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纯阳钟天华轻笑一声,面露不屑之色缓缓说道:“本真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见你门下先下杀手吗?”
肩插双笔老者语塞,干笑了两声,目光上下打量了钟天华两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居然在老夫面前狂傲无礼!”
钟天华双眉一挑,冷笑道:“本真人久未出江湖,你乃后生晚辈,难怪不识……”
这肩插双笔老者一听钟天华称他为后生晚辈,不禁气得老脸通红,凶光逼射。
钟天华微笑道:“你无须气得这般,你不识本真人,但本真人却识得你,看你肩插双笔,谅是青螺渚追魂双笔阙陵,你那青螺渚巢穴已被三花追魁屠戮得面目全非,欺善怕恶之辈,可见你那追魂不如他那追魂甚远,你以为本真人真个好欺吗?”
说话时,面上笑容渐渐收敛,转为面露浓霜,语音也由轻而沉,句句话都使阙陵刺进心胸。
追魂双笔阙陵愤极暴喝道:“你究竟是谁?青螺渚被焚尽人皆知,这是老夫本身之事,容不得你来多话!”
钟天华哈哈大笑道:“别人既焚得你那贼窝子,难道本真人说也说不得吗?本真人家住雁岩……”
阙陵身后瘦长老叟,突然出声接口道:“原来是毒纯阳钟天华,无怪这么狂傲,风闻你练成无形剧毒,收发由心,
能置人生死于不知不觉中,不愧为武林奇才,但妄想称尊武林,未免自不量力,就拿眼前猖獗江湖的三花追魂及艾百虎老贼两人而论,即可使你钟观主一筹莫展,切莫树敌结怨太多!”
那老叟语音冷削逼人,入耳森寒。
钟天华注视着这老叟良久,一直猜不出对方是何许人,但从对方眼神可断定亦必是武林高手。
那老叟微微一笑道:“钟观主不必费神猜疑,老朽涂杰!”
钟天华一听知道对于就是神州九邪之一的血掌人魔涂杰,不禁心神微凛。
那涂杰缘何与阙陵凑在一起,原来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涂杰曾掌毙阙陵门下多人,阙陵本对涂杰痛恨入骨,与笑尊者双双追赶涂杰途中,笑尊者竟趁隙逸去,阙陵不禁心疑。
阙陵知道笑尊者念念不忘于湖滨别墅中一卷“玄玄经”,毫不迟疑亦转身扑向湖滨别墅而去。
果然,笑尊者在湖滨别墅之中。
待他说出徐汝纶声称玄玄经三篇仍在笑尊者手中,笑尊者竟面色大变,不待他说完即说要请其师出山,急奔离去,阙陵不禁疑上加疑,追踪笑尊者身后。
笑尊者知阙际紧跟不舍,急奔入人烟繁盛村落,左转右弯,得以逃去。
此后,阙陵不期遇上血掌人魔涂杰与郝尘父子,理论之下,郝尘说出狮子崖当日情景,三篇玄玄经仍在笑尊者手中,笑尊者如此做无非是借刀杀人,移转视听而已。
追魂双笔阙陵不禁恍然大悟,愤恨不已,于是反与血掌人魔涂杰沟瀣一气,涂杰也乐得收为巳用。
途中听得青螺渚被三花追魂门下屠戮焚毁,阙陵不禁急怒交加奔回,不意撞上毒纯阳钟天华。
钟天华闻知对方是血掌人魔涂杰,心中微震,但面上毫不动容,点头道:“原来是涂老师,幸会!想必涂老师为着追寻艾百虎及三花追魂等人,贫道也是为此……
今是在龟头渚树林之中,艾百虎与贫道有约邀战,若几位有兴,不妨一同前往,或许能会晤到三花追魂党徒,贫道要先行一步,告辞了!”
说罢,大袖一拂,人已凌空飞起,掠越涂杰头顶疾泻落地,电逝而去。
涂杰双眉微皱,略略沉吟后即道:“钟天华言必不虚,我等先行赶奔龟头渚再说!”
