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丹芝玛,你手上拿的是啥?”
珊丹芝玛把那物体摊在手心上,送到韩喜梅眼前。大家围拢来,只见是一朵玲珑剔透、精巧美丽的小花。陆小明不胜惊喜地说:
“哎呀呀,这儿是终年不化的冰雪之地,竟有这样别致的花儿。看,这花儿开得有多漂亮。”
珊丹芝玛手中这朵花开得正盛。一簇微微发绿的嫩叶上,翻卷着层层洁白细柔的花瓣,花瓣簇拥的正中是一束银丝玉线般的花蕊。这朵花,这朵魅力无穷的花,焕发着诱人的风韵和光彩。
韩喜梅目光贪婪地望着这开得活鲜鲜的十分可爱的花朵,问道:
“珊丹芝玛,这花是从哪儿采来的?”
“冰墙后面的一条冰川旁。”
“这是什么花?”
“雪莲。”
“雪莲!”韩喜梅满心欢喜地称赞道,“多美的冰山雪莲呵!”
郝志宇也赞美道:
“恐怕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花了!”
珊丹芝玛感慨地说:
“世上有千种花,万种花,要数这种雪莲花最珍奇了!”
是呀,雪莲花呀雪莲花,你生长在雪线以上这个严寒酷冷的世界,不顾风刀霜剑的抽杀,不顾严冰冷雪的摧残,昂首开放在这个永远没有春天的冬天里。你是那么纯洁无瑕,坚贞不渝,年年月月光华灿烂,永开不败,又使人感到这个永远没有春天的冬天里,充满了不绝的生机和盎然的春意。
韩喜梅的目光还停留在这朵姿容独特的雪莲花上:
“依我看,世上就数雪莲花的生命力最强了。”
“阿姐,你们就跟这雪莲花一样,世上再没有比你们更顽强的人了!”珊丹芝玛双手捧着雪莲花,突然显得心事沉重地望着远方,满怀深情地说道,“耿大叔呀耿大叔,你答应要送给队长阿姐和高虹阿哥的雪莲花,珊丹芝玛我替你在冰山上采到了。”
珊丹芝玛重重地吐了口气,转身朝韩喜梅一躬身,把雪莲花献到韩喜梅面前,激动地说道:
“阿姐,请收下这朵我替耿大叔送给你和阿哥的雪莲花吧!”
“谢啦!”韩喜梅也一躬身,怀着感激的心情,双手接过珊丹芝玛送过来的这朵美丽的冰山雪莲。
在小分队驻地的帐篷里,周丽三番五次地劝钟震山躺在地铺上。钟震山执意不肯躺下,仍坚守在电台旁。他对周丽说:“我的任务是负责与基地和韩队长他们的通讯联络。现在是完成试飞任务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哩!”
周丽明白了他的心思,便格外经心地守护在他身边,观察着他伤情的变化。总之,钟震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都强有力地牵动着她的心,牵动着她的感情。
钟震山刚才与基地联络过,咱们试飞的飞机已经按照预定的时间,从芙蓉城机场起飞了。按时间推算,飞机很快就要飞到索南才旦村寨上空了。他把脸转向愁容满面的周丽:
“周丽,你快出去看看咱们的飞机到了没有?”
周丽心里很矛盾,要出去,又不忍离开受伤的钟震山;不出去,钟震山又不会依。她为难地看一眼钟震山,嗫嗫嚅嚅地说:
“可,可你呢?”
钟震山神色泰然地说:
“快去吧,飞机一到就来告诉我。”
周丽只好应从了,朝帐篷外走去。
在普灵寺的小广场上,魏营长率领的部队把这帮袭击小分队的喇嘛押到了这里。他吩咐几个战士将普灵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饶措和丽莎的影子。
这些曾经气势汹汹地高喊着“刀枪不入”的喇嘛们,现在一个个都蔫头耷脑地颓然站着,不敢正视一眼围在他们周围的解放军战士。
这时,天空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魏营长有力地朝东边天空一指道:
“你们抬起头来看看吧,我们的大雁飞来了!喇嘛们目光虚怯地朝东边的天空张望去。
随着这越来越响的轰轰隆隆的声音,只见清朗朗的天底下有一个亮点渐渐变得轮廓分明起来,转瞬间,化着一架矫健的飞机,朝村寨上空飞来。
这些喇嘛全都跪倒在地,不敢再看飞机一眼。他们有的把头磕在地上,有的双手合在胸前,嘴里都叽哩咕噜地念着佛经。
战士们一个个高兴得举枪挥帽,表达着他们无比欢快的心情。
周丽扬着手臂,象快活的小鸟展翅飞进帐篷:
“震山,震山,我们的飞机来了!”
周丽原以为钟震山一听到这个喜讯,一定会非常高兴。
哪知他无声无息地把头埋在搁电台的木箱上,两眼微微闭着。周丽赶忙跑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肩膀:
“震山,你醒醒,我们的飞机来了!震山呀,你快醒醒,我们的飞机到索南才旦了!”
