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章节,我已经论述了许多关于克服恐惧和培养勇气的重要内容,但勇敢决不能与残暴混淆起来。残暴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来寻开心,而勇敢是把个人的不幸置之度外。如果有机会,我要教孩子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驾驭小船,教他们从高处跳水,驾驶汽车甚至开飞机。我会教孩子制造机器,进行有危险的科学实验。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要把无生命自然界作为游戏的对手。权力支配欲也能通过这些活动得到满足,就像在其它形式的人类竞争活动中那样。这种方法所需要的技能比板球或足球运动的技能要有用得多,而且发展的个性与社会道德更一致了。离开道德品质的讨论,狂热追崇体育运动容易低估智力的作用。大不列颠正在丧失它的工业地位,也许还将丧失它的帝国地位,这是因为愚昧,因为政府当局不重视智力或不把智力抬高到它应有的地位。所有这一切都与盲目迷信体育运动有关。还应更深入一层的是:认为年轻人的体育成绩越高,其价值就越高,这种标准将证明,我们没有利用知识和思想的力量来掌握复杂的现代世界。然而关于这个问题,现在我不想多说了,因为以后我们还会详细地讨论。
学校游戏还有另一方面,通常认为这点是好的,但我认为整体上是糟糕的,我是指游戏有助于集体精神的作用。政府是喜欢集体精神的,因为集体精神使他们利用坏的动机来进行人们看来是好的活动。如果要人们付出努力,只要轻松地激起人们产生超越某个团体的愿望就有好的结果。困难在于不能给没有竞争的努力提供动机。令人吃惊的是,竞争性动机竟然深入渗透到我们的各种活动之中。如果你希望劝说一个市政府改善护理儿童的公共设施,你就不得不指出某个邻近的市区的婴儿死亡率较低。如果你想劝告一个制造商采用一种明显很先进的新工序,你就得强调竞争的危险性。如果想劝说战争办公室里的高级指挥员应该懂点军事知识——那是没法办到的,即使到处充满了失败的恐惧也无济于事,因为“绅士派头”的传统太强了。①即使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不会为建设起见,来加强建设,或者使人们把兴趣投入到有效率的工作中。我们的经济制度与学校的游戏更有关系,但是现存的学校游戏都体现着竞争精神。如果以合作精神来取代,则学校的游戏有必要更换了。然而更深入这个问题,会使我们脱离主题太远。我不是讨论美好国家的建设,而是就现行国家可能的情况下,讨论美好个人的建设,改善个人和改善社会应该同头并进,但是在这里,笔者特别关注的是教育的问题中的个人教育。年)①参见(秘密军团)第6章,费迪南德·图奥黑上校著,(默里,1920
第六章 建设
本章的题目在与玩耍有关的讨论中已附带论述过,现在抽出来作专题讨论。
我们所知的孩子的本能愿望是很模糊的,而教育和机遇把本能愿望分成许多不同的系统。不论是生而有罪的旧式信念,还是卢梭的生而有德的信念,都与事实不一致。没有引导的本能愿望在伦理上是中性的,由于环境的影响,既可以变成善良也可以变成邪恶。事实上从冷静的乐观主义出发点来看,抛开病态的本能不算,许多人的本能一开始都能够开发成好的本能,而在儿童早期,只要适当地注意孩子的身心健康,病态的本能就会很少。适当的教育使人有可能与本能一致地生活,但这种本能应是受过训练和培养的,而不是粗野的不定形的冲动。技能最能开发本能:提供某些令人满意的技能,而不是其他。教给人正当的技能,他就具有美德;而学会不正当的技能或根本不具有任何技能的人必将邪恶。
这些普通的讨论特别适合获得能力的愿望。我们都喜欢实现某些事,但是就对能力的喜爱而言,我们并不在意我们所实现的事。广义上说,成就越难获得,我们就越感到快乐。人们喜欢用假蝇钓鱼,因为那很困难,不愿射击正在孵卵的鸟,因为那很容易。我举这两个例子,是要说明人们在这类事情中,除了活动本身的快乐,并没有别有用心的动机。不过相同的这个原则哪里都适用。我喜欢算术直到我学会欧几里得定理,又由喜欢欧几里得到我学会解析几何等等。孩子一开始以能走感到欢乐,然后是跑再往后是跳和攀高。我们很容易做到的事不再使我们有能力感,只要新近获得的技能,或令人难以置信的技能,才使我们为成功雀跃,这就是获得能力的愿望为什么总是能适应所学的技能的原因。
