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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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多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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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了一声,有人小小声道:「还有贫道在……」

  霍然回首,伊祁瞪著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某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没有房间了……」见少年还是不体谅地皱著眉,凌虚子只好补充道:「贫道……不敢跟他们同房。」

  怕被秋後算帐就不要招摇撞骗!愤怒地又瞪了眼这个害自己认错目标的大骗子,伊祁心想就算要将他踢到隔壁去也得等隔壁人差不多醒来时再说。当下将注意力集中在祈世子的肩上。被剥开的右肩光滑洁白,剑疤早巳脱落,左肩上,细长鲜红的是今日刚受的伤,暗红一片的,却是在边关时为李凌文所剌的剑伤,瞧伤口形势,似乎才刚刚要结疤。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不能原谅自己跟他一路走来,居然没发现他的伤末好一事。

  对著少年狰狞的脸,祈世子乾笑:「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区区左臂以前受了伤,一直没好,所以左臂这个剑伤复原比较慢……小伊祁别这么心痛,不然区区也要心疼了~」

  少年难得没翻脸,握住祈世子左腕脉门,感觉真气到了曲池一带便凝滞不前。

  「这伤治不好吗?连轩辕也没办法吗?」

  「延误了时间……这也是天意吧!」祈世子微微一笑,看著肩上伤口,全然不在意。但这般骄傲好胜之人,被废了一臂,真的无动於衷?少年咬住下唇不语。

  这时,被两人遗忘在一角的凌虚子突然开口。

  「两位,能不能让贫道看一下王爷的伤?」

  见两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忍不住挺了挺胸脯:「不要小看贫道,贫道武学虽不才,但对内伤却大有研究,曾与医谷传人孤离谈道月余,孤独先生他赞过贫道对内伤的独到之处。」

  独孤离尘?药师独孤离尘?

  _伊祁静默片刻,站开身子:「那你来看一下。」

  「喂喂,不要拿我当试验品!」祈世子忍不住皱起脸来——你还真相信这个骗子?

  有希望总是好的——伊祁回他一个冷眼。

  凌虚子对两人的眉目传情只作不见,凑上前仔细看那两道伤口。两人靠得极近,祈世子有些不愉快地挪了下身子。

  伸出手指在新伤口旁推挤著,看出血的程度。祈世子有些怕痒地动了动,凌虚子慢慢将手指栘向旧伤口,抬眸瞧了祈世子一眼。

  「唔——」闷哼一声,祈世子痛得唇都白了。丰愈的旧伤被撕扯开,比新伤更痛苦。冶汗滑落眉睫,湿润一片。

  「你干嘛!?」伊祁愤然推开凌虚子,还没来得及继续駡,凌虚子已飞快地取出一条洁白的汗巾,按在祈世子伤口上。「伊公子不要动怒,贫道是在为王爷疗伤。旧伤好不了,就该放血。将伤口捂著它也不会慢慢变好。」

  「但!」

  「伊公子,请相信贫道吧!若非王爷在山上舍己救人的高风亮节,贫道也不会如此多事。」

  治重伤要下猛药,伊祁也不是不知道。回头看了眼祈世子,被冷汗浸湿的发,微微皱起的眉,苍白的睑上,有汗珠慢慢滑落。

  少年的目光就追随著那滴汗珠,看著它滚过清瘦的颊,尖削的下颚,滴溅在裸露的锁骨上,再慢慢地往下滑。

  他的目光完全无法栘开,明知这很奇怪,但第一次见到脆弱时的祈世子,就像尊透明的琉璃制品,让他有得到後再用力摔碎的冲动——这种奇怪的,难以自制的感觉,有些像当年被轩辕和师父带去醉梦小榭听天魔咒唱时一样……

  想到醉梦小榭,伊祁突然回过神,像被针刺到一般跳起来,瞪向凌虚子。凌虚子也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

  「你既这样说,姑且信你一次,接下来呢?」

  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听到就是自己被卖掉的话,想铲方才的痛楚,析世子惨叫:「我不要行不行!?」

  据店小二的回忆,那二仅连绵不断的惨叫声惊天地位鬼神,连投宿的江湖人都不敢一探究竟。而客栈被挂上鬼屋的称号,直到三年後才慢慢被人遗忘,期间时不时有前来猎奇的人……当然,这是後话。

  大梦谁先觉,浮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公子们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事,隔天就是论剑大会。

  各门派的代表早巳被引到青城派为他们准备的山房去了,在山下的多是些独行侠又或够不上身份来看热闹的。

  正牌南安侯也被放了回来,据说是那日在都江堰边被掉了包。但他对这几天的遭遇,也是模糊不清。只知道醒来时已被关在一个山洞,天天有人送饭,过了几餐後,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送回来。祈世子知柳残梦做事不可能会留下破绽,原也不指望能从南安侯这里探听出什么来,因此安慰了南安侯几句——虽然由伊祁听来更像嘲讽——也就罢了。

