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索南才旦 傅子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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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索南才旦 傅子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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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啊!
  喊声惊魂。
  骑在大马上的人吹一阵号角,就扯开嗓    门,拖腔拉调地喊叫起来。
  这个一大早就骑马吹号、呐喊不断的人,是沙拉土司滚出来的哼查。这个哼查唯一的使命就是忠实地传达头人老爷的旨令。此刻,他正是按着沙拉土司和饶措活佛的吩咐,活象个催命鬼似的,向索南才旦的奴隶们大声疾呼着。
  散居在索南才旦河两岸的奴隶们,还未打开自己土屋的门,就听到了马蹄声、号角声和呼喊声。他们明白了,索南才旦发生了比火烧索南才旦寺还要骇人听闻的事件。他们的思想感情变得复杂起来。
  珊丹芝玛,索南才旦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她的。老人们夸赞她,姑娘们喜欢她,小伙子们爱慕她,那些有钱有势的浪荡汉子暗算着她。她,十八岁的青春年华,象一朵美丽鲜艳的邦锦花,开放在索南才旦的土地上。如今,这朵永开不败的令人艳羡的鲜花被人抢走了,使奴隶们不能不感到无比震惊、痛心、惋惜、哀叹和愤慨。他们真不敢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的,他们真不愿继续听下去。但是,哼查那怪声怪气的呼叫仍是那么令人厌烦地冲着每个方向,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地重复着:
  “珊丹芝玛被红汉人抢走了!佛爷有旨,老爷有令:索南才旦的臣民们,快去救珊丹芝玛啊!”
  对佛爷的旨,老爷的令,奴隶们是不敢怠慢的,更何况是救珊丹芝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于是,他们纷纷走出自己的土屋,一双双诚惶诚恐的眼睛在濛濛如雨的雾气中四下张望着。
  在沙拉庄院前庭左侧紧往里,有一间窄小的囚笼似的矮屋。这里住着家奴朗杰曲巴和巴索。
  这间房屋光线暗淡,地皮潮湿得冒水,四壁长满了点点青灰色的霉斑,一些喜欢潮气霉味的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铺在地上的破毡油渍麻花的,汗酸味和霉臭味混在一起,使这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闷的气息。那四壁的墙角旮旯挂着好几张蜘蛛网,那些盘踞在丝网中心的大蜘蛛,正探头张目,高度警惕地搜索着,随时准备捕食那些自投罗网的飞虫。
  象任何一天一样,随着黎明的到来,朗杰曲巴便起来了。不过,今天他不象以往一起身就忙着穿衣服,或盘弄起夜里睡觉时散落下来的德密突。他从枕下取出一条白毛巾,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微亮光,细细地端详着,不由得眼前又清晰地出现了那个高个儿解放军替自己揩血的情景。这条印着“八一”五角红星的白毛巾,昨天又添染上了自己殷红的血痕。当他看得正入神,想得正着迷的时候,与他同铺相睡的巴索醒过来了。巴索发现朗杰曲巴手上拿着什么,便一打挺坐起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指点着问道: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一问,打断了朗杰曲巴的思路。他抬头道:
  “一条白毛巾。”
  “从哪里来的?”
  “反正土司老爷不会给我。”
  “哪是谁给的?”
  德密突是一种假发辫子,一般男人头上都盘有。巴索和朗杰曲巴是一对好朋友。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助。他们同住在这个人间地狱里,同睡在这张冰凉的破毡上,身挨身,膀靠膀,心贴心,无话不谈。他们之间,谁要是遭到了头人、管家的毒打,谁都会为自己的朋友痛惜一场,气恨一场,又都抛出心来暖着自己的朋友。只是他们的性格有着明显的相异之处。朗杰曲巴好多思多想,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而巴索却恰恰相反,他默默地承受着痛苦,从不用心细想,总是一味地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不交好运。他事事谨慎,处处小心。每当朗杰曲巴遇到受屈的事情而变得性情暴烈的时候,他总是好心善意地规劝自己的朋友:“朗杰曲巴,咱们奴隶命不好,还是忍着吧!”当下,他一看到朗杰曲巴手中拿着一条在西藏从未见到过的毛巾,心里便象揣了只小兔似的,突突突地跳得厉害。他问过之后,便用期望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朋友。朗杰曲巴对自己的朋友巴索是绝对信任的,啥事都不回避他。他瞥了巴索一眼:
  “我告诉你,你准会缩脖子,吐舌头,害怕!”
  巴索本来心里就犯疑,经朗杰曲巴如此一说,心儿跳得象要蹦出来一样。他捂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脯,小声催促道:
  “谁给你的?快说吧,我,我不怕。”
  朗杰曲巴压着声音:
  “解放军!”
  “!”
  呀
  巴索禁不住又是缩脖子又是吐舌头地惊叫起来,他心里乱套了。过一阵,等自己的心情略微平息下来,他才从朗杰曲巴手里拿过白毛巾来,翻过来掉过去地细瞅着。忽然,他的目光凝在了白毛巾尾边的“八一”红五星上,沉思一阵,指着说道:
  “这跟他们头上戴的五角星一样。”
  朗杰曲巴有些奇怪,突然抓住巴索的手:
  “你也见过他们?”