但见人影鱼贯电飞掠起,在那寒风彤云之下,犹若一条灰线划过长空,眨眼间,形影杳然。
口口 口口 口口
太湖之滨,一振肃杀气息,寒风呼吼啸涌,往日水平似镜,一碧万顷之太湖,此刻已是掀涛生白,延伸天际。
只见毒纯阳钟天华由横云小筑走出,向湖滨疾奔而去,他面色变得铁青,似蕴有无穷愤怒。
一则是由于自己门下八人惨遭屠戮,再者卢昆卢潇兄弟两人采取观望之态度,还力劝自己不可过于激动,阻止龟头渚之行,一气之下,自己单刀赴会,仗着一身阴毒暗器,虽不胜也无落败之理。
他痛恨卢氏兄弟不够交情,更后悔自己未将毒药暗器传
授门下,今日才有如此失算,胸中激动如潮涌,不觉来到湖畔,他因激怒难遣,不禁出言骂道:“我若不诛杀天下异己,誓不为人!”
忽然,风中传来一声冷笑道:“好狂的口气!”
毒纯阳钟天华不禁大惊,霍地旋身,抬目一望!
那有什么人,只见千百株矮松,虬枝攫舞,有如鬼牙怒张,仰天噬动。
他乃武林中有数顶尖高手知道有人在古松林之内隐藏,目中暴射杀机,大喝道:“何不现身相见!”
一掌飞劈林中,掌出风生,排空奔云,登时劈断十数株松树,“哗啦”倒拆一片,松针激飞如雨。
林中忽传出苍老洪亮的一阵大笑,说道:“不到龟头渚,老夫怎可相见,钟天华!你算是栽定了,令徒八人就是你前车之鉴!”
钟天华不禁目眦欲裂,怒气填膺,大喝道:“就在此湖畔拼一高下如何?何必一定要去龟头渚,莫非你已在龟头渚设下埋伏?纵然是天罗地网,钟天华又有何惧?恐怕是你们无一幸存!”
林中传出冷冷语声道:“钟观主!老者是谁,你当巳知道,老夫言出如山,从无更改,你以为无形剧毒暗器便可恃之无恐吗?多言无益,你在龟头渚一试就知!”
话落,便寂然无声。
钟天华知艾百虎业已离去,恨意更自加浓,转身便向湖滨奔去。
湖畔有一孤舟浮沉不定,他解绳跃向舟中,荡舟离岸,波涛汹涌,寒风狂急,钟天华奋力鼓风荡驶,眼看只距龟头渚岸二十丈左右,蓦然舟是猛掀一侧,钟天华猝不及料,“咚”的一声翻入水中,小舟立时翻覆。
钟天华“咕咕”吃了两口水,神智仍然清楚,知有人暗算,趁着身形还未下沉之时,两腿猛地弹直一踹,双臂一伸,身化“鱼鸢出水”穿离水面,丹田真气一提,蜻艇点水般三两个起落,登萍渡水踏足渚岸之石上。
这份化险为夷,卓绝无伦的武功,错非是钟天华任人不能,然就在他穿离水面时,身旁阴毒暗器已为水中之人攫取,只是钟天华毫无察觉。
钟天华一登上渚岸,回眼怒视沉舟之处,但水中并未有人现身,一再连遭挫折,不禁盛气顿敛,微生气馁之意。
不过,在此局势之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怒哼一声,转身向树林中扑去。
一到林中,目光落处,不由心中大震,呆着不动,面色惊变。
原来林中积屠满地,尸体胸后均插着三只小箭,死状无一不同,鲜血犹汩汩淌出,显然就在不久之前遭受暗袭,为时不出半个时辰以内。
最令他惊骇的是,这些死者就是方才所遇涂杰及阙陵两人之手下,然而独缺涂杰与阙陵两人。
在此情形之下,钟天华也身如立在阎罗殿中,毛骨悚然,目中冷电神光四外扫视,慎防暗袭,右手向左胁揣去。
忽然,钟天华面色大变,只觉右手揣空,低首一瞧,革囊已被窃去,不禁心神猛震,倒退了两步。
不远处,突有一冷冷语声传出道:“化子没蛇耍了,张惶失措,六神无主,钟观主你的豪气威风到那里去了!”