  南安侯从孙品书他们口中得知柳残梦易容成他的事,直呼好险,而凌虚子是骗子一事,也让他饱受打击。经历了连串变故,公子们对柳依依决定相见不如怀念,还是早点离开青城为上。;「明天就是论剑大会了。」祈世子看著暗流源源不绝送来的情报,一一作出处置後,提著笔发呆。

  伊祁在旁努力偷学祈对情报的处理,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情报,都是集中在无名教与武圣庄身上。比例之多,分明用上了暗流中等级极高的如影随形,仅次於当年伦王之乱时使用的随风附骨。他心下一动,问道:「柳残梦回中原与无名教有关?」

  「唔……一祈世子发呆告个段落,瞧了伊祁一眼,笑嘻嘻一片不怀好意:「你猜?」

  「他难道还会再次跟无名教合作?」此语随意说出,伊祁终於恍然大悟,击掌道:「他得到庆国後,实力便要向庆国转移,如此一来,中原势力便会失衡。若让轩辕乘机并吞了无名教,他在中原将再难有所作为。况且轩辕一统江山,实力大增後,下个目标说不定就会是庆国。所以,无论从哪个理由说起,他都得再次跟无名教合作,平衡中原的势力——而你此行的目的,就是破坏他们的合作!?」

  「小伊祁,你越来越聪明了,区区身为教导者,与有荣焉,好不欣慰。」祈世子西子捧心,只换来伊祁一个愤怒的白眼。

  「你一路左右转移话题扔给我一堆莫名其妙的线索,根本是故意不让我知道的,你怕我与无名教……」

  说到这,突然停住。

  是啊!连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此事时,会不会记挂著师父而放过无名教,甚至通风报信…

  …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如何有资格去指责别人!?

  「如果真怕你知道,就不会让你看这些了。」祈世子没想到伊祁居然想到这些地方去,有些伤脑筋地抓了抓头发。他一向只会花言巧语,要安慰敏感的少年,却是力有未逮。「我只是认为……这些事情,由自己想通,比别人教导来得好……嗯,就是……我是想教你一些……」他再次抓了抓头发,叫苦连天。伊祁再这样沉默下去,他都不知要说什么了。

  伊祁抬头瞪了他一眼,突然有点明白,祈世子确实没有恶意。这家伙看起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意外是个不擅长表白真正心意的人。瞧他此时伤脑筋结结巴巴的神情,虽然还是一脸风流貌,却是风吹雨打后的风流。是好笑又是无奈,脸色微红地嗤了声,他到底好胜,不肯承认是自己敏感。低头将资料翻得刷刷响,耳边听祈世子东叹口气西唉口气,一路上被调戏捉弄的恶气尽出,得意偷笑。

  祈世子说了半天,见伊祁只是低头翻纸不说话,不由为自己这半天的白费口舌而哀哉。但再细看伊祁低着的头,唇畔可不是正噙着一抹笑,当下脸色便扭曲起来。

  什么叫终朝打雁,却教雁儿啄瞎眼--这个就是了!

  哼哼几声,闭嘴坐下,见伊祁双肩不断颤抖,最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祈世子原还是不高兴的,过了会儿,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哎呀呀,是自己做人太失败了吗?看到自己被涮,连小伊祁这好孩子都会笑成这样……

  一笑泯恩仇后,伊祁终于再次开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祈世子刚才纯是在自言自语:「那你要怎么破坏武圣庄与无名教的合作?」

  「分两边下手。无名教那边自有人顾着,我只负责青城这边。」祈世子没说无名教那边谁负责,伊祁也没追问,只道:「真想见见师父以前的下属与兄弟啊……」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柳残梦与无名教以前也合作过吧?」

  「嗯,是四年前的事。」祈世子自然不会忘了那段险些燃起内战的往事。幸好当年柳残梦尚未得到庆国,不然内忧外患,还真不容易解决--而对柳残梦来说,这也是天命吧!如今他得到了庆国,但天下也不再是四年前的天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简单的八个字,背后是无数的扼腕。

  「被无名教倒打一耙损失惨重后,还能尽快做出跟无名教再次合作的决定,柳残梦果然是可怕的人物。

  他将野心放在一切之前,完全没有常人应有的情绪反应,屈辱和失败都不会影响他的判断,马上便撤出中原转向塞外发展,并得到庆国……」伊祁越说越觉此人不简单。

  「错了,小伊祁,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有情绪。只不过他隐藏得比别人深,又比别人会装腔作势!」祈世子冷冷地想起在塞外发生的一切,「从现在来看,他的目标一开始便不在中原。他早已算计好,四年前那战,如果能顺利谋朝,自然是好;若不成,他已将局势搅混,趁三败俱伤,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之际,独自一人离开中原往庆国发展。这叫混水摸鱼一石二鸟,无论是胜是败,都将有所收获。」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伊祁道:「明日他一定会出现在论剑大会的,到时要怎么办?」

