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雅的嗓音可笑响起:“好个阴有阴法,阳有阳规!既然相见,当属有缘。”
白色人影无风自动,足不沾尘的飘近三人。
三人凝目细望,不约而同失声叫道:“殷士民!”
白影正是书生打扮的殷士民,他此刻的模样正和小桂他们下葬之前所见,完全一模一样。
小桂欢愉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摆出那副鬼样想吓唬谁呀?”
小千瞪眼道:“你不是入士为安,超生去了吗?怎么又会变成孤魂野鬼,半夜跑出来游荡?”
客途笑道:“难不成,是二位道长法未失灵,没把你送走?”
“非也!非也!”殷士民的魂魄摆手一笑:“二位道长法力无边.合力施为岂有失误定理。我既现身此地,实乃因缘是也!”
三人听他满口酸气.忍不住齐齐哧哧失笑!
殷士民语若冬烘,反应却颇见机伶,立刻机辩笑道:“古人者,作古之人也乎?抑或是百年存货之古董人类之谓?”
“随便啦?”小桂非常欣赏他的反应,哈哈大笑:“反正你们当鬼的,横竖都有本事猜中咱们做人的心里话,不是吗?”
“非也!非也!”殷士民插头晃脑道:“吾已有言,道长法力并未失灵,故此小生却已获得超生,不列鬼籍矣!”
殷士民尔雅一笑;“此事说来话长,吾等不如边行边叙如何?”
“可!”三人再度一起开口,他们自己都觉得佩服如此良好之默契,不禁咯咯好笑。
小桂谑道:“反正长夜漫漫,听鬼故事,或是听鬼说故事,都一样刺激。
”
三人再次开步走,殷士民问他们欲往何处?
“江边渡口嘛!”小千道:“我们招惹了点麻烦,正在当逃犯。”
殷士民笑道:“汝等之事,吾已知矣!不过,欲往江边,汝之方向搞迷也,且随我来。”
三人互觑一阵,耸肩随行。
客途径喷一声:“殷老哥,你似乎知道不少事哦!”
“然也!”殷士民轻笑:“吾于酉时三到来此,已先向此地山神打探过尔等行踪。是以明白尔等今日之遇,本来否已随尔等之后前往西麓育兴小镇,却于镇上追寻下着尔等踪迹,是乃请教当地土地,方知而三人返行入山矣,吾遂尽快追来,与三位见面也。”
殷士民呵呵一笑:“吾确已受封但非驻地山神,而是司职记录人间善恶之八方夜游之神。”
“夜游神?”小桂想到先前自己的玩笑,嘿然道:“我刚刚才说着,怎么就来了个真货,可真是巧也!”
小千道士出身,自然明白这夜游之神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资格受封,而是要累积相当功德之后,方有可能受到选派。
“恭措你啦!”小千开心道:“殷大哥,这个位置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受指派。足见老天仍然有眼,知道你殷家福荫深厚,理当封此职位。”
客途和小桂闻言,亦为殷士民高兴,不住向他道贺。
殷士民笑道:“其实,否能有此机缘就任夜游之神,实乃小桂之功也。”
“何以故?”小桂好奇反问;“吾未曾相助丝毫功德与汝,何言为吾之功也乎?”
这小鬼心血来潮学着殷士民口气咬文嚼字一番,逗得其他二人愣神笑得直打跌。
殷士民笑饱了方道:“汝虽未曾相助功德与吾,但却用天地奇宝——月灵石晶珠,为再陪葬,是否?”
“然也!”小桂笑道;“那月灵珠本来就是殷家之物,还给你陪葬,乃合情合理之事,这岂有什么功劳可言?”
殷士民笑道:“你可知此宝生人得之,有何妙用也?”
“知道。”小桂道:“二位道长解释过.我们也才知道那个恶道明灵子为何会那般心狠手辣。”
殷士民点点头,不厌其烦问道:“如此,二位道长必也解释过,若人往生得此珠陪葬,可享百世富贵?”
小桂也耐着性子,点头回:“说过。”
殷士民感情丰富道:“而妆宁愿放弃如此垂手可得之异宝,将之交予一名嗣亡魂陪葬?汝可知,因你之念册封之福?此非法之功劳也乎?”
“原来如此!”小桂三人恍然大悟。
殷士民接道:“册封之时,冥王渭吾可于阴间判官夜游神祀,二者选其一而让任也。否因甚为怀念古宅之中,不求封神受职。冥王有感于吾等因缘殊胜,特准吾析,更因封吾为八惩之依据。”
小桂弹指而笑:“这么说来.你的职位相当于人间的八府巡案喽?”
殷土民点头称是,小桂直叫高官!高官!
三人再次向他恭穆道贺,殷士民连称托福!托福!
他不正是托了小桂之福,方有此日,这句客套之词,倒也实至名归。
客途笑道:“如此说来,以后殷老哥倒是每天晚上都可以和咱们见面了?
