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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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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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鱼。”
      赵啦啦很吃惊,不可思议地笑,她居然有这么个外号。
      她说:“谢谢你们,我喜欢这个名字。”
      赵啦啦没有跟王二小互留联系方法。她无心,他也无意。这就是萍水相逢,虽说他们也算是同学,但应该说没有任何交往的必要。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也没有那份凑热闹的心肠了。赵啦啦觉得这个晚上很不错,和一个故人很清淡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买车两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事,祖宗一样地伺候着车。这天晚上第一次把车给弄了一下,心里反而轻松了。车总是要被刮一下碰一下的,终于开张了,今后就没那么紧张了。回家的路上开得非常溜,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想王二小赞美她当年的话,赵啦啦自己都觉得当年的赵啦啦真是可爱。那时,多爱他啊,拼了命地小心翼翼地爱他,跟着他颠颠儿地在校园内外出出进进,甜蜜非凡。她那时爱得要溢出来,经常拉着小地瓜,讲她和夏城南在一起的细节,说他如何完美如何让她神魂颠倒。她甚至对小地瓜说,我最喜欢看他高潮到达时的表情,每次我就盯着他看,幸福得想死。小地瓜那时还是纯洁的处女,一开始被赵啦啦吓坏了,说她是个女流氓,有神经病;慢慢地,她被赵啦啦的性生活一点点启蒙了,后来居然还问赵啦啦,你怎么能那么清楚看到他的表情?不太可能啊。赵啦啦告诉她,因为是女上位,他喜欢。
      小地瓜,赵啦啦大学时代的密友,已经嫁到美国去了,现在是两个混血儿的母亲了。她的两个儿子漂亮得不得了。去年她回国,赵啦啦见到她。五年多没见了,小地瓜完全没有了稚气,她温婉、柔和,脸上是慈祥的光,全然一个幸福而强大的母亲。
      如果说赵啦啦曾经怎样地爱过夏城南的话,小地瓜是第一人证。可是,一切都变了,她当年的密友、倾诉对象已远走高飞,像不愿见证她的爱情似的。赵啦啦觉得自己应该像忘记一个梦一样忘掉这一切,但是她居然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地向当年的爱情走去。开着车,在街上乱串,想着当年对小地瓜说的那些话,赵啦啦居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她想他,想他的身体,想抱他吻他,想和他做爱。
      她渴望像当年那样近乎眩晕一般地爱一个人。能那样地爱一个人,就是一种高潮体验。在夏城南之后,她再也没有过那样的体验了。她想掉进去,像当年那样地掉进去。
      赵啦啦的眼泪一颗颗地从脸颊上弹落下来。孤寒刺骨。在开着暖气的车子里,她觉得手脚都冻僵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摁了夏城南的手机号。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道,给他打电话说明她疯了,但是如果此刻不给他打电话,她会死。
      夏城南接听电话的声音显得一如既往地平静。他问赵啦啦在哪里?在干什么?
      赵啦啦从流泪转化到哭。她抽泣着,不能说话。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抽泣声非常难听,是一种粗鲁的悲伤。只有少女的抽泣才可能悦耳。她羞愧难当,这种羞愧越发让她抽泣得厉害了。赵啦啦的羞愧里还混杂着绝望,她预感到,这似乎是最后一个电话了。她索性放开了自己,在夏城南面前像个情人一样的放肆,或者叫做放松。
      夏城南静静地等她平静下来,电话那头他的呼吸声很清晰。
      赵啦啦渐渐平静下来,对夏城南就这么拿着手机听她的抽泣,她多少有一点感激。
      夏城南说:“北京最近下雪没有?”
      “没有。”
      “成都非常冷,下雨,已经下了半个多月了。”
      “你怎么样?”
