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话,把葫芦往李慕凡手一上挂,轻易地挣脱了他的掌握,飘然往前行去。
李慕凡怔住了!他真怔住了!
这和尚是神么?难道他掐指会算?
要不他怎么知道自己要酒?要上好的酒?
不,和尚他是人不是神!
可是他怎知……
倏地,李慕凡定过了神,而就在这片刻工夫,这条街上已不见了灰衣人踪影。
李慕凡想追,可是脚下刚动他义停住了。
他又站在那发了呆,他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想不通,想不透。
和尚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半晌,李慕凡方始不着诧异、纳闷、还有点怅然的心转身走回“巴记老号”。
面临大事,他收心定神,在柜台对面一张长凳上坐下,把小巧玲球的朱红酒葫芦往桌子一放,然后拔开子塞子,坐在那儿不说话,也没动。
他自己闻得见,一股沈郁的酒香立刻涨漫了这广大的店面,便他这不好酒人,几几乎也想抓起来喝它一口。
他冷眼旁观,柜台里的红鼻秃鹰常醒乐突然睁开了眼,第一眼便向朱红葫芦望子过来。
李慕凡心想,果然灵,和尚该是神……
心念未了,常醒乐竟又闭上了眼。
李慕凡一怔,心想,难道说和尚料错了,常醒乐会有这么好的定力,……
而,旋即,他暗暗地笑了。
瞧,常醒乐又睁开了眼,目光仍投向那只朱红酒葫芦;他的神色有点不安,已不像刚才那么悠闲,那么平静。
他举手抹了抹嘴,又抓了抓秃头。
他身子动了动,便他没站起来,突然又闭上了眼。
李慕凡看在眼里,刚庆计得,一见常醒乐又闭上了眼,不禁又是一怔。
而,忽地,常醒乐两眼暴睁,霍地站了起来,他走出了柜台。
李慕凡心里笑了,可是常醒乐不是向他走了过来,而大踏步地向门外行去。
显然,他是想躲开这种诱惑。
然而,那浓郁的酒香像是个无形的钩子,常醒乐刚走到门口,还没有出门,他便站住了。
他站在那儿像在看街上的夜景。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转了过来,迈步走了过来。李慕凡发现他的身子有点抖,似乎很激动。
迟疑着到了桌前,他抹了抹嘴,抓了抓秃头,干咬一声,不安地开口说道:“请问,你这位客官可是……”
李慕凡截口说道:“掌柜的怎不知道我是宝号的客人?”
常醒乐“哦”“哦”两声道:“原来是小号的客官,失敬,失敬。”
李慕凡含笑说道:“好说,掌柜的有什么指教?”
“岂敢,岂敢。”常醒乐有点窘,也有点不安,强笑了一下道:“我……我只是想请教……”
李慕凡道:“不敢当,掌柜的有话请说。”
常醒乐抬手,指了指酒葫芦,强笑说道:“我请问,客官这是……”
李慕凡道:‘’酒。
常醒乐忙道:“这我知道,这我知道,我是问客官这是干什么?”
李慕凡“哦”地一声笑道:“掌柜的是问,现成的酒,我为什么不喝,却把它拔开塞子放在桌上,可是?”
常醒乐忙点头说道:“是,是,我正是这个意思。”
李慕凡笑道:“掌柜的,我买酒的目的就是要喝,可是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这酒我不能喝……”
常醒乐诧异地道:“不能喝?为什么?”
李慕凡道:“掌柜的没闻见酒香么,这酒我只喝一口就会醉倒。”
常醒乐点头说道:“的确的确,这种酒,若是酒量稍为差一点的,的确不能喝,也的确是喝一口就会醉倒。”
李慕凡道:“所以说我放在那儿一直没敢动它,……”顿了顿接道:“真是平白糖塌我的银子。”
常醒乐目光一凝道:“怎么客官心疼银子?”
李慕凡道:“怎么不心疼,花银子买来的酒不能喝,换谁谁也心疼!”
常醒乐道:“客官花子多少银子买的这葫芦酒。”
李慕凡道:“挺贵的,整整花了我十两银子。”
常醒乐迟疑了一下,突然坐了下去,呼儒说道:“我……我跟客官打个商量。”
李慕凡哦地一声道:“掌柜的请说,我这个人由来好说话。”
常醒乐陪着不安的笑应了两声,道:“客官,我愿意付你二十两银子,你把这葫芦酒让给我好了。”
李慕凡目光一凝道:“怎么掌柜的想买我这葫芦酒。”
常醒乐不安地强笑点头道:“是的,是的,客官的意思怎么样?”
