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听“吧”的一声,那头目把钢刀插在地上,暴伸双手在万良身上一阵掏摸,张团练的信已被他搜出来。
冷凛的咧嘴一笑,那个小头目右手持信,左手弹着信道:
“他奶奶的,你们这是来下战书呢,还是另有阴谋?”
突听盗匪中一人叫道:
“黄老大,有句话你可不能忘记。”
叫黄老大的小头目回头问道:
“什么话?”
“盗找人为了银,人找盗要你翘。”那人急快的说出这两句盗窝流行的话。
黄老大咧嘴一笑,回头问万良道:
“小子,你听清楚了吗,我问你,可是想来捅马蜂窝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万良一笑,道:
“夏馆那么一点地方,凭什么还敢来惹祸,老实一句话,我这是来给贵寨送过年银子的,有些事情总得见了赵寨主才能表明,这位爷,完了我还赶着把信带回去呢!”
姓黄的小头目咧嘴一笑,道:
“我操,说了半天,你们夏馆是想到老爷岭来买平安保险呢,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开口不骂送钱的。”吧,回头对一众小盗又道:“兄弟们,回哨上守紧了,我这就送这小子到寨里去。”
万良一看姓黄的要送他,早笑道:
“黄爷,可真麻烦你了!”
姓黄的伸手拔出刀往肩上一扛,道:
“跟我走,一路上你别乱瞧,小心摔下崖子去。”
万良笑应道:
“小的哪有心情看景致,早早得了回信赶回去才是真的呢。”
那老爷岭靠背面,山径曲回幽深,加以山道上多处被大雪覆盖着,不明地形路径的人,实难想得到那处是路,因为有些地方骠草枯藤横生,上面有雪,但下面不定就是深崖,一不小心,必将粉身碎骨。
就在几处转变方向地方,又经过三道关卡的盘问,这才进入一个极为险恶突出的悬崖边,山径到此停住了,因为这儿有一断岩深渊横在前面,不过那断岩也只有两丈余宽,对面有一吊桥,正高高的吊在对面未曾放下来。
这时候姓黄的头目高声对断岩那面叫道:
“上禀寨主,夏馆有人送书信来了。”
没有看见人,但声音却十分清楚,而且只简单两个字:
“候着。”
过了大约一盏热茶时光,只见高吊在对面崖上的吊桥,缓缓垂下来,只听姓黄的小头目道:
“小子,有人会送你进去的,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不过如果是来捣蛋的话,怕就不会走出这断魂沟了。”
万良笑道:
“黄爷,我也是命一条,怎敢随便来上刀山。”
早见桥那面突然闪过一个汉子,穿一件旧棉袍,棉帽几乎把双眉全罩住,一双破棉手套,手上握着一把钢刀,刀一摆,道:
“过来吧!”
只是那人是个近半百老者,见了万良也不多问,只淡淡的道:
“跟我来。”
二人绕过这断崖,只见一巨岩似人头压下一般,小道不过三四尺宽,伸头向左面看,光景可不正是地底深渊,隐隐然有水声传来,更增无限恐怖。
走了将近半里远,万良早知应该到了,因为老爷岭的背面有一块极大平坦地方,每年这块地方草长莺飞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群野兔子,如今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断崖走尽,松椅中一条小径,迎面的大平坦半山岭,隐隐出现了一排茅屋了,屋子不高,但屋顶上的茅草却很厚,渐渐走出松林,还真吓万良一跳呢,因为岭上雪未溶,茅草顶上一层雪,正面看过去,正好成了踞高临下,一排排十丈长的茅草屋,总有个五六排,也许天未放晴,所以第一排茅屋前全站满了人,一个个双手捅在袖管里,三五一堆的正说天道地呢,靠崖边高处接了一根根十分长的粗竹子,竹竿被劈成半,一弯泉水正流下来,直流到一佣不大的茅草房内,房子上正有烟冒出来,光景是个厨房,如今正在造饭呢。
就在正面的大茅草屋中间檐下,站着一个独眼大汉,他正双手叉腰,火车头帽子顶着檐边茅草,一溜冰柱,从他面前一尺处往下滴水呢。
万良正往前走,不防被领他的那个半百大盗回手一抓一送,几乎吃个马爬,早听那人喝道:
“跪下说话。”
万良不敢站起来,因为黑牡丹交待他,要骂不回口,打不还手,安全至上,保命第一。
这时那大个子独眼龙,戴着黑色拖肩棉帽,一步一个脚印,踩得地上积雪“沙沙”响,到了万良面前,沉声道:
“你是夏馆来的?”
万良头也不敢抬的道:
“是。”
“干啥子?”
万良忙把张团练的信双手送上。
赵长腿接过信,高声道:
“邢七呢?”
早见他身后站的十二名粗壮威猛大汉中走出一人来,独目大汉道:
“你念给大伙听!”