继而冷冷大笑道:“钟观主!你为何一付落汤鸡模样,你已栽定,尚欲逞强做什么,老夫向不打落水狗,你还是返归上元观目育黄庭吧!武林中你也无颜立足,老夫尚有要事,不克奉陪,但愿能再相见!”
但闻“刷”地一声,曳出一声长笑,划空闪电离去。
钟天华几曾受过如此奚落,面色红一阵,青一阵,顿了顿脚,暗骂道:“回到上元观中再练毒药暗器,自己要大开杀戒了!”
半个时辰后,横云小筑毗邻一座满布翠竹苍松的小山中,卢氏昆仲、诸葛豪父女、云康及裘飞鹗相率走入秘穴石径,不能忍俊,笑声不绝。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月后,浙东海宁县滨近海岸望潮村中走出四人。
此际,朔风凛冽狂劲,大雪纷飞,漫天遂涌洒落,寰宇皆白,海上白浪柱立,此起彼伏,宛如万马腾空,怒吼如雷。
雪势密浓,分不清四人面目,但隐约可见是三老一少,垂首疾奔而行。
这四人正是钱塘渔隐韦飘萍、神偷押衙云康、穷神钟离牧、裘飞鹗等四人,联袂前往鼎湖。
裘飞鹗与云康离开了横云小筑之后,换了商买装束,东行奔浙返归余杭三家村,寻觅到孔石生老者。
孔老丈惊喜不已,带其祭扫祖茔,逗留三天,赠与孔老丈两百两纹银,为报收养之恩,并托其随时修护祖茔,然后洒泪而别。
他们两人又赶到西湖雷峰塔下会晤穷神钟离牧,裘飞鹗告知须去鼎湖投师,钟离牧一生飘泊江湖,四海为家,自愿陪同裘飞鹗前往鼎湖,顺便游览岭南山水之胜。
钱塘渔隐韦飘萍已在家等侯,与三人稍事安排之后,即刻上路。
穷神钟离牧望了望天空飞雪一眼,叹息一声道:“海宁观潮,天下奇观,惜我们来非其时,来年中秋月夜,定要韦老师尽地主之谊,欣赏此一奇观,方不负此生!”
韦飘萍笑道:“那是自然,来年江湖妖气已无,韦某些准备两缸百年绍兴酒,恭候三位大驾光临!”
钱塘潮,因江口严壁悄露,河流突出,潮兆吞吐至海宁而极盛,八月中旬,潮头更达三丈,浩然大观,方海潮东来,远望海门,初则白光一线,即近,如霜弋银甲,万马腾空,流珠溅沫。飞洒半空,有“沧海倒流吞日月,青天中裂走雷莛”之势,每至中秋前后,浙人扶老携幼,络绎于淦,共赏江潮之盛。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四人由浙经闽赴奥,途中发现不少武林人物。
近月来“三花追魂”门下不见蠢动,大有偃旗息鼓之势.倒是燕云大煞艾百虎凶焰猖獗,与少林莆田下院主持灵光大师门下结怨,数场激战之下,双方互有损伤,为此,灵光大师飞报嵩山少室,请传柬敦正派同道剿战妖邪。
穷神钟离牧目睹武林人物来往于风雪道上,长叹一声道:“武林从此多事矣!灵光大师与艾百虎结怨,少林虽传柬邀请同道相助,钟某意料各大正派必多存观望之态,少林首遭其殃,三花追魂渔翁得利,遂其蠢食江湖之志,钟某虽有遏阻之心,但力不足奈何?”
韦飘萍亦不胜感慨道:“事在人为,三花追魂等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到达鼎湖之后,再商大局不迟!”