  「见机行事吧!他不可能在中原留太久,皇上已下令小文在边关列阵逼压。庆国的内乱刚平,人心难定,没有王的坐镇不成。红袖也让神仙府刻意挑肆武圣庄及无名教,乱他们阵脚,调不出更多人手前来。

  我们只消将柳残梦牵制在青城,不与无名教联系上便可。」

  伊祁没想到在自己没注意时,外界已有了如此大的变动,而自己一度还为祈世子成天只在吃喝玩乐而嗔目。不由心虚赧然,却见祈世子身子往后一瘫,修长的双腿架在桌子上,用资料遮住脸长叹道:「本来只是想出门玩玩的,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工作!?区区真是劳碌命啊--哪里来个美人给区区养眼吧…

  …」

  伊祁脸色一变再变,提住祈的衣领,冷笑:「祈大哥,你今天的伤口又该换药了!」

  美人情思全部飞光,祈世子险些摔下椅子。

  恰巧此时凌虚子也来敲门。

  「王爷,该换药了。」

  客栈再次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论剑大会第一次召开,是在五十年前。当时刀皇、剑尊、绝掌、毒门并尊,各在江湖占一风云。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各自相持不下,非独四位尊者相互比拚,门下弟子亦暗斗不休,一度将江湖搅成滔天浑水,虽无大害,但小灾不断,无数人命因意气之争而消逝。其时武圣庄庄主出面,邀四尊论剑泰山。言语谈笑之间,技压群伦。到得数日后,五人下山时,竟是言归于好,并约好五年一度,由武圣庄出面,评出各自门下刀剑掌毒的优劣之处。

  由于四门皆是独霸一方的风云人物,这论剑大会每届皆吸引了无数江湖豪客前来,如此过了数届,规模渐渐扩大,不再只限于四门门下,更包含了武林中其它种种绝学。后来四门因传人不肖,门派风流云散,本该停止的论剑大会却越发壮大,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盛事。大会五年一度,评出江湖数年来刀剑掌毒等等的新排名,不服者可越位挑战,点到为止。由于主办人和见证人的身份,担保了大会的质量,故大会举办那年,与者如云。更有不少人十年磨一剑,就是为了在论剑大会上一鸣惊人。

  五月廿五·乙巳日·定

  一向幽静闻名的青城山上,自九州岛八荒而来的江湖客们自山道鱼贯而入,在青城剑士的指引下,来到论剑台。此地处于半山腰间,地势平旷,中间一座十数丈见方的高台,红锦铺地。两旁放着十八般武器的兵器架及一些奇门兵器,枪、戟、棍、钺、鞭、环、钩,哪一样不是精打细造,银光映日。

  高台之后,则是评审席,在雨篷的覆盖下,二十多张铺着团花金丝缎面的交椅整齐排开,拟位待客。高台左右两侧,也架了数排长棚,为黑白两道的贵客作准备。由于每届大会总少不了一些特立独行又或不合群的门派,与黑白二道引起纷争,数次下来,大会早有默认,在这三座长棚的空隙间,各留出一些地段给他们另搭帐篷。

  各派弟子各据一方,有心上场的散客游侠们则围在高台附近,纯粹只是来看热闹的,则远远退在外围--比如祈世子三人。

  南安侯等人离去后,凌虚子本来也要走,但伊祁见他疗过后,祈世子的肩伤确实有所好转,便强要他留下来。凌虚子虽还想趁着盛会去招摇撞骗,被少年一瞪,唯有乖乖留下。到了大会这天,见二人要去看热闹,想自己不去白不去,便也跟了过来。

  此时三人就坐在与论剑台遥遥相对,却隔了数里的一株大树上,虽然远,但视野一览无阻,倒也看得清楚。这边一带是树林,周围的树木上,也坐了不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不想惹到炮灰的闲人。

  原本以祈世子的身份,完全可以随便拿到三张邀请帖混上贵宾席去坐,也好就近监视柳残梦。但他说什么也不想再靠近柳残梦。伊祁想到当日「南安侯」那句「小情儿」,也是心下一寒,有点理解祈的心态,便同意远远盯着便好。

  时间接近晌午,会堂上已聚了近万的江湖人,熙熙攘攘,十分吵闹。其间也不乏江湖冤家或仇敌,见上面了,哼一哼,各自走开--论剑大会不论私怨,任何恩仇到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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