧办公桌,桌上放满了各种药品的空盒和宣传资料,桌前立着小黑板,有的用粉笔写上品名,有的用彩色宣传画帖上,桌子后面是各厂家的促销员面对广场坐着,有的桌上还备有血压计、血脂仪等免费测量器械。
药房斜对面的长廊里,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人,正利用人群做掩护,用望远镜朝药房这边搜寻。他身穿一件警蓝色的衬衣,衣摆敞开着;裤子也很肥大,裤角下露出尖头的欧式男鞋。奇怪的是他的齐肩长发,头顶还戴着黑色鸭舌帽,与古城这个小城市很不融洽,不时有些民工模样的人好奇地看他一眼,好在古城是个旅游城市,这样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林森。春节前后段晓艳退了一部分货,自称是退完了。林森和李若丹一算账,段晓艳还差三万五千多元没交上来,于是隔几天就给段晓艳打一个电话,催索货款,开始段晓艳还接电话,推诿搪塞,说还有没卖完的货,款暂时没有钱,后来再打电话就是韦芹接,韦芹说这个手机号段晓艳卖给她了,至于段晓艳现在的号码她也不知道。林森又通过吕志新在古城的业务员了解,得知段晓艳早已不卖山城药业的品种了,只是周六偶尔到东方大药房收一下款,也不知是哪个厂家的款。她总是和韦芹在一起,两人最近很少露面,而且搬了家,搬到哪里也无人知晓,行踪非常诡秘。据说韦芹也欠原厂家几万元钱,现在换厂家了,所以就与段晓艳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成了“地下工作者”。
今天是星期六,是东方大药房付款日。林森整整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段晓艳的踪影。他有点累了,来到欣健大厦后面吃了一大碗面,然后回到欣健广场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段晓艳和韦芹出现了。段晓艳还是一套牛仔装,韦芹还是披着黄发,她们与门前的促销员说了一会儿话才进去收款。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两人走出了大门,还不时东张西望,然后疾步向东走去。林森将望远镜提在手里,远远地跟在后面,目光一刻也不离开那套牛仔装和另一个披着的黄发。
两人向东走了一段路,到十字路口张望了一阵又向北而去。她们走进一个商店,林森发现这商店有东南两个门。果然,她们从另外一个门走出来,确信没人跟踪后才上了一辆公交车。林森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那司机警惕地看着他。司机想这人是干什么的,间谍又不太像,逃犯就更不像了,那么就是躲债或讨债的。可躲债或讨债也不用化装啊,他分明是化装戴了假发的。他头上如果不是假发,那这人可就不一般了,不会是音乐家或美术家吧?不可能,这种低档的出租车可没有那么幸运,动不动就拉上个名人。林森已经看出司机的怀疑,于是向他解释道:“我戴的是假发,跟踪一个诈骗公款的人,在那辆公交车上。”
司机会心地笑了,很认真地跟在公交车后面,并保持一定距离,他认为他的分析能力还是很强的。
段晓艳和韦芹在金豪大酒店下车,然后向胡同里走了一段,来到一排二层楼的下面停下脚步。出租车司机将车开过去,超过她们一段距离将车停下。林森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有四个身体健壮的男人在与她们说话。其中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可能是段晓艳的男友,因为他正搂着她的肩;另一个显然是韦芹的男友,因为韦芹正挽着他的臂膀。另外两个二十来岁,其中一个还将拳头向前做了个打人的动作,然后与众人上了二楼。林森全明白了,这分明是段晓艳早有了准备,她周围的人有可能是打手,而且很可能是冲他来的。思前想后,他决定暂时不露面,以防和那些人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他很可能又要动刀子,那样钱就要不回来了,搞不好还要陪上些医药费,或者过上逃亡的生活。
林森叫司机将车开回欣健广场东侧的一个招待所旁,上楼找了个房间住下。他躺在床上假寐,想着段晓艳这个难缠的女人。你段晓艳这是怎么了,我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