      “在准备离婚。”
      赵啦啦没有料到他会主动说起这事,猝不及防,眼前黑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就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不是原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
      赵啦啦觉得自己是不该道歉。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她觉得应该给何丹道歉。只是,没这个必要。她不喜欢挽回什么,而且,本来也挽回不了什么。何丹想来再也不想见到她了,而赵啦啦也不想,那就把这种歉意搁在那里吧。再说,给夏城南道歉也是可笑的,就像他说的,她不是原因,她甚至连次要原因也不是,她不过就是一颗火星。
      赵啦啦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虚弱得厉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夏城南的声音不放。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她又抽泣了。
      “好,正好我明天去北京。”
      挂了电话后赵啦啦脑袋里一片茫然,拿着手机看,不敢相信刚才和夏城南通过电话。他要来北京?明天就到?他来,是正式和我见面,要和我谈?赵啦啦不知道会怎么谈,但她知道,他来是让她永远地彻底地离他远点,不要再打扰他。
      但赵啦啦很幸福。他明天要来,她能见他了。哪怕他来是让她去死,她也认了。现在,她只要他能站在她面前。
      我给宋姑娘发了一篇稿子过去。
第五部分第二十一章(1)
    “大凡感情这东西,是这么一个过程:两人认识了,互有好感,然后进入暧昧朦胧的时期。之后,要么走到一起,一直走到相看生厌,拉倒拜拜——这个叫做缘分尽了;要么还没能走到一起,就因为什么缘故自生自灭了——这个叫做缘分不够。
      之后的两个结果都不甚美妙,美妙的就在暧昧朦胧的那个阶段。心里揣个小兔子,听他的声音,跳一下;和他的眼睛不小心碰到一起,跳一下;甚至听别人提到他的名字,也跳一下。一切都是云里雾里的,一切都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要什么,于是,把自己收拾利索,说话、走路、眼神、语调,都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俗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这话不对,应该是恋爱前夕的女人最美,就如同临战时刻的男人最酷。
      女友×正好处在最美的时候。不过,她美的时间长了点了,有大半年了,于是来问我:怎么办?就这么美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也很犹豫。不是不知道办法,而是知道两个办法。
      办法一:走穿看看。他不是在和你比谁更暧昧吗?他不是在和你比谁更有耐力吗?你就干脆告诉他,你憋不住了,你爱他。结果有两个:一是,他哧溜一下就吓跑了,跑得没影了。二是,他就等你这句话。至于后面嘛,那是关起门两个人的事了,外人猜去吧。
      办法二:憋着,好歹都憋着,咬牙切齿地憋着。结果也有两个:一是,他憋不住了,他终于表白,他说他爱你,然后……哼哼,音乐大作,两人拥成一团,外人紧急回避。二是,你憋着憋着,终于有一天,你发现你把爱情憋没了。真的就没了,他跟满大街的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你身体里的那些产生爱情的化学物质没有了。
      ×听了,掰着指头算了算,说:按你这么说,四个结果,两个坏的,他吓跑和我憋没了;两个好的,关起门来和拥作一团。这四个结果,他和我各占一好一坏。这四个结果,坏的叫‘缘分不够’;好的,也有一天叫做‘缘分尽了’。×恍然大悟,怒目圆睁,喝道:说到底我根本就没一个好结果!你是不是我朋友?
      朋友,我当然是你朋友,可是,这就是爱情的实质啊。
      爱情这东西,其实就是当下这个概念,就在心里那个小兔子跳一下又跳一下的那些时候。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啊,偏偏是他,走进了你的心,把你的心跳弄得这么一惊一炸的。为此,就要感谢神了,感谢神给了你爱情。至于其他的,一定要保持平常心了。多一点,少一点,长一点,短一点,都不要再追究了。宠辱不惊才是一种境界。
      ×迷惑地看着我,问:你是在说爱情吗?怎么听上去这么别扭?
      是在说爱情。听惯了飞蛾扑火的高音,听宠辱不惊的低调,当然别扭了。
      但是,的确是在说爱情。至少在说爱情之一种。这种爱情并不高妙,但是,在我们这个听到‘爱情’两个字后十个人有八个人嚷嚷牙酸的时代,它也是算好的了,至少是聊胜于无吧。”
      宋姑娘回话说,怎么说呢?写得不错,但好像太温吞了。立论最好激烈一点极端一点比较好。我说,你的意思是要么夸男人是天使,要么骂男人是狗屎。宋姑娘笑,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我说,可是,我觉得他们既不是天使也不是狗屎,很多时候,我觉得他们是小孩儿。
      赵啦啦控制不住,当天晚上跑到我这里,她来告诉我,夏城南第二天会到北京。我以为她是想让我陪同一下,至于原因,一、她可能是想让我见见夏城南这个人吧,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二、她害怕,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让我在场一会儿给她壮壮胆,调一调气氛。但是,我发现,她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赵啦啦眼睛里闪着一种亢奋的光。她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点点抖。我说,啦啦,手怎么啦?她看了看那微微抖着的手,说,哦,该修指甲了。
      我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知道,这一回他们要彻底分手了。如果是处在临战状态,亢奋一点应该可以理解,但是,我分明觉得那种亢奋是没有内容的,它很空洞,但被一种气氛所充满。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对赵啦啦说:“我觉得这个所谓的告别仪式不会是什么好事。分手就分手吧,真正彻底的分手哪需要这么一个结尾呢?自己转身灰溜溜走掉就是了。”
      赵啦啦说:“转身?灰溜溜地走掉?那需要勇气的。”
      我说:“我不就做到了吗?”