那个叫邢七的抽出信纸,高声念道:
“夏馆已筹十万两银子买个平安,由我解送老爷岭,但我姓张的终是不服,你赵长腿若是个汉子,明日正是腊八,午时三刻我把银子运在长腿谷的沙滩上,到时你若把姓张的扯横当场,十万银子由你运回老爷岭。夏馆张团练。”
赵长腿突然仰天大笑,震得四山回鸣不已,笑声中暴抬一足,把万良踢了个就地滚,万良忍痛才又爬起来,早被赵长腿身后窜出两人左右挟住。
只听赵长腿戟指万良骂道:
“夏馆那个地方我赵长腿恨透了,我的鲍老二丁老三全死在夏馆地面上,娘的老皮连赵大爷的招子也被砸瞎一只,这笔帐只花十万两银子就想摆平?”
万良忙回道:
“回赵寨主爷的话,十万两银子是小的亲眼所见,有一大半凑不出银子,还是女人金首饰折算的,全放在一只大木箱子里呢!”
呵呵一笑,赵长腿道:
“老子破了夏馆,整个夏馆全是我赵大爷的了。”
万良忙道:
“寨主爷,这次求和,原不是张团练的主意,全是地方上几位大爷的决定,当时他们还真的有一番争吵,张团练手下三百人,个个全愿拚命,几位老爷却想花银子买个平安,大家吵的结果,就是你寨主爷如果不答应,整个夏馆全听张团练的,寨主爷,一人拚命十人难敌,对砍对杀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局面,何如白得十万两银子好呢!”
万良话一落,赵长腿冷笑道:
“可是那姓张的为何还要找我决斗,其中必然有诈,你小子要是不实说,看我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才怪!”
万良忙摇手,道:
“寨主爷,这你尽管放心,张团练也只是一个人领着信押箱子的,全部只有两个人,再说长腿谷就在老爷岭前面第一道谷,寨主爷踞高临下,不难看出夏馆张团练领来几多人马的。”
也就在这时候,赵长腿身后走上一人,边搔着绕腮大胡子,边低声对赵长腿耳边嘀咕一阵子……
于是,赵长腿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地上的万良,道:
“回去告诉姓张的,说我赵大爷依他信上所说的,厉害在长腿谷决斗,他既不要命,我就送他归西去……”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厉喝道:“小子,上回帮着你们坑害我瞎了一目的小子是谁,他是不是又回到夏馆了?”
万良立刻大骂道:
“寨主爷,你老就别提那两个南方过路的,他们上次是临时帮了我们一把,但却是帮忙不帮到底,半路上抽腿走人,害得我们同寨主爷弄成冰炭局面,气死人了。”
赵长腿一听,口中大骂南宫年,心里却暗暗高兴不已,因为只要那小子不在,赵长腿对付一个张团练可就应付自如了。
赵长腿当下沉声道:
“老子明日赴约,也只领几人前去搬银子的,回去告诉姓张的,少一分我还是要找去的。”
万良忙应是的,又道:
“寨主爷可否书一信由小的带回。”
赵长腿骂道:
“老子那个会写信的军师丁老三被你们害死在夕阳山,娘的皮,这事难道你不知道!”
万良当然知道,卧底在周员外家的丁管事,那件事夏馆的三岁小孩子也知道,如今赵长腿一提,万良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惹火烧身,连忙道:
“那么小的这就带口信回去,说给张团练知道,也好叫他按时把银子运到长腿谷去。”
赵长腿还真大方,当下吩咐道:
“吃饭了,灶上拿个馍塞给他,叫他出去吧!”
万良忙又叩了个头,只见一个喽兵乌七八黑的手上抓了一个高尖白馍,往万良手上一塞,道:
“吃吧,这个馍足值十万两银子的。”
万良忙道谢,转身就走。
他过了吊桥,边啃着馍,只见姓黄的仍在桥边等他呢。
二人一路走过一道山岭,就在岭上面,姓黄的站住,笑对万良道:
“小子,我可是自进谷上山直到进寨出寨,连带的又把你送出来,忙忽了一个时辰了呢!”
万良忙笑道:
“谢谢!”
姓黄的面色一整,道:
“老子需要你谢吗?”
万良这才一惊,道:
“黄爷的意思是……”
“你得孝敬黄大爷一点什么的呀!我的儿!”砍刀就托在他手上晃个不停,边低声又道:
“我当然不会要你命,不过我割下你的耳朵或鼻子什么的,那比死好不了多少。”
万良忙道:
“只怪小的出门时候太急,腰里没有带银子呀!”
“我知道你不会有银子,天底下没有往盗窝去的人会把腰包塞满银子的。”
万良道:
“黄爷你多体谅,只等下回再来,一定孝敬你!”