”
“非仅夜晚。”殷士民含笑道:“因吾乃贪命之游神,非一般阴魂也,故而日夜皆可现身示人。但因吾成魂日短,功力尚浅,是以不宜太早现身于白日阳气正之时,待日后功力加深,自是随时可与三位小兄弟相聚。”
小桂眨眼道:“想增加功力有何困难?叫小老千用那个什么护体咒,多给你出几道,你不就功力立增。”
小千笑骂道:“你想的倒美!”
殷士民哈哈笑道:“吾神功力之增,贵在自我修炼,凭籍外力,终究有违自然,非正道也,如此岂是吾神应为之举?”
小千讪笑道:“小鬼,听见没?人家殷大哥才不像你这么皮,凡事尽想不劳而获。”
小桂扭个鬼脸:“你以为称兄道弟就能拉拢殷老哥?你如此喜新厌旧,不怕他为之齿冷?”
小千哧哧笑道:“殷大哥虽是夜游之神,便仍是明魂成就之身,缺少阳气势力,他会齿冷实属正常。他的齿若不冷了,咱们可就要恭喜他,那表示他已修练得道,名列仙班哩!”
客途呵呵失笑:“也只有你这种术士,才知道殷老哥的牙齿冷不冷有何差别。”
殷士民与小桂他们相聚不过顿饭工夫,却已感受到无尽的欢笑和轻松,独自渡过百年孤寂的他,不禁深深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往后的日子他不会再是一个人沉闷的熬度光阴。
他们三人一齐踏着清朗月色,漫步笑谈于荒野林间、其情不可不谓诡异之至,但是气氛却又惩地温馨热络,如此奇特的因缘,别说几人难以置信.便是神鬼之界亦大叹奇也怪哉!
小桂他们因有殷士民民领路,在山区不再瞎撞乱闯,着实省下不少找路的时间。
不过四更刚过交鼓时刻,三人已随殷士民来到山脚下。
殷士民指着一条极易辨识的蜿蜒小径,道:“尔等沿此小径前行,可直抵江边,随即左折再行里许,即有一户船家,船老大姓雷名超,为城信可靠之老实人,且孤寡一人无所牵绊,汝等可雇其舟溯行至九江,之后上岸改由陆路西行往九宫山方向矣!”
小桂他们毫不讶异地如何知道船老大姓啥名何,为人如何,所谓“神通”
大就是这么回事了。
小桂问他不一起走?
殷士民含笑:“为免惊世骇俗,为兄不宜公然亮相,汝以为然否?”
三人知他神人无踪,自有其律法,若是该出现时自然会现身,凡事不可勉强,以免触犯无条。因此,他们三人带着认识.“特殊”朋友的兴奋心情,愉快的向殷士民挥手告别。
殷士民尔雅一笑,拱手回礼,刹时化作一阵清风消失无踪。
三人逐乃按照殷士民的指点上路,果然约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江边。
此时,天际已有些微的朦胧,涛涛的水声给人一种振奋的感受,透过薄薄的晨雾,辽阔的江面隐约可见。
三人沿着江岸左转西行,哗啦盈耳的江涛盖过人语,是以三人索性闭嘴不谈,省下和江涛比吵的力气,施展轻功具法掠向目的地。
里许地的距离对三人而言,不需盏茶时光即已抵达,这还是他们怕到的太平,船家尚在梦中大会周公,因此放慢速度以缓延时间。
否则,诚如小桂狂言:“里许地,算什么距离?我一跨步就到了。”
当然,小千不忘回他一句:“尼塞仔儿!”
三人在百丈开外即已遥遥望见那处渡口,他们收住身影放缓脚步,踩着晨间的露水行向渡口。
这个所谓的渡口,其实只是一栋黄泥茅草屋,加上一座数块薄板拼成的简陋码头。
一艘带篷的小舟,用麻绳紧紧系于码头的木桩上,随着滚滚江浪起伏有效的轻晃着。
一个四句左右的中年汉子,身着青布粗衣,正蹲在码头边上,就着江水漱洗。
直到小桂他们来到他背后丈寻以内的范围,这位船老大仍未察觉有人接近,显然他并不清武功。
三人相望一限,小千故意放重脚步弄出些许声,走近雷超。
雷超闻声回头,看到居然是三个半大孩子,不禁和善招呼:“早呀!小兄弟,这么赶早去哪儿?”
小千笑道:“我们昨晚迷了路,这会好不容易才还到一户人家睡!”雷超一听是迷路的小孩,更加关心的追问三人打哪里来,耍去哪里?”
