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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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旧版)-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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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原来是她的衣衫扯破了。萧峰暗叫:“阿朱这小妮子真是荒唐!怎么好端端地,会将人家寡妇的衣裳也撕破了?”
  阿朱道:“真的啊,马夫人,你不用心急,我慢慢跟你说。那赵钱孙道:‘去年八月中秋……’”她话未说完,马夫人又是“啊”的一声惊呼,跟著便晕了过去。阿朱忙道:“马夫人,马夫人!”用力捏她鼻下唇上的人中。马夫人悠悠醒转,道:“你……你何必吓我?”阿朱道:“我不是吓你。那赵钱孙确是这么说的,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否则我可以叫他前来对证,他说去年中秋,乔峰、谭公、谭婆,还有那个下手害死马兄弟的凶手,一起在那位‘带头大哥’的家里过节。”马夫人嘘了一口气,道:“他真是这么说的?”阿朱道:“是啊。我听了先还不信,便去问谭公。谭公气虎虎的,瞪了我一眼不说。谭婆却道一点也不错,便是她跟赵钱孙说的。我想怪不得谭公要生气,原来是恼他夫人什么事都去跟赵钱孙说了。”马夫人道:“嗯,那又怎样?”阿朱道:“那不是很容易查了吗?去年中秋,和乔峰、谭公、谭婆三人一起在‘带头大哥’家中的,总是有限的这几个。可惜谭公、谭婆是死了,乔峰是咱们对头,那是决计不肯说的,我只好去问带头大哥去。”马夫人道:“好啊,你原该去问问。”阿朱道:“说来却也好笑,这带头大哥到底是谁,家住哪里,我却不知。”马夫人道:“嗯,你远兜圈子的,原来是想套问这带头大哥的姓名。”
  阿朱道:“若是不便,马夫人也不用跟我说,不妨我自己去查明了,咱们再找那正凶算帐。”萧峰明知阿朱这是以退为进,故意显得漫不在乎,以免引起马夫人的疑心,但心下却不自禁的十分焦急。只听马夫人淡淡的道:“这带头大哥的姓名,对别人当然要瞒,免得萧峰知道之后,去找他报杀父杀母之仇,白长老是自己人,我又何必瞒你?他便是……”说了“他便是”这三个字,底下却寂然无声了。
  萧峰几乎连自己心跳之声也听见了,却始终没听到马夫人说那“带头大哥”的姓名,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得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位带头大哥地位尊崇,声势浩大,随口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他……他最喜庇护朋友,你去问他真凶是谁,他是无论如何不肯说的。”萧峰屏住呼吸,暗暗寻思:“不管怎样,咱们已经不虚此行了。马夫人便是不肯说那人的姓名,单凭这几句‘地位尊崇,声势浩大,随口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我总可推想得到。武林中具有这等身份的又有几人?”
  他正在琢磨这人是谁,只听阿朱道:“武林之中,单是一句话便能调动数万人众的,以前有丐帮的帮主,嗯,少林弟子遍于天下,少林派的掌门方丈一句话,那也能调动数万人众……”马夫人道:“你也不用胡猜了,我再给你一点因头,你只须往西南方猜去。”阿朱沉吟道:“西南方?西南方有什么大来头的人物?好像没有啊。”
  马夫人伸出手指,啪的一声,戳破了窗纸,刺破处正在萧峰的头顶,吓得他连忙缩头,只听马夫人道:“小女子不懂武功,白长老你总该知道,天下是谁最擅长这门功夫。”阿朱道:“嗯,这手指点穴的功夫么?少杯派的金刚指,河北沧州郑家的夺魄指,那都是很厉害的了。”萧峰心中却在大叫:“不对,不对!点穴功夫,天下以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为第一,何况她说的是西南方。”
  果然听得马夫人道:“白长老见多识广,怎地这一件事却想不起来?难道是旅途劳顿,脑筋失灵,居然连大名鼎鼎的段家的一阳指也忘记了?”她话中颇有讥嘲之意,阿朱道:“段家一阳指我自然知道,但段氏在大理国称皇为帝,早和中土武林不相往来,若说那位带头大哥和他家有什么关系牵连,那定是传闻之误。”马夫人道:“段氏虽在大理称皇,可是段家并非只有一人,不做皇帝之人便常到中原。这位带头大哥乃大理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姓段名正淳,官封镇南王、保国大将军便是。”萧峰和阿朱虽均与段誉熟识,但大理国段氏乃是国姓,好比大宋姓赵的、西夏国姓李的、辽国姓耶律的,都是何止千千万万,段誉从来不提自己是大理国王子,萧峰和阿朱均没想到他是帝皇之裔。但段正明、段正淳兄弟在武林中声名极为响亮,萧峰听到马夫人说出“段正淳”三字来,不由得全身都是一震,数月来寻访的名字,终于是寻到手了。
