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坐市长的汽车到利耶卢皮。”他说,“就是罗森堡本人的汽车。它将在七点半到您这里,也许稍微晚一些。您可以信赖那个司机。在‘道加瓦’门前带上热列兹诺夫,就到利耶卢皮去。最困难的任务是弄到汽车,不过,我想是可以成功的。汽车里会有一个女人,她将和你们一同去。在路上要根据她的指示让她下车。司机就跟你们一同去。有事可以指望他帮忙,就象自己人一样……”
突然,普罗宁不作声了。
他又把他采取的决定衡量了一下。
我还没见过普罗宁这样。一缕沉思默想的神情掠过了他的面孔,然后他便仔细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又斟酌了一下我究竟有什么价值。后来,他赶走了一切疑虑,把手伸给了我。
“是这样,马卡罗夫少校,请您注意听着,”他悄悄地说,“还有一件事,我不通过热列兹诺夫,想直接交给您一桩任务,托付给您的这桩任务是有关国家特别机密的……”
他从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包。
这个东西很象一个金属制的大香烟盒,这个东西上还用铁丝挂着一个很结实的灰色小包。
“这里面是一些特别重要的文件。”普罗宁解释说,“您不应该了解其中的内容,顺便说一句,我也是一样。我对包里的文件只是猜到了可能是什么。把它送到莫斯科去,越快越好。为了转送这批文件,可以不惜派出任何人。我选中了您。您可以把它交给军部,他们就会把它送走了。但是……”
斯塔姆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上来了。
“骗不了他。”他气咻咻地说,“波里曼说要您亲自下去。”
再让那个女人在下面等下去是很不体面的,于是我就下去了。斯塔姆拉开了车门。
那个女人向我伸出手来:“您是贝尔金先生吗?”
我吻了一下她的手,同波里曼和那个陌生军官打了个招呼。
“男爵夫人,我听您吩咐!”
我觉得我在哪里仿佛见过她……
男爵夫人拿出一副卖弄的神情瞧了瞧她的同伴。
“诸位,我需要同贝尔金先生单独地谈一谈。我的那位女朋友……”
波里曼无可奈何地下了车,那个军官也随着他下车了。他们两人站在不远的地方。
冲出去,打开油门!但是在波里曼眼前跑掉是办不到的,他马上就会派人追击,在大街上把他打死也不成。
“怎样把他摆脱掉呢?”那个自称是特列特诺夫男爵夫人的女人小声问我。
“谁知道这个家伙……”我低声说。
正象俗话所说的那样,真是落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了。这时我突然记起了扬柯夫斯卡亚讲波里曼的那许多话。格列涅尔和大洋彼岸的间谍机关有联系,岂不知,正是由于格列涅尔设法,才使波里曼被任命到里加来了。扬柯夫斯卡亚总说他是自已人。我也想起了泰勒跟我讲的那些话,我就拿定了主意,要试试我手里的护符。杨柯夫斯卡亚曾经预言过,说这个东西在危难关头可以使我脱险。
“我有一个办法。”我对那个陌生的女人说罢,就向波里曼走去。
“长官先生,请容我问您两句话。”
“您要怎样?”波里曼跟着我,怀疑地问道。
我们在一盏路灯下站住了。我在衣袋里摸了摸,就拿出我那个铜钮扣给他看了。
“您见过这种玩艺吗?”
波里曼毫无任何表情,但是我不以为这种钮扣会使他高兴。
“您从哪儿弄来了,这个钮扣?”他很不客气地问道。
“在一个卖破烂的手里买来的。”我不功声色地回答说,“最亲爱的波里曼先生,您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搜集钮扣的呀。”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打断了我的话,“我听说过这种三叶钮扣。这个钮扣您是从……”
但是他没敢讲出泰勒的名字。
‘不管是从哪里得到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叶的东西都被认为是幸福的象征。因此我决定在您身上试一试我这个护符!”
波里曼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布莱克上尉,我不太了解您的行径,但是,根据这个标记来看,保护您的是……”
他又没有讲出保护我的人是谁。
这时,我就开始进攻了。
“我们的保护者是一个人。”我粗声粗气地说:“泰勒将军!”
“咝!”波里曼向我低声喝道,“不要说出他的名字!”
