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立青扶着“血江崩溃”的爹爹走了过来,瞥见何叔叔的脸不由吓了一跳。月光下,何克心面色配红,双目神光闪闪,他蓦一转身,对怔在一边的飞狐云焕和及龙杭冬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他一赶到创忙着抢救立青,照顾方柏昆,虽然早就注意有两个生人在场,但也无暇相问,这时念及于此,才出言相询,但因他此时心情激怒十分,是以询问口气并不十分友善。
云焕和及龙杭冬方才亲见何克心的功夫,心中自是骇然,一时不由怔怔当地。
立青狠狠瞪了飞狐一眼道:
“何叔叔,这家伙就是云焕和……”
何克心登时一呆,立青又道:
“武当的玉真子便死在姓云的暗算之下,他……”
他发现何叔叔似乎并没有听自己所说,但双目之中,倏然凶气大炽,目不转睛瞪视着云焕和。
云焕和心中一寒,大声道:
“这位姓何的朋友,找云某有何见教?”
他听三心红王称对方姓何,是以知道何克心的姓氏。
何克心冷冰冰的笑了一声道:
“原来你就是云焕和,嘿嘿!姓云的,你们以众凌寡,还要赶杀方柏昆?”
云焕和忍不住冷笑道:
“叛国者死!”克心,缓缓踏上数步。
何克心面上平静如常,心中却有些警惕。他知云焕和虽是点苍门下最小的弟子,但一身功夫,胜过当今点苍掌门,较无敌三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缓提真气,等待着这点节百年奇才的惊天一搏。
飞狐缓缓发招,一如方才对待玉真子,何克心只觉一股熟悉的力道袭体而生,数年前在鬼愁谷中的情景—一浮上脑海,他足下微一用力,身形倒掠半丈。
云焕和剑气再吐,何克心斗然双足钉立,面上掠过一阵红云。
云焕和如梦般发现何克心的右手拇指尖上白烟冒起,缓缓点出一指。
飞狐厉呼一声,一种至刚至烈的力道有如地裂山崩,反震而回,他来不及改变面是表情,身形登时生生被击出数步。
这一下变化太快,只见场中人影一触而分,平白扬起漫天黄沙。
沙尘中,何克心冷冷望着云焕和以剑支地的身形说道:
“云焕和,你快滚吧!何某今日留你这条性命,他日自有方家的人来取!”
云焕和嘴皮一阵颤动,用嘶哑的声音道:
“你……你竟会血指刀?”
何克心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道:
“何某不忍见点苍一门,自你而灭,只是你逆天而行,天道如何,你自有数,请走吧!”
龙杭冬缓缓走过去,扶着云焕和默默走向黑暗,他是哑巴,终生默不作声,黑暗中喃喃传来“血指刀……血指刀”,那是谁的声音?
立青默默看着何叔叔,他一生中以何叔叔为英雄偶像,今日方亲见何叔叔英风显露,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呆在一边。
好一会儿何克心微喟道:
“立青,快扶你爹过来!”
立青如梦初醒,扶过爹爹,何克心脸色斗然一变,颤声道:
“立青,你父伤势竟严重如斯?”
立青心中一惨,哭声道:
“爹爹原本内伤未愈,方才血战中,强提真气,击毙铁掌司空凡——”
何克心满目泪光,低声道:
“你已到血江崩溃的地步了!”
立青哭道:
“何叔叔,你看爹爹他——他还有救么?”
何克心一震,微叹道:
“尽我全力,以内家‘震脉’手法一试,能否成功,我也没有半分把握哩……”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怔,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际,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喜道:
“有了!有了!”
立青本来泪儿双垂,此时一怔,也忘记哭泣,追问何叔叔道:
“叔叔有什么方法?”
何克心以手加额道:
“你爹爹是昆仑高弟,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我的功夫和昆仑也有渊源,这样,用内力治你爹爹,定然事半功倍!”
立青仍然茫然不懂,但他见何叔叔满面欢愉之色,心中放下大半。
何叔叔沉吟一下又道:
“事不宜待,我这就带你爹爹找一处隐蔽之地,三日之内,你爹爹必可痊愈——啊!立青,你就留在这儿善后吧,三日后我自会找你……”
他说着抱起方柏昆,挥挥手一跃而去。
立青如梦初醒,呆了半晌,暗自忖道:
“何叔叔说得蛮有把握,但愿天佑善人—一唉,我还是将这些人的尸身掩埋一下吧!”