建设与破坏同样都能使能力的愿望得到满足,但是通常建设更困难一些,因此建设成就大的人能获得更大的满足。我不愿意给建设和破坏下一个确切的学究式的定义。粗略地说,我认为,当我们增加我们感兴趣的体系的潜在能量时,我们就是在建设;而我们减少它的潜在能量就是在破坏。或者用心理学术语,当我们产生预先设计的结构时,我们是在建设;而当我们释放自然力来改变现存结构,却对导致新的结构毫无兴趣时,我们就在破坏。无论人们对这些定义怎么看,在实践中我们都知道哪种活动能看作建设,除非我们遇上某人在破坏时声称是为了重建,而我们又不好确定这是否确乎其事。
破坏较为容易,因而儿童的游戏通常从破坏开始,到后来才过渡到建设。在沙地上拎着小桶的孩子喜欢让大人堆沙布丁,然后用小铲弄倒它。但是只要他自己能独立堆沙布丁时,他做起来觉得极其开心,且不许别人把它弄倒了。孩子最初有几块砖头时,他喜欢毁掉大一点孩子搭的城楼,但当他自己学会建造时,他就为他的成果感到异常的自豪,且不可容忍他的建造成果被毁坏成一堆废墟。在孩子破坏和建设的两个阶段,使孩子喜爱这种游戏的冲动刚好都是一样的。但是新的技能改变了属于同一冲动的活动。
许多美德最初产生于建设的乐趣。当孩子恳求你留下他的建筑物且不要毁坏它时,你就很容易让他明白不能毁坏他人的东西了。这样你就能激发孩子对劳动成果的尊重,这是私人财产在社会上的唯一无害的来源。你也要激励孩子的耐心、毅力和观察力,没有这些品质,他是不能把他的城楼建到他决意要达到的高度的。在和孩子玩时,你自己动手达到激起他动手的热情后,只需讲明该如何做,剩下的事就该他自己努力了。
如果孩子能进入花园,则很容易培养更精心的建设形式了。孩子在花园里的第一个冲动是摘下每朵漂亮的花。通过禁止很容易阻挡这种行为,但对教育来说,仅有禁止是不够的。如果想在孩子身上培养他对花园的珍惜,成人就不能随意地摘花。成人珍惜花园是因为他们认识到恰人的花园需要付出劳动和心血。到了孩子三岁时,可以给他花园的一个角落,并鼓励他种下花籽,当花儿盛开时,他觉得自己的花朵格外珍贵可爱,然后他就能体会到他妈妈的花也应爱护。
消除无头脑的残忍的最容易奏效的办法,是激发孩子建设和成长的兴趣。几乎每个孩子只要到一定岁数,就想杀死苍蝇和其它昆虫,然后杀死较大点的动物,以至最后想杀人。在英国上层社会的普通家庭里,打死鸟可以受到高度称赞,而在战场中杀敌人则是最崇高的效忠表白。这种态度与未受培养的本能是一致的,这种本能属于没有任何建设性技能的人,因而他们能力的愿望不能找到良好的体现形式。他们会弄死野鸡和欺压佃户。只要有机会,他们就向犀牛或德国人射击。但是他们完全缺乏更善良有用的才能,因为他们的父母和老师认为足够可以把他们培养成英国绅士。我不相信他们一生下来就比其他孩子笨,他们的不足完全是后天教育不当所致。如果在很小的时候,通过用爱心来观察生命的发展,并引导他们感受生命的价值;如果培养他们建设性技能;如果使他们从心底认识到破坏一件用尽心血缓慢取得的成果,是多么快速而容易——如果所有这一切都构成他们早期道德培养的一部分,那么他们就不会这样随心所欲地破坏他人所创造所管理的一切了。在这一方面,父母是他们以后生活的伟大教育家,并要充分唤起人的本能。但在富人身上就很少发生,因为他们要把孩子托付给雇用的专人照看。因此,我们不要坐等到这些人成了父母之后,才开始面对他们的破坏性倾向。
每个雇用未受教育的家庭女仆的作者都知道,禁止女仆不用他的手稿点火是件困难的事(公众但愿此事没有可能)。同时代的作家即使有极嫉妒的对手,也不会想到做这种事,因为写作的经历使他明白手稿的价值。同样,有了自己小花园的孩子绝不会践踏他人的苗圃,而有了宠物的孩子能学会尊重动物的生命。付出心血哺育自己孩子的人大都会尊重人的生命。正是因我们为孩子辛苦操劳才激起强烈的父母的爱心,而那些逃避操劳的人,他们父母的本能或多或少有些发育不全,并且只剩下一点责任感了。但是,父母的建设冲动发展得越充分,他们就越有可能为自己孩子付出心血,因而注意这个方面的教育也是非常可取的。