“波里曼,您妨害了我,”我尽可能装作不经心地说,“我同男爵夫人有特别的工作要做。”
“请等一等,我们到里面去吧。”波里曼叫我停一停,并向他的那个同伴转过身去。
那个人正同男爵夫人站在汽车附近。
“昆采,我到上面去一会儿!”波里曼向他喊道,“您不要离开汽车……”
我明白了,直到这位女客被亲手交给她的婶娘之前,甚至连我也仿佛处在被扣押的状态中了。
我们上了楼梯,在我房门前的梯台上站下了。
“您讲吧!”波里曼气咻咻地对我说,“您要我怎样?”
不成,打死他是没有好处的……
尽管能够把波里曼和他的同伴打死,但是顶多也就是半个钟头之后就会乱作一团,而我们就未必能逃脱出去……
活的波里曼我还可以使他暂时不过问我的事,如果他若一死,便马上会追击我的。
“波里曼,请您注意听着,”我尽可能沉着而认真地说,“我正在执行一桩特别重要的任务而这是根据……好,我们就不讲这个人是谁了。您是知道他的名字的!您正在破坏这件事!同我们的上级开这种玩笑可是要不得的……”
尽管楼梯口灯光晦暗,但我已经看出波里曼激动得面色苍白了:“您是说,决定让您……”
“您不应当过问谁做了什么决定,假如认为您没有必要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尽可能装出十分鄙视的神情说,“您应该忘记您是盖世太保的长官。现在我只把您看作是另一个机关的同事……”
“可是……名单呢?”波里曼迟疑地问道,“在我得到名单以前……”
“名单是谁的给谁,”我回答说“我已经接到了另一项任务!”
“给格列涅尔了吗?”波里曼很吃力地抑制着他那激动的心情,“他原来把我骗了!”
“唔,这事就与我无关了。”我和解地说,“现在我需要和男爵夫人单独地在一起,您要把您那位准尉也带走……”
波里曼忧郁地摇了摇头:“可是,如果我……”
我沉着地吓唬他说:“后悔的可不会是我!”
他把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了。
“好吧。”他勉强地表示同意了,“如果我们的领导已经赋予了您全权,那我就不过问了……”
我不晓得他说的领导指的是谁,不过,我以为他很可能指的是格列涅尔。
在这次简短的,但意味深长的谈话以后,我们就回到街上,走到了汽车跟前。
“亲爱的男爵夫人,长官先生向您以万分的歉意。”我装作献媚地说,“他现在必须火速回到他的办公厅去,但是他希望,假如他明天去向您表示敬意,无论是您,也无论是您的婶娘,可千万别谢绝。”
波里曼只是默默地鞠了一躬。
男爵夫人很体贴地握了握他的手。
“昆采,我们走吧。”波里曼对他的那个同伴说。
我上了汽车,斯塔姆握住舵轮,我们就出发了。我向司机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斯塔姆。”他说。
“斯塔姆同志。”我告诉他说,“请把车在‘道加瓦”门口停一下,然后便开足马力跑。”
“我知道。”他说。
那个自称是特列特诺夫男爵夫人的女人并没有过问我们两人的谈话,而且她再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过了五分钟左右,我们到了“道加瓦”。甚至可以说我们并没有停车。热列兹诺夫差不多就是在汽车一边走着一边坐到车里来的。他穿着一身卫队长的制服,如果事前他若不说化装,我恐怕就不能马上认出他来。
我清楚地了解:波里曼一定会马上到格列涅尔那里去,我们赢得的每一个钟头都是异常重要的……
我们的汽车沿着里加的大街飞驰,我紧张地考虑着:怎样才能给他们追击的路上扔下一块绊脚石。
每一分钟都是十分宝贵的,但是我以为,为了拖住敌人,尽管牺牲十分钟也是值得的!
“斯塔姆同志!请把车开到马戏院去一下。”我吩咐说,“您把车停在附近,等着我。我最多不超过一刻钟就回来。”
“您这是做什么?”热列兹诺夫问道。
“以后,以后再说,”我急忙对他说,“现在没有时间。”
斯塔姆把车停在马戏院门前了,我就飞快地向演员的入口处跑去。
“岗查列斯先生在那儿?”我一面跑一面对马戏院的一个服务员喊道,“请您领我去吧!”