他数数地上,躺着玉真子、白谷子、司空凡、林碧铭,以及震三川柏三思五人,这一场大战可真是惨烈异常,血流成河了。
立青用玉真子的剑默默挖了一个大坑,将玉真子、白谷子恭恭敬敬地埋了起来,并砍了枝树枝作成墓碑。他回首望望其余三人尸身,想起他们三人的毒恶,一再追杀爹爹,真想一走了之但终于心不忍,于是只好面着心挖了一个更大的土坑。
这时残夜将尽,寒风习习,立青一面挖着泥土,一阵阵血腥味随风传来,他心中想着江湖上种种恩怨仇杀,生生死死,这五人数个时辰以前,还是傲啸湖海,四海为家,转眼间便是一坯黄土,心中思潮起伏,百感交集,挖了好一会儿,总算埋下了三人但也已累得出了一身大汗。
他站在两个土堆之前沉默一会儿,默默向武当二剑拜了数拜,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黑暗。
他怀着沉重的心,走着走着,走了好远,忽然心念一动,忖道:
“方才我用来挖土坑的是玉真子的佩剑,事后我随手抛弃当地,那剑上分明刻有武当三剑的标记,岂可任之丢弃荒野?”
他念及于此,心想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事,于是掉转头来,疾奔而回。
然而,就在他这一去一返之间,那边又发生了一件惨事……
烽原豪侠第二十六章 长春上人
第二十六章 长春上人
就在立青离去的那一段时间中,有一对孪生兄弟缓缓地走了过来,他们咦了一声,立刻就被地上那一段鲜红的衣袖及两个新土堆所吸引住了。
他们走了近来,这一对矮小的汉子,竟是那漠南金沙门的一对孪生兄弟,两人拾起那一段衣袖,一阵拍动,“啪”的一声,袖中忽然落下一件物事来。
这两人俯身拾起那东西,只见是一个薄薄的油纸包,看来里面倒像是一本书。
两人将那油纸一揭开,霎时之间,两人互相愕然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无比惊骇兴奋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候,三心红王去而复返了。
他默然站在两人背后,猛然冷笑一声,伸掌便拍在那两人背上,两人惨叫一声,一阵挣扎,立刻倒在地上。
三心红王伸手便把那油纸包抢了过来,放回怀中。
这时,镇定处方立青正好赶到了,他远远便望见了这一幕,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三心红王冷笑两声,反身如飞而去。
立青全速飞奔过去,他一口气冲到那两个人身边,伸手一摸脉膊,两人脉膊都已渐渐弱了。
立青连忙运起内力在两人华盖穴上一托,两人睁开眼来,其中一人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两粒黑色药丸,一粒塞在他兄弟口中,一粒自己含着,颤颤地道:
“咱们独门……疗伤药丸……请你……快找一点兔血……”
立青道:“兔血?”
那人点了点头,又跌倒地上。
立青连忙飞快地反身疾奔,他心中大为焦急,这偌大的山野中,一时那里找得到野兔?
立青如一只飞箭一般远去了,霎时之间,冷清清地只剩下这一对孪生兄弟垂死地躺在那里——
这时,天已黎明……
蜿蜒着的土路上,一个老人缓缓走了过来。
微风吹拂着他的白须,他仰首望了望天边堆积着的云朵,晨曦从云堆深处射了出来,老人不禁停下了脚步,遥望着那一片绵绣大地,只听得他喃喃地道:
“早晨,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光啊!”
他拂了拂银白的胡须,一线朝阳透了过来,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望着变幻万千的云层,没有一霎时不在随变动,他的脑海中也浮起了千千万方变幻诡谲的一生往事,他摇着长叹道:
“唉!我这一生罪恶何其重也——”
前面是无垠的路途,他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这时候,在这老人的左面的另一条羊肠小道上,有一个老和尚也向着这边走来,老和尚穿着一袭灰色的僧袍,面色红润得与他白鬓斑黄大小相衬。
这老和尚双手负在背后,漫步一路行来,看他足登芒履,一步步跨出,好像足不着地,腾云驾雾而来一般。山野广大无垠,在这不同的两条路上,这两个人互不相知地前行着,渐渐,他们行近了那一块陡然隆起的巨石。
那老人先爬上了巨石,只见他咦地惊呼了一声,双目瞪得滚圆,喃喃地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弯下身去,只见地上躺着两人,那两个人相貌长得一模一样,一般地瘦矮。两人脸上都现出咬牙切齿的模样,两人身边的石地上都现出了凌乱的掌印,个个掌印深达半寸!