有了前一天和张家猎户相处的经验,这回小千可不敢将放事编得太过火,免得又换来一顿无微不至,但关怀过剩的热心照料。
他只道自己等人住山上,要到九江探访亲戚,只是下山之后,一路上没看见有渡点,只得沿着江边走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地。
雷超虽然直觉他们三人的气质、并不像普遍山上的人家,但看他们身上全都背着个小包袱,确实是外出的打扮,暗里猜想也许是翘家路出来的小孩、这会儿迷了路想打退回府去了。
他呵呵笑道:“这附近十来里地,只有我这一里小船,你们当然看不到别的江船。还好你们懂得沿江而走,要不,附近还真的没有别的人家哩!”
三人和雷超谈妥展船事宜,因为一夜未歇,只想上船睡觉。
他们要雷超准备妥当之后,径自启程,不用招呼他们。但是,雷超偏就要为他们弄些早点,要他们吃过热食才去好好休息。
小千喝着地瓜小米粥,嘴里啃着黑馍馍,不禁感触万千:“其实,这世间的好人还是满多的嘛!像咱们昨天遇上的张猎户和今天这位船老大,虽然热心得有点过于固执,却也都是出于一番善意。比过让湖上那些奸险狡诈之徒,不知可爱多少倍呐!”
小桂稀哩呼嘈喝下大半碗粥,道:“现在你那套什么狗屎现实人性的谬论,应该不攻自破了吧!所以我告诉你,人如果把自己的心放开些,放宽点,自然会发现,人人是好人,日日是好日。”
小千嘻笑道:“少那么一副老气横秋的德性跟我说教,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客途笑道:“听你刚才感慨万分,莫非你后悔淌入江湖?”
小千攒眉想了想,摇头否定道:“不!不管这个江湖变得多么糜烂,我绝不后悔搅入这趟混水。说实在的……”
他忽然呵呵失笑:“如果有一天,师父不准我去闯江湖,只准我做个规规矩矩的抓妖小道土,我想,我一定会无聊而死。”
客途轻笑:“我师父曾说,人各有定命。一个人生来要进入哪一行,都是前世注定之事。就算以外力强改命运,也只是改变一时,有一天终究得回到原点,经历人生原本应走的路;这也就是所谓的天意了!”
“所以说……”小桂拍拍吃饱的肚皮,抹着嘴道:“顺天者昌,逆天着亡。想了解这个天的意,还真是一门学问哩!”
小千抬杠道:“可是,有句俗话叫人定胜天,这又怎么说?”
小桂笑嘻嘻的拍着他脑袋:“这只是安慰人的话,懂吗?笨蛋!”
小千拨开他的手,笑骂道:“不准设大没小的,屁蛋!”
小千在茅山派里当了一辈子的“小师弟”,难得碰上个比自己年轻的“小鬼”,此时逮着机会耍耍威风,他发现这感觉真爽。
他不禁心里暗付:“难怪那些师兄有事没事就爱摆出这副臭架子,原来是挡不住的感觉作怪呐!”
老成持重的客途,已然摆出大哥大的架式,催道:“不管你们二个是什么蛋,如果再不开始谈的话,干脆留在这里孵小鸡算了!”
二人立刻风卷残云的清光早点,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小桂低着嗓门,黠谑狭笑道:“老猫发成了!”
“老猫?”小千噗哧失笑,随即猛点其头,表示赞同此一封赠。
二人不再拖拉,出门上船。
船舱里,雷超已细心的为三人准备妥铺盖,吃饱喝足的三人相信殷士民对雷超的评语,因此进了船舱,不管三七二十一蒙头就睡,将其余琐事安心留给雷超处理。
一觉醒来,已是日渐西斜的时刻。
三人伸足了懒腰,方才各自起身,钻出船舱会和掌舵的雷超闲聊。
此时,辽阔的江面上不乏渔舟往返,摇格的船家若是遇见熟识的朋友,总是隔江呛喝招吆,此起彼落的呼喝声.和着涛涛江水鸣响,将夕阳下江面的气氛点缀得十分热闹。
雷超笑着为他们解说:“此处已经快接近赤湖了,就咱们今晚泊船的地方。在赤湖的此岸,有一个靠船吃饭的朋友们所组成的帮会,叫大筏帮。他们人多势众,常理着赤湖和右近数十里地的水陆营生,因为打这里开始往来的船只多数属于大筏帮,他们相互认识,见了面自然要招呼,所以江面上就特别活络了。”
客途笑问道:“雷老伯,你为什么不加入他们?有人做伴不是强过一个人生活?”
雷超呵呵笑道:“不哦!人帮会是年轻小伙子干的事,我哪有兴趣凑这个热闹。再说,我听入了帮的朋友提过,帮会里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家法,人帮就得听令行事,有时为了抢地盘.夺生意,还得跟人动刀动枪,拳脚相向。
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喜欢跟人争,又不爱人家管,哪能习惯过那种日子?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
想起自己等人的“逃犯”身份,小千对江面上如此频繁的船只往来,总觉得避开为妙,于是暗示小桂和客途回舱中提谈,以避人耳目。
“赤湖到了!”雷超在船尾叱喝:“三位小兄弟,你们不出来瞧瞧?这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