自从那个值得记亿的夜晚——就是岗查列斯在列宾女士的窗下演奏他的小夜曲之后,我就没有看到过他……
他在走廊里接待了我。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用金箔刺绣的背心。
岗查列斯几乎就没有变化,只是稍微显得虚胖些,并且变得更忧郁了。
“您好,岗查列斯先生。”我向他打了招呼,“您还没有被杨柯夫斯卡亚女士拒绝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对我打招呼,便忧郁地问道。
“我没有时间,但是我愿意为您效点力。”我说,也没有理会他讲话的语气,“如果您还没有放弃把扬柯夫斯卡亚女士带到您的牧畜农场去的打算,您就应该采取某种措施。今天夜里扬柯夫斯卡亚和格列涅尔就准备离开拉脱维亚,波里曼先生为他们的这次出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您能快一些,那还能把她留下来。最主要的是别让格列涅尔同波里曼互相串通!”
“我不晓得您为什么会把这种变节的事通知我。”他低声尖叫道,“可能是她也打算象骗我那样来骗您,但是您缺乏复仇的勇气……”他把手伸给了我,“您可以得到我的谢意!”
他赶过了我,径向门口跑去。
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拉孟,拉孟,到您出场怎办啊?”
但是,这时岗查列斯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确信他会马上到格列涅尔家去,并且会惹起一场乱子。岗查列斯一去,起码意味着要大闹一场。无论如何,不等事情闹清楚,他绝不会让波里曼接近格列涅尔。我相信,由于这个德克萨斯人的气质,我们在时间上就取得了有利的条件。
汽车还在马戏院的门口等着我。
斯塔姆简短地问道:“走吗?”
“越快越好!”我回答说,“再没有人会拖住我们了!”
斯塔姆加大了油门,我们便在城里飞驰而过。全里加的人都认得市长的汽车。我们这辆车开得非常快,警察连向我们举手敬礼都来不及了。
“您可叫我急坏了。”热列兹诺夫责难地说。
“您要了解情况就好了!”我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驰过了里加的郊区,便飞奔公路。
“但愿能绕过岗哨才好。”斯塔姆说,“如果没人看见我们的汽车往哪个方向开走可就更好了。”
“难道您不晓得哪里有岗哨吗?”热列兹诺夫惊诧地问道。
“问题就是因为知道。”斯塔姆说,“从前我总是从岗哨跟前走,所以不晓得怎样才能绕过它们。”
“您根据地图能认出方向来吗?”我问斯塔姆说。
我取出了一张里加附近一带的地图,这原来是布莱克的,我们停了一会儿,挑选了不太可能遇到什么人的一条路,便又飞驰起来。
“瞧一瞧座位底下吧!”斯塔姆喊道。
我们在座位底下拿到了自动手枪——这种武器可比我衣袋里的那种厉害多了——而且,除了几支自动手枪之外,还有一支信号枪和几颗手榴弹。
我们马上便把手枪和手榴弹分了,如今,我瞧着那漆黑的夜荣,也仿佛觉得更有把握了。
斯塔姆把汽车开到了最高的速度。
我瞧了瞧我们的那个女伴……
我终于把她认出来了!她正是陪着普罗宁到美沙公园去过的那个姑娘。自从那次见面以后我一直没见过她,她在这个时期可瘦多了,而且那身漂亮的衣服也使她的外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我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我,但是她那神情却显得相当疏远,所以我就什么也没问。
大约在到利耶卢皮的半路上,我们的这位“男爵夫人”向我转过身来,并且指了指车窗。
我想起了普罗宁的话。
“斯塔曼,”我喊道,“停一下吧!”
他立刻把车停下了。
这位陌生的女人打开了车门。
四外是一片漆黑,汽车也隐没在黑暗中,只是远处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再见吧,同志们。”我们的这位女伴说罢,便跳下了汽车。
“天这么黑您可怎样走回去呢?”热列兹诺夫深表同情地问道。
“没什么。”她回答说。
我们听到了她脚下的小石子沙沙作响,她的身形闪了一下,象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随后便消失了。
我们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我担心地望着那漆黑的旷野。她住哪里去了?这暗中她会碰到什么呢?恐怕我们几个人都在为她提心吊胆……
“我们走吧,斯塔姆同志。”热列兹诺夫说。
我们继续向前驰去。
现在,剩了我们三个人以后,就分派了我们的角色,每个人都应当知道自己在某种情况下怎样办。
我们急剧地驰过了利耶卢皮,就驰上了一条我很熟悉的道路,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很高的石砌围墙的轮廓。
拱门上点着一盏电灯,大门是开着的。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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