那老人喃喃地道:
“瞧这掌印,这两人必是漠南金沙门的人物了。”
他看了看那两个孪手汉子的背上,每人背上都是一个乌色的掌印,他不禁摇首浩叹道:
“师兄呀师兄,又是你造的孽!”
他摸了摸两人的胸,冰凉凉的,已是回天乏术了。
老人喃喃道:
“我师兄文武盖世无双,百世之奇才,虽道却当真如此至死不悟,定要弄到上天不容,落个身败名裂才了结么?”
他的老眼中射出无比的感情光芒,他叹息地望着地上的尸身,缓缓地站起了身。
就在这时,另一条路上那个老和尚悄无声息地到了老人背后。
他低头望了望地上的尸身,那尸首面上咬牙切齿,筋肉抽搐的模样,令老和尚不禁长眉一皱,双手合什,沉声道了一声:
“施主请了!”
那老人斗然如触电一般,快比旋风地站起身来,他心中惊骇不定,暗中想道:
“这人是谁?他能走到三步之内而我竟无知觉?难道世上竟有这等高手?”
“他并不转过身来,背对着老和尚,心中疑念如潮,口中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
“来人可是丹阳真人?”
老和尚道:
“阿弥陀佛!纯阳观主是何等人物,老衲那里担当得起?”
老人心中再无疑惑,仍然背对着哈哈笑道:
“啊……是了,大师来自少林寺,原来是‘道僧王后’中第二位到了!”
岂料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
“不敢不敢,少林名门古刹,怎会出得贫僧这等不成材的人物?”
这一下可把老人弄糊涂了,他强抑着满腹惊疑,缓缓转过身来,怔怔然望着老和尚,老和尚双眉微扬,一字一字地道:
“地上两具尸首可是施主所为?”
老人冷哼了一声,打量着老和尚,既不否认,也不说话。
老和尚忽然改口道:
“施主贵姓?”
老人道:
“老朽姓梅。”
老和尚翻目思索了一刻,又望了地上两具尸身一眼,沉声道:
“敢问施主与漠南金沙门有何冤仇?”
梅老爷子未予答复,他心中仍在苦苦思索,这和尚走到他背后仅有三步之距,他仍未发觉,他还想不出世上有那一个有如此的功力?
若说这等功力出自他师兄三心红王或武当丹阳道长,那也罢了,却奇的是这个和尚面既陌生,行动又离奇得紧。
梅老爷子虽然早已心灰意懒了,但是练武人的天性使他忍不住怦然心动,热血疾流。
他蓦地里猛一扬手,双指并立如戟,直向老和尚当胸点去。他指出如风,微微一抖之间,已是大见功力,的是一派宗师的身手!
岂料那和尚全然不懂武艺一般,呆呆地退了两步,梅先生猛可收手,诧然注视。
这时候……
“嘿!梅老先生……”
立青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一直左到巨石上,伸手一摸地上的两具尸身,霎时面色大变。
只听见他大叫道:
“唉……我来迟一步……来迟一步……”
他抬起头来,只见梅老先生及那个老和尚都是正注视着自己,他连忙起来见礼道:
“晚辈方立青,梅老先生,这位大师……”
那老和尚从立青自远处出现,便一直惊讶地注视着立青的面孔,此时听到立青报名,他大袖一拂,颤声道:
“小施主可识得方柏昆么?”
立青大吃一惊,答道:
“那……那正是家父!”
老和尚忽然激动地仰天大笑道:
“善哉!善哉!方氏有后矣!”
立青惊疑满腹,忍不住问道:
“大师何以知道家父名讳?”
老和尚搓手叹道:
“方师弟一别数十载,孩子,他近况可还好吧?”
立青暗暗道:“啊……原来你是昆仑来的……”
他听老和尚问及父亲的近况,他不知“近况”应该怎么说,但是他想到在刀林剑雨之中,父亲依然健在,那总该感谢天津己身的了,于是他茫然地答道:
“他……他很好!”
老和尚的眼角有一些潮润,他慈祥地望着立青,立青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他对老和尚道:
“前些日子,晚辈曾碰上屠龙大师,晚辈当时心中有事,竟忘了把贵派的东西送回给他……”
老和尚吃了一惊,问道:
“什么东西?”
立青是少年性子,竟忘了身旁尚有旁人,也不曾确定探定这老和尚究竟是否昆仑,他竟脱口而道:
“昆仑秘笈!”
老和尚一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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