我提到建设的时候,并非只抬物质建设,也指表演和合唱这类合作性的非物质建设。这些很受许多儿童和年轻人的喜爱,应得到鼓励。即使纯粹智力上的事也有可能存在建设或破坏的倾向。古典的教育几乎全部是吹毛求疵的:孩子学会不出错,而出了错的人受到轻视。这容易产生一种冷漠的不出错,在不出错中创造性被权威所取代。正确的拉丁文是永远不变的:就是维吉尔和西塞罗的拉丁文。真正的科学总是变化的,而有能耐的年轻人也许希望有助于这一过程的实现。因此,科学教育所激发的态度可能比学习毫无变化的语言的态度更有建设性。如果教育的主要目标是无论在哪都别出错,那么教育就会导致智力上的不足。应该支持所有的青年男女用知识来做一些带冒险意味的事。人们常常认为高等教育能传授某种类似于@对头脑有条理的组织者看来似乎毫无价值。这样就导致组织者回到模型体,以便引起人们喜欢他认为好的东西。所有这一切都依次导致革命。
把社会制度想象成树木的人有不同的政治观点。坏的机器可以拆毁,并用另一部来取代。但如果一颗树砍倒了,新树长成和原来一样的强度和粗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机器或模子是其制造者可以选择的,但树木有它特殊的自然性,只能变成好的种型或坏的种型。适合生物的建设与适合机器的建设完全不同,生物建设有更加低级的职责,需要同情。由于这个原因,在给年轻人进行建设的教育时,他们不仅只建设砖块和机器,而且更应该有机会练习植物和动物的建设。自牛顿时代以来,物理学在思想上占统治地位,而自工业革命以来,物理学又在实践中占支配地位,然后产生了社会机械化概念。生物进化论又介绍了一个新的思想,但是自然淘汰论却给生物进化论投下了阴影,而我们的目标是通过优生、人口控制和教育来把自然淘汰从人类事务中排除。树木体的社会观比模型体或机械体的社会现好一些,但仍有缺陷。我们必须依赖心理学来弥补不足,心理上的建设是新颖而特殊的建设,至今仍很少有人理解。它对于教育、政治和纯人类事务的正确理论的制定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人们没有被错误的理论误导,则心理建设应支配人们的想像。有些人害怕在人类事务上的建设,因为他们担心成为机械式的建设,因而推崇无政府主义和“回归自然。我将尽力用具体的事例,以便在本书上说明心理建设和机械建设是怎样的不同。应使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熟悉这种思想富于想像的一面,假使能办到,我相信我们的政治将不再僵硬、尖刻和具有破坏性,而变得轻快且真正科学化,并以便利优秀男女的充分发展为目的。
赛女卑自私和财产
我现在来探讨一个类似于恐惧的问题,在这个问题里我们也要牵涉到一种强烈的、部分来自本能的和非常令人讨厌的冲动。在所有这些事情中,我们得很小心,别挫伤孩子的天性。无视孩子的天性或幻想他的天性与众不同,是没有用的,我们应该接受提供给我们的未经培养的孩子天性,而不是试图用仅仅适合某些与众不同的天性的方法来处理。
自私木是最终的伦理概念,分析越多,概念就越模糊。但是在托儿所自私表现得很明确,所出现的问题很有必要来研究。如果由着孩子的性子,大孩子就会抢小孩子的玩具,还要求享有成人更多的关注,且总是要满足自己的愿望而木顾更小的孩子的失望感。人的自我就像气体一样,只要没有外在压力的约束,就会膨胀起来。在这方面,教育的目标就是让外在压力在孩子的头脑中,形成习惯、观念和同情心,而不是让外在压力成为黄打和惩罚。所需要的是公平的观念,而不是自我牺牲的观念。每个人在世界上占一席之地就有一定的权利,维护自己应得的一切,不应该视为罪恶。在教人作出自我牺牲时,自我牺牲作为目标似乎从未完全实现过,但实际结果却有些奏效。而在事实上,人们或者忘记自我牺牲的教导,或者只求公平却没有作出自我牺牲而感到内疚,或者实行荒谬至极的自我牺牲。在最后一种情形中,他们会对自己作出牺牲的人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怨恨感,并可能心底里要求以感激作为回报。无论怎样,自我牺牲不能作为真正的教义,因为它不会是万能的,以传授错误的教义作为求取美德的方法最不可取,因为谬误一旦认清,美德也就消失了。相反,公平却是可以影响全体的。因此,公平才是我们应该努力灌输到孩子的思想和习惯中的概念。
给某一个孩子进行公平教育,即使并非不可能,也是很困难的。成人与小孩之间的权利和愿望很不相同,因而他们不能对追求形成共识,且成人和孩子几乎不直接竞争同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