      赵啦啦把脸沉了下来,“周晓,你以为你是谁?你做到什么了?别做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来教训我。”
      邮件:0
      夏城南是中午到的。他打了赵啦啦的手机,说他站在机场的出口,让她告诉他应该到哪里。赵啦啦愣了,昨晚几乎一直没睡,翻来覆去地想象各种情况的发生,就是没想到一个问题:他们应该在哪里见面?
      夏城南说让她想想,他过一会儿再打电话。赵啦啦问,要不要去接他。夏城南说不用。
      赵啦啦想,如果她理智,应该把他约到一个安静的公众场合;但是,她知道,她是不可能理智的,在夏城南的事情上,她就像蛇被捏住了七寸。这个人生来是克她、钳制她的。
      她给他打手机,把她家的地址告诉了他。
      他应该在一个小时后到。
      赵啦啦失眠一整夜,清晨迷糊了一阵,清醒过来快十点了。接到夏城南的电话是十一点四十分,这中间她就缩在被窝里,神思恍惚什么都没想。
      她赶紧起床,换上一套干净的卧具,整理房间,洗澡,穿上一套白色的带蕾丝的有点那个意思的胸衣内裤,再套上藕荷色的羊绒衫和白色的厚纯棉长裤。她看看她那一米四宽的床,想想不够地方,从柜子里翻出受贿来的一块长方形与床差不多等长的剪毛地毯铺在床边。这块地毯非常漂亮,水纹状繁复无序的图案,色彩是海水蓝里绞裹着晚霞般的斑斓。这是一个歌星送她的,她太喜欢,想到它那么容易脏,享受它也就是麻烦自己,就放进了柜子里。
      赵啦啦很清醒地做着这一切。她知道,这就叫做犯贱,她把他约到家里,就是因为她知道惦记着他什么。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赵啦啦豁出去了,她认了,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栽在这个男人手里,像摊泥一样地被他着,追着赶着请求他。最后一次用这个方式分手,也是前后照应。他们之间始于性,终于性,也算是一种圆满。
      夏城南来了。他敲门,赵啦啦开门,他站在门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他的身上带着冬天旅行的那层干而冷的风尘,眼眸漆黑,但充满了倦意。他的下眼睑有了眼袋。毕竟也不算很年轻了,颠簸之后,就有一种中年的浮屑浮上来。很多年前,他非常年轻,大家一起熬夜玩,玩到早晨,晨光里的夏城南看上去如刚出炉的面包一样,新鲜,可口。
      赵啦啦请他进来。他说,谢谢。他们之间很客气。
      他进门脱下皮夹克,四周看了看;赵啦啦接过来给他挂上。
      “你这里暖气太足了。”
      “先吃饭吧。吃面行吗?我就等你来了做面。”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你不用管我。”他盯着地毯仔细看,“这块地毯好妖。看上去像中了邪似的。”
      夏城南又左右环顾赵啦啦的房间,“像你这种一居室,现在在北京卖多少钱?”
      “我租的。月租二千。”
      “哦。”他只“哦”了一声。
第五部分第二十一章(2)
    夏城南站到窗边,往外看;赵啦啦从他身后看过去,立交桥的那一角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情绪不高。
      望了一会儿,夏城南说话,但没有回头,“你这窗户看出去怪怪的,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有意思。”
      赵啦啦想,他进门之后没有认真看我一眼。
      她走到他旁边,指着立交桥说:“你把桥的最边上的那个弧度切下来,然后以小区门口的左边第二盏灯为这边的边框,组成一个画面,你看看,像什么?”
      夏城南琢磨了一下,“你还别说,是有点眼熟。”
      “我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望出去有点怪,然后我就天天站在这里看看,终于发现了。”
      夏城南也看出来了,他把身子伏在窗台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神情幽幽地看着外面。
      好多年了。她和他都在大四的时候,他的一个好朋友,北外的,从一个单位大楼十二楼的一扇窗里跃出。他跟这个单位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走到这里,正好保安不在,他就上了楼,又逛进一间忘了锁门的办公室,然后,从窗户跳出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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