姓黄的冷笑道:
“老实说,我还真看上你这件羊皮袄呢!”
事情敞明了,万良如果不上路,保不准就得挨刀,心念间,当即解开腰带,脱下羊皮袄,他甚至还大方的替姓黄的披上身,这才低声道:
“黄爷,小的过了你这一关,你得帮小的一个忙了。”
姓黄的笑道:
“有一道关卡,是位灰面大爷领的人守着,你怕他整你是吧!”
万良忙点头道:
“正是,正是。”
姓黄的轻松一笑,道:
“好办的很,见到他别多说,脱下棉裤双手送上,他就会向你拍拍肩放你走了。”
大冷的天,万良真想哭,羊皮袄已经脱下了,棉裤一脱准得冻个半死,但也无计可施,姓黄的早哈哈大笑着消失在荒林中了。
又到了绝岭下面,迎面可不正是那个灰惨惨大汉在挡住去路,万良笑道:
“各位辛苦了。”边急急的脱去棉裤,双手送在灰面汉面前又道:“这是孝敬爷的!”
夜枭般的一声尖笑,边戟指着万良,灰面大汉道:
“娘的皮,这一准是黄鼠狼教你的,他剥了你小子的羊皮袄,却留给我一条棉裤,哈……”五个盗匪全笑了……
地上尽是白雪,空气中流动着刺骨寒意冻得万良簌簌抖,上牙尽往下牙砸得“邦邦”响不停,所幸吃了一佣馍,没办法,迈开脚程急着赶,直到他走出长腿谷,直到他遥望到十里外的夏馆小城,已是跑出一身汗湿来……
赵长腿绝不是一头驴,更不是省油灯,他在万良走后,立刻把他的贴身十二悍将集合在他那大茅草屋内,商议着如何应付张团练的事情。
如今鲍胯子与丁天佑全死在夕阳山上,遇到这种决策重大的事情,还真令赵长腿伤脑筋的。
这时那个绕腮胡大汉对赵长腿道:
“寨主,这次夏馆算是替咱们制造了个天大的好机会,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赵长腿道:
“邳老三,刚才你在我耳边嘀咕,如今你细细说出来,看看你肚子里的货水是些啥子古景!”
叫邳老三的大汉,先是拧了一把清鼻涕,然后坐直身子,缓缓的道:
“夏馆可是这方圆百里内最富的城镇,听丁三爷说,姓周的一家就有扛不完的银子,这次张团练既要约斗寨主,他们必然会以为我们全力应付张团练去了,夏馆城就必然疏于防范,咱们何不兵分两路,一扑夏馆,一上长腿谷,一方面杀了张团练,夏馆也是咱们的了。”
他话一说完,赵长腿哈哈大笑,道:
“邳老三,你那个稀饭糊涂脑袋,竟然也会开窍了,比起丁天佑来,你也不差嘛!”
邳老三一笑,道:
“这就是将计就计,哈……”
赵长腿道:
“就这么办,你们十二个分成两拨,六个跟我去长腿谷,另外六个拉着咱们的人杀奔夏馆,可要注意一点,一定要暗中看到那个张团练真的只是送银子,你们才能杀奔夏馆,免得姓张的一发现,逃了回去,事情就难办了。”
大胡子忙道:
“寨主放心,我把人马一早就拉在荒林中藏着,姓张的不会看到的。”
这时赵长腿一高兴,大叫道:
“开坛,大伙今天先喝个醉汤汤,来一个提前庆功,预祝大伙下次喝酒就在夏馆城了。”
于是,老爷岭上突然人声鼎沸,热闹起来,真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一喝真的直到日偏西,然后喝醉的蒙头大睡,但大部份却又在赌上了……
且说万良一路跑回夏馆城,单衣单裤的都是一身汗水,一路奔回周员外家大门,早引来许多围观的,这时天已黑了,黑牡丹正在厅上与张团练等人筹划呢,一见万良回来,又见他一身衣裳被剥去,不问可知是赵长腿那帮土匪干的,当即叫万良先回后面好生洗个热水澡,再喝上一大碗姜汤再来回话。
万良依言先后面,稍加端正,穿了一件老棉袍子,这才又走到大厅上,就把老爷岭上所见,详细的说了一遍,且说赵长腿明日午时必到长腿谷应约的。
张团练即刻找来另外二人,也全是熟悉老爷岭的年青人,吩咐他们,四更赶往元宝山与凤凰谷两处,为的是要把消息传给牛大壮与周通二人,因为二人受计来到元宝山与凤凰谷,就等消息传来,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时周芸娘也对女侠道:
“姐姐,你总得分派我点事情做吧!”
女侠黑牡丹道:
“什么事情也没有守城最重要,如果我猜的不错,明日午后,赵长腿的人必然拉过来围攻夏馆城,到时候芸娘妹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