  只听阿朱道:“这位段王爷权位尊崇,怎么会与江湖上的斗殴仇杀之事?”马夫人道:“江湖上寻常的斗殴仇杀,这位带头大哥自然是不好牵连在内,但若是和大理国存亡绝续,国运盛衰相关的大事,你想他会不会过问?”阿朱道:“那当然是要插手的了。”马夫人道:“我听徐长老言道,大宋是大理国北面的屏障,契丹若是灭了大宋,第二步便非并吞大理不可。因此大宋和大理唇齿相依,大理国决计不愿大宋亡在辽幽手里。”阿朱道:“是啊,话是不错的。”马夫人道:“徐长老又道,那一年这位段王爷在丐帮总舵作客,和汪帮主喝酒论剑,忽然听到契丹武士要大举到少林寺夺经的讯息,这位带头大哥义不容辞,便率领众人到雁门关外去拦截了,他此举其实是为了大理国。听说这位段王爷武功固然高强,为人又极仁义。他在大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使钱财有如粪土,只要有人向他开口,几千几百两银子随手便送给朋友。你想中原武人不由他来领头,却又有谁?”阿朱道:“原来带头大哥竟是大理国的镇南王,大家死也不肯说出来,都是为了回护于他。”马夫人道:“白长老,这个机密,你千万不可和笫二人说,段王爷和本帮交情不浅,一泄漏出去,为祸非小。”
  阿朱道:“我自是不会泄漏。虽然大理段氏威镇一方,厉害得紧,但若那乔峰蓄意报仇,期之以十年八载,段正淳也是不易对付。”马夫人道:“不错,白长老,你最好立一个誓,以免我放心不下。”阿朱道:“好,白世镜若将段正淳便是‘带头大哥’之事说与人知,白世镜身受千万万剐的惨祸,身败名裂,为天下所笑。”她这个誓立得极重,实则很是滑头,口口声声,都是推在“白世镜”身上,身受干刀万剐的是白世镜,身败名裂的也是白世镜,跟她阿朱可并不相干。马夫人听了却似甚满意,道:“这样就好了。”阿朱道:“我遇到大理这位镇南王后,旁敲侧击,请问他去年中秋在他府上作客的有那几个人,便可查到害死马兄弟的真凶了。”
  马夫人泣然道:“白长老情义深重,亡夫地下有如,定然铭感。”阿朱道:“夫人多多保重,在下告辞。”当即辞了出来。马夫人道:“小女子孀居,夜晚不便远送,白长老恕罪则个。”阿朱道:“好说,好说,夫人不必客气。”到得门外,只见萧峰已站在远处等侯,两人对望一眼,一言不发的向来路而行。一钩新月,斜照在信阳古道,萧峰和阿朱并肩而行,直走出十余里,萧峰才长吁一声,道:“阿朱,多谢你啦。”阿朱淡淡一笑,不说什么。她脸上虽是满脸皱纹,化装成了白世镜的模样,但从她眼色之中,萧峰还是觉察到有担心、焦虑、疑忌等等的心事,便问:“今日大功告成,你为什么不高兴?”阿朱道:“我想大理段氏人多势众,你孤身前去报仇,实是万分凶险。”萧峰道:“啊,你是为我担心。你放心好了,我决计不会鲁莽从事,正如马夫人所云,我在暗里,他在明里,三年五载报不了仇,那就十年八载。总有一日,我要将段正淳斩成十七八块,分喂恶狗。”说到这里,不由得咬牙切齿,满腔怨毒都露了出来。
  阿朱道:“大哥,你千万须得小心在意才好。”萧峰道:“这个自然,我送了性命事小,爹娘的血仇不能得报,我死了也不瞑目。”慢慢伸出手去,拉著她手,道:“我若是死在段正淳手中,谁陪你在雁门关外打猎放羊呢?”阿朱道:“唉,我总是害怕得很,觉得这件事情之中有什么不对。那个马夫人,那……那马夫人,这样冰清玉洁的模样,我见了她,心中却不自禁的觉得可怕厌憎。”萧峰笑道:“这女人很是精明能干,你恐她瞧破你的乔装改扮,自然不免害怕。”两人到得信阳城客店之中,萧峰立即要了一坛酒来,开怀畅饮。信阳是豫南大城,城中耳目众多,他绝口不提适才之事,心中却不住在盘算如何报仇,想到大理段氏,自然而然记起了那位新结交的金兰兄弟段誉,不由得心中一凛,呆呆的端著酒碗不饮,脸上神色大变。
  阿朱还道他发觉了什么,四下一瞧,不见有异,低声问道:“大哥,怎么啦?”萧峰一惊,道:“没……没有什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到喉咙,突然气阻,竟是大咳起来,将胸口衣襟上喷得都是酒水。他量洪如海,内功深湛,竟然饮酒呛口,那是非常特异的事,阿朱暗暗担心,却也不便多问。她哪里知道,萧峰饮酒之际,突然想起一事,那日在无锡和段誉赌酒,对方以“六脉神剑”的上乘武功,将酒水都从手指中逼了出来。这等神功,萧峰自己便有所不及。段誉明明不会武功,内功便已如此了得,那大对头段正淳是大理段氏的首脑之一,比之段誉,想必更是厉害十倍,这父母大仇,如何能报?