四人日行夜宿,未及一旬,便自赶抵岭南,南国气候温暖如春,艳阳普照,葱绿滴翠,与浙省冰天雪地,凋枝枯弃,迥不相同。
这日,四人已抵鼎湖,但见层峦滴翠,林木蓊郁,韦飘萍率领三人由后山秘径攀登,猿飞猱纵而上。
行至半山,隐隐闻得玉龙飞瀑矗隆雷动,声震山谷之音,钟离牧不禁出声吟道:“悬崖瀑布飞,玉龙挂寒空!”
韦飘萍大笑道:“钟老师能道出这两句名咏,是否渴望一见?”
穷神钟离牧颔首笑道:“钟某落拓江湖,足迹所至之处,历遍大江南北,但未曾一履岭南,鼎湖飞瀑,久已向往,岂有过门而不入之理!”
韦飘萍微笑不言,身形突往南跃去,三人随后疾登而上,雷动瀑泻之音,愈近愈响,震耳生鸣。
一登上鼎湖边缘,但见寒潭十亩,一泓澄碧,峭壁千丈,悬瀑自天而下,宛如深谷穿云,碎玉摧冰,喷雪散珠,蔚为奇观。
韦飘萍翘首仰望峭壁,凝目久之,黯然伤神道:“当年神州八邪就在此峭壁之上火拼,老朽得以暗中目睹,如今想起,情景历历宛如昨日!”
言下,唏嘘不已。
突然,身后传出一声冷笑,这笑声宛如夜袅唳鸣,令人不寒而栗。
四人登时心神大震,旋身四望,只见身前五丈外立着三个瘦长如竹怪人,乱发削肋尖颏,浓眉挤成一线,目光湛蓝,慑人如炬。
三个怪人面貌一般,分不出彼此,唯一能区别的就是三怪人分着黄、青、白三种颜色之长衫。
钱塘渔隐韦飘萍也是冷面乖癣之人,最近因廉星耀之事疲奔于江湖,虽暂时收敛傲性,但本性依然,报之以一冷笑道:“你们笑什么?”
那三个怪人冷漠依然,闻言无动于衷,黄衣怪人冷冷说道:“你方才说曾目睹神州八邪火拼是真的吗?但不知廉星耀死也未死?”
韦飘萍道:“廉星耀死了与否与你们何干?就是老夫知道,也碍难奔告!”
黄衣怪人突走前一步,目中蓝光电射,道:“这样说来,你是知道廉星耀落下了?”
话尚未了,穷神钟离牧忽电射扑出,双掌猛劈黄衣怪人,劲风破空雷啸。
钟离牧掌法精奥莫测,暗含擒拿手法,如吞如吐,掌风罩向黄衣怪人九处重穴。
那知身穿青白长衫两怪人,早已凝神蓄势,一见钟离牧出掌,两人身形一分,凌空左右合攻钟离牧,四只鬼手,划出尖啸,奔雷闪电袭至。
钟离牧只觉寒风袭体,冰冷彻骨,不禁骇凛,一式云里倒翻出去。
那黄衣怪人身躯滴溜溜的一转,喉中起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冷笑,身形已立在钟离牧身前,说道:“凡是见到我们之人,即有死无生,容你暂活片刻,等我把话问完,这鼎湖就
是你们葬身之地!”
钟离牧冷笑道:“只怕未必!”
黄衣怪人阴阴望了他一眼,寒声说道:“我已知你就是穷神钟离牧,但你可知道我们三人是谁吗?”
钟离牧狂笑道:“老朽这身装束,江湖之上无人不知,你们三人充其量不过是妖魔鬼邪中无名小卒!”
青白两怪人不禁浓眉一皱,鼻中哼得一声,黄衣怪人轻笑—声道:“不要说是你不识,就是当今武林之人也难有知道我们三人传闻,更别说是目睹!”
钟离牧傲然说道:“老夫已说无名小卒,足见不错!”
黄衣怪人干笑了两声道:“卖弄口舌做什么,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