在周丽连连不停的摇动和呼喊下,由于伤疼的折磨而昏倒过去的钟震山终于睁开了眼睛:
“周丽,你是说,我们的飞机来了?”
周丽见他清醒过来,心情才略微宽缓些。她频频点头道:
“嗯,嗯,我们的飞机来了!”
钟震山侧着耳朵,静心地谛听着,果然听到了飞机马达的轰鸣声。顿时,他精神大振,力量倍增。他把手撑在木箱上,慢慢站起来,迈步就要朝前走去:
“我要看看我们的飞机!”
钟震山毕竟变得身体虚弱了,左摇右晃地站不稳当。周丽伸手扶着他,一步一步地朝帐篷外走去。
钟震山站在帐篷门边的雪地上,两只眼睛循着飞机的声音向长空仰望去。他的目光终于捕捉到了飞机的身影。就象看到了希望的实现和胜利的到来一样,钟震山的心头洋溢着欢乐的情潮,对着展翅高飞的飞机亲切而又深情地喊道:
“飞机,我们的飞机,我们的飞机!”
不知是由于过度兴奋,还是由于伤痛的缘故,钟震山的身子软瘫瘫地靠在了挂着冰溜子的帐篷篷沿上。他的脸是白苍苍的,但眼角眉梢和嘴边却显而易见地浮起了动人的微笑。
见此情景,周丽不免惊慌失措:
“震山!”
钟震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他仍不错眼地注视着我们的飞机。
飞机飞临小分队驻地上空了。钟震山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把目光投向周丽,微微一笑,说:
“周丽,你该唱歌啦!”
“唱歌?”
周丽吃惊了。钟震山的负伤就够她心里痛楚的了,她哪里还有唱歌的兴致。她望着钟震山,轻轻地摇了摇头。
钟震山见周丽神色大改的样子,就提示她道:
“周丽,你忘了上午说过的话啦?”
“没有。”周丽慢声细语地说,“我说过,等咱们的飞机飞来的时候,我要唱歌。”
“是呀。”钟震山沉思着说,“我也答应过你,一定要听你唱歌。”
“可现在”周丽心里一片酸楚,用牙咬着自己的嘴唇,好久才续上自己一开口就中断了的话,“可现在你负了伤,我,我放不开嗓子呵!”
钟震山体察到了周丽此时的心情,心里十分感动。但是,胜利对他的鼓舞却使他把伤痛忘到了一边。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听不到周丽的歌声,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他用热情似火的眼睛凝视着神情忧郁的周丽,鼓励她道:
“周丽,你不应该为我难过,你应该为胜利歌唱!”
周丽的心被钟震山说动了:
“我唱,我一定唱,唱我们的《高原气象兵之歌》!”
周丽望望天上稳稳飞向前方的飞机,又望望身负重伤的钟震山。努力克制自己,好容易才稍稍稳住自己的情绪,唱了起来。
我们是高原气象兵,
进军西藏斗志高。
不怕云雾茫茫,
不怕风雨潇潇,
不怕飞雪飘飘,
不怕险关道道,
天下阴晴我观测,
人间冷暖我预报。
我们是高原气象兵,
万里云天斩魔妖,
要为大雁指方向,
空中开出路一条!
歌声中,金色的大雁飞远了。歌声中,钟震山和周丽仰望长空,目光深情地追随着金色的大雁朝索南才旦山飞去。
才旦峰上,韩喜梅和小分队所有的人,还有朗杰曲巴和珊丹芝玛,都眼巴巴地翘首天空,盼望着金色的大雁快快飞过来。
索南才旦山的天空,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慷慨,尽扫愁云苦雾,竭力敞开胸怀,迎接着金色大雁的光临。
忽然,焦急盼望的人们听到从天外传来一种似惊雷滚动,如长风呼啸的声音。韩喜梅急忙一看表,时针刚好指在五点上。她兴奋无比地对大家说:
“我们的大雁飞来啦!”
立时,人们看到了一架飞机风驰电掣般地朝索南才旦山这边飞来。
朗杰曲巴和珊丹芝玛也欢天喜地地喊叫起来:
“金色的大雁飞来了!”
大雁飞来了,金色的大雁飞来了!这是小分队同志们的骄傲。多少次流汗、流泪和流血的艰苦斗争,多少回惊涛骇浪的严峻考验,多少个晨昏旦夕的热切盼望,人们一心图慕、全力追求的这一天的这一时刻终于来到了大雁飞来了,金色的大雁飞来了!这是祖国的骄傲。祖国的万里长空从此又多了一条金色的航线。才旦峰最高处的五星红旗,在蓝天和冰雪的映衬下,更加鲜艳夺目,光辉照人。
韩喜梅佇立在洁白如玉的冰墙下,举起话筒,声音激昂地呼叫道:
“大雁,大雁!红旗呼叫,红旗呼叫!”
无线电里立即响起了天上大雁的回答声:
“红旗,红旗!我是大雁,我是大雁!”