  他自然不知段誉巧得朱蛤神功的种种奇遇,单以内力而论,段誉比他父亲已不知深厚了多少倍,而“六脉神别”的功夫,当世除段誉一人而外,亦无第二人使得周全。
  阿朱虽不知萧峰心中所想的细微曲折之处,但也料到他总是为报仇之事发愁,便道:“大哥,报仇大事,也不忙在—朝一夕。咱们谋定而后动,就算敌众我寡,不能力胜,难道不能智取么?”萧峰心头一喜,想起阿朱机警狡猾,实是一个大大的臂助,当即倒了一满碗酒,一饮而尽,说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报此大仇,已不用管江湖上的什么规矩道义,多恶毒的手段也使得上。对了,不能力胜,咱们就跟他来个智取。”
  阿朱又道:“大哥,除了你亲生父母的大仇,还有你养父养母乔氏夫妇的血仇、你师父玄苦大师的血仇。”萧峰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是啊,仇怨重重,岂止一端?”阿朱道:“你从前跟少林寺的高僧学艺,想是年纪尚小,没学全少林汲的精湛内功,否则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便再厉害,也未必在少林派达摩老祖的‘易筋经’之上。我曾听慕容老爷谈起天下武功,说道大理段氏最厉害的功夫,还不是一阳指,而是叫作什么‘六脉神剑’。”萧峰皱眉道:“是啊,慕容先生是武林中的奇人,所言果然极有见地。我适才发愁,倒不是为了一阳指,而是为了这六脉神剑。”
  阿朱道:“那日慕容老爷和公子谈论天下武功,我站立旁边斟茶,听到了几句。慕容老爷说道:‘少林派的七十二项绝技,那也平平无奇,我不但会使,也都会破,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萧峰赞叹道:“前辈风范,恨不一识其人。”阿朱又道:“那时慕容公子道:‘是啊,王家的姑母和表妹就爱自夸多识天下武功,可是博而不精,有何用处。’慕容老爷道:‘说到这个精字,却又是谈何容易?其实少林派真正的绝学,乃是一部易筋经,只要将这部经书练通了,什么平庸之极的武功,到了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根基一好,内力一强,一切平庸招数使将出来都能发挥极大威力,这一节萧峰自是深知,那日在聚贤庄上力斗群雄,他以一套众所周知的“太祖长拳”会战天下的英雄好汉,任他一等一的高人,也是束手拜服。这时他听阿朱重述慕容先生的言语,不禁连喝了两大碗酒,道:“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可惜这位慕容先生已然逝世,否则萧峰定要到他庄上,见一见这位天下奇人。”阿朱嫣然一笑,道:“慕容老爷在世之日,向来不见外客,但你当然又作别论。”萧峰抬起头来一笑,知她“又作别论”四字之中,颇含深意,意思是说:“你是我的知心爱侣,慕容先生自当另眼相看。”阿朱见他目光中的神色,不禁低下头去,晕生双颊,芳心窃喜。
  萧峰喝了一碗酒,道:“慕容老爷年纪并不太老吧?”阿朱道:“五十来岁,也不算老。”萧峰道:“嗯,他内功深湛,五十来岁正是武功登峰造极之时,不知如何奄忽逝世?”阿朱摇头道:“老爷生什么病而死,我们都不知道了。他死得很快,忽然早上生病,到得晚间,公子便大声长哭,出来告知众人,老爷死了。”萧峰道:“嗯,不知是什么急症,可惜,可惜。可惜薛神医不在左近,否则好歹也要抓了他来,救活慕容老爷一命。”他和慕容氏父子虽然素不相识,但听旁人说起他父子的言行性情,不禁生出钦慕之心,当日他所以出手相救阿朱,主要也是如此。
  阿朱又道:“那日慕容老爷向公子细细谈论这部易筋经。他说道:‘达摩老祖的易筋经我虽未寓目,但以武学之道推测,少林派所以得享大名,乃是由这部易筋经而来。那七十二门绝技,虽然各有各的独到之外,要说凭此而领袖群伦,为天下武学之宗,却还是谈不上。’老爷加意告诉公子,说决不可自恃祖传武功,小觑了少林子弟。寺中既有此经,说不定便有天资颖悟的僧人能读通了它。”
  萧峰道:“慕容先生之言,确是极有见地。”阿朱道:“老爷逝世之后,公子偶尔提到老爷的遗言,说他生平于天下武学,无所不窥,只可惜没见到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经,以及少林派的易筋经。老爷言谈之中,将这两套武功相提并论,由此推想,要对付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似乎须从少林易筋经著手。如果事先能将易筋经从少林寺菩提院中盗了出来,花上几年功夫练它一练,那六脉神剑、七脉阴刀什么的,我瞧也不用放在心上。”她说到这里,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萧峰跳起身来,笑道:“小鬼头……你……原来……”阿朱笑道:“大哥,我偷了这部经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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