  “嘘!”巴索侧着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提醒朗杰曲巴,“小声点!”
  朗杰曲巴指点着巴索笑了笑,然后又问:
  “你真见过他们?”
  “见过。”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在什么地方?”
  “老爷的大厅堂里。”
  “老爷的大厅堂里!”朗杰曲巴的脸上浮起了疑云。他问道:“他们跟老爷坐在一起?”
  “嗯。还有饶措活佛。”
  “他们跟老爷、活佛都说了些啥?”
  “我只顾上茶,没敢听。”
  “胆小鬼!”朗杰曲巴感到十分遗憾地埋怨起巴索来。
  巴索的目光在白毛巾上移动着,乍一眼看到了一团浸染在上面的血痕,便惶悚不宁地问道:
  ”
  “这上面的血
  “是我的。”朗杰曲巴指着自己额头上已经结了嘎渣的伤口,“这里流出来的。”
  “咹!是怎么回事?”巴索抖着手中的毛巾,望着朗杰曲巴额上的伤痕,心疼地问,“是谁打的?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瞧你,这不好了嘛!”朗杰曲巴深知巴索的一片情意。
  昨天他们回到这间屋子时天已黑透了,谁也没说什么,便倒下睡了。他对巴索说道:
  “土司老爷用脚踩出来的血,是解放军用这条毛巾替我揩干的!”
  接着,朗杰曲巴把事情的原委对巴索细说了一遍。巴索听罢,心下越发不安起来,忙把毛巾递回朗杰曲巴手中:
  “快把它藏起来,要是叫头人管家看见了,可不得了!”
  在朗杰曲巴年轻的心里,本来汉人留给他的是仇,他对汉人结下的是恨。但昨天发生的事情使他开始改变了对汉人固有的看法。当下,又听巴索讲这些汉人与土司、活佛坐在一起,使他刚有些敞亮的心又变得朦胧起来。在他看来,与土司、活佛打交道的人,对奴隶不会有好心。但他的良心却不允许他毫无根据地说这些汉人的坏话。他们的的确确是为自己揩过血呵!朗杰曲巴的思想七股八岔地理不出头绪来。
  他两手机械地叠好白毛巾,压在破毡下,两眼迷惘地注视着巴索,怀着求知的欲望问道:
  “巴索,你说说,昨天到咱们索南才旦的解放军,到底是咱们奴隶的朋友,还是咱们奴隶的仇人呢?嗯,你怎么躲着我,你怎么不吭声呢?”
  胆小怕事的巴索就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把头一转,避开朗杰曲巴那双闪着疑问的目光。但经不住朗杰曲巴这么一催再催,他只好掉回头来,露出一脸为难之色,小心谨慎地望着朗杰曲巴,不置可否地喃喃低语道:
  “难断呀!”
  巴索说罢,便急匆匆地到后院去打扫沙拉的卧室和大厅堂去了。
  朗杰曲巴照例提着一桶酥油,腋下夹着一大叠油腻腻的抹布,显得心事重重地朝后院一步步走去,满脑子飞旋着对解放军的一个又一个难解的问号。他顺着楼梯,走到了昨天下午土司老爷一脚把头踩出血、解放军替自己揩血的地方。
  他微微活动一下手脚,一个奴隶最低下卑微的劳役就这样开始了。他把酥油桶挪到墙根,将丝绸抹布拿在手上,一撩油污破烂的藏袍,那茧巴摞茧巴的双膝立即裸露出来。他刚要跪下,冷丁有人把他的身子扶住了。他忙扭回头,两眼朝上一望,不由得愣怔住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大管家巴赫那双从未离开过皮鞭、大棍的手,竟扶到了自己腋下。朗杰曲巴忙收回眼,又要蹲身跪下擦地板的时候,巴赫的双手更有力地向上扶着他粗壮的手臂:
  “朗杰曲巴,快站起来吧!”
  朗杰曲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忙显得有些厌恶地拨开巴赫那双沾满奴隶鲜血的手,干脆立起身,刚强挺拔地站在他面前,听候他的发落。
  巴赫两眼眯成一条线,露出一副酸不溜丢的样子,神秘地对朗杰曲巴说道:
  “朗杰曲巴,你小子走运啦!”
  朗杰曲巴见巴赫那副狡黠的脸相,脑子转动开了。巴赫大管家为何今天一反常态,对自己一个牛马不如的奴隶表现出罕见的热情和殷勤呢?他目光犹豫地探索着巴赫的神色,想要从中摸清巴赫说的走运意味着什么?是红运呢?还是黑运?
  巴赫用在奴隶面前从未有过的平和声调对朗杰曲巴说道:
  “快整整衣服,把手擦干净吧!”
  朗杰曲巴越发糊涂了。他睁着迷茫难解的大眼睛,终于,闷声问道:
  “要干什么?”