严军眉毛朝上一挑,兴奋地对大家,眼睛却意味深长地瞟着韩喜梅,说:
“是高虹同志飞来了!”
韩喜梅在听出是高虹回话的一刹间,心儿乐得都快要蹦出胸膛。但她想到自己现在是实施对空指挥,引导飞机飞过索南才旦山的指挥员,就又把这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感情隐藏起来。
珊丹芝玛凑到韩喜梅身边,小声地问道:
“阿姐,天上飞的是阿哥吗?”
韩喜梅抿着嘴,轻轻地点点头。
珊丹芝玛眨着天真烂漫的眼睛:
“我天上的阿哥能听出我地上阿姐在跟他说话吗?”
韩喜梅无声地然而是甜蜜地对珊丹芝玛又点了点头。
天上,飞机里,高虹双手扶着驾驶盘,坐在左边正驾驶的位置上,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前面索南才旦山的天空和地面。坐在右边的副驾驶和后面的领航员、通讯员、机械师,全力以赴地协助着他的工作。整个驾驶舱显得紧张、忙碌而又井井有序,动作协调,配合默契,犹如一体。
高虹敏锐的耳朵听出了是韩喜梅在呼叫自己,顿时,心头的感情象潮水般地翻涌激荡起来。如果要不是有规定的话,他真要直截了当地呼叫韩喜梅的名字,心里才痛快。但是他毕竟约束住了自己冲动的感情,理智地按章办事,喊着通讯联络信号。
飞机向前疾飞猛进。
高虹的耳朵里又传来了韩喜梅亲切的声音:
“大雁,请注意才旦峰的红旗,按五星红旗指引的方向一直往前飞!”
“明白!”
高虹回答过之后,两只眼睛十分留意地寻找着设置在地面的信号,我们伟大祖国的五星红旗。
那前方几乎与飞机平行在一个高度的才旦峰上,一杆五星红旗象一束红艳艳的火苗,热辣辣地燃烧着,是那么鲜亮耀眼地扑入了高虹的视线里。于是,他双手向后一抱驾驶盘,把飞机拉起来,五星红旗立即闪到了下方。
眼望着那杆飘动在蓝天下,冰峰上的五星红旗,高虹的心情不能平复了。他觉得,那面五星红旗上,染着为开辟这条金色航线而牺牲的耿维民大叔的鲜血。
红旗象才旦峰伸出的手臂,正热情洋溢地召焕着高虹。
看到了红旗,高虹心更明,眼更亮。有红旗为自己指引方向,高虹对最后的胜利更加充满了信心。他又把油门加大,飞机立时象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直插前方。就在飞机到达才旦峰的一刹间,高虹看了看罗盘和高度表的指示,在航空地图上用红色的铅笔记下了飞机进入的方位和索南才旦山的海拔高度。有了这些第一手的极为重要的数据,从此他将如虎添翼地自由地飞翔在这世界屋脊之上的航线上。
他想起了耿维民要他在飞过索南才旦时摇翅膀的嘱咐,泪水不禁从眼里洒在手背上。他虽然知道耿维民大叔已经到了那个与我们无法交流信息的世界里,但他还是忠实不渝地遵循他的嘱咐,双手紧把住驾驶盘,无比虔诚地左右晃动着。
眼望着天空不断摇动翅膀的飞机,颗颗热泪滚出韩喜梅的眼角,滑过两颊,落在衣襟上。
大雁飞过索南才旦山了!
韩喜梅抹去泪水,神情激奋地对大家说:
“空中禁区打破了,西藏空中航线开辟了,西藏和平解放的那一天不远了!”
人们的脸上象拂过一阵春风,笑逐颜开地目送着向西飞远的大雁,挥舞着手臂,尽情地欢呼起来:
“我们胜利啦!”
此时此刻,天空、大地也和这些战士们欣喜若狂地欢呼起来:
“我们胜利啦!”
我们的飞机取得了飞越世界屋脊,突破空中禁区这一史无前例的胜利。钟震山尽管身负重伤,但却因此而兴奋、快活得象个孩子似的,满肚子的喜悦全挂在他的脸上。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寒意越发浓重,他却没有一点睡意,硬让周丽和林青云坐在他的地铺前,感情近乎狂热地畅谈着西藏的未来。一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周丽和林青云仍然一步不离地守在钟震山的身边,细心观察着他伤情的变化。
林青云把手伸到钟震山宽阔的前额试试,看他发不发烧,随后又替他掖好被子,生怕冻着了他。
周丽站到帐篷门边,两眼关注着钟震山的动静。见他睡得静悄悄的,心里感到安然了许多。如果偶然发现钟震山翻一下身,也会象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得她心儿隐隐作疼。她望着塑料玻璃小窗上微微铺上一层亮光,心下暗暗算计着,再不用多久,连夜下山的韩队长和严医生他们就该回到驻地了。
格洛山口魏营长带来的部队在包围刀枪队、缴了他们的武器之后,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