李慕凡没有即时回答他问道:“掌柜的愿意出高价。”
常醒乐道:“是的,如果客官嫌少,我愿付三十两。”
为了酒,他可真舍得。
李慕凡摇头说道:“一葫芦酒怎么值三十两白银,我看掌柜的还是……”
常醒乐忙道:“为这一葫芦好酒,我愿出更高的价钱。”
李慕凡倏然而笑,摇头说道:“看来掌柜的好酒……”
常醒乐窘笑说道:“不瞒客官说,我生平无他好,唯爱杯中物……”
李慕凡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掌柜的,我酒量虽浅,但却好酒,没想到此时此地会碰见掌柜的,这么一位同好人,看来很是难得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掌柜的……”
常醒乐忙道:“客官,只是什么?”
掌柜的,李慕凡微一摇头道:“我不是卖酒的生意人,我不能收掌柜的三十两白银,这酒我也不能卖……”
常醒乐忙道:“客官,反正这酒你不能喝,放着也是放着,倒了更是可惜,客官何妨把它让给我。”
李慕凡摇头说道:“掌柜的,这我知道,只是掌柜的,这酒我不能卖。”
常醒乐脸色一变道:“客官,你行行好我这个人见不得酒,更见不得好酒,一闻见这酒香我就会两腿酸软,走不动了……”
李慕凡失笑说道:“掌柜的,你过放夸大了!”
常醒乐摇头说道:“客官,我说的是真的。”
李慕凡笑了笑,道:“常柜的,我没想到你如此好酒,那么我也跟你说真的,掌柜的,我不是生意人,要我把这酒卖给你,我办不到,可是人生同好难遇,假如你一定想喝这酒,你我交个朋友,我愿意请你喝几口。”
常醒乐猛然一喜,急道:“真的?”
李慕凡淡淡笑道:“掌柜的,你我都不是三岁孩童,这还有假么?”
常醒乐狂喜欲绝,忙谢了两声,一抹咧着的大咀,急不可待地抬手就去抓桌上的酒葫芦!
李慕凡笑了。
而眼看着这位“红鼻秃鹰”那只大手就要碰上酒葫芦时,常醒乐他突然把手缩了回去,抬眼说道:“客官,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慕凡心头一跳,淡淡笑道:“这不很平常么?假如换换掌柜的你是我,你是把酒卖给我呢,还是会请我喝几口?”
常醒乐咧嘴一笑,道:“那怎好意思卖,当然是后者。”
“是嘤!”李慕凡笑道:“以己度人,掌柜的还多问什么?”
常醒乐郝然一笑,没再问,就要伸手,可是突然他又抬眼凝注,道:“客官,如果我没有问错,你这葫芦里该是道地的陈年汾酒!”
李慕凡拇指一挑,道:“掌柜的是大行家,令人佩服,不错,我这葫芦里确是道地的陈年汾酒。”
常醒乐目射疑惑道:“我看的清楚,客官刚才从客栈里出的时候,手里还是空的,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这么一只朱红的酒葫芦,这该表示酒是客官在附近买来的。”
敢情他闭眼是假,他一直在留意人,李慕凡心头微微一震,点头微笑,道:“不错,这酒是在附近买的!”
常醒乐园中疑惑之色更浓了,道:“客官,我在这儿住久了,据我所知,休说附近,便是这一带几个县城也买不到这么好的汾酒。”
李慕凡微微一笑道:“我的运气比别人好,刚我碰见一个路过此处的山西老,他沿街兜售这葫芦酒,据他说他是缺少盘缠,要不他怎么也舍不得卖,恰好被我碰见买了下来。”
常醒乐道:“原来如此,客官,那山西老如今……”
李慕凡笑道:“有了盘缠他还会在这儿多待么?他接了十两白银,当时就走了!”
常醒乐点头说道:“客官的运气真比别人好……”
突然抓起酒葫芦,一仰脖子咕略就是一大口!
李慕凡忙道:“掌柜的,嘴下留情,多少给我剩一点。”
常醒乐像没听见,那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抽大烟的馋了好久备受痛苦熬煎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大口,三万六千个毛孔,没有一个不透着舒服。
李慕凡心里暗笑,嘴里却又道:“掌柜的,我说……”
常醒乐提起酒葫芦,一仰脖子,咕呼又是一口。
李慕凡忙道:“掌柜的,差不多了,给我剩……”
常醒乐那酒糟鼻子红得像颗软熟透了的樱桃,就这么两口酒,他似乎软得像牛皮糖,望着李慕凡苦着脸道:“客官,你是个好人,你行行好,让我都喝了吧。”
李慕凡眉锋微皱,心想:“这‘红鼻秃鹰’未免太那个了些,”
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么?