  巴赫嘿嘿一笑,笑得是那么做作,露出不可掩饰的虚情假意。他又故作神秘地说:
  “老爷要召见你。”
  朗杰曲巴一听这话,浑身抖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厄运又来了。进庄院以来,他已经懂得了老爷召见的含意是什么。老爷每召见一次,他身上就多一道创伤,他心头就多一层仇恨。有一次他不小心弄倒了一桶酥油,老爷在土牢门前召见了他,说他手贱,给他锁上了手铐。有一次他脚下的破靴子在擦过酥油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脚印,老爷又在上牢门前召见了他,说他脚痒,给他戴上了脚镣。还有一次,他擦地板时,沙拉从他身边走过,一脚踩到了他的手上,把他的手背踩出了血,反倒说硌了他的脚。沙拉一脚就要朝他踢去,他倔强地昂起头,用力一硬脖子,沙拉被顶了个四仰八叉。
  老爷还是在土牢门前召见他,在他脖子上架上了木枷。见他仍然昂头挺脖,便又在木枷四周吊上一块块大石头,直到把他脑袋坠垂下来才罢休。这回老爷召见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由呢?莫非是昨天老爷发现了解放军把白毛巾留给了自己?不是这又是什么呢?朗杰曲巴怎么想也想不透啊!只听得巴赫又催促他站起来:
  “快走吧,不要让老爷久等了!”
  朗杰曲巴生就是硬性子人,他高昂起不屈的头颅,大睁着无畏的眼睛,直挺着刚毅的胸膛,象以往任何一次“接受”
  老爷的“召见”一样,习惯地顺着楼梯默然无声地朝下走去,走向那间他已经熟悉的土牢。任它什么刑法,他听天由命,全然不怕。哪知他刚下得几步楼梯,突然又被巴赫叫住了:
  “慢着!”
  朗杰曲巴停住了。巴赫朝上指了指:
  “走错了,朝上走才对。”
  朗杰曲巴以为巴赫是在戏弄他,又转身继续朝下走。巴赫忙登登登几步追下去,挡在朗杰曲巴面前。朗杰曲巴目光凛然地朝巴赫一劈:
  “你闪开!”
  巴赫双手伸开拦住他,连声说:
  “朗杰曲巴,朝上走,朝上走才对。”
  朗杰曲巴说:“老爷不是在下面土牢等我吗?”
  巴赫故意慢慢悠悠地说:“不,不不,今天老爷是在大厅堂里召见你。”
  “啊”!朗杰曲巴不能不感到愕然了。
  巴赫伸过手要拉他向上往回走:
  “快走吧,老爷在大厅堂里召见你。”
  朗杰曲巴木然地站着不肯动步。自他进得这个庄院,还没进过一回大厅堂哩。巴索向他讲过大厅堂里豪华的陈设,能在大厅堂里见到沙拉的多半是达官贵人。总之,大厅堂在朗杰曲巴的观念里是云雾中的东西,只可望,不可及。一个奴隶今天无功受宠,沙拉居然要在大厅堂里召见自己,他不免有些恐惧起来。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跟悬在软枝嫩梢上一样,忽悠悠地不能踏实。他只得暗怀戒意地回身朝上走去。
  巴赫嫌他走得太慢,又急催着:
  “快走吧,老爷在大厅堂里等的时间不短了!”
  这庄院外哼查的叫喊与庄院内土司的召见有没有什么联系呢?要弄清这个问题,还必须把事情回溯到昨天晚上,看看这些已经结成同盟的魔鬼,是怎样在黑暗中制造阴谋的。
  原来,饶措是一个嗜血成性的魔鬼。在国外的那些年间,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常常整夜整夜地在妓院里跟那些放荡无羁的外国女人鬼混。日久天长,使他的身体过早地清瘦、衰弱下来,成了一只缺少血肉的干巴猴。他曾在国外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一篇延年益寿的文章,说少女的血可以滋补人体,可以使人返老还童,永葆青春。于是,一回到索南才旦,他两只鼠眼便鬼头鬼脑地窥测着所有的少女,最后落在了珊丹芝玛身上。
  饶措从国外带回的丽莎是一个懂得医术的“尼姑”。一①天,沙拉承饶措之意,指派珊丹芝玛给普灵寺的佛池背水。珊丹芝玛是一个最讨厌进寺庙的姑娘。她往佛池里倒过水便转身要走,不料被普灵寺的大管家巴乌嬉皮笑脸地拉住了,说是活佛为她求过菩萨,只要她能替佛献上一点血,便会来世成仙,不再当奴隶。珊丹芝玛不信这些胡言乱语,一闪身就要强往外冲。哪知巴乌早布置停当,他打了个尖啸的口哨,几个铁棒喇嘛一拥而上,将她打昏在地。等她醒过来时,丽莎已经相当熟练地从这位少女身上抽取了几大管子活鲜鲜的热血,注入了AB血型的饶措的身上。
  昨天黄昏时分,饶措从沙拉庄院一回来,便感到神思迷乱,显得底气不足地倒在卧室的铺位上,以至丽莎到来也未提起他这个色鬼的精神来。但他的头脑是清楚的,马上想到该用珊丹芝玛的血大补了。
  他一传出话,巴乌立即照办。巴乌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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