当即他沉吟了一下,道;“掌柜的,酒让你都喝了,并不是不可以……”
常醒乐两眼一睁,忙道:“我就知道客官是个好人,谢谢客官,谢谢……”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只是,掌柜的,我有个条件,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常醒乐一拍胸脯,道:“没问题,大大的事包括在我身上,咱们是一见如故,我要好好交交你这个够意思的朋友你说吧。”
李慕凡道:“我先谢谢,只是恐怕不容易,会让掌柜的你为难……”
常醒乐把胸脯拍得砰然直响,道:“没有的话。我不说了么,天下的事包在我身上,你说吧,老弟台,你只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到就是。”
李慕凡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贵东家那位少爷,两天之后不是要娶亲么?”
常醒乐两眼一睁,道:“这……这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李慕凡笑道:“掌柜的敢情是喝多了,喜事还能瞒人?”
常醒乐呆了一呆一点头,道:“对,喜事用不着瞒人,不错,老弟台,是有这回事。”
李慕凡道:“贵东家是一方豪富,听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场婚事自然是要大大铺张一番,那热闹与盛况可想而知,我想看看热闹,饱饱眼福,可是我跟贵东家一非亲,二非故,进不去,所以我想请掌柜的你帮个忙!”
常醒乐道;“这……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
李慕几道:“那也没关系,我不勉强,只是,掌柜的,这酒……”
常醒乐把胡芦往怀里一放,忙道:“老弟台,你要我怎么帮你的忙?”
李慕凡笑道;“我就知道掌柜的是位热心好人,一定肯帮我这个忙,像掌柜的这等身份,只要点了头,那带个把人进去,该是易如反掌吹灰!”
常醒乐道:“可是,你要我怎么个帮法?”
李慕凡道:“掌柜的明天一大早不是要事着宝号的伙计们到贵东家去么?到时候多报一个人不就行了?”
常醒乐道:“这……这你也知道……”
李慕凡道:“我是听人说的,常柜的,我只想看看热闹,饱饱眼福,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掌柜的你……”
常醒乐道:“老弟台,你不是去闹事的?”
李慕凡道:“掌柜的真是,奈何这般多疑,凭我手臂如鸡的读书人,凭什么闹事,我也得敢呀!假如我是存心闹事的,我还会让掌柜的你带我进去么?”
掌醒乐道:“一句话,老弟台,只要你不是来闹事的,我就答应帮你这个忙,明天你早点起,我给你想办法让你进去。”
李慕凡心中一阵狂姚,忙道:“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要起早,我要早歇息,掌柜的,你自己在这儿喝吧,连酒葫芦我也奉送了,失陪了。”
站起来往后院行去。
常醒乐没说话,因为葫芦口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正愁没办法,得来全不费工夫,李慕凡满心欣喜地回到了自己的上房里,他和衣刚躺下,门口步履响动,来了那年轻伙计,他探了探头,道:“客官,睡了么/李慕凡坐了起来,道:“还没有,小二哥,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年轻伙计满脸堆笑地行了进来,近前问道:“怎么样,客官,事成了么?”
李慕凡笑道:“成了,全亏小二哥,我要好好谢谢你……”
年轻伙计忙摇手说道:“不忙,不忙,客官,等你看过热闹,饱过眼福后再谢我也不算迟,客官,怎么那么容易就成了,你那来的陈年好酒,又怎么让他喝你的酒的?”
李慕凡喜悦之情四溢地把经过了说了一遍,不过,他把那位大和尚说成一个山西佬,跟告诉常醒乐的一样。
听毕年轻伙计拍手笑道:“客官真是好运道,真是好运道,要没有这葫芦陈年汾酒,绝对引不了他,客官你也休想进巴家看热闹,饱眼福了,看来客官是该看看这场热闹……”
李慕几道:“还不是全仗小二哥的好主意。”
年轻伙计道:“主意见是我出的,但客官若是运道不够好,没碰到这么一位山西佬,仍是进不了巴家。”
李慕凡道:“小二哥嫌虚了,无论怎么说,我都会好好谢你一番。”
年轻伙计摇头说道:“那不急,我不说了么?等客官看过热闹。饱过眼福后再谢我也不迟,客官,如今还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李慕几道:“小二哥,什么事要我注意?”
年轻伙计道:“不知道客官有没有想过,我们掌柜的喝酒时好说话,一旦把酒喝完了,会不会是别一付面孔?”
李慕凡呆了一呆,道:“小二哥,这我倒没想过。”
李慕凡被眉说道:“怕只怕到时他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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